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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春野櫻 -【苦窯是金窩之一】拐妻有密招 [打印本頁]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3 04:45 PM     標題: 春野櫻 -【苦窯是金窩之一】拐妻有密招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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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人家青梅竹馬是兩小無猜,她卻覺得他是她人生中最亮的煞星,
雖然每次有人欺負她都是他替她討回公道,但、是……
這不代表欺負她是他的專利啊,他這是什麼神邏輯!
幸好他後來北上唸醫,又開業成了眼科醫生,鮮少回老家,
她身邊也有個視她為最特別學妹的好學長,日子終於回歸平淡,
不過孽緣就是剪不斷,十年後再次相遇,他那夭壽毒舌依舊,
老是批評她以為的好學長根本人格有問題,她被人家利用是蠢蛋,
而且他還很霸道,她手指骨折,他硬是把她打包回家說要照顧她,
知道她失業,他不顧她意願,強迫她當他的專屬廚師,
尤其他那突如其來的吻,差點沒把她給嚇得暈過去,
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保護她,
從小累積對他的不滿,也漸漸轉化成為愛情,
無奈像他這種富家少爺,談戀愛從來就不是兩個人的事,
瞧,他母親這不就上門來放話,要她掂掂斤兩知難而退?

【出版日期】2015年12月4日

【出版社名稱】新月家族

【書系及編號】花園2109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3 06:18 PM

楔子

    沁涼的夏夜,男孩捧著一個紙杯,里頭裝著他在夜市撈到的一尾紅色小金魚,慢慢的走回家。

    當他走到家附近的巷口,就見一個女孩賊溜溜的不知道想要做什麼,他出聲喊道︰「妳在干什麼?」

    女孩猛一回頭,看見男孩,小小聲的回道︰「葛格,我在抓螢火蟲。」

    「螢火蟲?」他走上前,二話不說便伸手趕走她守了好久的螢火蟲。

    她一臉失望沮喪,泫然欲泣的望著他。

    「愛哭鬼,又要哭了?」他瞪著她,嚴厲的道︰「不準哭。」

    「嗚……」她伸手揉揉眼楮,最終還是忍不住哭了。

    他不耐地道︰「妳怎麼這麼愛哭?」說著,他伸手戳了下她的眉心。

    她皺著精巧的五官,可憐兮兮的直瞅著他,但很快的,她的注意力就被他手中的紙杯吸引過去,她邊擦著眼淚邊問道︰「葛格,杯子里面是什麼?」

    他把紙杯遞到她眼前。

    她驚喜地笑道︰「是金魚!」

    「不是金魚。」他說。

    她歪著頭,疑惑地問︰「不是嗎?」

    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笑道︰「不是,這是會動的金魚形狀的糖果。」

    「真的?」她訝異的瞪大眼楮。

    「真的,妳要吃嗎?」他問。

    她馬上用力點點頭。

    他將紙杯交給她,等她接過後,他又補充道︰「要用喝的。」

    她抬起眼簾,無邪又認真的問︰「會甜嗎?」

    他忍著笑意回道︰「會啊,很甜。」

    她沒有多想,一個仰頭就把杯子里的水跟小金魚往嘴里倒。

    見狀,他驚叫一聲,急忙搶回紙杯,可是小金魚已經滑進她的喉嚨,隨即,他露出歉疚又擔心的表情望著她,可過了一會兒他又生氣地問道︰「妳真的吃了」

    「葛格不是說要給我吃嗎?」看著他生氣的模樣,她怯怯地回道。

    「妳是笨蛋嗎?」

    「嗚……」她嘴一扁,眼淚又掉了下來。

    「不準哭。」他眉頭一擰,指著她鼻子道︰「小金魚都被妳吃了,還哭?」

    她抿著嘴,吶吶的問︰「葛格想吃嗎?」

    「誰要吃金魚!」他眼楮像要噴火似的瞪著她。「只有妳這種傻瓜才……」說著,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無奈的一嘆。「算了。」他挑挑眉問︰「好吃嗎?」

    「不好吃。」她很認真的回道︰「臭臭的。」

    聽著,他忍不住笑了。「真是個笨蛋啊妳。」

    看他笑了,她也跟著笑瞇了雙眼,一臉天真無邪。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3 06:28 PM

第一章

    「愛哭鬼!喝涼水!喝了涼水變魔鬼!」

    「愛哭鬼,沒人要的愛哭鬼!」

    田偲月背著書包,低著頭,微微縮著脖子,怯懦又沉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幾個調皮的孩子前後包夾著她,不斷朝她扮鬼臉,要不然就是用言語嘲笑她,她不敢吭氣,像是做錯事似的加快了腳步。

    一個男孩突然拉住她的辮子,用力得教她頭皮發麻。

    「不要逃!府哭鬼!」

    她哭了,因為真的好痛。

    「哈哈哈,她又哭了啦!」

    幾個孩子非但不同情她,也不覺得自己有錯,甚至變本加厲的欺負她。

    「嗚……」田偲月捂著臉,大哭了起來。

    「還哭!府哭鬼!」一個男孩推了她一把,害她整個人跌在地上。

    「欸!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愛哭啊?」

    「對啊,一定是因為你太愛哭了,你爸爸媽媽才不要你啦!」

    「我媽媽說你爸爸跟別的女生結婚,你媽媽也跟別的男生結婚,他們會生新的小孩,不要你了。」

    孩子們自以為好玩,卻不曉得說出口的話究竟有多傷人。

    田偲月是中部知名總鋪師田三郎的孫女,她一出生就是個漂亮娃兒,眼楮大又亮,鼻子俏挺,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大人都喜歡她,可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卻討厭她,也愛欺負她,大概是因為人美遭嫉吧,又或者她給人一種好欺負的感覺。

    她左眼下方有顆小小的黑痣,大家都說那是愛哭痣,面相學雖然不可盡信,但她的淚腺特別發達卻是不爭的事實。

    十歲這年,她的父母離異並各自婚嫁,她被留在爺爺奶奶身邊,倒也衣食無憂,而且念的還是學制自幼稚園至高中的私立學校—綠光學院。

    就讀綠光學院的孩子通常來自富裕的家庭,田家不算富有,但有余裕,再加上她父母都有不錯的工作及收入,二度婚嫁的對象也都有不差的身家,因此可以讓她自幼稚園起便就讀學費昂貴的綠光學院。

    「沒人愛的小孩!沒人要的小孩,哈哈哈……」幾個頑皮的孩子聯合起來羞辱取笑她,還洋洋得意。

    田偲月沒有回嘴,只是坐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哭。

    「田偲月,愛哭月,丑八怪,哈哈哈……啊」

    突然,嘲笑她的男孩像是傀儡娃娃一樣被吊起,嚇得驚叫一聲。

    幾個孩子視線一轉,就見他被一個高個兒的大哥哥拎著後領,而那大哥哥不是別人,正是同校的學長紀航平。

    紀航平是綠光學院的風雲人物,讀書運動樣樣行不說,還長得很犯規。今年國三的他,身高已將近一百八,長相俊朗,氣質非凡。他出身良好,祖父紀應明早年自大陸來台,從事的是運輸業,後來事業發達,開始置產,是當地有名的地主。

    紀應明只有一子紀敦雄,紀敦雄娶了中部望族之女李德芳,兩人有兩個兒子,便是紀航平跟弟弟紀鐵平。

    夫妻倆約莫在十年前到大陸經商,難得回來一趟,兄弟倆幾乎可說是爺爺跟管家養大的。

    紀航平在學校頗吃得開,不只因為他爺爺是學校董事會的一員,也因為他在校表現優異,深得師長們的信賴及喜愛。在校表現優異的人,通常表示他擁有一些特權,紀航平當然也不例外。

    有內幕消息指出,現任學生會會長有任何決策前,還得先找他商量一下,才能拍板定案,而他不意外地,將是下一任學生會會長的不二人選。

    「紀、紀學長……」被他拎起的男孩看著神情冷肅的他,話聲直抖。

    紀航平濃眉一糾,兩只眼楮像雷射光般直視著他。「你長這樣,居然還敢說別人是丑八怪?亂葬崗的骨頭湊一湊都比你好看八百倍。」

    附帶說明一下,他的毒舌功力也是上天下地,所向無敵。

    被說成比亂葬崗的骨頭還不如,男孩又羞又懼,雙腿死命踢蹬想快點掙脫逃跑。

    其他幾個剛才還非常囂張的孩子,這會兒也全乖乖的站在一旁,不敢吭聲。

    「現在給你們三秒鐘……」紀航平凜冽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人。「快滾。」說著,他松開了手。

    幾個孩子一聽,逃難似的轉身就跑,一會兒就不見人影。

    紀航平回過頭,看著眼淚未干的田偲月,眉心一擰。「你怎麼這麼愛哭?」

    「他們笑我是沒人要的小孩,說我爸媽不要我了,才會跟別人結婚,又生小弟弟跟小妹妹……」說到這兒,她話語一頓,眼淚掉得更凶了。

    「不準哭。」他話聲一沉,「別人怎麼說,你就怎麼聽,你是豬嗎?」

    田偲月硬是把眼淚給忍住,抬起淚眼望著他,不敢說話。

    她對他一直有著復雜的情感,她怕他,但是又喜歡他。他跟她住在同一條巷子,算是一起長大的……呃,這或許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總之,他爺爺跟她爺爺是超級好朋友,兩人是在日本認識的。

    當時,紀應明到日本工作,想賺人生的第一桶創業金,而田三郎是到日本拜師,想精進手藝。兩人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待了三年,培養出堅不可摧的革命情感。

    紀應明草創事業時曾遇到資金周轉的問題,田三郎二話不說的就賣了自己的房子,傾囊相助。這份恩情,紀應明一直銘記在心。後來紀應明在此地置產,便買下同一條巷子的另一戶回報田三郎,兩家人便在這兒落地生根了。

    「你就是這麼愛哭,才老是被人欺負。」紀航平一把拎起她的書包,連帶把她整個人也拉了起來,並推著她往前走。「快走,要遲到了。」

    田偲月邊走邊抹著眼淚,走在後面的他又推了她幾下。

    她奇怪的想,他還不是一樣喜歡欺負她,就因為她愛哭嗎?可是誰被欺負了不哭的?

    「嗚……」田偲月真的不想哭,可是她又被幾個壞男生給欺負了,可是當她看到紀航平正從不遠處走過來,她馬上一個轉身,腳底抹油的跑了。

    原因無他,要是被他看見她又在哭,他肯定又要訓她一頓。

    自她長記性以來,紀航平就愛欺負她,她隱約記得小時候他曾騙她吞下一只小金魚,當時她不知道,過了幾個月才從他口中聽到真相。

    想到自己曾活吞一只小金魚,真的有夠惡心的。

    但不知為何,她對他並沒有太多的厭惡,她想,應該是因為他總在別人欺負她時挺身而出,替她趕跑那些小惡霸吧。

    在她眼里,他根本是霸中之霸,而被一個惡霸欺負,總好過被一群惡霸欺負。

    因此,當他欺負她時,她心里其實沒有太多的想法。

    不過他嘴巴很厲害,罵人不帶髒字,有時被他說了什麼,總教人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因此,能避開他的時候,她還是會盡量避開他。

    田偲月跑到附近一個小土地公祠,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繼續哭。

    附近的小孩曾說在這里看見過鬼,所以即使是白天,孩子們也不會來這里,不過她才不怕鬼呢,她反倒覺得人比鬼可怕多了。

    「小妹妹?」突然,一道老老的聲音傳來。

    她嚇了一跳,猛地抬起臉來,不知何時,她面前站著一個穿著夏威夷花襯衫的白胡子爺爺,他正對著她笑,面容和藹慈祥。

    「你怎麼坐在這兒哭啊?」白胡子老爺爺的國語有點怪腔怪調。

    田偲月從沒見過他,心想他應該是外來客,雖說爺爺常告誡她要小心陌生人,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最好也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可是她覺得這個白胡子老爺爺是個好人。

    「有人欺負我,說我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小孩……」她難過的向他哭訴。

    他有點訝異,憐憫的望著她。「噢,爺爺真的很遺憾你的爸爸媽媽已經過世了。」

    「他們沒有死啦!」她急忙解釋,「我爸爸跟媽媽分開了,他們又有了新的老公跟老婆,還生了弟弟跟妹妹……」

    聞言,老爺爺先是一愣,然後笑了。「是這樣呀,爺爺誤會了,呵呵呵。」他摸摸她的頭。「你知道為什麼別人要欺負你嗎?」

    田偲月張大眼楮望著他,嬌憨的搖了搖頭。

    「因為你長得可愛,他們嫉妒你。」他說。

    「不是,是因為我愛哭,我有一顆愛哭痣。」她吸了吸鼻水,眼泛淚光。「我真的很討厭這顆愛哭痣,他們說這是倒霉的痣。」

    老爺爺沉默了一下,接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卷膚色膠帶。「太好了,我有這個……」說著,他撕下一小塊膠帶,然後端起她的小臉,溫柔的將膠帶貼在她的愛哭痣上。

    她疑惑的望著他,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他將整卷膠帶塞在她手心里。「你知道封印是什麼嗎?」

    田偲月又搖了搖頭。

    「封印就是把不好的東西關起來,不讓它出來。」老爺爺解釋道︰「如果這顆痣會讓你遭遇不好的事,那麼就把它封印起來。」

    聽著,她露出訝異又驚喜的表情。「真的嗎?」

    他微笑道︰「爺爺封印了你的愛哭痣,你不會再哭,也不會再被欺負了,好嗎?」

    田偲月用力點點頭,將膚色膠帶緊緊的捏在手里,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

    老爺爺看了看手表。「唉呀,我就快趕不上車了……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

    「田偲月。」她說。

    他愣了一下,然後深深一笑。「原來你就是偲月啊。」說完,他又摸了摸她的頭,這才轉身離去。

    田偲月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心里充滿了疑惑。

    老爺爺認識她嗎?可是……她從沒見過他啊。

    就在她百思不解之際,突然一個撇頭,看見土地公祠里那尊土地公神像,她不禁愣住了。

    白胡子爺爺……好像土地公喔!

    「啊!」她驚叫一聲,驚喜莫名。「我遇到土地公了」

    她興奮極了,邁開大步跑了起來,因為她要馬上回家跟爺爺奶奶說她遇到土地公的事。

    跑到巷口,她迎頭撞上了紀航平。

    他正帶著弟弟要去附近的文具店,見撞人的是她,馬上一把抓住她。「愛哭鬼,你有沒有在看路?」

    田偲月抬起頭看著高大的他,開心的指著自己左眼下的膚色膠帶。「航平哥哥,你看!」

    他眉頭一皺,疑惑的看著她臉上的膚色膠帶。「干麼?」

    她得意地笑道︰「剛才我遇到土地公了,他真的有胡子喔!」

    「嗄?」紀航平挑了挑眉。

    「這是土地公幫我貼的,他說這是封印。」田偲月又道。

    他忍不住笑了,心想,她肯定又遇到什麼人惡作劇了吧,封印?根本是在騙三歲小孩,也只有她會上當。

    「笨蛋。」他動手要撕掉那塊膚色膠帶。

    田偲月機靈的往旁邊一閃,有些不悅的瞪著他,認真的道︰「不可以!土地公封印了我的愛哭痣,以後我不會再哭,也不會再有倒霉的事發生了。」說完,她經過他們兄弟倆,飛也似的往巷子底跑去。

    紀航平有些錯愕的望著她的背影,這似乎是她第一次對他露出這麼勇敢的表情。

    田偲月從此不哭了,而且,再也沒有壞孩子在路上攔截她、拉她頭發、丟她書包、在她的球鞋里放狗大便,或是將她的書桌搬去走廊底的男廁里。

    她想,這一切一定是土地公的神跡,而且她也深深的相信,那一年她在土地公祠真的遇到土地公了。

    但她不懂的是,為什麼土地公穿著花花的襯衫呢?那是他下凡的裝扮嗎?

    「欸,偲月。」

    田偲月正在收拾書包時,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轉過頭一看,是班上的女同學周春玲。

    周春鈴是富家千金,長得漂亮,成績雖然普通,但因為出手大方又懂得打扮,身邊總是跟了一票人,男男女女都有。

    「春玲,有什麼事嗎?」

    周春玲語帶懇求地道︰「今天輪到我整理健康教室,可是我今天要補習,能不能請你幫忙,拜托……」

    「喔,好啊。」她想都沒想便一口答應。

    助人為快樂之本,從前遇到別人的請托,她會覺得別人在佔她便宜,而為了跟同學相處愉快,她也總是願意吃虧。

    這本是一種生存之道,但後來,她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討好別人讓她越來越討厭自己,越來越覺得卑微。

    于是,她轉了念頭,她不再覺得吃虧或是委屈。

    就像當義工一樣,協助服務的也都是跟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為何協助服務陌生人不覺得吃虧,幫同學朋友的忙卻覺得是吃虧呢?

    她發現,人活在世上就應該要正面思考,而不是鑽牛角尖,讓自己難受。

    好心情跟壞心情就在轉念之間,念頭一轉,什麼都不再是壞事。

    但老實說,她真的很不喜歡去健康教室,尤其是沒有人的健康教室,健康教室里放著一個惡心的解剖假人像,她總覺得那人像的眼楮好像會跟著她移動。

    周春玲見她這麼爽快就答應了,笑得更甜了。「真的太謝謝你了,那我先走嘍!」說完,她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離開了教室。

    背著書包來到健康教室,田偲月馬上打開電燈,然後找來一塊布蓋住解剖人像。

    布太小,不能完全蓋住它,但至少蓋住了那對可怕的眼球。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並將桌椅歸位,一心想快點離開讓她渾身不舒服的健康教室。

    關了門窗跟後門,她走到教室前門,熄了電燈,關上前門,轉身正要跑,突然一抹巨大的黑影擋住她的去路,她嚇得放聲尖叫,「啊!」

    「干麼啊你?」

    沉沉的聲音傳來,教她陡然一驚,抬起頭,定楮一看,正是紀航平。

    國三時身高已逼近一百八的他,如今已經長到一八五,身材也比國中時又壯了點。

    紀航平瞪著她,像是在思索著什麼,接著冷冷的問︰「又當狗奴才?」

    田偲月受不了的偷偷翻了個白眼。又來了,他才狗嘴吐不出象牙呢!每次說話都這麼毒。

    奇怪,他爺爺很好,他爸爸很好,他弟弟也很nice,為什麼就他說話這麼難聽?是得自誰的真傳啊?

    啊對,肯定是像他媽媽。她印象中的紀媽媽總是用鼻孔看人,看起來好驕傲。

    「誰是狗奴才?」

    「誰答腔,誰就是。」他說︰「又幫人打雜跑腿了吧?」

    「不是。」她嘴硬。

    「誰不知道你專門替人跑腿。」紀航平眉梢一挑。「從幼稚園到高中部,哪一個人不知道你田偲月是走路工。」

    田偲月不滿的瞪他一眼。

    「上星期你還去幫同學排隊買演唱會的票吧?」

    她一驚,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他是007情報員嗎,怎麼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眼楮?

    「助人為快樂之本,你沒聽過嗎?我跟同學感情好,我樂意幫忙,不行嗎?」田偲月倔強的回道。

    紀航平看著她的表情,莫名感到生氣,他突然伸出手,一把用力捏住她的鼻子。

    「啊!你干什麼啦,快點放開,好痛啊!」她痛得叫了起來。

    「感情好?哪里感情好?她們當你是笨蛋,你以為她們是真心跟你做朋友嗎?」他說得直接又殘忍,「你沒有朋友,知道嗎?靠討好別人是交不到朋友的。」

    田偲月羞惱的用力拍開他的手,氣呼呼地道︰「你干麼管我的事,你很閑嗎?」

    紀航平濃眉一皺,怒瞪著她。「好樣的,田偲月,你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也不想想每次你被欺負,都是誰罩你的。」

    「你是不是看我現在人緣好,你英雄無用武之地,所以才找我麻煩?」她質問得有點心虛。

    聞言,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他笑容一斂,目光一凝直視著她。「你這笨丫頭,你人緣好?我看你身邊全是一堆異次元的東西,別自我感覺良好,他們不是你的朋友。」

    迎上他犀利的目光,田偲月倒抽了一口氣。「你以為我真是笨蛋嗎他們是我的朋友!」她氣恨的推了他一把,邁開大步跑開。

    看著她跑走的背影,紀航平眼底閃過一抹深沉的光芒。

    「偲月,你出來一下。」周春玲小小聲的把田偲月叫到教室外頭,然後將一個粉紅色信封交給她。

    接過信封,田偲月愣了一下。「這是……」  

    「幫我交給紀學長,好嗎?」周春玲一臉乞憐小狗般的表情。「你跟紀學長從小一起長大的吧?如果由你交給他,他應該不會拒絕。」

    田偲月看看信封,又看看她,一臉為難。

    「偲月,拜托你了,我只是想讓紀學長知道我的心意而已。」

    「春玲,你干麼喜歡他?」她不解的看著周春玲。

    周春玲長得很漂亮,家世背景又好,不知道有多少男生仰慕她、追求她,她為什麼會喜歡壞心眼、嘴巴毒的紀航平?他除了長得高一點、帥一點、功課好一點之外,根本沒有其他優點。

    「因為紀學長是我喜歡的類型啊。」周春玲雙眼冒著愛心。「他很高很帥,功課好,還是運動健將,現在又是學生會長……總之,我很喜歡他啦!」

    「可是……」

    「別可是啦。」周春玲親昵的拉著她的手。「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你該不會不肯幫這個忙吧?」

    她其實大可以親手把信交給紀航平,可是她知道他已經傷了很多女生的心跟面子。一直以來都有女生向他示好,例如在情人節或聖誕節送他巧克力跟禮物,或是當面將情書交給他,可是她們的巧克力最後都被大家分著吃了,禮物則拿出來當義賣品,至于情書……她曾親眼目睹他是怎麼拒絕接受情書,讓向他表白的女孩哭著跑開的。

    她不想丟臉,而透過田偲月是最好的方法。

    她知道田、紀兩家是世交,兩家不只住得近,田偲月跟紀航平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有這層關系,紀航平應該多少會看在田偲月的面子上收下她的情書。

    「偲月,幫我跟學長美言幾句。」周春玲懇求道︰「記得幫我說好話,讓學長知道我的優點。」

    「這……」田偲月不禁皺起眉頭。「我不確定……」

    她說的話哪有什麼分量啊,周春玲顯然不知道她跟紀航平的關系就像是胖虎跟大雄,胖虎幾時管過大雄說了什麼?

    「唉唷,你是不是朋友嘛?」周春玲噘著嘴,語帶怨懟地道︰「虧我把你當好姊妹,你連這點忙都不肯幫嗎?」

    好姊妹、好朋友,對田偲月來說都是關鍵字,她無力招架,于是硬著頭皮答應了。「好、好吧,但是我不確定他……」

    「謝謝你。」周春玲用力拉著她的手,又笑又跳的。「萬事拜托嘍!」

    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田偲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把丑話說在前頭,不過話說回來,周春玲的條件這麼好,搞不好紀航平那個機車男會喜歡她也說不定。

    就這樣,她收下周春玲的情書,放學後便到紀家門前等紀航平。

    不過她先等到的人是紀鐵平,他是個開朗的陽光男,小她半歲,也差她一學年。

    「偲月,你在這里干麼?」紀鐵平帶著溫暖的笑意問。

    「等你哥。」田偲月老實回答。

    他愣了一下,才又問道︰「等我哥要干麼?」

    「給他情書。」她從裙子口袋里拿出粉紅色信封。

    紀鐵平驚訝的笑道︰「哇!你要跟我哥告白喔?」

    「不是啦!」田偲月急忙澄清,「鬼才會喜歡他勒!」

    「你跟我哥是青梅竹馬,日久生情很正常。」紀鐵平很愛捉弄她。

    她又氣又羞。「他又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的同時,眼尾余光瞥見了正走過來的紀航平。她嚇了一跳,瞪大眼楮看著他。

    她想,他應該沒聽見什麼吧?但就算他聽見又怎樣?她說的是事實,她才不喜歡他那種毒舌壞心眼的腹黑男呢!

    紀鐵平見她表情不對,也跟著轉頭,就見自家老哥走過來,他連忙湊到她耳邊小聲的問︰「你是不是幫人家送信的?」

    「廢話。」她也壓低聲音回道︰「我才不會寫信給你哥勒!」

    他微微一笑。「小心點,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為什麼?」

    「可能是大姨媽來了吧。」說著,他自顧自的笑了起來,然後一溜煙的先進了家門。

    田偲月當然知道紀鐵平是在開玩笑,不過她也看到了紀航平的表情,的確不怎麼好看,可見他今天的心情鐵定不怎麼美麗,想到這兒,她不禁有點退縮,也許今天不是轉交情書的好日子。

    正思忖著,他已經來到她面前,兩只眼楮冷冷的瞪視著她。

    「我……回家。」她一說完,腳底抹油就想溜。

    紀航平一把抓住她的後領,抽走她拿在手上的粉紅信封,這才放開手,然後深深的皺起眉心,問道︰「這是什麼?」

    「那是……你不知道嗎?」田偲月怯怯地回望著他。

    「是什麼?給我的嗎?」紀航平眉間堆疊出三條皺折,他都不曉得被多少人告白過了,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是什麼,他是故意問的。

    「是、是幫我同學拿給你的……」她越說越小聲,「是情書。」

    「你是信差嗎?」他寒著臉。

    「不是。」

    「那你就是奴才、是小跑腿。」他沒好氣地道。

    「你一定要說這種話嗎?」

    「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你管不著。」

    「你……」田偲月瞪圓著眼,卻不知該說什麼,「算了,反正我已經交給你了,你回家慢慢看吧。」

    紀航平的眉心擰得更緊。「我不看,拿回去還她。」

    「你至少看一次嘛。」她勸道︰「人家也寫得很用心。」

    「她寫得很用心關我什麼事?誰規定她用心寫,我就有義務看?」

    這話說得也沒錯,但真的太不近人情了。「你有必要這樣嗎?人家是仰慕你,才會鼓起勇氣寫信給你,你看一眼會少塊肉嗎?」

    「她這麼有勇氣,怎麼不親自交給我?」他問。

    她微頓,才回道︰「她大概是怕被你當面拒絕吧。」

    紀航平不屑的冷哼一聲,「連被拒絕的勇氣都沒有,還說有勇氣?」

    「她……這……」可惡,他說話超機車,可又機車得頗有道理,要她如何反駁啊?

    「拿回去。」他將信封塞回她手里。

    田偲月一慌,又急著想塞給他,兩人推來推去,信封掉在地上。

    「啊!」她嚇了一跳,急著想撿,可信封已穿過水溝蓋的縫隙,掉進黑漆漆的水溝里,她先是一愣,然後哭喪著臉,怨憤的瞪著他。「你怎麼這樣?!」

    紀航平沒好氣的回道︰「我怎樣?」

    「你收下會怎麼樣?」她又氣又無奈。「春玲很漂亮,家里又有錢,是很受歡迎的千金大小姐,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追她嗎?」

    「我很帥,家里很有錢,又是很受歡迎的大少爺,你又知道有多少人想倒追我嗎?」他挑挑眉,撇唇一笑。

    「你……」可惡,他說的是事實,教她啞口無言。

    「你要是再幫誰轉交情書給我,我就撕碎了讓你吞下去。」紀航平撂下狠話,轉身便要回家。

    「航平哥!」田偲月急忙叫住他。

    「干麼?」他回過頭,不悅的瞪著她。

    「信……怎麼辦?」她小小聲的問。

    「什麼怎麼辦?」

    「信掉進水溝里了,怎麼辦?」她越說越小聲,越來越委屈。

    她真的覺得自己很俗辣,不管是在他還是在任何人面前。

    「這不是剛好?」紀航平哼地一笑,「你就說已經交給我了。」

    「那你……會回信給春玲吧?」田偲月擔心的問。

    他表情一沉,冷冷的道︰「慢慢等!」話落,他轉身進到屋里,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她呆站在門外,愣了好一會兒。紀鐵平說得沒錯,他一定是大姨媽來了,她真沒見過有男人這麼情緒化的。

    話說回來,她該怎麼跟周春玲說呢?要是周春玲知道情書掉進水溝了,一定很難過吧。

    「唉……」她無奈的幽幽一嘆,這才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家。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3 06:33 PM

第二章

    周春玲對自己的外貌相當有信心,她相信那些告白失敗的女生都是因為條件不如她,可她萬萬沒想到紀航平竟不把她當一回事,不回復她的情書就算了,就連兩人在學校相遇,他也對她視而不見。

    這樣的情況讓她氣憤極了,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失敗,更不希望其它人嘲笑她,于是她故意對外放話,說田偲月暗戀紀航平,所以在他面前說她的壞話,還說田偲月嫉妒所有想要接近他的女生,總是會故意在他面前挑撥,讓他對那些女生印象不佳,進而拒絕她們的告白。

    她說的鬼話不見得人人盡信,畢竟學校里討厭她的大有人在,不過學校是社會的縮影,尤其是這種貴族私校。對于家里較有權勢的學生,大家都會莫名的順服,甚至是盲從。相較于周春玲,田偲月是弱勢,而當你跟弱勢站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變成弱勢,因此大部分的人會選擇相信並依靠強勢。就算不偏向強勢的周春玲,也會以中立之名,置身事外。

    就這樣,田偲月遭到大家的孤立及排擠。

    她再一次遭遇到國小時遇到的狀況,一直努力想得到大家認同的她,又一次被打入地獄。

    這一日在學校餐廳,選好菜色後,田偲月便開始找位子。

    當她看見一個位子,正要過去時,就見有人挪動**,佔了那個空位,並對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只好尷尬的走開,去找其它空位。

    當她又發現一個位子時,又有人佔住。

    這時,她發現許多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等著她出糗,當然,也有人對她投以愛莫能助或是同情的眼神,因為他們不想卷入紛爭,只好選擇置身事外。

    她聽到竊笑聲及私語聲,然後她瞥見了周春玲。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周春玲所為。因為得不到紀航平的響應,周春玲將氣出在她身上,不只在班上孤立她,甚至到處造謠中傷她。

    她成了許多過往被紀航平拒絕的女生的箭靶,她們把氣都出在她身上,認定她是因為暗戀紀航平而從中作梗。

    「欸,田偲月。」這時,周春玲說話了,「操場慣有很多椅子,你去外面找位子吧。」

    她的話一說完,很多人都笑了起來。

    田偲月本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說什麼都是多余的,于是,她默默的端著餐盤走了出去。

    她前腳一走,周春玲等人便得意的談笑著,彷佛打了一場勝戰。

    餐廳的一個角落里,紀航平無聲無息的站了起來,端著餐盤,移動腳步。

    他是個聚光體,所到之處都吸引著眾人的目光,不過他面無表情,眼楮也沒看著誰。

    沒多久,他來到周春玲的座位旁,突然,手上的餐盤一翻,滿盤的飯菜都倒在她頭上。

    「啊!」周春玲錯愕的放聲驚叫。

    餐廳里其它用餐的學生看到這一幕,也幾乎在同時發出驚呼。

    周春玲跳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撥著頭上、臉上及身上的飯菜,而一旁的女同學也七手八腳的拿出手帕及衛生紙幫忙擦拭。

    周春玲難以忍受自己在眾人面前如此狼狽,氣急敗壞的想找那個手殘的人算帳,「誰啊?你是手……」當她轉過頭,發現站在桌旁的人竟是紀航平時,她陡然一驚,因為他那冷酷的表情以及鋒利到彷佛能殺人的目光,教她心頭直顫。「學、學長?」

    紀航平冷冷的睨著她。「知道嗎,你的心跟你的臉一樣,丑陋到讓我作嘔。」

    說罷,他旋身大步離開。

    他的話清楚的傳到每一個人耳里,餐廳內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周春玲呆望著他離去的方向,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這時她才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頓覺無地自容。

    她太驕傲了,受不了這樣的羞辱跟打擊,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然後拔腿沖了出去。

    田偲月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這樣也好,雖然戶外沒有冷氣,但氣氛總比餐廳好多了,在那種充滿敵意的地方吃飯,她應該會消化不良。

    自從周春玲聯合大家排擠她後,她常常吃不好睡不好,壓力大得她好幾次想蹺課,可是,她沒有哭。

    她的眼淚在那一年,徹底的被白胡子土地公封印了。

    她下意識的摸摸眼下的膚色膠帶,放心的一笑。白胡子土地公給她的膚色膠帶當然早就用完了,她現在用的是自己買的,而且牌子跟當初土地公送給她的一樣。

    拿起叉子,正準備享用她的白醬意大利面,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慢著。」

    她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就見紀航平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兩只眼楮直勾勾的看著她手上的餐盤。

    「干、干麼?」

    他在她身邊坐下,而她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一下。

    紀航平斜瞪她一眼。「給我。」

    「什麼東西給你?」

    「叉子。」他說。

    她滿腹疑竇,卻還是莫名聽話的將叉子交給他。

    紀航平接過叉子,不客氣的卷起一大口意大利面往嘴巴塞。

    田偲月驚疑的看著他。「欸……」

    他壓根不理會她,又馬上吃了第二口,然後一口接一口。

    她目瞪門呆的瞪著他,眼底充滿了疑問和不諒解,他莫名其妙吃她的午餐,應該也算霸凌的一種吧?今天是怎樣,所有人都跟她過不去?!想到這里,她突然覺得很生氣,質問道︰「為什麼?」

    紀航平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搶我的午餐吃?你自己沒有嗎?」

    「本來有,現在沒有了。」他說著,又吃了一口她的意大利面。

    「喂!快被你吃光了。」田偲月抗議道。

    紀航平眉心一糾。「你那麼小只,不需要這麼多熱量。」

    「什麼……」她氣呼呼地道︰「你干麼不吃自己的啦?」

    「我的午餐都在某個人的頭上了。」他說。

    她一愣,初時還以為是她聽錯了,但看他的表情,她才意識到他不是在跟她開玩笑,但……他的午餐在誰的頭上?又為什麼會在某個人的頭上?

    「你……欺負人啊?」田偲月狐疑的問。

    「別問了。」又吃了一口,紀航平將叉子還給她。「快吃。」

    她接過叉子,慢慢的卷了一口面放進嘴里,正在咀嚼時,她感覺到他正定定的看著她,她被他看得頭皮都發燙了。

    他到底在干麼?什麼叫做他的午餐在某個人的頭上?而且他干麼不在舒服的餐廳用餐,偏要跑到這里搶她的午餐吃,她真被他搞胡涂了。

    「你為什麼不哭了?」他突然問道。

    她想「一下才道︰「因為……我不想當愛哭鬼,而且你不是最討厭我哭嗎?」

    「我偶爾可以容忍你哭一下。」紀航平說得高傲。

    「我再也不哭了。」田偲月的眼底不自覺流露出一抹堅定的憂傷。「哭就會有壞事發生,自從我不哭了以後,就沒人欺負我了。」

    他濃眉一皺。「哭跟壞事無關,你爸媽離異是他們個性不合,跟你無關,他們不是因為你愛哭才分開的。」

    她疑惑的看著他。他這是在安慰她嗎?

    「還有,不是因為你不哭了才沒人欺負你,是因為……」紀航平的話語戛然而止,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因為什麼?」田偲月好奇地追問。

    「因為……」他思忖了一下,續道︰「因為與其欺負你,還不如奴役你。」

    她愣了一下,幽幽地道︰「你的嘴巴真的很壞。」

    「我只是習慣說實話。」紀航平說︰「實話都是傷人的,好聽的謊話是包了糖衣的毒藥,聽著順耳,其實有害無益。」

    「但是沒有人喜歡聽難聽的實話。」

    「蠢貨才喜歡聽好聽的謊話。」他直視著她。「你是蠢貨嗎?」

    迎上他的目光,田偲月心頭一悸,隨即吶吶的道︰「我不想當蠢貨……」

    「那就好。」說完,紀航平看向前方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樹下有幾只正在覓食的麻雀。

    她安靜的吃著面,但對于他為什麼遲遲不離開感到疑惑,最後,似是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她試著找話題,「你……為什麼不跟周春玲做朋友?」

    「我為什麼要跟她做朋友?」他收回視線,轉過頭定定的望著她。

    「她很受歡迎,而且她長得很漂亮。」田偲月說,「重點是她很喜歡你。」

    「我覺得她很丑。」紀航平一臉認真的回道。

    她難以置信的回道︰「她這樣還丑?你知不知道別校的男生都說她是我們綠光的校花欸.」

    雖然他是高富帥,但他的眼光未免也太高了吧。

    「她的心很丑。」他說。

    「嗄?」心丑?他哪里看得見周春玲的心?再說,男生是視覺動物,不都喜歡漂亮的女生嗎?

    「一個人光有漂亮的外表,內心卻丑陋無比,就像是精美的包裝盒里放著腐敗的食物,一開封,臭氣沖天。」

    聞言,田偲月贊嘆的望著他。「果然是高材生,說出來的話都跟一般人不一樣。」她不得不說,他的這番話讓她對他刮目相看。

    紀航平沒好氣的睨她一眼。「你是在說反話吧。」

    「不是不是。」她認真地道︰「我是真心這麼覺得,我以為男生都喜歡漂亮的女生。」

    「誰不喜歡漂亮的女生?」他挑眉一笑,興味的看著她。

    田偲月幽怨的道︰「干麼這樣看我,我知道我不是……」

    紀航平不等她說完,打斷道︰「你是啊。」

    她錯愕的瞪大了雙眼,從小到大,他從沒誇獎過她,他老是覺得她愛哭、她難看、她笨,在他眼里,她根本一無是處,可是現在,他居然說她漂亮?天啊,她感動得都快哭了。

    見她眼中閃著微微水光,他勾起微笑,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涼涼的又補充道︰「至少你的心很美。」

    他的言下之意是……她長相普通,只是心美?她果然笨啊,明知他這張臭嘴說不出人話,還傻傻的被騙了。

    「不是有句話說一白遮三丑嗎?」紀航平說︰「我認為一善才能遮三丑。」

    他的意思是,她因為心善,所以遮了三丑?三丑……噢,他真夠狠的了,居然還補槍。

    「你這是在安慰我,還是在打擊我?」她垂頭喪氣的問。

    「我不是在安慰你,也不是在打擊你,應該是在……鼓勵你吧。」

    田偲月怔愣的望著他。「鼓勵?」

    「做你自己。」紀航平直視她的雙眼,說得真切,「你就是你,不需要勉強自己去討好任何人,那些不喜歡你、不知道你的優點、不是用真心對待你的人,你就算為他們做牛做馬,也不會改變他們對你的看法。」

    她木木的望著他,但將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聽進去了。

    「你只要做你自己,自然會有喜歡你的人看見你、接近你並接納你。」他說。

    田偲月真心覺得,聰明的人說話就是特別有力量,他的這番話,真的好勵志喔。

    她第一次覺得他其實是個溫暖的人,而不是冷冰冰的高冷男神,想到這兒,她望著他的目光不自覺多了幾分膜拜意味。

    「航平哥,你今天對我好好喔!」她說。

    紀航平微頓,突然眉心一擰,又露出那冷漠高傲的神情,他站了起來,朝她的後腦杓搧了一記。

    「唉唷!」

    「我只是心情好。」說完,他旋身走開。

    田偲月摸著後腦杓,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自顧自的咕噥兩句,旋即又因為他溫暖的話語而笑了。

    學生餐廳發生的事情,在當天下午傳進田偲月耳里,當她知道紀航平口中所謂的某個人指的竟然是周春玲時,她真的太吃驚了。

    她忍不住想,他這是在替她報仇嗎?老實說,這真是大快人心,不過她也覺得周春玲有點可憐,被飯菜淋頭對嬌貴高傲的她來說,肯定是難以承受之痛吧。

    果然沒多久,周春玲轉學了,而她制造出來的流言也隨著她的離開慢慢平息下來,不過大家對待田偲月依舊沒有特別熱絡。

    時間過得飛快,田偲月已經國三了,而高三的紀航平也將學生會長的職位交棒給高二的蔡一嘉。

    蔡一嘉是綠光五帥之一,排名第三,第一名不用說,當然是紀航平,而第二名是紀鐵平。

    蔡一嘉出身一般的家庭,父母親卻貸款借錢供他念綠光,為的是讓他能多多結識那些富裕千金及少爺,以拓展寬闊的人脈。

    人脈就是金脈,不只蔡家父母,綠光不少學生家長都是抱著這種心態將孩子送進綠光就讀的。

    只不過,有些人會遭到排擠及看輕,有些人卻能得到認同及接受,而蔡一嘉就是屬于後者,他非常受歡迎,尤其是在女生之間相當吃得開。

    長得一臉花美男的樣子不說,他個性和善,待人親切有禮,因為體貼入微,與女生相處融洽,且他大方爽朗,跟男生也可稱兄道弟。

    總之,他在綠光是個好人緣先生,鮮少聽到有人說他壞話。

    這天,田偲月離開教師辦公室後,經過生活輔導教室外面,里面傳來訓導老師的聲音——

    「田偲月!」

    她習慣性的停下腳步,一見是訓導老師,立刻立正站好。「老師好。」

    訓導老師走到門口,看著她。「田偲月,可以幫老師一個忙嗎?」

    「嗯。」她點頭。

    「剛才體育組長打電話給我,叫我去器管室跟他拿咖啡粉,我在忙,你幫我跑一趟。」他說。

    「器管室?」田偲月想了一下,從這里到器管室可以說是橫跨了整個校園耶,而且就快要上課了,她肯定來不及,可是連同學之間的請托都拒絕不了的她,哪里能拒絕得了老師?于是她硬著頭皮問道︰「跟體育組長拿嗎?」

    「沒錯。」訓導老師一笑。「拜托你了。」

    他話才說完,一旁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

    「上課時間快到了吧?」

    訓導老師跟田偲月同時望向聲源,就見紀航平站在那兒,兩只眼楮直勾勾的看著訓導老師。

    「老師,器管室在哪里,你知道嗎?」他又問。

    「器管室……當然。」訓導老師回道。

    「再三分鐘就上課了,你覺得以她的腳程,趕得上上課嗎?」紀航平神情嚴肅,語帶詰問。

    訓導老師競被他問到無言,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這家伙不懂得拒絕,所以經常被佔便宜。」他直視著訓導老師。「老師也要佔她便宜嗎?」

    「呃……」訓導老師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田偲月也因為他的直言而瞠目結舌。

    她知道他的脾氣,他是那種自認理直,對著天皇老子都敢嗆的人。在學校里,不只學生對他敬畏三分,就連老師都把他當鬼神般敬而遠之。

    她聽說他曾因為老師對一名父親是暴發戶的學生語帶嘲諷及歧視,當著所有學生的面起身指責老師的不是,因為那件事,好多人把他當英雄。

    他是年來作風最強勢的學生會長,勇于發聲,並敢于為學生爭取福利。

    老實說,除了他欺負她的時候,她真的覺得他是個很棒的人,但她沒想到他為了她,居然教訓起訓導老師來,她幾度想出聲緩和氣氛,可是他似乎總能看穿她的想法,在她開口前用銳利的目光制止她。

    「她是學生,不是茶水小妹,跑腿這種事,老師不該找她。」紀航平言詞咄咄逼人。

    「我只記……」訓導老師被他質問到不知如何是好。

    「老師還是自己跑一趟吧。」說完,紀航平伸手拉住她的胳臂,扯了她一下。

    「還不回去上課。」

    就這樣,他拉著她走開了。

    訓導老師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時回不了神,突然,身後有人叫了他一聲,他回過頭一看。「蔡一嘉,是你。」

    蔡一嘉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笑問︰「老師被前會長刮了一頓?」

    訓導老師苦笑道︰「這小子罵起人來真讓人還不了嘴。」

    蔡一嘉呵呵一笑。「史上最強學生會長不是當假的……他好像跟國中部的田偲月很好?」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訓導老師說︰「不過聽說他從小就欺負她,想不到居然會為她出頭。」

    「可能全世界就只有他能欺負她吧。」蔡一嘉回道。

    關于紀航平在學生餐廳教訓欺負田偲月的周春玲,甚至導致周春玲因此轉學的事,沒人不知道。

    訓導老師突然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像是意會到什麼而笑了。「喔,原來是這樣。」

    蔡一嘉疑惑的看著他。「什麼?」

    「你有看過他欺負其它人嗎?沒有吧,我看……田偲月對他來說實在太特別了。」他拍拍蔡一嘉的肩。「快回去上課吧,我得自己去器管室了。」說完,他邁開步伐走開。

    蔡一嘉依舊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他雖然出身一般家庭,但因為長相優、個性佳,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從不曾踢過鐵板,在盡是權貴子弟的綠光學院,他人脈通達,男女通殺,還因此繼紀航平之後坐上學生會長的位置。

    所有人都吃他這一套,唯獨紀航平卻彷佛能看破他的偽裝,總是對他露出鄙夷又不以為然的表情,然後用冷冷的目光睥睨著他。

    紀航平可以說是他到目前為止最介意的人,他總是給人一種什麼都不缺、沒什麼可失去的感覺,這也使得他幾乎毫無破綻。

    有人說,打擊一個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奪走他最珍貴的東西,但是對紀航平來說,什麼才是最珍貴的呢?

    可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發現紀航平最寶貴的東西了,向來獨來獨往的他,對任何人都沒有明顯的好惡,卻只在乎田偲月?

    他眼底閃過一抹黠光,露出與他陽光般的外表全然不同的陰沉笑意,低喃道︰「田偲月,你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居然讓心高氣傲的紀航平把你當寶?」

    「偲月,我幫你拿。」

    「呃……謝謝學長。」

    「不用客氣,女孩子本來就不應該拿重的東西啊。」蔡一嘉笑咪咪的看著她。

    「你這麼弱,我連掃把都舍不得讓你拿。」

    田偲月一聽,不免愣住了。天啊,就連疼愛她的爺爺都不曾說過這種話呢。而且這已經不是蔡一嘉第一次對她伸出援手了。

    這陣子她經常遇到蔡一嘉,他第一次對她伸出援手,是在垃圾場的時候。當時,她一個人去倒垃圾。

    通常,這個工作要兩個人合力完成,可是那天,跟她一起值日的女同學趕著約會,她只好自己一個人去倒垃圾,就在她吃力的將垃圾桶舉起時,蔡一嘉出現在她身後,非常貼心的幫她倒了垃圾。

    她對他並不陌生,他是現任的學生會長,也是許多女生心儀的對象。

    紀航平若是只可遠觀的太子爺,蔡一嘉便是能近距離接觸的超級偶像。比起冷漠的紀航平,蔡一嘉相對來說友善得太多太多了。

    紀航平總是獨來獨往,而蔡一嘉身邊總是圍繞著一群人。他大方開朗,待人又和氣,受到很多人的歡迎,尤其是女生。

    自從在垃圾場偶遇之後,他們在校園里踫面的機會變多了。他總在見到她時給她一記溫柔的笑容,在餐廳吃飯時也常過來跟她同席聊天,她感覺得到很多女生都用疑惑又嫉妒的眼神看著她,可她一點都不擔心也不害怕。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被重視、被善待。

    每當見到蔡一嘉時,她總是心頭小鹿亂撞,有種說不出的雀躍感。她不確定,但她覺得這可能就是人家說的情竇初開。

    只不過,她並沒有自作多情或一廂情願的認為蔡一嘉對她有意思,但她想,他對她應該是有好感的。

    一個人不覺得對方好,怎麼會主動靠近呢?

    蔡一嘉接過她手上一大迭作業本的同時,他的兩只眼楮定定的盯著她的臉。

    「別動。」

    迎上他熾熱的目光,田偲月的心一悸。「怎、怎麼了?」

    他單手抱著作業本,一手慢慢伸向她的臉,然後輕輕的在她的嘴巴抹了一下。

    輕輕的觸踫讓她的心瞬間漏跳了一拍,一股熱氣襲上她的雙頰,教她忍不住打了個顫。

    蔡一嘉溫柔的笑視著她,輕聲道︰「你的嘴角沾到東西了。」

    田偲月羞紅著臉,不好意思的回道︰「我、我剛才吃了奶油面包。」

    他的笑容加大。「我也喜歡奶油面包。」

    「是……是嗎?」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作業要交給誰?」蔡一嘉問道。

    「我們班導。」田偲月馬上回道。

    「好,」他又是一笑。「我拿去就好,你先回教室吧。」

    「那就謝謝學長了。」她彎腰一個深深的鞠躬,然後轉身跑開。

    蔡一嘉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臉上是一抹高深的微笑,再轉身,他猛然嚇了一跳,不知何時有人站在他身後,而且對方的個頭很高,待他定楮一看,更錯愕了。

    「紀學長?」

    蔡一嘉身高一七七,不算矮,但在一八五的紀航平面前,還是矮了一截。

    此時,紀航平面若寒霜,冷然的目光猶如利刃直直的射向他,沉著嗓音問︰「你在想什麼?」

    蔡一嘉一時反應不過來。「什麼?」

    「你為什麼要接近那家伙?」他問。

    「那家伙?」蔡一嘉微頓。「學長是指……偲月?」

    聽見他叫她偲月,紀航平的眉心一擰,臉上竟有著不悅。

    「我不明白學長指的是什麼。」

    「我的意思是……」紀航平目光一凝,直逼向蔡一嘉。「如果你對她不是認真的,就離她遠一點。」

    蔡一嘉思忖了一下,才道︰「我知道學長跟她是青梅竹馬,兩家又是世交,學長……喜歡她嗎?」

    紀航平的兩道濃眉皺得更緊了。「什麼?」

    「如果學長是因為吃醋而希望我遠離她,我可以理解。」他笑視著紀航平。

    「學長喜歡她?」

    「誰會喜歡那個愛哭鬼?」

    「那……她喜歡學長嗎?」蔡一嘉又問。

    紀航平頓時啞然。她喜歡他嗎?答案應該是不喜歡吧,畢竟誰會喜歡一個老是欺負自己的人。

    「如果她不喜歡學長,學長也不喜歡她,我想不出學長有任何理由警告或阻止我接近她。」蔡一嘉續道︰「偲月是個很善良的女孩,我很喜歡她。」

    紀航平心中警鈴乍響。「喜歡她?哪一種喜歡?」

    「我沒必要向學長交代吧。」蔡一嘉臉上帶著一抹勝利的笑容。「她不是學長的玩具,也不是學長的附屬品,她有交友的自由,不是嗎?」

    紀航平眉頭一壓,沉默不語,須臾,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神情轉為平靜淡漠。「你說的對,她有交友的自由,就算她看走眼,交了不該交的朋友,那也是她的選擇。」他頓了一下,銳利的目光又在蔡一嘉臉上繞了一圈,隨即勾起一抹夾刀帶劍般的笑意。「但是你給我聽清楚了,別讓她哭,要是你敢傷了她的心,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會找到你。」說罷,紀航平旋身走開。

    蔡一嘉怔愣的望著他的背影,過一會兒才勾起意味深長的微笑。

    放暑假了。

    紀航平高分考上台大醫學院,他父母還特地從大陸飛回來高調慶祝。

    過了這個暑假,他就要到台北念書,這一去就是七年,雖然他人還是在台灣,但以後應該也是偶爾才會回家。

    想到自己終于可以脫離他的魔爪,田偲月不知道有多興奮。

    嗯……她原本是這樣想的,但紀航平離開的那一天,她從紀鐵平口中得知他已經搭車前往台北的消息後,竟莫名有種失落感。

    她想,難道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斯德哥爾摩癥候群的一種現象?

    開學後的某個星期六,田偲月受蔡一嘉請托,去百貨公司的飾品專櫃幫他排隊買限量版的手,他說表妹生日,他想要買手煉送給她當生日禮物,但因為他正忙著準備模擬考,只好拜托她幫忙跑個腿。

    基于學長學妹之間的友誼,她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再說,她非常樂意幫這個忙,因為他真的對她很好很好。

    為了搶到名額,她一早就到百貨公司排隊,排了快五個小時,等到百貨公司開門,她立刻往里面沖,一個不小心還跌了一跤,兩個膝蓋又青又腫,不過慶幸的是,她順利搶到了限量手.

    提著裝著白色盒子的白色提袋,她完成了蔡一嘉交托她的任務,開心的離開百貨公司。

    她想,蔡一嘉的表妹收到這個禮物,一定會很開心的。

    蔡一嘉真的很nice,連對表妹都這麼用心。上次她生日時,他也送了她一個音樂盒,她每天總要打開好幾次,聽著那清脆悅耳的旋律,心情都會很放松。

    剛轉進巷子,她便看見有個人從紀家出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紀航平。

    一、兩個月沒見,她不知為何覺得有點慌,這種感覺不像以前看見他時,擔心他又要欺負她的那種,而是……另一種說不上來的慌。

    就這樣,她看著他,他看著她,兩人怔愣了好幾秒。

    只是幾秒,真的只是幾秒,可是她卻覺得好像過了一個小時,甚至更久。

    但一如過往,他先開口打招呼,「唷!」

    一聽,田偲月方才的心慌瞬間消失不見,他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還有,有人像他這樣打招呼的嗎?聽起來像是在叫鄰居家的小狗。

    紀航平這時注意到她手上的提袋,有點訝異。「禮物?」

    「嗯。」她點頭。

    「你今年的生日已經過了,明年的又還沒到,西洋情人節跟七夕也都過了,再來是……」他微皺眉頭,語帶促狹,「重陽節?」

    「不是我的。」田偲月說。

    紀航平不解的問︰「不是你的,是誰的?」

    他知道那個飾品品牌,許多女孩都喜歡,雖然它也有出男性飾品,但通常是附屬在女性飾品之下,是為了與女生成對而做。

    「是幫別人買的。」

    他眉梢一挑,冷笑道︰「你又在當奴才?」

    「才不是。」她抗議道︰「我是幫學長買的。」

    「學長?」紀航平的眼底馬上迸射出兩道銳利的光。「你是說姓蔡的?」

    「什麼姓蔡的?」田偲月沒好氣的回道︰「學長有名有姓。」

    「你還真是個白痴。」他冷冷地道︰「被騙去賣,還幫人數錢。」

    「什……」

    「他在干麼,為什麼不自己去排隊?」

    「學長要準備模擬考。」

    「你確定他不是正在跟哪個女生一起看電影逛街?」

    「學長不是那種人。」田偲月火力全開,執意扞衛蔡一嘉的清白。

    紀航平不屑的哼了一聲,看著她的目光彷佛在說「你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禮物是買給誰的?」他又問。

    「學長的表妹過生日。」

    「表妹?哪個表妹?叫什麼名字?幾歲?念什麼學校?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

    「嗄?」人怎麼可能無形?他在胡說什麼?她開始有點不高興了,因為他一直在攻擊她最敬愛的學長。

    「你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紀航平神情一凝。

    「他是個好人。」田偲月說︰「他沒有你這樣的出身,但他很努力,他在學校受到很多人的歡迎及認同,我知道沒有人討厭他,大家都……」

    「沒有人討厭他?就像你一樣嗎?」他表情凝肅的望著她。「為了討所有人喜歡,你扭曲自己迎合他們,為了討所有人喜歡,他隱藏自己的本性,偽裝成另一個人,難怪你這麼喜歡他,你們根本臭味相投。」

    聽到他這麼說,她感到受傷又受辱。臭味相投?這絕對是眨低人的一句話,他憑什麼這樣說她,又憑什麼這樣說蔡一嘉!

    「希望得到大家的認同跟喜歡,有什麼不對?」她氣憤的質問,「學長是因為待人和善才受人歡迎,他才沒有偽裝成另一個人!」

    「我不討厭出身低的人,但我討厭裝好人的人。」紀航平說得篤定,「他就是那種人。」

    「我更討厭自以為是的人!」田偲月瞪著他,眼里彷佛要迸出火花。

    迎上她憤怒的目光,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又道︰「我不想在後面道人長短,他是怎樣的人,如果你夠聰明,終究會知道。」

    「學長是好人,他總是對我伸出援手,他總是看見我的優點,他總是肯定我,不像你!」她說得急促,小臉也因此漲紅。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是說你嗎?」田偲月氣憤地回道︰「長得人模人樣,可是卻……啊!」

    她話未說完,紀航平突然高舉手朝她揮來,她嚇得驚叫一聲,還閉上眼楮。他要打她嗎?因為她頂嘴?可是他從沒打過她呀。

    就在她疑惑的同時,她感覺到他大大的掌心落在她的頭頂,她陡然一震,倏地睜開雙眼,錯愕的仰起臉來看著高大的他。

    出乎意料的,她跌進了他那雙幽黑深邃的眸子。

    她從沒見過他露出這樣的表情跟眼神……看來溫柔卻又憂郁,她心頭一悸,頓時說不出話來,也無法反應。

    「你這家伙……」紀航平的聲音低啞,卻清楚的鑽進她耳里。「我總是擔心你受傷,但我不能再保護你了,你得學著長大。」說罷,他將手移開,旋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田偲月反復思索他的話,久久無法動彈。

    他這麼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3 06:41 PM

第三章

    二0一五年,春天,桃園國際機場。

    田偲月對拖著登機箱的蔡一嘉揮揮手,而他對她溫柔一笑,露出亮白的牙齒。

    高中畢業後,蔡一嘉考上南部一家著名的餐飲大學,而她也跟隨他的腳步,三年後成了他的學妹。

    其實選擇這所大學也不全是因為他,最主要還是她自己對料理有興趣,尤其是西餐。

    不過為了這件事,她跟一直疼寵她的爺爺鬧得不開心,爺爺甚至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跟她說話,原因無他,只因當了一輩子總鋪師的田三郎知悉這一行的辛苦,更了解女性在這個行業里所遇到的問題比男性更多且更難,他認為女孩子只要念個商科,年齡一到就找個好男人嫁了,然後相夫教子,安穩度日便可。

    幸好有奶奶田李穗居中協調,奶奶一直勸爺爺,說她學餐飲,將來結了婚能幫丈夫孩子做美味的三餐,還是能夠在家里相夫教子,然後安穩度日,爺爺才終于稍微釋懷,勉為其難的讓她去念餐飲。

    怎知她大學還沒畢業,爺爺就開始幫她物色對象,期待她能嫁個疼她、照顧她的男人,可是她不想這麼早就嫁人,總是隨便敷衍。快畢業時,大學教授因為看中她的能力,幫她介紹了一個台北的工作,她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沒和爺爺商量便答應了,後來爺爺知道了,理所當然又發了一頓脾氣,爺孫兩人的關系再度陷入膠著。

    盡管田偲月很努力的試著說服爺爺並求得他的諒解及理解,他還是無法原諒她選擇了這條辛苦的路。

    確實,這條路真的不輕松。在家里的廚房里,女人說了算,但在外面的廚房里,男人通常掌握大權。

    她在飯店的西餐部苦干實干,工作內容不比男性輕松,可是同期、甚至後期進到西餐部的男性廚師卻早已升上副手,或是能夠獨力出餐,而她卻至今還是個助理,助理還是好聽一點的說法,殘酷一點的說,她只是個穿白色廚師服的打雜小妹。

    幸好蔡一嘉總是這麼鼓勵她——

    偲月,別放棄,你一定行的,等有一天我有了屬于自己的餐廳,你一定是主廚之一。

    每次在她快要放棄時,只要想到他的鼓勵,她似乎又能重新燃起希望,又有了動力前進,但不知為何,她卻也覺得他的鼓勵好像少了什麼,讓她常有一種……茫然的不確定感。

    如今的她已經二十七歲了,是某家飯店西餐部的小助理,而蔡一嘉則在一家高檔法式料理擔任法籍主廚的副手。

    為了精進廚藝,他在主廚的引薦下,決定辭職前往巴黎,進行為期三個月的短程進修,他正一步一步朝著目標——開一間高級法式餐廳邁進。

    她跟蔡一嘉的友誼已經長達十二年了,這十二年來,她依舊是他最特別的學妹,不曾改變也不會改變。

    他對她還是那麼的nice,不管他人在哪里,總會不定時給她一通電話,每次出國或去了哪兒,也不忘替她帶個小禮物。

    他總是很忙,所以很多事情他都請她代為處理,有一次他母親生病,他還拜托她到醫院幫忙看顧。

    他對她是如此的信任,讓她覺得自己在他心里及生命里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十二年了,她想,他們的情感是不會變的。

    但,這到底是怎樣的一份情感呢?

    在他心里,她至今還是一個特別的學妹而沒有其它嗎?好幾次她鼓起勇氣想問他,可話到了嘴邊卻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因為她害怕,害怕他們的關系變質,害怕他們的情誼不再,她害怕……他會從此遠遠的躲開她。

    她總是安慰自己,如果他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情感,終有一天會說出口,會給她一個明確的身分,在這之前,她只需要耐心的等待。

    就在田偲月遐思之際,手機突然叮咚一聲,是LINE的提示音,她拿起手機一看,竟是剛剛才跟她揮手道別的蔡一嘉。

    謝謝你借我二十萬,謝謝你借我二十萬,謝謝你借我二十萬。

    因為很重要,所以要說三遍。

    看著他傳來的訊息,她忍不住笑了。

    是的,她把所有的積蓄借給他前往巴黎進修。

    在台北租房子不便宜,她那一間小小的七坪套房,一個月也要一萬二,她省吃儉用,加上以前念書時打工存的錢,好不容易有了一筆二十萬的定存,但是一知道蔡一嘉有需要時,她毫不猶豫的到銀行解了約,將存了好幾年的存款全數領出來。

    他說要寫借據給她,承諾回國後會盡快還給她,可她不需要他寫借據,也不需要他的承諾,因為……她相信他。

    他是個有理想及抱負,甚至可以說是有企圖心及野心的人,她相信他會成功。

    而在他成功前,她希望自己是他邁向成功路上的一顆踏腳石。

    就在她準備回他一個可愛的貼圖時,有人用力扯了她的馬尾一下,她嚇了好大一跳,也顧不得周圍都是人,非常沒有形象的尖叫了三聲,「啊——啊——啊——」

    很快的,拉她馬尾的人放手了。

    她驚魂未定,連忙回頭看是哪個瘋子對她做這種蠢事,怎料竟看見一張極為熟悉的臉龐。

    好幾年了,她不曾再看見這張臉,可是記憶卻清晰得彷佛昨天。

    她呆了,微張著嘴看著紀航平。

    剛把長期在大陸經商生活的母親送上飛機的紀航平,怎麼都想不到會在這兒遇見田偲月。

    她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也是,她應該已經二十七了吧?這麼一想,他都三十了。

    怎麼他還記得她?怎麼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他竟能一眼便看見她?這是一種特殊的能力,還是一種割舍不了的記憶,甚至是……感情?

    他注意到她眼楮底下還是貼著一個小小的膚色膠帶,不知情的人,一定以為她那是顆萬年不愈的青春痘吧。

    到台北念書之後,他回彰化的次數一年大概只有三次,如今他自己執業,求診的病人應接不暇,更沒有時間回去了。

    這兩、三年,爺爺身體不好,為了就醫方便,已經搬離那個舊小區,在台中市區定居,由弟弟陪伴照顧著。

    二十六歲的紀鐵平,如今在一家多媒體公司上班,是個每天都沉浸在計算機前的宅男。

    他離開彰化的這些年,還是會透過爺爺或是弟弟的嘴,聽到關于田偲月的事。當然,她的生活乏善可陳,沒什麼讓他太震驚的事情發生,除了她為了念餐飲大學跟她爺爺鬧翻讓他有一點點訝異之外。

    他想,她的生活很平穩、很平凡、很平淡、很平和,總之,他沒聽到什麼不好的事情。

    經過這麼多年,她長高了一點,原本及腰的長發剪短了,如今只能扎一小節的馬尾,但她的臉沒什麼變化,頂多只能說比較女人一點,但她離女人味這三個字還是太遙遠。

    田偲月瞪大了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她太震驚了,自從那個暑假過後,她就不曾再見過他,雖然他偶爾會回來,但兩人老是錯過,根本沒機會見到面。

    紀航平在她的生命里已經很遙遠,不是因為她忘了他,他一直在她的記憶里,不曾消失,他的遙遠來自于他們是多麼不同的兩個人,理應不會再有交集。

    他年長她三歲,今年已經三十了,三十歲的他,還是一樣好看……喔不,應該是更好看了。

    她從奶奶那兒知道一些他的事,她知道他是眼科醫生,而且已經在台北執業。

    在台北這座城市里,他們不曾相遇,她更沒想過會像現在這樣巧遇。

    他一直是人生勝利組的代表,出身豪門,衣食無缺,頭腦不簡單,四肢也發達,最重要的是,他爸媽還把他生得這麼高、這麼帥,看著他,她再一次覺得老天真是不公平得太沒天理。

    她注意到過往的旅客,尤其是女性,都會忍不住回頭或是多瞧他一眼,他還是個聚光體,就跟從前一樣。

    「啊什麼,你是看到鬼嗎?」紀航平假裝不悅的問道。

    「不、不是……」她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誰教他總是散發著一種讓人忍不住敬畏他的氣場,但她想那是因為她長期遭到他欺負的後遺癥吧。

    但就在她這麼想著的時候,他說過的話突然鮮明的鑽進她腦海里——

    我總是擔心你受傷,但我不能再保護你了,你得學著長大。

    不知怎地,她的心一熱。

    「你來送機?」他問著,下意識往出境口瞥了一眼。

    「嗯。」她老實的回答。

    「噢?」紀航平好奇卻又假裝若無其事的問︰「誰要出國?」

    「學長。」

    他眉心一擰。「哪個學長?」

    「蔡一嘉學長。」話一出口,田偲月就後悔了。

    她不該也不必對他誠實,但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面前,她總沒辦法說謊,覺得他會看穿她,因為他太聰明了。

    唉,這果然是後遺癥,經過這麼多年,她居然連對他扯一點小謊都做不到?

    「喔。」聽見蔡一嘉這個名字,紀航平眼底立即迸出不尋常的、帶著敵意的冷光。「還是他?!」

    她微怔,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真的一點進步都沒有。」紀航平冷冷的道。

    「什麼?」

    「過了這麼多年,你還在跟他混?有混出名堂嗎?」

    「學長又不是黑社會老大,什麼混出名堂啊。」

    「我是說……」他目光一凝,定定的注視著她。「你升格成女朋友了嗎?」

    聞言,田偲月心一緊,一時間回不了話。

    看著她的表情,紀航平挑眉一笑,神情帶著幾分輕松。「看來你仍然是特別的學妹,怎麼,還不死心?」

    她羞惱的瞪著他。「我跟學長的友誼不變。」

    他調笑道︰「友誼?你還真會自欺欺人,難道你對他沒有期待?」

    「你……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迎上他那彷佛能看穿一切的眼楮,田偲月莫名一陣慌張。

    「我知道的比你以為的還多。」紀航平不屑的哼了一聲,「我對蔡一嘉的了解,也比你所知道的還多。」

    她狐疑的看著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覺得他把你當什麼?」他問︰「特別的學妹?不會跑的備胎?隨傳隨到的奴才?還是……」

    「你真的很過分!」田偲月氣憤的打斷他的話,「你一天不毒舌很痛苦嗎?」

    「實話都是難聽的。」

    「你根本不了解他!學長是個很認真、很善良的人,他把我當自己人看待,甚至還讓我去照顧他生病的媽媽,他……」

    聽到這兒,紀航平再也忍不住笑出聲音來,在人潮眾多的機場大廳,他旁若無人的笑著,他本來就醒目,這麼一笑,所有人都往他們這里看過來。

    她覺得好尷尬,如果地上有個沙坑,她會把自己埋起來。

    漲紅著臉,她氣呼呼的瞪著他。「你笑什麼?」

    「照顧他媽媽?你以為那是因為信任?他應該只是想省看護費吧。」紀航平嘲笑道。

    他說的話,字字都不順耳,句句都難聽,田偲月氣怒的瞪著他,卻反駁不了,誰教她的口才就是沒他好。

    「你是笨,還是天真?」他笑視著她。「他說的鬼話,你居然都信?」

    「學長他、他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我知道他是哪種人。」他臉一沉,聲線也跟著多了幾分寒意,「他是那種表里不一的人,他的溫柔跟笑容都是包著糖衣的毒藥,只有你這種笨蛋才會一直吃一直吃,吃了十幾年,你不撐嗎?」

    田偲月怒極了,口氣不善,連珠炮似的反駁道︰「你才自以為是!學長沒有你這種好八字,你含著金湯匙出生,他不是,所以他得比你付出多好幾倍的努力,你知不知道他為了精進廚藝,還拉下臉跟我借了二十萬去巴黎短期進修?你根本不了解他,你什麼都不知道!」

    紀航平的眉間堆棧出幾道皺折,他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

    當她以為他被她堵得無話可說而正得意之時,他忽地伸出手,狠狠的在她額頭彈了一下,「啊!」她痛得大叫一聲,然後惱怒的瞪著他。「你干麼?」

    「你眼楮壞了,幸好我是眼科醫生。」說著,他取出名片夾,拿了一張名片給她。「有空來找我看眼楮吧。」

    田偲月接過名片,看了一眼,撕成兩半、再兩半,然後氣憤道︰「你少侮辱人了!」話罷,她轉過身,氣沖沖的跑開。

    紀航平沒有追上去,只是在心里暗嘆她這個死腦筋,又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好一會兒,這才緩緩離開機場。

    田偲月請了特休,特地在爺爺生日時南下彰化老家,想做頓「濕杯秀」的法國大餐給他老人家過生日,順便修補一下感情,沒想到還是徒勞無功。

    為了不讓他老人家血壓升高,她只好摸摸鼻子,悄悄的跟奶奶道了聲再見,然後離開了家門。

    拖著行李箱,她搭車前往台中高鐵站,準備提前返回台北。

    因為是平常日,站台上的人不算多。

    她找了個位子坐下來,輕輕嘆了口氣,這時,有人坐到她身邊的位子,也沉沉的嘆了聲氣。

    她難掩好奇,本能的轉頭一看。

    那人坐得直挺挺的,雙手環抱胸前,正把頭撇向她,兩只眼楮睜得大大的盯著她看。

    田偲月頓時覺得腦袋無法運轉,過了好久,她才終于發出聲音,「呃……」

    「我們真有緣。」那人笑道。

    她不想承認他們有緣,就算有,也一定是孽緣或是惡緣。

    她居然又遇到紀航平了!不知怎地,她驚嚇得腦袋發麻。

    「回家看你爺爺奶奶?」紀航平問。

    「嗯。」他的表情跟語氣客氣和善,于是她的響應也很溫和。

    三個月前在機場巧遇的那天,他們不歡而散,再相遇,氣氛居然還不差。

    「他們兩位老人家都好吧?」他問。

    「不錯啊,我爺爺罵人還是中氣十足。」田偲月雖是笑著這麼說,卻掩飾不了語氣中不自覺參雜的無奈。

    紀航平唇角一勾。「他還是不諒解你走這條路?」

    她一怔,他指的是……她學餐飲嗎?他怎麼知道為了這件事她跟爺爺鬧得很僵?

    「你爺爺也是疼你。」他說︰「他以前一直捧在掌心上伺候著的心肝寶貝,現在卻要去伺候別人,難怪他生氣。」

    「你怎麼知道?」她狐疑的瞅著他。

    紀航平挑挑眉。「我爺爺雖然搬走了,但是三不五時都會跟你爺爺通電話,你的事,我爺爺跟鐵平都知道。」

    「喔。」她的事跟他又沒什麼關系,他干麼記得這麼清楚?

    我總是擔心你受傷,但我不能再保護你了,你得學著長大。

    奇怪,她怎麼又想起他說的這幾句話?過了那麼多年,這幾句話卻像是錄音檔一般,時不時就會突然在她腦海中播放。

    擔心她受傷,不能再保護她?騙鬼,是誰騙她喝下金魚?是誰老是欺負她?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想那些有礙健康。

    田偲月決定改變話題,「你也回來看你爺爺嗎?聽說他這幾年身體不太好……」

    「是也不是。」紀航平的表情難得出現一抹懊惱。

    她不解的問︰「什麼叫是也不是?」

    「我是被騙回來的。」他說,「我媽串通鐵平騙我回來相親。」

    「嗄?」她不可置信的又道︰「我以為只有嫁不出去跟娶不到老婆的人才需要相親,應該有很多女人倒追你吧,你為何還要相親?」

    紀航平挑了挑眉,笑睇著她。「你這是恭維嗎?」

    「是事實。」田偲月說︰「記得我以前還幫別人送過情書給你吧,她叫周春玲。」

    他只是淡淡的喔了一聲,沒什麼太大反應。

    提起周春玲,她突然想起他在餐廳「懲罰」周春玲,還逼得她轉學,這麼一想,他好像幫她出過不少鳥氣。

    「醫生很忙,你大概沒時間交女朋友,所以紀媽媽才會幫你相親。」她說。

    他不耐煩的道︰「別說了,想到這件事就覺得煩。」

    「為什麼?」田偲月好奇地問︰「你不喜歡對方?」

    「喜不喜歡是一回事,我討厭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紀航平說得咬牙切齒,「居然還串通鐵平騙我回來,那小子被我捶了一頓。」

    見他說得氣憤又激動,她不知為何覺得很好笑,原來他也有這麼不冷靜又孩子氣的一面。

    「不能怪鐵平,他脾氣好,一直都是紀媽媽的乖寶寶。」她說。

    「你也是你爺爺的乖寶寶,怎麼後來不乖了?」他斜瞥著她。「是不是交了什麼壞朋友?你那壞朋友也是學餐飲的?」

    田偲月承認自己不算太聰明,但他這麼明顯的針對,她要是再聽不出來,她就真是傻子一枚了,她正色道︰「我學餐飲是興趣,況且若真要說,應該是因為我爺爺吧,他是總鋪師,我從小耳濡目染,怎麼可能不受影響,只是他做的是中式料理,我做的是西餐。」

    這時,高鐵進站了。

    田偲月才剛站起身,紀航平已經主動幫她拉了行李箱,他問︰「你坐幾號車廂?」

    「六號。」

    他們一前一後上了車,他幫她把行李箱放到置物架上,很自然的坐到她旁邊的位子。

    車上的乘客不多,他雖沒坐在自己劃的位子上,卻也沒人來趕。

    一路上,他們的話題一直圍繞在她跟爺爺的事情以及她的工作,她莫名的跟他大吐苦水,而那些事是她不曾跟蔡一嘉說過的。

    跟蔡一嘉見面或是通電話時,他們總是聊著他的工作、他的夢想,她覺得他對未來充滿希望及光明,相較之下,她的事好像很灰暗。

    她其實有很多負面的情緒,但她不敢也不想讓蔡一嘉知道,沒人喜歡跟不快樂的人在一起,她也害怕他會因此而慢慢遠離她。

    她想,大概她對紀航平沒有這樣的顧慮,因此可以放心的將負面情緒全倒給他。雖然他是眼科醫生,不是心理醫生,但既然是醫生,應該對身心科也有點了解吧?

    總之,她就這麼一路吐苦水回到台北,她本以為他會昏昏欲睡,覺得無聊或是不耐煩,但意外的是,他很認真的聽著。

    抵達台北車站,他還是幫她拖著行李下車。

    「航平哥,謝謝你,我自己來就好。」

    紀航平用像在看著什麼奇怪的生物的眼神望著她。「你這樣就要走了?」

    要不然呢?田偲月的頭上頓時閃著三個大大的問號。

    「我肚子餓了。」他說。

    「喔,」她好笑的道︰「要我請你吃飯嗎?」

    紀航平蹙起眉頭。「你學了那麼久的西餐,還要我吃外食啊?」

    「欸?」田偲月狐疑的看著他。

    「聽你倒了那麼久的垃圾,做頓飯給我吃吧!」說著,他唇角一勾,露出狡黠的微笑。

    望著他的笑容,她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她無法厘清是因為她太過錯愕,還是他的笑容太讓人迷醉。

    田偲月沒想到自己真的跟著紀航平回到他位于東區的豪宅。

    他這兒少說有四十坪,卻只有兩間房間,客廳跟廚房寬敞得嚇人,對比之下,她根本就是住在鴿子籠,讓她忍不住怨嘆老天真的不公平。

    放下行李後,他們先去超市買了一些食材,接著回到他家的漂亮廚房里,然後她做了幾道漂亮又美味的法式料理。

    紅酒醬汁牛排、磨菇嫩鴨、鋦烤海扇貝、海鮮色拉……看著一桌佳肴,紀航平真是開了眼界。

    當然,他吃過太多米其林五星主廚做的菜,這也不算什麼,但因為它們出自田偲月之手,感覺就是不同。

    「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看來你這幾年不只是在混日子。」他衷心的說著,眼楮一直盯著滿桌的菜。

    他的神情讓她有點小小的激動。

    做餐的人,最想看見的就是這種表情吧?想她幫爺爺做了那一桌好菜,他卻連看都不多看一眼就走開……唉,想著就忍不住想哭,要不是她的眼淚已經被封印了,一定會當場噴淚吧。

    「我有一些不錯的紅酒。」紀航平笑道︰「你來挑一支吧。」

    于是,田偲月挑了一瓶波爾多紅酒佐餐。

    他們一起享用這美味的一餐,以及那瓶好酒。

    也許因為隔天沒班,田偲月覺得很輕松。

    這是她有記憶以來,他們相處得最舒服、最放松、最平和的一次。

    他們一直吃,一直喝,一直說話,她覺得她把什麼壞事跟不快樂的事都忘了。

    可能太放松,她喝得有點多,然後醉了。

    她的臉紅通通的,眼神慢慢變得迷離,動作也漸漸慵懶。她癱坐在沙發上,這個沙發又軟又舒服,她唇角掛著笑意,聊起小時候他騙她吃小金魚的事。

    她笑了,他也笑了。

    「我沒想到你那麼笨,又那麼貪吃……」紀航平說︰「我還來不及阻止你,你就把金魚吞下肚了。」

    「我相信你啊!」田偲月的嗓音軟軟懶懶的,「我覺得你不會騙我……」

    「我是沒騙過你……」他說。

    她抬起沉沉的眼看著他。「是嗎?」

    「當然。」他舒適的陷在對面的單人沙發里,兩只眼楮直勾勾的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這一刻,她總算有點女人味了,接著他發現她眼楮底下還是貼著膚色膠帶,問道︰「還是舍不得拿掉膠帶?」

    「貼習慣了……」田偲月閉上眼楮,喃喃道︰「我看……還是點掉它好了,愛哭痣不好……很不好……」

    紀航平凝視著她。「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跟愛哭痣無關。」

    「唔……」她隨便應了一聲,便迷迷糊糊的歪著頭睡著了。

    「欸,你睡了?」他問。

    田偲月沒回應,唇角微微上揚,睡得又甜又香。

    知道她請了兩天特休,明天放假,他也不急著叫她起來。

    坐在對面沙發,他靜靜的看著她。

    他的心……很平靜,也很澎湃,那是多麼沖突卻又美好的感覺。

    須臾,紀航平起身走到她前面,抓起沙發上的冷氣毯輕輕的蓋在她身上,並拿了個抱枕枕著她的頭,然後蹲了下來,靜靜看著她甜美的睡臉,過了一會兒,他輕輕的皺起眉頭,接著小心翼翼的撕下那一小塊膚色膠帶,長指輕觸著她隱藏著的愛哭痣,臉上漾著淡淡的、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笑意。

    「笨蛋,其實你的愛哭痣很可愛。」

    由于隔天早上有門診,紀航平早早就起來了。

    怕驚醒還在熟睡中的田偲月,他輕手輕腳的,盡量不發出聲音。

    就在他準備出門之時,她的手機響了。

    為免吵醒她,他快速的從她背包里找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及大頭照,竟是蔡一嘉,一大早就看見這個人的臉,他瞬間火氣沖腦,手指一劃,接起電話。

    蔡一嘉一聽電話接通,馬上就道︰「偲月,我回來了,現在剛下飛機,你能來接我嗎?」

    紀航平深深吸了一口氣,盡可能的壓低聲音道︰「你不會自己搭出租車嗎?還是你連出租車錢都要她貼?」說罷,他掛了電話,順便將通話紀錄刪除。

    他氣惱極了,一回頭再看看睡得香甜的田偲月,他真想狠狠敲一下她的頭,看能不能讓她的腦袋清楚一點,她居然跟這種人來往十多年,還把辛苦攢下的二十萬借給他?!天曉得他會不會還。

    關于蔡一嘉,他一點都不陌生。

    在學校的時候,他便聽到很多傳聞,當蔡一嘉開始接近田偲月後,他便去探究傳聞的真假,不幸地,關于他的事情都是真的。

    他出生在一個小康的家庭,父母為了讓他出人頭地,想方設法借錢供他念貴族學校,為的是讓他有機會認識一些權貴子弟,果然,他不負父母期望,在學校里混得很好。

    他善于利用自己的優勢拉攏或是攀附權貴,對女生更是很有一套,他從不跟特定對象交往,卻跟她們保持良好關系,適時適地的利用她們的人脈及關系,以達到他的目的。

    田偲月雖念綠光,但並非權貴或千金女,他實在想不通蔡一嘉為何會鎖定她,他曾以為蔡一嘉可能只是出于好奇,或是因為跟人打賭之類的蠢事而接近她,不久就會不了了之,可他沒想到他們這麼一糾結就是十多年。

    他圖她什麼?哼,一定是因為她是有求必應、使命必達的好好小姐吧?!

    「田偲月,你這個大笨蛋,你要是再跟他糾纏不清,我就讓他消失在這個地球上。」紀航平恨恨的對著還在昏睡的她撂狠話。

    他將她的手機切換成靜音放回背包里,接著將他家的備用門卡及備用鑰匙放在她背包上,寫了張「我上班了」的紙條放在桌上,然後出門了。

    田偲月一睡就睡到中午,要不是莫名其妙驚醒,她想她很有可能會睡到下午,畢竟她已經很久沒睡得這麼好了。

    待完全清醒後,她才發現自己居然在紀航平家過了一夜,接著她看見桌上的紙條,她拿起來一看。「我上班了?什麼東西?」她懊惱的抓抓凌亂的頭發。「干麼不叫我起來,是想害我被炒魷魚嗎?!」

    她緊張兮兮的跳起來,這才想到她今天放假。

    發現自己可以慢慢來,田偲月松了一口氣,她懶懶的走進他的浴室洗了把臉、漱了漱口,整理一下衣服正準備離開時,看見她的背包上放著門卡及鑰匙。

    拿起門卡跟鑰匙,她愣了一下。這是……他家鑰匙?他放在她背包上是要給她嗎?他給她門卡跟鑰匙做什麼?她又不住這兒。

    啊,她知道了,他應該是要她幫他鎖好門吧。

    于是,田偲月鎖好他家的門窗,再向谷歌大神查詢一下他的診所地址,決定將門卡及鑰匙送去還他。

    來到診所門口,她拿出手機準備告訴他她在門口,請他派個人出來拿東西,一拿出手機,她才發現手機被切換成靜音模式,她正感到納悶,畢竟她平常沒有把手機轉成靜音的習慣,蔡一嘉的電話就來了,她興高采烈的接起電話,「喂,學長,你在哪里?」

    蔡一嘉整整三個月沒跟她聯絡了,她猜想他一定非常努力及認真的在巴黎進修,為免打擾他,她也不敢打電話給他或是傳訊息給他。

    「我在台北了。」電話那頭的蔡一嘉口氣有些悶的說。

    「咦?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田偲月錯愕的問。

    「早上到的。」他語帶試探的馬上問道︰「那個人……是誰?」

    她不解的反問︰「什麼人?」

    「我早上打了通電話給你,想請你來接機,結果是個說話凶巴巴的男人接的……」

    「什……」田偲月才回了第一個字,就馬上想到不會有別人,絕對是紀航平。

    他居然亂接她的電話?接她電話就算了,還不告訴她,甚至將她的手機調成靜音世界上怎麼有這麼惡質的人啊!

    「偲月,你……交男朋友了?」蔡一嘉問得小心。

    「不是啦!」她急忙解釋,「不是什麼男朋友,是紀航平。」

    他愣了一下才道︰「你是說以前綠光的紀航平?」

    「就是他。」

    「你……跟他不是很多年沒見沒聯絡了,怎麼……他為什麼會接你的電話?」

    蔡一嘉有些警戒的追問。

    「一言難盡。」田偲月氣炸了,恨不得現在就去找紀航平問個清楚。

    「是嗎?」他故作平靜的道︰「那晚上見個面,你慢慢告訴我。」

    「嗯,好啊!」她一口答應,「晚上我請學長吃飯,就當為你接風。」

    「那怎麼好意思?」

    「應該的。」

    「那……卻之不恭,就這麼說定了。」

    「嗯,晚上再說,再見。」

    結束通話後,田偲月決定直接殺進紀航平的眼科診所。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3 06:53 PM

第四章

    現在剛好是診所的休息時間,紀航平正在吃護士訂的便當。

    護士輕敲了下診療室的門,探頭進來。「紀醫生,有位田小姐要找你,你要見她嗎?」

    一聽是田偲月來了,他有點驚訝。「請她進來。」

    護士點頭出去,不多久有人開門,進來的正是拖著行李箱的田偲月。

    「你……」

    田偲月不等他把話說完,劈頭就怒氣沖沖的質問道︰「你有事嗎?」

    他不懂她為何反應這麼大。「你怎麼了,干麼這麼生氣?」

    「你為什麼擅自接我的電話?」她問。

    看來她已經接到蔡一嘉的電話了,見她居然特地為了這件事跑來興師問罪,他一派輕松的挑挑眉。「你在睡,我怕吵到你。」

    「那你為什麼擅自把我的手機調成靜音?」

    「你在睡,我怕吵到你。」紀航平神色自若的又重申了一遍。

    田偲月越來越火大。「那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他微微一笑。「你在睡,我怕吵到你。」

    她氣炸了,連珠炮似的吼道︰「你是跳針嗎?!你亂接我的電話,讓學長誤會了,你知道嗎?而且學長說你的語氣很凶,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看她為了蔡一嘉如此激動憤怒,紀航平的火氣也有點上來了,他濃眉一糾,神情冷肅的看著她。「對,我是故意不告訴你,是故意調成靜音,是故意刪了紀錄,都是故意的。」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做這麼幼稚又可惡的事,而且還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聽見診療室里傳來大聲說話的聲音,護士敲了敲門,有些擔心的問︰「紀醫生,沒事吧?」

    「沒事!」他不客氣的回道。

    門外頓時鴉雀無聲,接著是越來越遠的腳步聲。

    田偲月不滿的瞪著他。「你干麼遷怒護士?」

    「這也歸你管嗎?」紀航平沒好氣的也回瞪著她。「你知道蔡一嘉打電話給你做什麼嗎?」

    「他回國了,想約我吃飯。」她說。

    「他要你去接機,幫他付出租車費。」他說。

    「笑死人,你又知道?!」

    「他吃什麼瀉藥我都知道。」

    「你才吃瀉藥呢!」田偲月氣呼呼地堵回去。

    「你是腦袋破洞還是單純眼楮不好?」紀航平煩躁的瞅著她。「如果只是眼楮不好,我現在就幫你看診。」

    她惱火地道︰「你才需要治療啦!你到底是哪條筋不對,為什麼要管我的事?還有,你對學長是有什麼意見,為什麼老是要誣蔑他?」

    紀航平臉上覆著寒霜,眼底卻冒著火。「你這蠢蛋,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知道。」田偲月說得理所當然,「我認識他很久了,可是你認識他、了解他嗎?」

    他冷然一笑。「我很了解他這種人。」

    這種人是哪種人?聽起來就不是好話。她討厭他說蔡一嘉的壞話,她討厭他管她的事,她討厭他!

    「我也了解你這種人,自以為是!」說著,她從口袋里掏出門卡跟鑰匙,氣沖沖的放在他桌上,然後惡狠狠的瞪著他。「再、見!」

    「田偲月!」他惱火的大叫她的名字。

    但這一次她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去。

    當晚,田偲月跟蔡一嘉約在她工作的飯店吃飯。

    聊沒幾句,蔡一嘉便問起她跟紀航平的事。「你不是很久沒見到他了,怎麼會遇上?還有,他怎麼會接你的手機,你們當時在一起?」

    她沒想到他這麼在意她跟紀航平的事情,直覺告訴她,他或許在吃醋,這樣的念頭一起,她突然覺得有點開心。

    一直以來,他都只當她是學妹,但或許他並不知道自己對她有其它的情愫吧?

    紀航平的出現,讓他有了危機感嗎?若真是如此,她還真要感謝紀航平了。

    「學長千萬別誤會。」田偲月笑著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蹙眉苦笑。「我沒想什麼,只是覺得奇怪……」

    當他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時,只覺得有點熟悉,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紀航平,那個他無論如何都超越不了的紀學長。

    他聽說紀航平現在是眼科醫生,開了一家規模不算小的診所,每天上門求診的病患不少。

    紀航平跟田偲月這十多年來都沒聯絡,為何會突然牽上線?

    他不是吃什麼鬼醋,只是擔心田偲月若真交了男友,就不再是那個好使喚的學妹了。她傻又天真,在他認識的女孩之中,她簡直是奇葩。

    這些年來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孩有些都慢慢開竅了,甚至選擇離開,她們來來去去,世代交替都不知道幾回了,唯獨田偲月還乖乖的待在他身邊。

    她總是盡心盡力、任勞任怨的完成他交代的工作,既不多問也不要求。他只需要偶爾哄哄她,說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學妹,她就死心塌地的守在他身旁。

    他得說,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像她這麼天真。

    其實他挺喜歡她的,一來她長得賞心悅目,十分可人,二來她天真善良,很好掌控,只不過以她的身家背景,是不可能在事業上給他任何的幫助,他需要一個能讓他少奮斗二十年的女人,很不幸的,她做不到。

    他不是沒想過要和她更進一步,但他也清楚,像她這種女人,只要一踫就甩不掉,為免麻煩,他只好讓她繼續當他的小學妹。

    當年,紀航平曾因為他接近田偲月而警告過他,那時紀航平的反應讓他覺得自己首次超越了紀航平,現在,紀航平又出現了。

    同為男性,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一件事,那就是田偲月在紀航平的心中佔著非常重要的地位,不過她這個當事人並不知道。

    過了十多年,紀航平還是記掛著她?一定是的,否則紀航平不會在電話里嗆他。

    這麼一想,紀航平還挺痴情的。

    只不過,紀航平是贏不了他的,田偲月幾乎可說是他的俎上肉,囊中物,除非他放手,否則誰都搶不走,就算是紀航平也一樣。

    「他為什麼要接你的電話?」蔡一嘉得再弄清楚這件事,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敗勝。

    「因為我當時喝醉了,睡在他家。」田偲月不好意思的說。

    「睡在他家?」

    「只是睡在客廳的沙發啦!」她怕他誤會她是隨便的女生,或是跟紀航平有什麼曖昧,急忙解釋,「事情是這樣的……」

    她巨細靡遺的將事情始末說給他聽,當然,關于紀航平批評他的那些話,她自動省略。

    聽完,蔡一嘉稍稍感到放心。「原來是這樣,你沒事就好,不過……」他神情一斂,提醒道︰「雖說是認識的人,不過你還是要小心一點,紀學長終究是男人。」

    田偲月一聽,耳朵熱了,臉也紅了,吶吶的道︰「不會的,我……我很安全。」

    他溫柔一笑。「你一點都不安全,不過……我知道你不是隨便的女孩。」

    他的信任讓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為了不再讓討人厭的紀航平破壞她的心情,她決定換個話題,「學長,你的短程進修如何?」

    「很順利,而且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蔡一嘉露出燦笑。「目前只告訴你喔,我要開店了。」

    聞言,田偲月驚喜萬分又受寵若驚。

    她是第一個知道的?她在他心中果然是最特別的。

    「學長,真是太好了!」她發自內心為他感到高興。「你努力了這麼久,這是你應得的。」

    「謝謝,不過……」他眉眼一垂,一臉歉疚地道︰「那二十萬可能沒這麼快能還你,你也知道開店需要很多資金,所以……」

    「不要緊。」田偲月馬上安慰道︰「反正這筆錢我暫時也用不到,你別放在心上。」

    「真的很謝謝你。」蔡一嘉深深注視著她。「如果沒有你,我一定不能朝目標前進,這些年幸好有你在身邊鼓勵我、幫助我……」

    他這番感人的話,讓她都要喜極而泣了。「我沒幫上什麼忙,我只是……」

    她話還沒說完,他突然緊緊握住她的手道︰「偲月,我一定會回報你的。」

    迎上他真摯的目光,田偲月的心潮澎湃著。

    蔡一嘉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對了,有幾件事想麻煩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她回過神來,點點頭道︰「你說。」

    「你在這兒上班,可以用你的名字幫我訂房嗎?」他說︰「我出國前跟房東退租了,現在沒地方住,用你的名義訂房應該有優惠吧?」

    「應該有一點。」田偲月笑笑的回道︰「包在我身上。」

    「還有……可以請你幫我找上游供貨廠商跟有機小農嗎?」蔡一嘉續道︰「你在這里工作三年了,應該有門路吧?雖然我之前工作的餐廳也有合作的廠商跟有機農,不過我要出來創業,實在不方便回去跟老東家要數據。」

    看他一臉苦惱,她馬上道︰「沒問題,這個也包在我身上。」

    他笑視著她。「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

    「別這麼說,學長也一直對我很好。」說著,她臉頰微微泛紅。

    「啊,差點忘了……」蔡一嘉放開她的手,轉身從隨身包包里拿出一個粉紅色小紙袋,遞給她。「送你的禮物。」

    田偲月欣喜的接過,打開,拿出里面的一個金屬飾品。

    「是巴黎鐵塔的鑰匙圈。」他說︰「不是什麼貴重的禮物,不要嫌棄喔。」

    她笑著搖搖頭,緊緊的捏在手里。「謝謝學長,我很喜歡。」

    蔡一嘉用溫柔到不行的眼神注視著她。「你喜歡就好,我還很擔心呢。」

    「我會好好珍惜的。」田偲月以堅定無比的眼神回望著他。

    田偲月雖然在飯店工作三年,但只是餐廳廚房的一個小小助理,沒有權限也沒有人脈,可是為了幫蔡一嘉以優惠的價格訂房,她到處拜托、套交情,終于幫他訂了一間套房。

    就這樣,蔡一嘉暫時入住飯店了。

    另一方面,她也開始利用休息及休假的時間到處幫他找房子、找廠商,還有跟有機小農們接觸。她一個個去跟他們談,一個個去拜訪,甚至是拜托。

    終于,她幫他找到一些能夠以優惠價格供貨給他的廠商,以及幾位可以長期配合、供應有機蔬果的小農。

    同時,蔡一嘉也找到了店面,開始進行裝修的工程。

    這天,田偲月一下班就立刻去幫蔡一嘉找餐具。在廚房忙了一天,再加上生理期,她其實又累又不舒服,但為了他的餐廳,她拚了。

    可是才去了第一間店,她就撐不住了。

    她其實不常生理痛,或許是這陣子太忙太累,這回生理期來像是要了她的命。

    「天啊……」田偲月痛到站不住,腳步艱辛的走到一旁的花台邊坐下,她覺得渾身不舒服,有種隨時會昏倒的預感,她從包包里拿出手機,打電話給蔡一嘉。

    「喂?學長……」

    「喔,妹啊,有事嗎?」

    聽到他的語氣略顯誇張,她不禁一愣,更詭異的是,他從來沒叫過她妹,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打錯電話,但看了看手機屏幕,確實是他的號碼,而且她也聽出他的口氣有著以往沒有的生疏,但她現在實在沒有力氣多問了,她虛弱的道︰「學長,我……我的肚子很痛,你可以來接我嗎?」

    「這樣啊……可是我現在不方便。」蔡一嘉回絕了她,「我有重要的事要處理,沒辦法過去,你不能叫出租車嗎?」

    叫出租車是可以,只是……這陣子她沒日沒夜的幫他,甚至連飯店的住宿費也幫他代墊了,因為這樣,她手頭緊到晚上只能吃面包或泡面,而且還是最便宜的那種,也不能像之前那樣買些食材自己回家煮。

    她當然不認為付出就要有所回報,只是在她這麼不舒服、這麼脆弱的時候,她真的很希望他能在身邊。

    「到家打個電話給我,讓我知道你平安到家了,知道嗎?先這樣,拜。」不等她響應,蔡一嘉說完便徑自結束通話。

    田偲月突然一陣心涼,不過很快的她又收拾起這種不好的情緒,罵自己怎麼這麼不懂事又不體貼,這陣子他為了開店的事也忙得焦頭爛額,也許此時他正在見什麼重要的人,商討什麼重要的事呢,再說了,他剛才不也關心她,還要她回到家打電話報平安了嗎?

    這麼一想,她稍微釋懷了,但肚子還是很痛啊!

    撐起身子,她努力走到路邊想攔出租車,可是又想起自己最近生活拮據而作罷,她在心里默禱著,上帝啊,佛祖啊,求求你們快派個好心人來解救我吧!

    就在這時,一輛車緊急煞車,然後靠向了路邊。

    田偲月正感到疑惑,就見車上下來一個人,快步越過車頭走向她。

    「真的是你?」

    看見是紀航平,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見她一臉慘白又直冒冷汗,他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你哪里不舒服?」

    「我……那個、那個……肚子……」不知怎地,她覺得好害羞,不敢把自己月經來不舒服的事告訴他。

    「肚子?」紀航平眉心一擰。「你想拉肚子嗎?」

    「不是啦!」田偲月的臉更熱、更紅了。「是、是……」

    「是什麼?」他有點不耐煩了。「不要讓我一直問,這樣我怎麼知道你是哪里痛?!」

    「我……我好朋友來了啦!」她漲紅著臉,小小聲的說。

    他一怔,好氣又好笑地的瞅著她。「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是沒什麼,但她就是不好意思嘛。

    「走,我送你回家。」說著,紀航平扶著她走向自己的車。

    回家的途中,他先去藥局買了止痛藥,才送她回到她租的套房。

    走在那狹窄又幽暗的樓梯,紀航平不禁皺起眉頭,當他以為這已經是最糟的情況的時候,她打開了房門,看見她住在設備簡陋的小套房里,他整張臉像包子似的皺了起來。

    雖然她整理得還算干淨整齊,但因為是便宜老舊的隔間套房,不只光線不足、濕氣重,線路也牽得亂七八糟,看起來很危險。

    「你居然住在這種地方?」他難以置信的道。

    「已經不錯了。」田偲月將背包放下來,很虛弱的坐在床沿。

    紀航平倒了一杯溫開水,遞給她。「吃過晚餐了嗎?」

    「還沒。」她老實回道。

    「現在都幾點了,你到底在忙什麼?」聽她這麼不懂得照顧身體,他不免有點生氣。

    「我一下班就趕著去拜訪一些廠商,所以……」

    「拜訪廠商?」紀航平一臉懷疑地瞅著她。「你不過是個小助理,拜訪廠商這種事輪得到你?」

    「我是幫學長……」話到嘴邊,田偲月警覺的打住。

    但來不及了,五感靈敏的他,不只聽見了學長這個關鍵詞,也嗅到了不尋常的氣味。

    他眉心一擰,兩只眼楮像X光似的射向她。「又是蔡一嘉?這回又是什麼事?他又跟你周轉了?」

    「才不是!」雖然身體不適,她還是很用力的幫學長澄清。

    「不然是什麼?」他沒好氣的質問。

    「是學長要開店了,請我幫忙。」

    「他開店,你跑腿?」紀航平鄙視的冷哼一聲,「他還真行,把你耍得團團轉。」

    田偲月肚子痛,頭也很暈,現在又聽到他說這種話,血壓好像也跟著飆高,天啊,她覺得她快死了。

    見她一副快掛點的樣子,他勉強先不跟她計較。「先吃點東西再吃藥,你家里有什麼可以吃的?」

    「沒有了。」

    「你是做吃的,家里連一包泡面都沒有?」他簡直不敢相信。

    「昨天吃完了,還沒補貨……」其實她手頭很緊,離發薪日還有八天,可她身上只剩下不到兩千塊。

    紀航平真的很不爽,很想當場狠狠教訓她一頓,不過他忍不住了,話鋒一轉道︰「先休息一下,我馬上回來。」說著,他旋身走了出去。

    約莫二十分鐘後,紀航平提著一大袋食物回來,還有豆漿、牛奶。

    他先拿了一包蘇打餅干跟一罐豆漿給田偲月,命令道︰「趕快吃,吃完要吃藥。」

    「喔……」她乖順的接過,默默的吃著。

    他幫她將喝的跟吃的分類歸位,然後將她梳妝台前的椅子拉到床邊,坐了下來,他的兩只手在胸前交叉,眼楮直勾勾的看著她。

    田偲月疑怯的瞄了他幾眼,膽顫心驚的把晚餐吃完。她想,他應該在醞釀罵她的情緒吧,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她只好先發制人。「那個我、我領薪水後,會把錢還你……」

    紀航平一聽,臉色更難看了。「買這些東西也花不了多少錢,你還要等到領錢才能還我,你是有多缺錢?」

    「我剩不到兩千塊了……」她一臉委屈。

    「你都把錢花在什麼地方了?」他環顧四周,沒好氣的問︰「這間破套房一個月多少?」

    「一萬二……」

    「你遇到惡房東嗎?」

    「還好啦,附近的行情差不多都是這樣。」她吶吶地回道。

    「你一個月的薪水支付房租跟其它開銷,就算沒辦法存錢,但也不至于這麼落魄吧。」紀航平約略算了一下。「你一定把錢花在什麼不該花的地方。」

    田偲月真的很不想老實告訴他原因,但是她又沒本事對著他說謊,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招了,「沒有啦,只是這個月幫學長代墊住房的錢,所以手頭有點緊。」

    他覺得自己的雙眼現在肯定在冒火。「你說什麼?!」

    他一定沒聽錯,他絕對沒聽錯,這個笨到天怒人怨的傻瓜確實說她幫蔡一嘉代墊住房的錢。

    「你之前借他的二十萬,他還你了嗎?」

    「還沒,可是……」

    「可是什麼?!」他打斷了她,氣得快爆青筋了。「二十萬沒還你,還要你代墊住房的錢?你是腦子破了幾個洞才會干這種事?」

    田偲月不甘心的嘟著嘴巴回道︰「學長要開店,什麼都要用到錢,所以手頭比較緊,而且他開店後會讓我到他餐廳上班,到時……」

    「到時再欠你薪水嗎?」紀航平氣到想把她抓起來狠狠打一頓,要不是看她這麼虛弱,他一定會把她抓起來晃一晃,看她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你幹麼這麼說,學長不是那種人,他……」

    「他是對你下了降頭嗎?你怎麼蠢成這樣?他一直在佔你便宜,你感覺不出來嗎?」

    看她為了蔡一嘉省吃儉用,還到處奔波,他簡直快氣瘋了,世界上怎麼有這種笨蛋?她到底是喜歡蔡一嘉什麼?說高沒他高,說帥沒他帥,要錢也沒他有錢,擔當這玩意兒,蔡一嘉更是沒有!世界上那麼多男人,她誰都看不到,就只看見了蔡一嘉?!

    從小只要看到她被欺負,他就受不了的為她出頭,趕走那些欺負她的人,可是看她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他又忍不住也想逗弄她一下,然後看她那圓圓的可愛眼楮閃著淚光。

    再大一點,他有時覺得自己無聊又幼稚,可還是三不五時就欺負她一下,但這是專屬于他的特權,若是其它人佔她便宜,讓她受委屈,他一定會想也不想就替她出頭,即使對方是老師也一樣。

    他總是保護著她,用他的方式,但他卻發現……她怕他,甚至討厭他,當他提醒她時,她老是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看著他……

    那時他想,他該放手讓她學著長大,縱使跌跌撞撞,也是成長。

    這十二年來,他不曾出現在她面前,只是有意無意的從爺爺及弟弟口中打探她的消息,得知她為了學餐跟她爺爺鬧翻,他以為她終于變堅強了,沒想到再相見,她還是跟以前︰樣腦殘。

    喔不,腦殘的是他才對。

    縱使十二年不見,她的聲音、她的身影總會莫名其妙又不經意的鑽進他腦海里,有時稍縱即逝,有時久久不去。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他很確定的是,她在他心里還是佔有一席之地。

    如今看她的一片真心被蔡一嘉糟蹋,他又心疼又氣憤,如果蔡一嘉現在就在他眼前,他一定會狠狠給他一拳,然後在他**貼上郵票,把他寄到北極去。

    偏偏她執迷不悟也不悔,他不希望她受傷,但是不是真要等到受傷,她才能看清事實?

    「我問你,」紀航平神情嚴肅的直視著她。「他到底把你當什麼?十多年了,他有任何的表示嗎?你們的關系有任何進展嗎?」

    「沒……」田偲月有點心虛,有點慌,但馬上又補充道︰「但學長說我是最特別的學妹。」

    她對蔡一嘉當然有所期待,可是他不說,她又怎麼好意思主動開口?她不想破壞兩人多年的情誼,她相信等時候到了,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他冷哼一聲,「我看是特別蠢的學妹吧。」他殘忍的粉碎她的夢。「你對他有期待吧?你是抱著一絲希望待在他身邊的吧?都十年了,你覺得你有希望嗎?」

    「我……」

    「說白一點吧。」紀航平打斷她,「你從來不是他的目標,對他來說,你只能幫這些小忙,卻不能讓他飛黃騰達。」

    田偲月一震。「你根本不了解學長,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不了解的人是你。」他眉心一擰。「你對他來說只是個好使喚、不麻煩、方便的女人。」

    她皺起眉頭瞅著他,什麼叫做方便的女人?

    紀航平更直白的問︰「他踫過你嗎?」

    田偲月只覺得腦袋被什麼東西炸了一下,轟的一聲,過了一會兒才面紅耳赤又氣呼呼的道︰「學長才不是那種思想邪惡齷齪的人呢!」

    「這不是邪惡齷齪,一個男人如果對你有愛,自然會想踫你。」他說︰「如果他從來沒有過這種念頭,那是因為他對你沒有感覺,不過依你的狀況來看,他應該是擔心踫了你就甩不掉,然後失去一個讓他使喚的小跟班。」

    他話才說完,她已經伸手打了他一下。

    距離有點遠,加上她痛到很虛弱,這一下不痛不癢。

    「你胡說!」她氣得對他大叫,「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有你才會想那種事吧!」

    「我會想,因為我是男人。」紀航平突然欺近她,將她壓在床上。「像這樣共處一室的時候,只要是男人都會想。」

    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再加上他熾熱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失神,讓她都忘記疼痛了,但沒多久她便回過神來,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他。「你出去!你快出去!」

    紀航平放開她,站起身,眼底帶著一絲懊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他淡淡的說了句,「記得要吃藥。」說罷,他旋身走了出去。

    帶上門後,他在門外又深深的吸了口氣,但他的心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像是有幾百只鴿子在他胸口振翅一般。

    這一刻,他終于知道為什麼有人欺負她時,他就看不過去;他終于知道為什麼她的喜怒哀樂總是牽絆著他的心;他終于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他的眼里心里都容不下其它異性……

    他終于知道原因了,因為他的心從沒有替其它人留下空間,因為她一直在他心里。

    他忍不住勾起苦笑,喃喃道︰「紀航平,原來你對她是這種感覺啊……」

    翌日排休,田偲月安穩的在家里休息。

    直到蔡一嘉打電話來,她才想到昨晚回家後被紀航平這麼一攪和,她都忘了要打電話跟他報平安,她本想向他解釋,卻沒想到他一開口問的竟是餐具的事是否處理好了。

    「學長,很抱歉,我昨天有點不舒服……」她說︰「今天我排休,會去看看。」

    「是嗎?」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匆忙,「那麻煩你了,有結果再打電話給我。」

    「沒問題。」

    「再見。」蔡一嘉說了聲再見便徑自結束通話。

    「再……見。」她對著已經結束對話的手機,低聲道了聲再見,頓覺悵然。

    怎麼會這樣?她都已經說身體不舒服了,而且昨天第一時間她也是向他求援,怎麼他只問餐具的事,卻沒有一句關心?

    突然,她想起紀航平昨晚說的那些話,蔡一嘉當她是什麼呢?特別的學妹,就永遠只能是學妹嗎?她對蔡一嘉來說,真的只是方便的女人?

    驚覺到自己有這種負面的想法,她懊惱的甩甩頭。

    不不不,不行!她不能這麼想,她不能這麼不體貼,蔡一嘉正要開創人生的第一個事業,開一家高檔的法式餐廳是他的夢想及希望,為了讓夢想實現,他想必正專心一意的在籌劃準備。

    開店很麻煩,也有許多繁瑣的事要一一解決,他都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怎有多余心力想其它的事?

    他們有十多年的情誼了,她不該為了這種小事計較。

    田偲月替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之後,立即梳洗著裝,出發前往餐具專賣店。

    忙了一整天,她將選中的餐具拍照,然後一樣一樣的傳給蔡一嘉,終于他選定了幾組餐具組合,由她跟店家談妥價錢下訂。

    因為她手邊沒有余錢,只好先刷卡付了訂金。

    信用卡她是備而不用的,但為了蔡一嘉,她只好破例。

    「偲月,謝謝你,訂金我晚一點再給你喔。」電話那一頭的蔡一嘉聽到事情都辦妥了,語氣顯得輕松愉快。

    「嗯。」

    「我在忙,先這樣。」

    簡單的幾句話後,他們又結束了對話。

    過往,只要完成了他的請托,田偲月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成就感及滿足感,可不知為何,這次她卻只有一種茫然落寞的感覺。

    可惡,一定是紀航平的話影響了她的心情。

    田偲月心緒煩亂的回到租屋處。

    聽見她開門的聲音,對面的房客立刻打開門喚道︰「妹子。」

    住在對面的是一位失婚的熟女,名叫阿鳳,三十六歲,獨居。她在酒吧上班,都晚上出門,天亮才回家。

    雖然兩人作息不同,見面的機會不多,但阿鳳為人豪爽,見過幾次面後就把田偲月當成妹妹,很自然的都叫她妹子,田偲月也理所當然稱她一聲姊。

    「姊要上班了?」她問。

    「不是。」阿鳳突然拿了一袋東西遞給她。「拿去。」

    田偲月不解的看著袋子。「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好像有看到白蘭氏雞精還是什麼的……」阿鳳回道。

    這下子田偲月更困惑了。「這不是你給我的嗎?」

    阿鳳哈哈大笑。「我都喝不起雞精了,還送你,是個很高的帥哥拿來的,他拜托我交給你。」

    很高的帥哥?田偲月的腦海中立刻浮現紀航平的身影。

    他買雞精給她做什麼?因為他昨天說了那種話,又做了那件事,想跟她求和道歉嗎?

    想到他昨天突然把她壓在床上,她的胸口猛地狂震了幾下。

    「追求者嗎?」阿鳳好奇的問,然後促狹一笑。「我想象了一下,你們的組合有一種不協調的美感耶。」

    田偲月臉一熱,急忙澄清,「不是姊以為的那樣啦。」

    「幹麼害羞啊!好啦,我要去梳洗化妝了,改天有遇到再聊吧。」

    「嗯。」

    進到自己的房里,田偲月打開袋子,將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有雞精、維他命、四物飲,還有一小袋分裝的藥丸以及一張紙條,她打開紙條,上面是紀航平灑脫的字跡——

    臭丫頭,多吃點補品,小心又干沒人要。藥是經期來前及經期中吃的,能預防和緩和經痛。

    看著紙條跟床上的那些營養品,她感覺胸口一陣熱流淌過。

    她沒想到他會特地送這些東西過來,他是單純為了向她道歉,還是……突然想起蔡一嘉對她的不聞不問,紀航平的貼心之舉溫熱了她的心。

    可是這樣的念頭下一秒便被她給消滅殆盡,她怎能這麼想?怎能拿他跟學長比較?田偲月,你實在太不應該了!該打!

    想著,她打開一瓶雞精,一口氣喝完。反正他都買來了,不喝白不喝,她正需要補充體力跟精力呢!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3 07:00 PM

第五章

    又隔一天,田偲月下班回家,就看到紀航平在她租屋處一樓等她,她口氣不善的問︰「你來幹麼?」

    「這是對恩人該有的態度跟語氣嗎?」說著,他朝她的後腦杓巴了一下,就像從前那樣。

    她有一種熟悉、悸動的感覺,她想,這應該又是小時候被他霸凌所造成的後遺症。

    「你那天那樣對我,還要我對你怎樣?」她沒好氣地回道。

    「我那天怎麼對你了?」他說︰「我在路邊把你拎回家,買藥還有吃的給你,還不夠好啊?別忘了你還想賞我一巴掌,要不是你人矮手短,我早中招了。」

    想起那天的事,田偲月突然心跳加速,脫口道︰「那是你欠打,誰教你把我壓在床上!」說著,她不由得臉紅了,鼓著臉,氣呼呼的瞪著他。

    看著她害羞的表情,紀航平先是一怔,然後挑眉一笑。「我只是在模擬可能發生的情況讓你知道。」

    「嗄?」

    「別以為是可信任的朋友、同事或學長,就失去戒心,男人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懂嗎?」他耳提面命,像是父親在叮嚀未成年的女兒,小心外面的男生都是壞蛋似的。

    她不以為然的輕啐一記。

    「我認真的問你一件事……」紀航平突然目光一凝,直視著她。「他真的沒碰過你吧?」

    田偲月的臉漲得更紅了,有些急躁的道︰「當然沒有!你把學長當成色魔嗎?」

    「這跟是不是色魔無關,不過算他聰明……」他眼底閃動犀利的光芒,低聲的咕噥道︰「要是他真敢碰你,我就剁了他的手。」

    後面兩句他說得太小聲,她聽不清楚,困惑的看著他。「你在說什麼?」

    他沒有回答她,反倒突然拉起她的手。「走。」

    「去哪里?」田偲月掙扎了一下,但手還是被他牢牢抓著。

    「跟我走就是了。」紀航平霸道的把她帶上車,用安全帶把她固定在副駕駛座上,還用眼神告訴她,要是她敢開門溜了,她就糟糕了。

    沒辦法,她只好乖乖的坐好,讓他開車載著她,而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是——

    超市,買了一堆食材後,他的下一個目的地是——他家。

    一回到家,他又命令道︰「我吃外食都吃到膩了,做晚餐給我吃。」

    「你吃膩了關我什麼事,為什麼我要做晚餐給你吃啊?!」田偲月大聲抗議,不過在他那銳利的目光注視下,她的反抗只持續了三分鐘,接著便乖乖進到廚房去做菜。

    紀航平就是有一種魔力,一種讓大家都乖乖聽他指揮的魔力。從前他當學生會會長的時候也是這樣,再機車難搞的委員跟老師,只要他講幾句話,就莫名其妙的順從他。

    他不只給人一種威權、霸氣的感覺,同時也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信賴感。有些話從他嘴里說出來特別有力量,彷佛只要他開了口,就一定辦得到似的。因此過往不管他推動什麼政策或想改變什麼制度,總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同。

    她想,反正她都已經被他拎來了,就幫他弄幾道菜吧。

    她最近手頭緊,能順便吃頓免錢飯也不賴,再說,她在飯店工作三年,做的都是輔助的工作,從沒完全自己處理一道菜,然後送到客人桌上。平時在租屋處,因為空間及設備有限,也只能做些簡單的料理,像這種大展身手的機會真是少之又少。

    沒多久,五道菜送上桌,紀航平驚艷的瞪大了眼楮,再看向她時,笑得可開心了。「你還真厲害,可以嫁人了。」

    老實說,他的贊美讓她很開心,因為他是個不輕易……喔,正確來說,要他贊美別人可能會要了他的命的人。

    看他津津有味的吃著她做的菜,她心里暖暖的。

    在飯店里,她從來沒有機會獨力完成一道菜送到客人桌上,也看不見客人的表情,她不知道當他們吃到美味的食物時,會有什麼樣驚艷又愉悅的反應,當然,更不可能聽到客人的贊美,客人的贊美永遠只屬于主廚,與她這樣的小助理毫無關系。

    以前她也會自己做一些點心或面包送給蔡一嘉,但他從來沒在她面前吃過那些東西,頂多只得到他一聲謝謝,卻看不見他有任何喜悅的感覺。

    可眼前,紀航平臉上掛著滿足又滿意的笑容,嘴巴停都沒停的吃著她做的菜,這種感覺……很好。

    那天之後,紀航平常不定期的出現在田偲月的租屋處,不是直接把她的人帶回家當御用廚師,就是命令她幫他做便當送到診所。

    她真不知道自己欠他什麼,但因為他找她或是打電話給她時,總是湊巧的在她排休的時候,她也就因為剛好有空而滿足了他每一次的要求。

    這段期間,蔡一嘉的餐廳裝潢也正加緊趕工,他很少跟她聯絡,她也不好意思打擾他。

    這天下午排休,田偲月特意繞到他的店去看看。

    裝潢似乎已經進行到收尾的階段,招牌也掛上去了,「香榭」是他餐廳的名字。

    這時,她注意到店門口貼了一張征人啟事,她走上前瞄了幾眼,發現他要征的是服務生數名、行政主廚及創意主廚各一名,還要數名二廚及助手,她不禁愣了一下。

    蔡一嘉說過,等他擁有自己的餐廳後,就會讓她當主廚的,為什麼他沒再跟她提起這件事,現在反而要直接征人?

    就在她感到疑惑之際,身後傳來蔡一嘉的聲音——

    「偲月?」

    田偲月立刻回頭,輕喚道︰「學長。」

    不知為何,他似乎很驚訝她出現在這里,因為他的表情很明顯有點慌張。

    「你怎麼突然來了?」他走向她的同時,快速看了一下手表。

    「我只是順路過來看看……」她吶吶地道︰「好像快好「喔?」

    「嗯,差不多了。」他說。

    「學長,你要徵主廚?」田偲月試探的問︰「之前不是說你若是開店,就讓我……」

    「偲月,」蔡一嘉打斷了她,「你知道現在餐飲業很競爭,像我這種剛開張的店需要宣傳,如果廚師陣容不夠堅強,恐怕很難吸引到金字塔頂端的消費族群。」

    「你的意思是……」

    「你名不見經傳是事實,我得先找有點名氣的大廚坐鎮,打響香榭的招牌才行,我想……你應該能體諒吧?」他一臉歉然地瞅著她。「但是你放心,我還是會請你到香榭工作,等你在廚房磨個一、兩年,一定會幫你升級的。」

    其實,他說的這個理由,田偲月是可以接受的。

    在商言商,他開店是為了賺錢,可不是為了交朋友,況且她直至目前還只是個助手,不管她自認手藝如何高超,的確沒有名氣。

    這時,有人喚道︰「Honey?」

    聞聲,蔡一嘉和田偲月同時轉頭,看見一個一身名牌、打扮貴氣的年輕女子。

    蔡一嘉先是一怔,然後看著田偲月。「我有要事要談,你先回去吧,我再打給你。」說完,他急急忙忙的走向那名年輕女子。

    田偲月看著兩人的互動,年輕女子睇著自己,似乎在問蔡一嘉她是誰,而蔡一嘉不知跟她說了什麼,她用奇怪的眼神又看了自己一眼。

    她雖然感到困惑,不過因為蔡一嘉說有要事要談,她也不好久待,最後她連再見都沒說就默默的離開了。

    字母飯店的餐廳里,紀航平正與一名貴氣逼人的美婦共進午餐,這人正是她的母親,李德芳。

    長年跟丈夫在大陸行商的李德芳是中部望族之女,長得漂亮,家世良好,從小就被捧在手心上養著的她有著大小姐脾氣,說話做事都趾高氣揚,帶著頤指氣使的架勢,雖不致于目中無人,但眼高于頂,眼神總是帶著睥睨,可是這樣的她,在長子紀航平的面前,卻變得有點卑微。

    「兒子,我最近在商會認識一位上海的金太太,她有個女兒剛從美國念完書回中國,你說多巧,她跟你同一天生日呢!」李德芳邊說邊注意兒子的表情,頓了一下才又戰戰兢兢地續道︰「我跟她聊了一下,覺得她是個知書達禮又……」

    「媽。」紀航平眼神嚴厲的瞅著她,打斷道︰「如果你有那個企圖,我建議你別再說下去了。」

    「航平……」

    「上次那件事,我還沒跟你算呢。」他神情不悅地道。

    她知道他說的是上次她伙同……喔不,應該是逼迫小兒子幫忙把他騙回台中相親的事。

    紀航平目光一凝,又道︰「媽,我勸你別白費心思了。」

    「這怎會是白費心思呢?」李德芳一臉無奈。「航平,你已經三十了,可到現在都沒有固定的女朋友,你說,要我這當媽的怎麼能不擔心?」

    他氣定神閑的啜了一口咖啡,沒回應。

    她有些擔心的試探道︰「航平,媽問你……你是不是那個、那個……同性……」

    紀航平抬起眼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放心,我喜歡的是女人。」

    李德芳瞬間松了一口氣。「那就好,要是你喜歡的是男人,媽一定會瘋掉。」

    「別再浪費你跟我的時間了,我不想相親。」他決定把話挑明了說。

    「為什麼?」她難掩疑惑。「難道你都沒認識什麼喜歡的好女孩?」

    紀航平先是若有所思地頓了一下,接著像是想到什麼,淡淡的笑開,但終究沒有響應母親的問題。「總之,拜托你不要再給我找麻煩,不然別怪我以後不見你。」

    「航平……」李德芳知道兒子不是在嚇唬她,他說到絕對做到,但她還是不願意這麼輕易就放棄,決定再勸勸,「唉,那位小姐真的很好呀,又漂亮又聰明,簡直……」

    她嘆了一口氣,因為她發現兒子根本沒在聽她說話,而是視線瞥向餐廳的另一邊,她好奇的跟著看過去,只見一對年輕男女剛落坐,而服務生正在招呼他們。

雖然十年沒見,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蔡一嘉,他帶著一名穿著時尚、氣質嬌貴的年輕女人,兩人坐下點好餐後有說有笑的,蔡一嘉的手還橫過桌面,緊握著年輕女人的手,看得出來他們是一對情侶,而且正在熱戀中。

    直覺告訴他,蔡一嘉釣到了千金女,這正是蔡一嘉理想中能助他飛黃騰達、少奮斗二十年的女朋友。

    已經有女朋友的他,居然還繼續在利用田偲月那個笨蛋?想到這兒,紀航平臉色一沉,不發一語的瞪視著沉醉在兩人世界的他們。

    「航平?」見兒子一直看著那一男一女,李德芳疑惑地問︰「你認識他們嗎?」

    「不認識。」紀航平視線收回,彷佛沒事的繼續吃著他的餐點。

    接下來的時間他沉默了,他的心里只有一個想法,他到底該不該告訴田偲月這件事?

    在特地挑選過的黃道吉日、良辰吉時,蔡一嘉的餐廳開張了。

    店外,滿滿的是祝賀的花圈;店內,滿滿的都是捧場的賓客。

    廚師們在廚房里忙得不可開交,服務生們也穿梭在廚房及餐桌之間。

    田偲月無法進廚房工作,只能在外場革忙張羅。

    她這才發現蔡一嘉的人脈極廣,認識不少看似權貴的人物,而他穿梭在一桌桌的賓客之間談笑寒暄,如魚得水。

    她真的很為他高興,因為她覺得他又往前邁進一步了,這一直是他的夢想,如今終于實現了。

    但,她的夢想是什麼?成為他餐廳里的主廚?還是成為他認定的女孩?她對他究竟有沒有期待?她想得到什麼結果?

    「給我一杯香檳。」突然,身後有個女人對她說。

    田偲月轉身一看,覺得女人有點面熟,再想了一下,確定這個女人就是上次她來香榭時剛好也來找蔡一嘉的那位小姐。

    她今天穿著白色的連身洋裝,肩上披著一件短狐毛,她有一頭浪漫的長卷發,妝容精致完美,腕上戴著昂貴的伯爵表,還有卡地亞手環,手上拿著香奈兒手拿包,腳上則是聖羅蘭當季的高跟鞋……她,依舊貴氣逼人。

    田偲月遞給她一杯香檳,她接過,連聲謝謝都沒說便走開。

    她不自覺看著那個年輕女人,只見她步向正在招待客人的蔡一嘉,蔡一嘉一見到她,立刻綻放笑容,他不知道在那個女人耳邊說了什麼,她笑得好不開心。

    看著這一幕,田偲月說不上來心里是什麼感覺,但總覺得似乎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就要曝光了。

    這時,蔡一嘉突然敲了敲手上的酒杯,提高音量道︰「各位好朋友們,請看我這邊,聽我說幾句話。」

    他說完,所有人都停止了談話,轉身面對著他。

    年輕女人就站在他身邊,猶如一只優雅又高傲的白貓。

    「開一家這樣的餐廳,一直是我的夢想。」他說︰「我來自一個平凡的家庭,父母為了栽培我,花了不少心思及力氣,所以首先我要感謝他們……」說著,他手一比,讓大家注意到今天也盛裝出席的雙親。「大家都知道現在餐飲業的競爭非常激烈,一個不小心就會消失在洪流中,香榭能夠順利開幕,我真的要非常非常感謝一個女人……」他語氣感性,目光溫柔,「她一直陪著我,在我最艱難的時候給予我幫助及鼓舞,沒有她,就沒有香榭……」他環視眾人的視線隨著話語,最後停留在田偲月身上。

    迎上他微微濕潤的雙眸,田偲月胸口一熱。

    「對我來說,她是世界上最特別的女人,像天使一般……」

    田偲月想起自己過往的付出,再聽見他這番話,感動得差點想噴淚。

    她想,默默守候終究會得到回報的,她付出的金錢、時間跟真情,今天即將得到他的肯定及認可。

    他們之間,就要開花結果了吧?她曾經懷疑過蔡一嘉的真心,如今想來真是慚愧,她不該被紀航平影響,懷疑蔡一嘉的人格。

    她越想越激動,端著盤子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顫抖。

    「各位朋友,我要向你們介紹我的天使……」蔡一嘉忽地深情款款的望著身邊的年輕女人。「嚴美幸小姐。」

    「嗚呼!」現場宮出如雷掌聲及歡呼聲,幾乎要掀開香榭的屋頂。

    唯獨田偲月好像在瞬間失聰了,她的世界變得很安靜,眼前的一切像是啞劇般無聲又詭異,她的手不再顫抖,胸口不再火熱,她失去了所有感覺。

    突然,蔡一嘉拿出戒指,單膝跪在嚴美幸面前。「我的天使,請讓我守護你,永遠。」

    嚴美幸笑了,她伸出手,讓他將那閃閃發光的鑽石戒指套在她縴細的無名指上。

    現場再度響起如雷掌聲。

    田偲月突然覺得好想笑,這一切實在太滑稽、太荒謬了。

    她還以為蔡一嘉嘴裡一直幫助他、鼓舞他的天使及特別的女人就是她,她甚至想象著下一秒當他說出她的名字時,她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太好笑了,她真是天真。

    這時,她慢慢的又可以聽見聲音,而一旁傳來他人的竊竊私語——

    「聽說嚴美幸是基隆望族之後,家里很有錢。」

    「嗯,我聽說她個人的資產有幾千萬欸,而且她從沒上過班,光是領家族企業的紅利就能讓她過奢華的生活。」

    「呵呵,阿嘉真厲害,居然抓到這樣的千金女。」

    「他本來就很有辦法,我們哪能跟他比!」

    聽見他們說的話,田偲月頓時恍然大悟,蔡一嘉說嚴美幸幫了他很多,他的夢想能實現全是因為嚴美幸,指的是嚴美幸是他的金主吧!她借他的二十萬算什麼?

    她幫他代墊的錢算什麼?比起嚴美幸給他的,她付出的不過是九牛一毛。

    可是他怎麼能這麼對她?十二年的時間,她自己甘願,那沒話說。但他明知她是個小資女,二十萬也是存了很久才有的,他怎麼忍心坑她的錢?

    看見嚴美幸手上那閃亮的鑽戒,她忍不住想著,那其中是不是也有她的錢?

    她以為自己會痛哭,當面質問蔡一嘉,或是直接甩頭離開,但是她沒有,這個時候,她竟想起了紀航平。

    紀航平對她說過的話,嚴厲、殘忍,卻字字句句都真實,他一直以來都不是故意在誣蔑蔡一嘉,而是他早就知道蔡一嘉的為人,哪像她,她不只傻傻的為蔡一嘉辯護,還質疑紀航平的人品……

    她覺得自己蠢斃了,而且她真的很對不起紀航平。

    紀航平早就知道蔡一嘉的為人,也一直努力想要點醒她,奈何她執迷不悟,他說再多也不過是白費唇舌,還被她嫌棄了,直到她自己發現了這個血淋淋的事實,才總算能覺悟、死心。

    田偲月盡責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後,悄悄的換掉香榭的制服,這才離開。

    她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來這里,也是她最後一次見蔡一嘉,從今天開始,她要將腦中關于他的記憶全都格式化。

    步出香榭,田偲月以為被封印了十多年的眼淚終會潰堤,但是並沒有,對于蔡一嘉,她並沒有太多情緒,更別說憤怒或悲傷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反應會這麼平淡,畢竟她曾痴守著他十多年,是因為她早有心理準備,心底一直都知道蔡一嘉對她不是真心,她只是在自欺欺人,自我催眠,而如今雖對他的幻想破滅,卻因為心里有底而感覺不到心痛?

    她回頭看了一眼香榭,心里充滿疑惑。

    「喂!」突然,一旁的幽暗處傳來紀航平的聲音。

    田偲月本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立刻循著聲音望去。

    幽暗處,紀航平站了起來,朝她走來。

    她呆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紀航平轉頭看著香榭,若有所思,須臾,他將臉轉回,定定的注視著她,輕聲道︰「你可以哭。」

    田偲月一怔。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她今天會知道蔡一嘉的真面目,知道她今天會受傷,所以……他來了?

    這一刻,她的情緒才開始激動起伏,因為她發現一直守護著她的是紀航平。

    「今天我允許你大哭一場。」他眼神霸道卻又溫柔的看著她。

    迎上他的黑眸,她蹙眉苦笑。「我哭不出來。」

    「為什麼?」他問︰「心不痛嗎?」

    「沒我以為的那麼痛……」

    「十多年了,真的不痛?」紀航平有點擔憂地又問。

    田偲月沉默了一下,淡淡地道︰「可能我的眼淚被白胡子土地公封印了,所以不那麼痛。」

    「喔。」他微頓,然後一臉認真的注視著她。「那……你需要抱抱嗎?」

    聞言,她驚疑的看著他。

    他臉上帶著促狹卻又溫暖的笑意,他的眼神澄澈,他伸出了雙手,給予她安慰。

    她這麼蠢,還曾誤解他,他還是對她張開雙臂……想到這里,她的胸口涌上一股熱流,一個沖動,她撲進他懷里,緊緊抓著他。

    她沒哭,只覺得格外的安心,他的胸膛厚實又溫暖,他的心跳穩健,他的雙臂輕輕的卻堅定的抱著她。

    在他懷里,她覺得自己是寶貝。

    她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感覺,真的從來沒想過……

    她以為他會罵她笨,或是再補她幾槍,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抱著她,彷佛多久他都奉陪。

閉上眼楮,田偲月聽不見餐廳里的歡聲笑語,也聽不見路上車水馬龍,只有他的心跳聲,溫暖又溫柔。

    看似冷酷的他,沒想到竟有如此溫熱的心。

    「謝謝你……」她軟軟的說。

    「不客氣。」紀航平問︰「需要喝幾杯嗎?」

    「你明天不用上班嗎?」

    「幾杯酒還灌不倒我。」他淡淡一笑。「我還有幾瓶好酒。」

    田偲月抬起頭望著他,蹙眉一笑。「嗯。」

    翌日,香榭剛開店,來了第一位客人,指名要找老板蔡一嘉。

    蔡一嘉聽說有人要找他,立刻從辦公室出來。

    雖然十幾年未見,但蔡一嘉一眼就認出來是紀航平,他這麼亮眼、這麼突出,很難讓人遺忘,不過在他心底深處,他還是有點怕這位紀學長,不自覺心一緊,故作鎮定的笑問︰「你是……紀學長?」

    紀航平冷笑道︰「謝謝你沒忘了我。」

    「學長可不是那種讓人過目即忘的人。」蔡一嘉先吹捧他一番,然後涎著笑臉。「學長來吃飯嗎?我叫主廚幫你……」

    「不用。」紀航平直視著他。「我來要東西。」

    蔡一嘉愣愣的反問︰「要東西?什麼東西?」

    紀航平冷肅的目光直視著他。「那傻瓜十二年的青春,還有你欠她的錢。」

    蔡一嘉驚疑又惶恐的看著他。「學長,那、那是我跟偲月之間的事,跟學長一點關系都沒有吧?」

    他根本沒打算要還錢給田偲月,而且他知道她不敢也不會跟他索討。

    他的反應讓紀航平更為不滿,他冷哼一聲,「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跟我關系可大了。」

    「嘆?」蔡一嘉狐疑的望著他。

    「如果你腦袋沒壞,應該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吧?」紀航平唇角懸著一抹笑,讓人從頭涼到腳的笑。

    蔡一嘉疑怯的看著他。「什、什麼?」

    紀航平忽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狠狠的給了他一拳。

    「啊!」蔡一嘉哀叫的同時,餐廳里的員工也跟著驚叫。

    蔡一嘉跌坐在地上,痛得站不起來也無法做出反應。

    「這一拳,是我送你的。」紀航平一個箭步上前,又給了他一拳。

    「唉呀!」蔡一嘉痛得在地上打滾。

    這時,剛進門的嚴美幸看見未婚夫被陌生男人毆打,立刻沖了過來護著他,她害怕卻又生氣的質問道︰「你……你是誰?!」

    紀航平沒回答她的問題,冷冷的瞪著躲在她身後的蔡一嘉。「我早就警告過你不準傷害她,否則就讓你付出代價!」

    嚴美幸狐疑的目光在兩個男人之間來回,但護夫心切的她,還是強裝堅強的道︰「你……你真是野蠻!我要告你傷害!」

    紀航平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丟在地上。「我等著。」

    「你……」看著彷佛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嚴美幸也愣住了。

    紀航平目光如刃般射向神情驚惶、模樣狼狽的蔡一嘉,再次警告道︰「離她遠一點,還有,你應該知道她的賬號,立刻把錢匯到她戶頭,不然我會再來找你,到時……你就把那筆錢當醫藥費吧。」說罷,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嚴美幸見他離開,立刻關心著蔡一嘉的傷勢。「天啊,親愛的,你沒事吧?」

    她輕撫著他流血的嘴角及紅腫的臉。

    「沒事,別擔心……」

    「他是誰啊?他要你還什麼錢?又說什麼離誰遠一點?」嚴美幸滿臉問號。

    擔心煮熟的鴨子飛了,蔡一嘉竭盡所能的安撫道︰「只是一場誤會,有個學妹暗戀我,以為我也喜歡她,看見我跟你在一起就情緒崩潰……」

    「什麼?有這種事?那他是誰?」她問。

    「他是那個學妹的幹哥,他以為我騙他幹妹的感情,所以……」

    未聽完,嚴美幸已氣憤地道︰「真是可惡,我們一定要告他傷害!」

    「算了,誤會一場,把事情鬧大,大家都沒好處。」說完,蔡一嘉輕攬著她的肩,溫柔地道︰「對不起,你一定嚇到了吧,放心,我再也不會見那個學妹了,免得她又自作多情。」

    嚴美幸聽完,安心的一笑。

    下午一點半,田偲月迷迷糊糊的醒來,發現自己睡在紀航平家。

    這是他家的客房,平時放著他的東西。

    紀航平已經出門了,她猜想他今天是下午的門診,床邊擱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浴室里有我幫你準備的新牙刷跟毛巾,鞋櫃上有錢,想吃什麼就出去吃,不然也可以到診所找我。還有,去看一下你的戶頭里有沒有錢,沒有的話立刻告訴我。

    田偲詌uo蹲×耍 鎪急稈浪  恚克徊還嗆茸 私杷摶煌恚 愕煤孟袼 て謐≡謁乙謊且 擅矗炕垢 苑梗 嫻囊 炕褂校  肺 裁椿嵊星 棵揮械幕埃 治 裁匆 嫠咚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是起身梳洗一番,然後離開他家,她狐疑的前往最近的郵局,用提款卡查詢戶頭里有多少錢。

    不看還好,一看她真是驚呆了。

    「三……三十萬?」她懷疑自己的眼楮花了,還認真的數了一下有幾個零。

    見鬼,她的戶頭里真的有三十萬,比她之前存的還要多。

    是誰搞錯賬號,把錢匯進她戶頭嗎?咦?慢著,紀航平怎麼知道她戶頭里有錢,難道是他匯的?不對,他幹麼匯錢給她?又怎麼知道她賬號?

    為了解開這個謎團,她馬上來到他的診所,不過因為他正在看診,為了見他,她決定掛個號。

    他診所的生意真的很好,尤其是他當班的時候。他兩點半開始看診,她兩點半到,卻已經排到二十號,等了四十多分鐘才輪到她。

    田偲月飛快的走進診間,而早已在計算機上看見她名字的紀航平並沒有太驚訝。

    護士們都還記得她,于是很識相的站得遠一點。

    她一坐下就急切的開口,「欸!」

    「眼楮怎麼了?」他打斷了她。

    「嗄?」她一怔。

    「不是掛號來看眼楮的嗎?」紀航平的眼底閃著一抹促狹。

    「不是,我是來跟你說話的。」

    一旁的護士們聽見她的話,忍不住笑了。

    田偲月尷尬的縮著脖子,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有事跟你說。」

    「什麼事這麼急,不能等我休息時再說?」他語帶戲謔,「你該不是要跟我求婚吧?」

    「欸?」她先是一愣,然後羞紅了臉。「才不是!」

    她激動又可愛的反應讓護士們再也忍不住笑出聲音。

    田偲月覺得糗斃了,氣呼呼的瞪著他。「你幹麼捉弄我?我是有要緊事來找你的!」

    「我想不出有什麼事比跟我求婚還重要了。」捉弄她實在太有趣,紀航平欲罷不能。

    她漲紅著臉道︰「我為什麼要跟你求婚啊?」

    「誰知道?可能昨天我們那麼一抱,你就動心了。」他說。

    這話清清楚楚傳進跟診的護士們耳里,她們有志一同的露出驚訝的表情,你看我、我看你。

    田偲月驚羞慌張的看著護士們。「不,你們誤會了,我們不……不是……」她想跟她們解釋,可又覺得特意解釋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接著她羞赧又氣怒的瞪著氣定神閑的罪魁禍首。「你別再胡說了,我只是要問你為什麼我的戶頭里有那麼多錢?」

    紀航平挑了挑眉。「有多少錢?」

    「三十萬。」她說。

    「喔。」

    她焦慮地道︰「喔什麼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那是你的錢。」他說。

    田偲月怔了一下才道︰「我的錢?我沒有那麼多錢。」

    「是你借給蔡一嘉的錢。」

    她瞪大眼楮,困惑的看著他。首先,他如何知道蔡一嘉總共跟她借了多少錢?

    再來,他怎麼知道蔡一嘉匯錢還她?才這麼想著,她就已經脫口問出了,「你為什麼知道他還我錢?」

    「因為我今天去拜訪他。」紀航平說。

    「拜訪?」看著他臉上那犀利的表情及凌厲的眼神,她深深覺得他才不是去拜訪人家那麼簡單。

    「我對他曉以大義,請他趕快把錢還你,然後他就還了。」他說著,唇角一揚,露出得意的表情。

    她怔愣的看著他,好一會兒無法反應。

    他才不會對蔡一嘉曉以什麼大義呢!以她對他的了解,蔡一嘉肯定落了一個不怎麼好的下場,她擔心的問︰「你沒做出什麼犯罪行為吧?」

    紀航平帥氣一笑。「開玩笑,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她用懷疑的眼神睇著他。「我不希望你被告還是被報復……」

    「放心,我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他話鋒一轉,問道︰「錢沒少吧?」

    「沒有,而且還多了……」她誠實的說。

    「你就收下吧。」他說︰「他欠你的可多了。」

    田偲月情不自禁的注視著他,心里激動又感動。他又替她出頭了,就像從前一樣。

    「好了,我還有病人呢。」他伸出手,毫不顧忌其它人的存在,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一下。「先回去,別在外面亂跑。」

    「喔……」她莫名乖順的答應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3 07:04 PM

第六章

    晚上,田偲月手機響起,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電話,但她都還來不及開口,就聽到紀航平在手機那頭很凶的問道︰「你在哪裡?」

    她一臉莫名其妙。「當然是在我家。」

    「我不是叫你先回去,別亂跑嗎?」

    「我沒亂跑,我在家。」

    「我是叫你先回去我家。」紀航平有點惱。「你聽不懂人話嗎?」

    「你說先回去,我當然就回我住的地方,幹麼沒事去你家?」田偲月真不曉得他在不高興什麼。

    「別亂跑,我馬上到。」說完,他匆匆掛了電話。

    沒事捱「他一頓罵,她覺得好氣又好笑。

    半個小時不到,紀航平開車來到她家樓下,打電話叫她下樓。

    她一坐上車,他便惡狠狠的瞪著她。「你知道我今天看診到晚上嗎?」

    「不知道。」田偲月老實地回道。

    「我今天看了好多病人,累得半死,還要跑來接你。」他沒好氣地又道︰「就說了叫你回去,你怎麼聽不懂?」

    「我為什麼要回去你家?」她也有點生氣了。

    「因為我要照顧你。」他說。

    田偲月驚疑的迎上他熾熱又堅定的眸子。「嗄?我、我為什麼要讓你照顧?」

    「因為你蠢。」紀航平瞪著她。「我不想你再遇到蔡一嘉那種人,我得看著你。」

    這句話像是在罵她,也像是在糗她,可是她卻感覺到滿滿的愛及關懷,突然,她胸口一陣悸動,神情也變得羞澀。

    他瞥了她一眼,話鋒一轉,「吃飯了沒?」

    「吃過了。」她說︰「你之前買了很多吃的給我,那你……吃了嗎?」

    紀航平沒好氣的白她一眼。「你說呢?」

    「喔……那你要吃什麼?」田偲月吶吶的問。

    「吃你啦吃什麼。」他沒想太多,直覺回道。

    不過這句話卻讓她瞬間羞紅了臉,連忙低下頭不再看他。

    紀航平這才驚覺自己說了奇怪的話,不免有點尷尬。「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不會想吃我。」她說。

    他挑挑眉。「你又知道?」

    「我知道你比較想打我。」

    紀航平頓了下,輕笑道︰「不錯嘛,還有心情跟我斗嘴,看來你不是太傷心。」看她並沒有因為蔡一嘉的事而要死不活,他可真是松了一口氣。

    田偲月沉默片刻後露出釋懷的笑容。「用十二年的時間看清一個人,真的太久了……」

    「還不遲,你還年輕。」他說。

    「我也沒想到我這麼快就釋懷了。」

    紀航平打趣道︰「可能是因為錢拿回來了吧。」

    田偲月被他的話給逗笑了,心情也跟著輕松許多。

    看著她燦爛又天真的笑臉,他的表情不自覺跟著放柔,他想,他一直以來想守護的就是這樣的笑臉吧。

    「航平哥……」她目光一凝,認真而誠摯地道︰「謝謝你,雖然你一直在欺負我,但每次有人欺負我的時候,幫我的總是你。」

    「你現在知道誰是好人了吧?」他調笑道︰「你要怎麼感謝我?」

    「我也不知道。」田偲月微微皺起眉頭。

    「什麼不知道,快想啊。」

    「你有想法嗎?」她認真的問。

    「要報答我的人是你,你怎麼問我?」

    「可是我不知道你要什麼。」她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能給你什麼或為你做什麼。」

    看她一臉苦惱的模樣,紀航平唇角一勾。每次只要她在身邊,他就能很放松,和她相處的感覺真的很舒服。

    「我也很難跟你說我要什麼。」他意味深長地瞅著她。「這就要看你的心意跟誠意了。」

    田偲月很認真的思索著,沒多久又垮下臉來,沮喪的道︰「我真的不知道。」

    「別想了,我快餓死了,先陪我去吃飯吧。」

    「喔,好啊,這個很簡單。」

    「你是做吃的,有什麼好吃的可以介紹嗎?」紀航平雙手控制著方向盤,將車子開上車道,溫柔的笑問。

    「你喜歡吃什麼?中式、日式還是西式?」

    「隨便。」

    「喜歡飯還是面?冷的還熱的?」

    「都可以。」

    他的回答讓田偲月皺起眉頭,抱怨道︰「你這樣我很難介紹耶。」

    「就說都可以了,你不能自己作主嗎?」

    「喔……」她想了一下,笑道︰「有家壽司店不錯,在附近。」

    「我不喜歡冷飯跟酸飯。」紀航平馬上反駁。

    「那意大利料理?」

    「晚上我不吃乳制品,胃會不舒服。」他又有理由。

    田偲月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咕噥道︰「什麼都不要都不行,還說隨便都可以,有夠難伺候的,以後誰當你老婆誰倒霉……」

    聽見她的喃喃自語,紀航平忍不住又笑了。

    她撇過頭,正好看見他微笑的側臉,她瞬間呆住了,不只因為他難得露出這樣的笑臉,也因為他的笑容實在太迷人了。

    「航平哥……」她有些害羞的道︰「你應該多笑一笑。」

    他微頓,稍稍收起笑意。「為什麼?」

    「你笑的時候很好看。」

    紀航平眉心一揪,故作不滿的道︰「你是說我不笑的時候很丑?」

    「不是,都好看。」

    「既然都好看,我幹麼笑?」他皺皺眉頭。「沒事亂笑,我是瘋了嗎?」

    「可是我發現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比較會笑耶。」田偲月開玩笑地道︰「難道是我讓你氣瘋了?」說著,她自己笑了。

    紀航平白她一眼。「應該是你太蠢,蠢得讓我松懈了吧。」

    她這次不在唇舌上逞強,直接動手捶了他一下,不過她的力道打在他身上根本一點感覺都沒有,反倒把他逗得更開心了。

    為了幫蔡一嘉的忙,田偲月辭去做了三年的工作,如今看清蔡一嘉的真面目,她決定不再做傻事,卻沒想到原本的工作已經找到人頂替,她頓時成了失業人口。

    雖然紀航平不費吹灰之力就幫她要回了三十萬,可所謂坐吃山空,她要是不盡快找到新工作,遲早會被爺爺逼著回老家相親嫁人,於是她開始投履歷面試。

    兩周後的星期天早上,她在紀航平家的廚房忙著做他的早午餐。

    她又開始在沒有門診或是休診的時候到紀航平家做飯給他吃,他依然會不時要她幫他做便當,然後送到診所去,不知怎地,這已經變成常態。

    反正她現在待業中,他又總是那麼捧場的吃她做的料理,既然閑著也是閑著,她就當做磨練技藝。

    話說回來,她真的很感謝他。

    是她以前太笨,感覺不到他的好,還常常怪他、罵他,但其實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保護她,而且他總能發現別人察覺不到的事情,惡魔藏在細節裡,在她及所有人眼中那麼完美的蔡一嘉,他竟能覷見其黑暗的一面。

    想到他總是在提醒著她,在她迷惘時給她指引,在她傷心時給她擁抱,在她無助時給她溫暖……她的心好熱。

    為什麼在執著十幾年,赫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受騙上當的時候,她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傷心難受,甚至沒有半滴眼淚呢?

    純粹只是因為她的眼淚被封印了?不,她想,那是因為紀航平一直在她視線所及的地方,即使十幾年來他們不曾見面或聯,卻都大概知道彼此的近況。

    她太幸運了,竟有一個這麼強悍又真誠的大哥哥在守護著她……

    「欸。」突然,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田偲月感覺到他的氣息,很近很熱,她嚇了一跳,整個人跳了起來,臉也瞬間泛紅,她轉過身,卻見他用懊惱不悅的眼神看著她。

    「你是怎樣,居然嚇成這樣?我有病,還是會咬你?」

    「不是啦,你、你突然……」她下意識捂著發燙的耳朵。「你不要突然在我背後出聲,還靠那麼近……」

    就是這天真又純情的傻樣吸引著他,教他不論如何都想守護她,根本無法丟下她不管,也就是這樣,讓紀航平更想捉弄她。

    「你害羞?」他唇角一勾,一個轉身靠在流理台邊,兩只眼睛直直的看著她。

    「拜托,你都幾歲了。」

    「不是害羞,是嚇一跳。」田偲月眉心一蹙,羞惱的瞪著他。「你走開啦,別在這裡妨礙我做事。」說完,她還伸手推了他一下。

紀航平往旁邊挪動一小步。「廚房這麼大,我哪裡礙著你了?」

    「我做事時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盯著。」她說。

    他仍注視著她,而且眸光更加熾熱。「可是……我就是喜歡盯著你看。」

    田偲月被他的注視和言語攬得一陣心慌。「嗄?」

    他捉弄了她,心裡十分得意,不禁露出狡黠的一笑。「認真的女人最美。」

    聽著,她的臉像是火燒一般,熱燙得教她難受。

    他的話聽來像是在開玩笑,像是在捉弄她,可是又莫名認真得讓她心悸不已,她決定隨便找個話題以轉移這種奇怪的情緒。

    「航平哥……」她連看都不敢看他,雙眼死盯著正在切菜的手。「樓下的警衛阿伯說你在這兒住了幾年,都沒帶女人回來過,為什麼啊?」

    「沒有我想帶回來的女人。」紀航平淡淡的回道。

    「你沒有交過女朋友?」

    「沒有。」

    他已經三十歲了,有男模的身材、韓國歐巴的臉蛋、聰明的腦袋、良好的家世、高尚的職業,居然沒有交過女朋友?!

    對駒,這麼想起來,他好像也沒什麼朋友。

    田偲月難掩好奇的轉頭看著他。「為什麼?」

    「為什麼?」紀航平看著她那張天然呆的臉蛋跟無邪的大眼,不禁蹙起眉頭。

    「當然是……」

    看著她一臉迷惑,他真有種被她打敗的感覺。

    她真的還不知道?還感覺不到他對她的感情?她是真的太遲鈍太笨,還是跟他不來電?

    「欸.」他神情一凝,嚴肅的道︰「我問你一件事。」

    「喔,好。」她點點頭。

    「你一直希望蔡一嘉向你告白,對不對?」

    田偲月有點尷尬,也有點難為情。「是……以前是、是那麼期待著……」

    「會不會他其實跟你告白過,但是你不知道。」

    她一怔。「怎麼可能?」

    「當然可能,因為你很遲鈍啊。」紀航平說︰「有人喜歡你,你也不見得感覺得到。」

    「不會的,如果他跟我告白,我會知道,我有感覺的。」

    是出,這麼說來,蔡一嘉確實對她根本沒有那種意思,因為她從來感覺不到,真是有夠蠢的,她居然讓那種渣男耍了十幾年。

    「那我再問你。」他定定的看著她,語氣比剛才又嚴肅了幾分,「一個男的跟一個女的非親非故,為什麼他會照顧她、保護她?」

    「因為……愛嗎?」田偲月疑怯的問。

    紀航平咧嘴一笑。「看來你還不算太笨嘛,還有得救。」

    他這麼一說,她應該就能舉一反三,想到他為什麼一直照顧她、保護她了吧?

    她愣了愣。「所以呢?」

    「什麼所以呢?」

    「所以你問我這個問題有什麼用意嗎?」田偲月困惑的望著他,等待答案。

    紀航平完全傻眼,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

    搞了半天,她還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啊?他覺得好崩潰,也好絕望。

    「我收回剛才的話,你沒救了。」說罷,他狠狠的在她腦袋上彈了一下。

    「啊噢!」她哀叫一聲,氣呼呼的瞪著轉身走開的他,但還是不懂他究竟想說什麼。

    這天紀航平一進診所,護士便告訴他李德芳來了。

    他進到診間,看到母親坐在他辦公椅上,他不禁微微皺眉。「媽,那不是你該坐的位子,旁邊有沙發。」

    「航平,」李德芳神情凝肅的道︰「你是什麼時候跟田家的孫女扯上關系的?」

    母親劈頭就問起田偲月的事,教他有點訝異,但他很快就想到她的馬路消息從何而來。

    「我聽護士說常有個姓田的小姐替你送便當,我實在想不到別人了,是她嗎?」她語帶質問。

    「是又如何?」他不打算敷衍或是欺騙。

    聞言,李德芳霍地站起,幾個大步沖到兒子面前,激動的道︰「你是什麼時候跟那丫頭在一起的?這些年也沒聽鐵平提起過你們的事,為什麼……」

    「媽,」紀航平打斷她,表情有些不悅。「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時候來這裡打探我的事?」

    她自知理虧,但還是心系著兒子的情事,又追問道︰「你快跟我說,你們是怎麼遇上的?」

    「巧遇。」他說。

    李德芳眉心一擰,不願相信這樣的說法。「若只是巧遇,她為什麼會送便當來給你,我聽護士說她常來,是不是她纏著你?」

    「媽……」

    她根本沒心思聽兒子說什麼,一個勁的嘀咕道︰「我知道,她一定是看你現在是個開業醫生,知道你有這麼大一間診所,以為釣到金龜婿,才會像水蛭一樣黏上來。」

    母親的這番言論讓紀航平聽了很不高興,表情越來越難看。

    「我告訴你,他們田家可配不上我們紀家,她爺爺不過是個辦桌的,可不是什麼五星主廚,要不是你爺爺感念他以前的幫助,我們根本不會跟那種身分的人往來,她以為靠著她爺爺跟你爺爺這層關系,就能……」

    「媽!」他沉聲一喝,眼底迸出懊惱的冷光。

    迎上兒子銳利的目光,李德芳沒說完的話全卡在喉嚨裡。

    紀航平一字一句,說得平緩又嚴厲,「你要是再說這種話,別怪我發火。」

    「航平,你……」

    「她沒有纏上我,是我不想放開她。」他說。

    「你說什麼?」李德芳不可思議的瞪大眼。

    她不是笨蛋,當然聽明白兒子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她無法接受。

    「航平,你怎麼會……那丫頭她……」

    她想不通兒子怎麼會喜歡田偲月,又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他們兩個雖是青梅竹馬,但他跟田偲月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他們之間哪來的交集?他對她又是怎麼生出情愫的?

    「你現在知道了,可以死心了嗎?」紀航平走向診療室門口,打開門。「別再隨便替我介紹女朋友,我不需要,因為我心裡一直住著她。」

    他從來不和家人談論自己的情事及心事,就連弟弟都不知道他喜歡田偲月,可是從現在開始,他要名正言順的保護田偲月,他不能讓她受到一絲絲傷害。

    李德芳看得出來兒子不是為了逃避相親才這麼說,這太令她震驚了,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喜歡田家的丫頭,那個丫頭哪配得上她高帥優秀的兒子啊?!

    不成,她可不能讓這事繼續發展下去,她得想想辦法。

    「航平,你別生氣,媽是為你好……」她表面上不動聲色,但腦海中已經開始計劃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兩個不再有交集。

    「媽,不要再說那種話,也不要再浪費你我的時間,我是說真的。」像是看穿母親的心思,紀航平警告道︰「不要輕舉妄動,不然你會後悔。」

    李德芳心一震,驚疑的看著兒子,不敢相信兒子居然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我看診的時間到了,你快走吧。」他對她下了逐客令。

    李德芳沒有再多說什麼,拿了包包便離開了,可是她的心情卻怎麼也無法平靜。

    紀航平趁某天休假的時候,南下台中探望爺爺紀應明。

    祖孫倆輕松的聊著天,後來紀應明提起田三郎的事。

    「你三郎阿公真是固執,到現在還是不肯讓偲月那孩子繼續在餐界打拚,之前他生日時,偲月那孩子很有心,還特地回家做了一桌菜孝敬他,結果被他罵得枸血淋頭……」說到這兒,他輕嘆了口氣,「唉,兒孫自有兒孫福,他真是想不開。」

    「這事我知道。」紀航平輕點了下頭。

    紀應明微怔。「你怎麼知道?」

    紀航平把在高鐵站遇到田偲月之後所發生的每件事都告訴了爺爺。

    聽完,紀應明有點驚訝。「想不到你們又遇上了,還發生這麼多事……」

    「嗯。」

    「偲月那麼好的女孩,居然遇到那種壞男人,還浪費她的青春。」紀應明的神情有點懊惱。「這事要是讓你三郎阿公知道,他可能會剝了那小子的皮,再拆掉他的骨。」

    「不用三郎阿公動手。」紀航平淡淡的說完,啜了一口茶。

    紀應明先是一頓,隨即笑睇著他。「你對那小子做了什麼?」

    「只是稍微教訓他一下,還沒真的動手。」紀航平眼底閃過一抹銳芒。「我還要想想怎麼整治他。」

    紀應明蹙眉一笑,沒說什麼。

    他太清楚孫子的脾氣,也知道孫子對田偲月是什麼樣的感情。從小,孫子就一直保護著她,誰敢欺負她,孫子肯定不會讓那人好過,只不過這些事鮮少有人知道,而他雖然都知道,卻從來不問不說。

    孫子心高氣傲,待人處事都十分冷淡,可他知道,孫子其實有顆火熱的心,而且看來高傲的他,其實是個容易害羞的人,他總是表現出一副冷漠的樣子,有時只是為了掩飾他的不安及忐忑。

「你跟偲月十幾年沒見了吧,你還記得她的樣子啊?」紀應明若無其事的問。

    「在那之前幾個月,我就在桃園機場遇到過她。」

    紀應明先是一臉訝異,然後笑嘆道︰「你這孩子什麼都不說,是自閉孤僻還是在搞神秘?」

    「又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紀航平的語氣還是淡淡的。

    紀應明看著他,若有所思,旁敲側擊的又問︰「航平,你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他想也不想就回道︰「我診所很忙。」

    「是因為你心裡有個人吧?!」紀應明的笑意更深了。

    迎上爺爺幽深睿智的眸子,紀航平愣了一下。

    紀應明搖搖頭道︰「爺爺老了,眼花了,但心還透徹得很,你啊,從小就一直注意著偲月的一舉一動,人人都以為你是在找機會欺負她,但我知道,你其實是在保護她。」

    紀航平感到難以置信,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紀應明和藹的笑道︰「怎麼,我沒說錯吧?就是因為心裡有她,你才會到現在還是單身吧!」

    「爺爺……」

    「或許你並不是因為她才刻意單身,但我想,當心裡有個人時,是很難容下另一個人的。」紀應明像是想起什麼,眼底閃過一抹哀傷。「就像我還想著你奶奶,所以再也無法打開心房。」

    紀應明的妻子已辭世四十年,當時他還是壯年,很多人都勸他再找新的對象,可他忘不了妻子的美好,從此不再讓任何人進入他的心及生命。

    「偲月出生時你很開心,你一直很喜歡這個小妹妹。」紀應明說︰「稍微大了一點,你卻開始鬧別扭,見不得別人喜歡她,也不準誰欺負她,可是你自己老愛鬧她……

    「我跟你奶奶也是青梅竹馬長大的,我明白那種感覺……你從來沒讓她知道你喜歡她,我當初以為你是因為覺得她還小,後來你北上念書,之後鮮少回來,跟她也不再見面,我想,你可能是因為到了新環境,接觸了不同的人事物而不再對她執著,沒想到……」他望著不發一語的孫子,過了一會兒才又道︰「航平,你還是沒放下她啊。」

    紀航平沉默了好一會兒,思索著該不該對爺爺吐實,他以為除了他自己,沒人發現他對田偲月的感情,卻沒想到他縱然如此沉默壓抑及隱忍,還是逃不過爺爺的眼睛。

    也好,關於田偲月,他正需要一點建議。

    「爺爺,我該怎麼對她?」他眉心一擰。「她有夠遲鈍的。」

    紀應明忍不住笑道︰「她或許遲鈍,但你也太悶騷。」

    「咦?」他一怔。

    「你一直表現得像是壞人,她哪知道你對她好?」紀應明直白的說︰「你不能戴上面具當她的超人,你得讓她看見你真實的樣子。」說完他拍拍孫子的肩膀。

    「爺爺,我到底該怎麼做?」紀航平苦惱的用手爬梳頭發。

    紀應明哈哈大笑。「我這孫子腦袋瓜聰明,功課一流,戀愛學分卻不及格。」

    「爺爺……」他尷尬又懊惱。「別再取笑我了。」

    「女孩子都要人疼、要人寵、要人關心,你想想那個姓蔡的是怎麼虜獲她的心的,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他突然神情一斂,目光銳利的瞅著孫子。「我紀應明的孫子可不能輸給那種不學無術、只會哄騙女人的混蛋,爺爺很期待你們能開花結果。」

    「開花結果?這我不敢說……」紀航平蹙眉苦笑。「我不確定她會喜歡我。」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結果。」紀應明眼底迸出對他深具信心的銳芒。

    田偲月找到新工作了,是一間專做西班牙料理的餐廳。

    第一天上班,她非常興奮,腦海裡有各種積極又樂觀的想法,她告訴自己,這一次她要大展身手,努力朝女主廚的夢想前進。

    自我鼓勵完後,她拿起包包出門,準備去坐車,怎知一來到一樓,就看見紀航平的車停在那兒。

    見她下來,紀航平降下車窗。「上車。」

    「嗄?」她一臉疑惑的看著他。「我今天第一天上班,你可不要又想帶我去買菜,叫我做你的瑪麗亞。」

    「我只是要送你去上班。」他無奈的道,這小妮子究竟是怎麼看他的?

    哇,這麼好,居然當她的柴可夫司機?不過保險起見,她還是要再次確定才可以。「真的嗎?」

    「廢話。」紀航平白了她一眼。「快上車,這裡是單行道,不能停太久。」說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口氣不太溫柔,並想起爺爺說的話——

    女孩子都要人疼、要人寵、要人關心,你想想那個姓蔡的是怎麼虜獲她的心的,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如果是蔡一嘉,他應該會下車等她,然後幫她開車門吧?

    見鬼,這真不是他紀航平會做的事。

    但為了感動芳心,再怎麼別扭,他也得硬著頭皮幹。

    於是,他開門下車,走向她,然後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田偲月看著他,像是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生物。「幹……幹麼?」

    「你說話可以不要停頓嗎?我以為你在罵髒話。」紀航平睨了她一眼。

    「我才不會罵髒話呢。」

    是啊,她是不會,但她再不乖乖上車,他就不保證自己不會急到罵髒話了。

    「上車吧,我送你一程,順便聊聊天。」他說。

    「要聊麼?」

    「上車再說。」性急的他輕推了她一下。「快上車,我怕擋道。」

    田偲月這下子可不敢再多話了,她連忙鑽進車子裡,不過他的車又高又大,嬌小的她無法一氣呵成的上車,只能一手抓著門邊,一手抓著椅背,才剛爬上去坐好,手還沒來得及抽回,等著關門的紀航平見有一輛載著家電的小貨車進來,急忙甩上車門。

    「啊——」

    悲劇發生了。

    醫院裡,田偲月一邊用充滿怨念的眼神瞪著紀航平,一邊打電話跟餐廳經理請假。「對不起,我……我的手指頭骨折了,所以……」

    「是嗎?」電話那頭的經理沉默了幾秒鐘,才道︰「你好好養傷,然後再慢慢找工作吧。」

    「欸?」她一驚。「經理我……」

    「我們正缺人手,沒辦法一直等你,很抱歉。」

    「……喔,我明白了,對不起。」

    「再見。」電話那頭的經理先掛了電話。

    「再……見。」田偲月頹然的對著已經無聲的那端說再見。

    紀航平拿過她的手機,替她放進包包裡。「請好假了嗎?」

    「經理叫我好好養傷。」她懊惱的瞪著他。「我的工作泡湯了。」

    他一臉歉疚的瞅著她。「你在生氣嗎?」

    「你說呢?」田偲月沒好氣的回道。

    「我不是故意弄傷你的。」紀航平發誓,如果可以,他真心希望骨折的是自己。

    「關門都不看,你分明是謀殺!」她說話太激動,手指頭竟一抽一抽的,痛死她了。

    「害你受傷,你以為我好過嗎?」他的懊惱自責全寫在臉上。「我寧可自己手斷掉,也不想你骨折。」

    聞言,她的胸口一緊,不管這句話是真是假,真是聽起來窩心又揪心。

    「你放心,醫生是我學長,他醫術高明,你很快就會好,而且不會有什麼後遺癥。」紀航平安慰道。

    「多快?」田假月問。

    「大概一個月吧。」他說。

    她陡然瞪大眼睛。「一個月?!」

    「那已經是最快最好的狀況了。」

    田偲月不依的低吼,「我會坐吃山空啦!」

    紀航平想都不想就道︰「我養你。」

    迎上他過於熾熱的眼眸,她的心跳忽然激昂起來,隨即臉一熱,羞惱地道︰「養什麼養,你以為我是小貓還是小狗?」

    「我說真的。」他神情認真,完全不像在開玩笑。「我養你,讓我照顧你。」

    田偲月呆呆的望著他,驚覺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胸口好脹,臉頰好熱……她緊張得想立刻從他眼前消失。

    這種心兒怦怦跳的感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他會給她這種感覺?蔡一嘉曾說過很多讓她心動的話語,但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見鬼了,她的心髒像是要從嘴巴跳出來了。

    為了掩飾心慌,她故作懊惱,生氣的瞪著他。「你是因為弄傷我,所以想贖罪吧?我只是骨折,又沒殘廢,幹麼要你養?」說罷,她站了起來。「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坐車就行。」說完,她急著想逃。

    「偲月……」見她要走,他本能的伸出手拉住她。

    而同一秒,田偲月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啊——我的手指頭——」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3 07:12 PM

第七章

    紀航平非常堅持要田偲月搬進他家,而他的理由相當理直氣壯——

    「我弄傷你的手,害你丟了工作,所以在你復原前,我要負責照顧你。」

    她抗議無效,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將她的行李簡單打包,順理成章的將她拎回家裡養。

    在他家養傷的日子,她根本就是個公主、是個貴婦。

    他將客房騰出來給她,幫她添購了許多生活用品,也負責張羅她的三餐,下班後還包辦所有家務。

    她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像工蜂似的忙東忙西。

    老實說,田偲月還真沒享受過這種特殊的待遇,一直以來都是她伺候別人,從沒人伺候過她,更別說那個人還是向來高高在上的紀航平。

    她想,打死所有認識他的人,也沒有人會相信他竟會為一個女人做這些事。

    她想起他之前問她的話,一個男的跟一個女的非親非故,他為什麼會照顧她、保護她?當時她回答是因為愛,而他說她還不算笨。

    意思是……他照顧她、保護她,是因為愛她嗎?這樣的念頭一起,她的腦袋便熱到快爆炸。

    可是話說回來,愛有很多種,親情、友情、愛情,甚至是愛山愛海愛小狗愛小貓,都是愛,他對她,應該是哥哥對妹妹的那種愛吧?可能她太笨,讓他覺得不好好保護她不行……

    不知不覺地,田偲月在紀航平家住了一個月,手指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覺得是時候該離開了,她不能再依賴他的照顧,畢竟他不欠她什麼,對她沒有義務,但不知為何,一想到要離開他家,她竟有種說不上來的失落感,像是什麼失而復得的東西又要失去了一樣。

    可是不行啊,她得振作起來,她得自立自強,不能一直當米蟲。

    於是,她開始上網找工作。

    這天,紀航平結束門診回到家,發現田偲月已經煮好一桌菜。

    「你可以做飯了?」好久沒吃到她燒的飯菜,他既興奮又期待。

    「嗯,我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她伸出十指動了動。「而且我開始找工作了。」

    聞言,他一頓。「什麼?」

    「我不能一直賴在你家啊。」她說︰「我沒有理由吃你的、用你的、住你的。」

    紀航平沉默了一下,才幽幽的問道︰「你還是找餐廳的工作?」

    「是啊,那是我的興趣嘛!」田偲月微笑著點點頭。

    「那好,來幫我做菜吧。」他說。

    她一臉驚疑的看著他。「你說什麼?」

    紀航平神情認真地道︰「一天三餐,享勞健梗,我一個月付你33K,還供食宿,如何?」

    田偲月直覺他又在逗她。「別開玩笑了。」

    「我像在開玩笑嗎?」他挑挑眉,續道︰「別考慮了,你找不到這樣的工作,就答應吧。」說完,他大步走向臥室。

    「慢……慢著!」她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為什麼?」

    紀航平回過頭,挑眉笑睇著她。「什麼為什麼?我需要吃飯,你需要工作,不是嗎?」

    「但一個月33K實在……」

    「不夠嗎?」

    「是太多了啦!」他常罵她腦袋破洞進水,在她看來,他腦袋破的洞才大呢!

    「哇,太少也要嫌,太多你又有話講,你這種員工也太難伺候了吧?」紀航平沒好氣的彈了她額頭一下。

    「唉喔!」田偲月捂著發疼的額頭,氣呼呼的瞪著他。

    「就這麼說定了。」他說︰「明天開始上工。」

    「等等!」她還是拉著他不放。「不行,這根本是在佔你便宜啊!」

    他目光一凝,深深的注視著她。「只準你佔我便宜。」

    「咦?」她一怔,木木的看著他。

    看她一臉茫然,紀航平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田偲月,你是真的笨,還是在考驗我的耐性?」

    田偲月歪著頭,表情無辜又無害。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對你好?為什麼想照顧你-保護你?你又知不知道弄傷了你的手,我的心有多痛,有多自責?」他幽深而堅定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她。「你知不知道從很早以前,我的目光就總是追隨著你?你知不知道我得下多大的決心才能放下你?你又知不知道當我看見蔡一嘉利用你、耍你、傷害你的時候,我多想宰了他?」

    聽著他這番話,再迎上他熾熱的目光,她的腦袋有幾秒鐘的空白,直到他的手搭上她的肩頭,並微微用力捏著,她才突然回神,下一秒,她的臉倏地爆紅發燙。

    這足告白吧?如果不是告白的話,那是什麼?

    可是,他怎麼會向她告白呢?猶如神一般存在的他,怎麼會對她有興趣?從很久以前,他的目光就總是追逐著她?這怎麼可能?

    「航平哥,你……你有點嚇到我了。」田偲月曝嚅道。

    「我比不上蔡一嘉?」紀航平不滿的問。

    她毫不猶豫的搖搖頭。「當然不是,你比他好一千倍。」

    「是嗎?」他眉心一擰。「那你為什麼看不上我?」

    「我沒有看不上你啊,我只是……」她不安的抓抓臉。「是我配不上你吧。」

    「我不管什麼配不配,我只知道我對你……」說不出口的話卡在喉嚨,讓紀航平窘迫的紅了臉。

    他快被自己氣死了,對一個心愛的女人說我愛你又沒有困難,他為什麼做不到?可是他……唉,他從沒對任何人說過那三個字,他就是覺得彆扭。

    他一直覺得,愛不是靠嘴巴說說,而是要付諸行動,他盡一切努力去愛她、守護她,但就是說不出那肉麻又直接的情話。

    看他漲紅著臉,神情懊惱焦躁,田偲月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說不出口的話是什麼,她也跟著不知所措,滿臉潮紅,她唇瓣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他喜歡她?他愛她?像一個男人愛著一個女人那樣的愛?這是真的嗎?高不可攀、只能遠觀的紀航平,竟然喜歡出身普通、一事無成的她?

    她倒抽了一口氣,重新迎上他炙熱又專注得過分的眼眸,怯怯的問︰「航平哥,你現在是在捉弄我嗎?」

    「不是。」紀航平回得肯定。

    「那你說的這些話是、是那個……那個告、告白嗎?」迎上他帶著侵略性的眸光,她說話猛結巴。

    他微頓,眼底閃過一抹靦腆羞澀,隨即又沒好氣的道︰「你是笨蛋嗎?你感覺不出來是什麼,還要問我?」

    他的意思是……她沒猜錯,他確實是在告白?

    老天,怎麼她頭皮一陣發麻,有種撞鬼了的感覺?可在頭皮發麻的同時,她的胸口好熱,心跳好快。

    她受寵若驚,話說得更不清楚了,「航平哥,你是說……你、你喜、喜……喜……」

    紀航平不想再解釋,也不想再浪費時間,今天他就要讓她知道他的心意,知道他是如此愛戀著她,既然說不出來,那他就直接做給她看。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冷不防地吻上她的唇。

    田偲月瞪大雙眼,這是她的初吻,她緊張到心髒快從胸口蹦出來了。她的腦袋裡閃過很多過往的畫面,當初以為沒什麼,這一刻卻發覺都有其意義。

    原來那個壞心眼的大哥哥,其實是守護著她的騎士。

    她一直不明白他對她的感情,而這個吻已說明了一切。

    就這樣,田偲月成了紀航平的女朋友兼專屬大廚,每天為他料理可口美味又健康的三餐。

    他沒班的時候會待在家裡,他們會一起看DVD或是玩桌游;他有班的時候,她就一個人打發時間或是收拾整理。

    紀航平是個很霸道的人,常常用嚴厲的語氣對她說話,但她感受得到他滿滿的愛及關懷。

    有一次她不知道為什麼連續幾天都胃疼,他押她要去看醫生,她卻不肯,他每天會問她好幾次胃還痛不痛,如果得到的是「好像不痛了」這樣的回答,他就會非常生氣。

    昨天,他又問她胃還會不會不舒服,她說已經不痛了,都好了,他卻表情嚴肅,語氣嚴厲的警告她——

    「你最好是真的不痛了,可不要騙我,要是你隱瞞自己的身體狀況,我可是會很抓狂。」

    雖然他說話的樣子好凶,語氣也帶著濃濃的狠勁,可是她就是知道他是真心關心她、擔心她。

    他總是用一種尋常女生不太能接受的方式愛她寵她,而那竟意外的是她需要的。

    有時,她真覺得不可思議。

    在她的成長過程中,他曾經是個猶如鬼見愁般的人物,但是現在他們卻成了男女朋友,而且相處得十分輕松自在。

這天,紀航平是上午的門診,依照往例,他大約一點半就會到家。

    於是田偲月趕緊準備食材,要在他回家前準備好午餐。

    她正要烹調最後一道菜時,聽到開門的聲音,她抬頭看了一下廚房牆上的時鐘,心想他今天提早來了。

    「今天比較早喔?」她在廚房裡開心喊著。

    不過她遲遲沒有聽到他的回應,但是又有腳步聲逐漸往廚房靠近,她狐疑的轉頭一看,差點嚇到尖叫。

    進來的人不是紀航平,而是他的母親李德芳,雖然她已經很多年沒看到李德芳了,但她駐顏有術,模樣並沒有多大變化……

    田偲月記得很清楚,她小時候,李德芳總是用一種冷淡又睥睨的眼神看著她,那種冷淡跟紀航平不同,雖不見得有惡意,卻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不以為然。

    「紀……紀媽媽?」她沒想到李德芳有紀航平家的鑰匙,更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

    剛下飛機就直奔兒子家的李德芳,怎麼都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兒看見田偲月,不過仔細一瞧,還是可以看出她童年時的影子,那雙大眼,那俏鼻,那嘴唇……確實是她。

    最讓她震驚的是,田偲月在廚房做飯,衣著輕便,簡直像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你在這兒做什麼?」李德芳難掩驚怒。

    「我……」田偲月一臉做錯事的小媳婦模樣,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是低著頭。

    李德芳瞥見桌上的幾道菜,陡然一震。「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在幫航平做飯?」

    「是、是的……」她曝嚅道。

    「你跟航平究竟是怎麼回事?」

    「紀媽媽,我是領薪水幫航平哥準備三餐。」田偲月直覺說了謊。

    她知道在李德芳眼裡,她根本配不上紀航平,從小她就知道李德芳瞧不起她,也瞧不起她的爺爺奶奶,要不是她爺爺跟紀應明是生死之交,李德芳根本不會跟田家人有任何接觸。

    李德芳一怔。「你說什麼?」

    「他雇我幫他做飯,只是這樣……」

    李德芳知道當然不只這樣,因為兒子親口承認他喜歡田偲月,心裡只有她。

    看著田偲月,她想到的是她非常中意的那位上海千金。那位小姐身世背景不凡,容貌姣美,又是畢業於美國名校,她真不懂兒子是哪條筋不對,居然痴戀著一個這麼平凡無奇的女人?

    「航平就是善良,他一定是怕你沒飯吃,才會施舍你吧?」李德芳無所不用其極的打擊她,就是希望能趕走她。「我警告你,你不要利用他的善良跟他對你的同情,妄想跟他有什麼進展,航平是紀家的長子,是眼科名醫,將來就算他不接手紀家的事業,光是繼承紀家的資產就夠他吃喝幾輩子,他的對象絕不是像你這樣出身的女人!你爺爺只是個辦桌的,你在飯店攪和三年,也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廚房助手,可是航平他……」

    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她嚇了一跳,田偲月也是,兩人同時轉頭一看,就見不知何時回來的紀航平正面覆寒霜的站在不遠處。

    李德芳罵得太激動,沒注意到兒子,田偲月則是被罵得發傻,也沒注意到他。

    他站在那兒約莫三分鐘了,母親那些刻薄又蠻橫的話語,他字字句句聽得清清楚楚,母親的態度讓他感到憤怒又失望,而田偲月的委屈讓他覺得歉疚又憐惜。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種話會是從母親的嘴裡說出來的,他知道母親出身名門,自小富貴,有著根深柢固的門第之見,但紀、田兩家是世交,她不應該破壞這樣的情分。

    「航平……」李德芳見兒子表情難看,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一番話他全聽到了,原本囂張的氣焰頓時消退。

    「媽,你簡直走火入魔。」即使是自己的母親,他仍就事論事,毫不護短。

    她懊惱的看著兒子。「兒子,媽只是……我是在替你打算,你……」

    「你是在破壞我們母子的感情。」紀航平說得毫不客氣,「你要是再執迷不悟,就不要再來找我了。」

    聞言,李德芳驚愕又憤怒。「航平,你為了這個丫頭,居然……」

    「媽,你回去想想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如果你還有一點理智跟厚道,就應該感到慚愧。」他語氣嚴厲地道。

    被兒子當著外人的面打臉,尤其是在田偲月面前,李德芳惱羞成怒,她恨恨的瞪了田偲月一眼,不甘心地道︰「你不是真心愛著她,你只是同情她,她利用你的弱點纏著你,你知道嗎?」

    「媽。」紀航平冷冷的回道︰「首先,你兒子不是傻瓜,同情跟愛,我分得清楚,再來,她從來沒有纏著我,是我不肯放了她。」

    田偲月驚訝的瞪大眼楮,他這番話等同於向李德芬宣告了她的身分,他讓李德芳知道他心裡只有她。

    她得說,這比八百句我愛你更令她感動及激動。

    「航平……」李德芳還不死心。「你沒見過那位金小姐,如果你見到她,你會……」

    「媽,我活到現在,看過的女人比你以為的多。」紀航平神情嚴肅,語氣堅定,「我見過太多的人,但我最忘不了的是那個傻傻吞下金魚的女孩。」

    聞言,田偲月的腦袋瞬間發脹、發熱,完全無法思考。

    「航平……」看兒子怎麼講都講不聽,李德芳氣紅了眼眶。

    他嗓音︰沉,又道︰「不要逼我做出讓你難堪或難過的決定。」

    「航平,她配不上你,更不配當我們紀家的長媳!」

    紀航平毫不留情的回道︰「不,是你不配當她的婆婆。」

    李德芳懊惱地瞪著兒子。「你到底是著了什麼魔?」

    「從她還是個孩子時我就喜歡她了,經過十幾年不看、不問的日子,我還是喜歡她,對,我是著了魔。」他唇角一勾,目光澄澈而堅定。「不管她在哪裡,我都會找到她。」說著,他對母親伸出手。

    李德芳不解的看著他,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鑰匙還我。」他說︰「在你清醒之前,我不會再讓你隨意進出我家。」

    李德芳心不甘情不願的交出鑰是,又狠瞪了田偲月一眼,這才氣憤的離開。

    紀航平把鑰匙隨手一放,若無其事地笑問︰「能吃飯了嗎?我肚子好餓。」

    這時,田偲月才慢慢的回過神來,想到李德芳對她的嫌棄,想到他為了她忤逆母親,又想到他們的未來恐怕多災多難多險阻,她難過極了,低著頭,不發一語。

    「你怎麼了?」紀航平挑挑眉,一派輕松,彷佛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看著她。

    「我……我覺得很抱歉……」

    「抱歉?」他挑眉一笑。「你做了什麼壞事?在飯菜裡吐口水呀?」

    田偲月一聽,急忙搖搖手。「沒有沒有,我才不會那麼缺德。」

    看她一臉認真,紀航平忍俊不住的笑出聲。「我知道你沒有,你這個小箍蛋。」他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她的頭。

    其實他知道她在糾結什麼,就是因為這樣,讓他想要維護她的心意更加堅定,而且愛什麼人是他的自由,沒道理受人擺布。

    「放心吧,我媽那個人沒那麼玻璃心。」他灑脫地道。

    田偲月猛地抬起頭,崇拜的望著他。「你真的是金頭腦高材生,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就知道……」

    被她稱贊紀航平一點都不高興,反倒淡淡的道︰「你那金魚般的腦容量,能有多難猜?」

    又被他逮到機會損了一下,她感到羞惱,但沒有生氣。確實,她的腦袋很普通,想法也很單純。

    「雖然我對我媽說了重話,她好像很傷心,但你放心,她一走出門口就會振作起來,然後盤算著下回要怎麼對付我。」紀航平撇唇一笑。「你與其擔心她,不如擔心我吧。」

田偲月困惑的眨了眨眼。「要擔心你什麼?」畢竟是親母子,李德芳再怎麼不高興,也不可能找兒子麻煩吧。

    「我媽要幫我介紹那個什麼上海金小姐,你不擔心嗎?」他壞心眼的笑問︰「人家比你聰明比你漂亮,你不怕我被搶走?」

    她羞赧的看著他,有一點點無辜又有一點點無奈。「我不如人,也只能認命。」

    「這麼快就認輸了?你也太沒志氣了。」

    「不是的,因為紀媽媽不喜歡我……」田偲月重重嘆了一口氣,才又續道︰「我覺得心情好復雜,你這麼維護我,讓我覺得自己很重要,可是害你和紀媽媽鬧得不愉快,我又覺得很對不起你們,所以……」

    她話未說完,紀航平便一把將她撈進懷裡,緊緊的抱住。

    她愣了一下,臉紅心跳,僵在他懷裡。

    「做母親的,終究會屈服的。」他說︰「我媽雖然固執又自我,但她不是壞人,等她發現你的好,想法就會改變了,你不要想太多。」

    田偲月沒辦法像他這麼樂觀。「如果紀媽媽就是不準呢?」

    紀航平捧起她的臉,調笑道︰「你可別問我你跟我媽掉進水裡,我先救誰那種蠢問題。」

    她蹙眉一笑,表情嬌憨可愛。「我不會那麼問,而且我會游泳,不用你救。」

    「田偲月……」他突然笑意一斂,專注的看著她的眼楮。「我對你的感情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會輕易放棄,我會一直努力,我會試著讓她了解你、接受你,所以你也不準放棄,聽到沒?」

    迎上他認真又堅定的眸子,她的心情一陣激動,他就是有辦法讓她覺得她對他是非常重要的寶貝,除了家人之外,只有他能讓她有這樣的感覺,想到這裡,她心一緊,緊緊回抱住他。「航平哥……」

    「你可以不要再叫我航平哥了嗎?」紀航平不是很滿意的皺起眉頭。「叫我哥,讓我有種在搞**的感覺。」

    「是喔?」田偲月終於重展笑顏,故意調笑道︰「你這麼敏感?」

    「是啊,我很敏感。」他白了她一眼。「你這麼抱著我,我更敏感。」

    她過了幾秒才意識到他的言下之意,臉一熱,她急急松手,故作輕松的道︰「要不然叫你……航平歐巴?」

    「你是韓劇看太多吧。」

    「只叫名字很別扭嘛。」田偲月咧嘴一笑。「就這麼決定了,航平歐巴,歐巴,歐巴。」

    看她喊他歐巴時那開心愉悅的表情,紀航平雖不喜歡,但還是依了她。沒辦法,誰教他就是愛她呢。

    「行了,別一直叫。」他打斷了她,話鋒一轉,「話說回來,我們的事也該跟三郎阿公跟阿嬤說了吧?」

    她一鷙,笑容馬上不見。

    「怎麼這樣的反應,你不打算讓他們知道嗎?」他問。

    「不是,我、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田偲月吶吶地道。

    紀航平不悅的抗議道︰「你做什麼心理準備啊,我見不得人嗎?不能帶去給他們老人家看?」

    「不是啦!我是怕他們會太驚嚇。」爺爺奶奶要是知道她交往的對象是紀航平,一定會嚇到假牙都噴出來。「我爺爺一定會覺得是我高攀了你……」她有點小撫怨。

    他挑挑眉。「那不更好,你這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我覺得我爺爺會……」

    紀航平打斷道︰「田偲月,你給我聽好了,不要妄自菲薄,不要說什麼高攀不高攀,兩個人相愛,不是因為條件的媒合,你懂嗎?」

    田偲月點點頭。

    「沒有好或壞、貧或富,沒有愚蠢或聰明……」他一字一句說得堅定,「我們在一起,只是因為我們想在一起。」

    他這番話教她怔愣住,痴痴的瞪著眼、張著嘴,不自覺用一種崇拜到五體投地的眼神膜拜著他,她情不自禁又猛地一把抱住他。「航平歐巴……」

    紀航平沒好氣的推開她的頭。「別把我當什麼都教授,快去弄吃的,我餓了。」

    田偲月的精神為之一振,立刻起立敬禮。「是的,歐巴!」

    看著她蹦蹦跳跳走開的身影,他寵溺的笑了。

    彰化,田宅。

    打開門,看見田偲月跟一個高大體面的男人站在門口,田李穗愣了一下,自己的孫女她當然認得,可是這個男人……過了幾秒,她才驚喜的叫道︰「唉呀!是航平啊!」

    「是呀,阿嬤,好久不見了,您老人家身體還好嗎?」紀航平有禮的打招呼。

    田李穗開心的笑道︰「很好很好,好多年沒見到你了。」

    「嗯,很抱歉,我去台北念書後就沒再回來探望三郎阿公跟阿嬤。」紀航平一臉歉疚。

    「念醫學院、當醫生都很忙,沒關系。」田李穗突然注意到孫女的神情略顯緊張,似乎有點不安,她試探的問道︰「航平呀,你怎麼會跟偲月一起回來呢?」

    「阿嬤,我今天來是……」

    「阿嬤!」田偲月有些激動的搶白,「我是在高鐵上巧遇航平歐巴的啦!」

    「歐……歐什麼巴?」只看鄉土劇的田李穗不知道什麼是歐巴。

    「喔,不是啦,我是說航平哥……」田偲月慌慌張張的。「我是在高鐵上遇到他,然後他說很久沒見到你們了,想順道來看看你們……」說著,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紀航平一眼,發現他正眉心緊鎖,一臉不快。

    她不是不想承認他們的戀情,只是突然之間感到好慌。

    「是嗎?」田李穗雖然覺得孫女怪怪的,但沒有多想。「先進來坐吧,航平,今天就在這兒吃中飯,好嗎?」

    「那就麻煩阿嬤了。」他有禮地道。

    「不麻煩。」田李穗笑得可開心了。「不過是多副碗筷,來。」

    兩人隨著田李穗進到屋裡,田三郎正在泡茶,抬眼一看到熟悉卻又陌生的紀航平,他愣了一下。

    「是航平來啦。」田李穗怕他認不出來,急忙提醒。

    「我當然知道是航平,只是……」田三郎站了起來。「航平,很多年沒見到你了。」

    「三郎阿公,抱歉,我這麼多年來都沒來探望過你們。」紀航平鞠躬致歉。

    「別這麼說,我聽你爺爺說你很忙。」田三郎笑說︰「你的事業做得不錯啊。」

    「不是什麼事業。」他謙遜地道。

    「第一賣冰,第二做醫生,當然是很好的事業呀。」田三郎太久沒見到他,有點興奮過頭,一時忘「孫女的存在。

    「航平跟偲月在高鐵遇到,就順道來看看我們。」田李穗說。

    「是喔?」田三郎上前捏了捏他結實的臂膀。「唉呀,真的好久沒見了,你回來看你爺爺?」

    「嗯。」看爺爺雖然也是行程之一,但他最主要的目的是來跟兩位老人家報告他和田偲月的事,只不過剛才她都說是巧遇及順道,他現在真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想著,他沒好氣的又瞪了田偲月一眼,好個田偲月,打亂了他的計劃。好,看他待會兒怎麼捉弄她。

    「來,坐下來喝茶,我才剛開始泡呢。」田三郎十分熱絡的拉著他在廳裡坐下,問東問西的,興奮極了,卻完全冷落自家孫女。「航平,你真的很爭氣,還有自己的診所,你爺爺不知道有多驕傲。」

    「三郎阿公,醫生也只是一種職業,沒什麼了不起的。」

    「當然了不起啊!」田三郎瞥了孫女一眼。「你看偲月,在飯店裡混了三年多,還只是個小助手。」

    「三郎阿公別這麼說,廚師是一份好工作啊。」紀航平撇唇一笑。

    「女人當什麼廚師?還不如找個男人嫁了,有人養比較實在。」田三郎這話是故意說給孫女聽的。

    「三郎阿公,你放心吧,早晚會有人養偲月的。」紀航平說著,笑瞥了田偲月一眼。

    對上他那狡黠的目光,田偲月的心用力跳了一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還賴在台北不肯回來,看來是打算在那家飯店當一輩子的廚房助手了。」

    田三郎的語氣帶著氣惱。

    「咦?」紀航平假裝疑惑地問道︰「三郎阿公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田三郎一愣。

    「偲月跟我說她已經離職了。」

    此話一出,田偲月整個人差點兒跳起來。她難以置信的瞪著紀航平,不敢相信他居然洩她的底。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3 07:14 PM

第八章

    田偲月失業這件事,一直都不敢告訴爺爺,因為爺爺一旦知道了,就會逼她回彰化,然後每天幫她安排相親,紀航平明明就曉得事情的嚴重性,為什麼還要說出來?!對了,他在報復她,因為她不敢承認他們是一起回來的。

    她懊惱的瞪著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偲月,你離職了?」田三郎難掩驚疑。「那你為什麼不回來?」

    「我……我還在找工作呀。」田偲月隨便找了個理由。

    「找什麼工作?快給我回來,你都二十六、七了,還不趕快找個人嫁了?」田三郎說完,轉向紀航平。「航平,你說,女孩子是不是找個好歸宿嫁了比較重要?」

    「是沒錯。」紀航平偷瞄她一眼,勾起饒富興味的笑。

    「就是說嘛。」有紀航平助陣,田一郎說話更大聲了,「偲月,你馬上給我回彰化,我幫你安排相親。」

    「阿公,我不要啦!」她哀怨得五官都皺在一起了。

    「什麼不要!」田三郎發火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我不要相親,好像在超市挑菜一樣。」她皺著眉,嘟著嘴,兩頰氣鼓鼓地。

    田三郎不以為然。「什麼在超市挑菜。」說著,他想起幾個月前曾聽紀應明提過紀航平相親的事。「航平,你是不是也有相親?」

    「嗯。」紀航平誠實地回道︰「我媽安排的。」

    「你媽一定幫你挑了很好的對象。」田三郎說︰「我也一定會幫偲月挑很好的對象,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排斥。」

    紀航平微笑道︰「可能她心裡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吧。」

    「怎麼可能?」田三郎狐疑的看著孫女。「偲月,是這樣嗎?」

    「我、我……」田偲月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響應,急得滿臉通紅。

    田李穗見孫女一臉窘迫,有技巧的又將話題轉回紀航平身上。「航平呀,那你有跟你媽媽幫你安排的那位小姐交往嗎?」

    「沒有。」紀航平坦率地回道︰「因為我有喜歡的對象了。」

    田李穗一聽,跟丈夫交換了一個眼神,她接著又問︰「既然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媽媽為什麼還要你去相親?」

    「因為我媽冥頑不靈,她腦子沒進化,還活在滿清末年或是民國初期。」

    兩位老人家聽了不免有點尷尬,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才好。

    過了一會兒,田李穗才道︰「航平呀,你喜歡的女孩子一定不差,也許你媽媽只是還不了解她……」

    「或許是吧。」紀航平說這話時,不經意的瞥了田偲月一眼。

    迎上他那「奸巧」的目光,田偲月只覺頭皮發麻。他到底想做什麼?

    「航平,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是做什麼的?」田三郎問。

    「她在飯店工作,是廚師。」他說。

    「咦?」兩人一聽,訝異地同聲問道︰「跟我們家偲月是同行?」

    「嗯。」他點頭。

    田偲月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直覺告訴她,不能再讓紀航平說下去了。「航平哥,不早了,你還是回台中看你爺爺吧。」

    「偲月。」田三郎不悅的皺起眉頭。「你這孩子真沒規矩,怎麼在趕客人?」

    「阿公,他……」她漲紅了臉,一臉懊惱無奈。

    田李穗看著紀航平和自家孫女,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毫無理由的巧合。

    孫女辭職、多年不見的紀航平突然來訪,還有,兩人之間那不尋常的對話及眼神交流……這一切的一切都教她開始生疑。

    「航平,你剛才說你喜歡的女孩也是廚師?」田李穗接續剛才的話題。

    「是。」紀航平徑自續道︰「她小我三歲,有點笨笨的,但是天真善良,她小時候很愛哭,常常被欺負……」

    田三郎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但仍忍不住問道︰「航平,那女孩是……」

    「我喜歡她很久了,從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紀航平說話的同時,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盯著滿臉潮紅,只差沒找個洞把自己給埋了的田偲月。「她很傻,連我騙她金魚是糖果都信,但我就是喜歡那樣傻傻的她。」

    迎上他專注又熾熱的目光,田偲月的胸口脹得厲害,她突然覺得內衣好緊,讓她幾乎要無法呼吸。

    這就是紀航平今天來拜訪的目的,他決定毫無保留的在田家兩位長輩面前坦白多年心事,這是一種負責任的態度,他知道田偲月是兩位老人家心頭的一塊肉,掌上的一顆珠,他得讓他們知道他的心意,並相信他能帶給田偲月幸福。

    「航平,你說的是……」田三郎的聲線微微顫抖。

    紀航平堅定而誠懇地道︰「三郎阿公,我很喜歡偲月,請讓我照顧她。」

    田家兩老驚呆了,木木的看著他。

    怎麼可能?那麼優秀的他,居然一直喜歡他們的孫女?他們壓根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

    「航平,怎麼會是偲月呢?」田三郎難以置信。「她……她哪裡配得上你?」

    聽爺爺這麼說,田偲月感到不服氣,可是氣人的是,她也覺得爺爺並沒有說錯。

    「你怎麼這麼說?」田李穗拉了丈夫一下。「咱們偲月也不差呀,你這麼說不只羞辱了偲月,對航平也很失禮,好像他的眼光有問題似的。」

    田三郎覺得妻子說得不無道理,頓時有些尷尬,急著想要解釋,「航平,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紀航平淡淡一笑。「三郎阿公,我今天來的目的是想告訴你們,我跟偲月正在交往,而且她住在我那兒。」

    此言一出,兩老幾乎同時發出驚呼聲,「啥?!」

    未嫁的孫女住進男人家裡,即便那個人是紀航平,他們也難免震驚。

    田偲月簡直快氣炸了,他們說好只提交往的事,怎麼他連「同居」這件事都說了?出,真是個腹黑鬼,居然這樣捉弄她?她氣得連名帶姓叫他,「紀航平,你別再說了!」

    紀航平挑眉一笑。「我們不是說好要跟阿公阿嬤坦白嗎?」

    「我們只說要提交往的事,誰教你連這種事都說?!」

    田李穗追問道︰「偲月,聽你這麼說,是……真的?」

    「呃……」看著震驚不已的爺爺奶奶,田偲月的頭皮又麻又癢。「我只是、我是……我們沒睡一起啦!」

    田三郎跟田李穗又互看一眼。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田三郎一臉嚴肅。「你們快說。」

    「三郎阿公,你別生氣。」紀航平氣定神閑地道︰「我跟偲月在交往,而她也確實住在我家,不過那是因為她離職了,又找不到適合的工作,所以我就雇用她當我的管家,幫我打掃跟料理三餐,她有自己的房間,我也沒做什麼逾矩的事。」

    聽他說得如此篤定又誠懇,田三郎稍微冷靜下來。

    「偲月現在是我的女朋友兼管家,嚴格來說,她現在有工作,而不是無業。」

    紀航平依舊維持優雅的微笑。「今天我要跟三郎阿公跟阿嬤報告的是,我是以結婚為前提跟偲月交往,請你們放心,我會對她負責,而且我會好好照顧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欺負她。」

    聽到他的保證,田三郎跟田李穗慢慢從驚嚇中回過神,其實對於他,他們兩個老人家是絕對的放心及安心,他們甚至覺得是自家孫女上輩子燒了好香,才有他這樣的人愛護著她,只是想到紀航平的母親,他們還是難掩憂心。

    田李穗的表情有些為難。「航平,可是你媽媽不喜歡偲月,她不會贊成你們在一起。」

    「請你們放心,我會解決的。」紀航平說著,突然起身,在兩位長輩面前跪下,像日本人那般慎重其事的趴地跪求,「三郎阿公、阿嬤,請將偲月交給我吧。」

    這一幕,不只田三郎跟田李穗嚇了一跳,就連田偲月都忍不住站了起來。

    她根本不知道他會來這招,天啊,那個驕傲又跩個二五八萬的紀航平,居然為了她下跪?

    田三郎跟田李穗互視了幾秒鐘,驚慌中又隱隱感到欣喜。

    「紀航平,你幹麼這樣?」田偲月覺得好窘。「你快起來啦!你在演電視劇嗎?」

    紀航平抬起頭,什麼都沒說,只是堅定而真摯的直視著田三郎。

    田三郎與他相視兩分鐘,一語不發。

    靜默的兩分鐘猶如一世紀般漫長,教田李穗和田偲月坐立難安。

    突然,田三郎長嘆了一聲,然後淡淡的笑了笑,接著,他站起身伸出手,一把拉起紀航平,一六三的他抬頭注視著一八五的紀航平,眼底滿是對他的期待及信任。「航平,偲月就拜托你了。」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田李穗和田偲月都感動得眼泛淚光。

    「三郎阿公、阿嬤,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紀航平再一次保證。

回台北的路上,田偲月安靜的坐在副駕駛座上,不時偷瞄著正專心開車的紀航平,他的側臉好好看啊!

    「看什麼?」突然,他微皺眉頭問。

    「你有第三只眼睛嗎,要不然怎麼知道我在看你?」她好笑的問。

    「你用那麼熾熱的眼神看著我,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直視著前方,續道︰「看什麼?」

    「看你帥呀!」田偲月咧嘴一笑。

    紀航平快速轉過頭瞪了她一眼。「少來。」接著馬上轉回去注意路況。

    「嘿嘿。」她嬌憨的笑道︰「真的很帥耶!」

    「沒蔡一嘉帥啦|」他酸溜溜的道︰「你喜歡他十二年。」

    「幹麼這樣……」田偲月尷尬的搔搔臉頰。「我以前涉世未深,好傻好天真嘛。」

    紀航平冷哼一聲,並沒有搭腔。

    為了不讓他最感冒的蔡一嘉破壞現在的美好氣氛,她急轉話峰,「你這麼帥,難怪紀媽媽不準你跟我交往,如果你是我兒子,我也希望你能跟更好的女生在一起。」

    「你夠好了。」他說。

    他是眼科名醫,她是廚房的小助手;他是望族之後,她只是尋常人;他聰明,她平庸;他身高一八五,她一六0不到;他帥到爆表,她……好吧,她是也不差,但是他值得更好的。

    經過以上的比較,她有些自卑的道︰「我……我配不上你。」

    「哪裡配不上了?」

    「都配不上。」田偲月越想越沮喪。

    「我覺得我們很相配。」紀航平說得理直氣壯。

    她抬起眼注視著他,一副「你腦子秀逗了嗎」的古怪表情。

    「兩個人在一起是互補的。」他說︰「你笨,我聰明,互補,至少我們吵架時沒有旗鼓相當,難分軒輊的問題。」

    田偲月覺得他這話有點怪怪的,他是在安慰還是……

    「我有成就,你……普通,這是互補,這樣你會一直崇拜我。」

    她偷偷翻了個白眼。暗?這也算互補?

    「我高,你嬌小,這也是互補。站在優生學的立場,你本來就該找個高個兒繁衍後代。」

    田偲月羞紅了臉。什麼繁衍後代,她是母豬還是蛋雞啊?

    紀航平轉頭,迅速的看了她一眼,認真的問︰「田偲月,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單身嗎?」

    「唔……」她認真的想了想,回道︰「因為你很挑。」

    他眉心一擰。「我很挑就不會喜歡上你了。」

    「欸!」他怎麼這麼說話,很過分耶!

    「愛情不是找到一個完美的人,而是找到那個讓自己能夠快樂的人。」紀航平深情的續道︰「我不是個容易感到快樂的人,但是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很快樂。」

    田偲月覺得心甜得都要滴出蜜來了,哇,腦袋好的人果然不一樣,這樣的甜言蜜語真是太厲害了,不過他說的也不完全正確,「可是……我覺得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在生氣比較多。」

    「我是……好氣又好笑吧。」他再次回歸重點話題,「總之,這麼多年來,我的心裡只有你,沒有別人。」

    她的心跳得更劇烈了,雙頰熱燙得都可以煎蛋了,他一直高高在上又遙不可及,那麼多女生追逐著他、愛慕著他,可他都看不上眼,她以為他的眼界超乎常人,將來的對象必然是女神級的千金小姐或是女強人,誰知他的眼光這麼平凡,居然對她……

    「你知道我為什麼對蔡一嘉那麼反感嗎?」紀航平又問。

    「呃……」田偲月微微縮了下脖子,慘了,怎麼話題又繞回蔡一嘉身上?

    「不只是因為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也因為我吃醋。」他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她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愣愣的反問︰「吃醋?」

    「對。」紀航平用力的說了這個字,然後趁著等紅燈時轉過頭直視著她,懊惱地道︰「我不敢相信我就在你面前,你卻看不見我的好,反倒暗戀那個混蛋十幾年。」

    「因為他……他一直對我很好。」

    「我對你是有多差?」他感到憤憤不平。「每次你被欺負,是誰保護你?誰欺負你,我就修理誰,你知道嗎?一直說他對你好,在我看來,是你一直對他很好,老是當他的小奴才,幫他跑腿……」

    看他提起蔡一嘉就猛爆青筋的氣憤模樣,田偲月突然覺得很好笑。

    他是一個很酷、很冷的人,他的情緒不輕易外放,但她發現,在她面前,他總是毫無遮掩。

    有人說,一個男人在你面前讓你看見他不曾在外面展現過的模樣,那他肯定是愛你的。

    她想,他是真的愛她。

    「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就別提他了。」她安撫道。

    「為什麼?」紀航平不悅的覷了她一眼,再次踩下油門。「你怕自己還想著他?」

    田偲月老實回道︰「其實我一點都不想他。」這一點,就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有些錯愕。「是嗎?」

    她點點頭。「十幾年來,我不是沒對他存疑,但是我一直舍不得放棄……」

    「不想放棄他嗎?」他問。

    「不……」田偲月停頓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是舍不得那個傻傻的自己。」

    紀航平第一次覺得她說的話這麼高深,他困惑的道︰「我不懂。」

    「我對他有過期待,我一直希望我對他而言不再是特別的學妹,而是特別的女人,但我隱約感覺到他永遠不會給我答案跟響應。」

    她的表情和語氣沒有一絲的怨或悲,反倒有著一種走過、看過,心裡透徹了的豁達跟自得。

    「我舍不得的是那個一直等待著的自己,我不想面對和承認自己看錯人了。」

    田偲月笑嘆道︰「當我發現事情真相的當下,很震驚,但並沒有很受傷,相反地,反倒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

    聽到她這番話,紀航平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她長大了。

    只有夠成熟、夠強大,才能面對殘忍的現實及自己的挫敗,他得說,他很意外。

    「笨蛋,你長大了,堅強了。」說著,他騰出一只手,像以往一樣用力揉著她的頭發。

    看著他溫柔的側臉,她的心一陣悸動。

    這是怎麼回事呢?她的內心深處微微閃動著小小的光芒,宛如螢火、宛如燭光,雖然微弱,卻非常溫暖。

    那光芒在她的心裡越來越熱、越來越亮,也越來越膨脹。不知怎地,她冷靜不下來,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要淡定,但是心卻不斷升溫,甚至沸騰起來了。

    她想,他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走進她的心,她也早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深深在乎著他。

    他是多麼遙不可及的星星啊,而如今,他這顆星星就在她面前,為她閃耀。

    田偲月凝視著他,發自內心的道︰「謝謝你。」

    紀航平一時間無法適應她這麼跳躍的話題,瞥「她一眼,問道︰「謝什麼?」

    「謝謝你一直守護著我,從來沒放棄我。」她甜甜的笑道。

    他得意的挑眉,調侃道︰「你笨到會吞金魚,我怎能放棄你?」說著,他自顧自的笑了。

    看著他爽朗的笑臉,她的笑容加大,對他的喜歡也跟著加深。

    因為頻繁的出現在診所及長住在紀航平家,診所的其它醫生、護士,還有他住處的管理員及鄰居,都認為田偲月是準紀太太,有時還會問她,他們什麼時候要結婚,讓她十分害羞及尷尬。

    一開始,她曾以為這樣的生活會讓她很崩潰,她喜歡工作,雖然她的工作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多的成就感,但工作卻充實了她的人生及生活,相比之下,在他家幫他煮三餐、整理家務,對她來說實在輕松過頭了,卻沒想到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竟給了她工作三年多從不曾有過的成就感。

    他總是一臉愉悅滿足的吃完她做的每道菜,而且不管多累,每次只要看到她,他總會露出開心的笑容。

    他讓她覺得有她在的地方,對他來說彷佛就是天堂。,他讓她覺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有價值的。,他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及安定。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對一個人來說竟是如此重要……

    她一出生就認識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愛上她,甚至在一起,這一切對她來說不是夢,而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他給她的愛,遠比她以為的還要多太多,一個女人能這樣被愛著、寵著,那是何其幸福又幸運的事情。

    以前她不明白,但現在她懂了,這應該就是爺爺說的女人的歸屬。

這一天準備好午餐,田偲月等待下午休診的紀航平回來。

    一如往常,他準時到家了,一進門,香氣撲鼻而來,他立刻漾開了笑顏。

    等他洗了個臉,換上居家服,兩人便坐下邊吃飯邊聊天。

    「對了,後天我要去機場接我媽。」紀航平抬起眼睇著她。「要一起去嗎?」

    田偲月馬上露出無奈又為難的表情。「不好吧。」

    「沒關系。」他夾了一粒紅燒獅子頭到碗裡,用筷子將它分成兩半,把其中一半送進嘴裡,咀嚼了幾下後,露出滿足的笑,沒想到她就連做中式料理都這麼好吃,要是再被她這樣養下去,他就要變成大胖子了。

    「紀媽媽不喜歡我,而且她也不贊成我們的事……」她說︰「我去了,恐怕會惹得她不高興。」

    「不會的。」紀航平笑視著她。「是她說我可以帶你去。」

    田偲月震驚的瞪大雙眼,她應該沒有聽錯吧?

    「她今天打電話給我要我去接機,我說要帶你一起去,她說隨我高興,大概是我爺爺跟三郎阿公出發去夏威夷前跟她說了什麼吧。」

    昨天,紀應明跟田三郎結伴飛往夏威夷拜訪當年在日本結識的日籍老友,因為田三郎不在家,紀鐵平還將田奶奶接到台中照顧,兩家的交情在紀航平跟田偲月正式交往後變得更加緊密了。

    紀航平笑道︰「我媽天不怕地不怕,這世界上能對付她的,應該只有我爺爺跟我了。」

    田偲月面帶憂色,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可是紀媽媽不是心甘情願的接受我,會不會反而對我更反感?」

    他溫柔的凝視著她,安撫道︰「不要胡思亂想,她只是想不通又想不開,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她就會慢慢接受事實了。」

    「喔……」她不自覺嘆了一口氣,隨即才意識到他剛才說了什麼,陡然瞪大眼睛,驚羞的看著他。「你你你說生米煮成熟飯是什、什麼意思?」

    紀航平勾起狡詐的笑,眼底閃動異芒。「你又不是小朋友,應該懂我的意思。」

    迎上他熾熱的目光,田偲月一路從臉紅到脖子。

    看著又羞又窘的她,他笑得更暢快了,捉弄她是他現在最惡劣卻也最甜蜜的嗜好。

    她一臉警戒的瞅著他。「我、我告訴你喔,我不是隨便的女生,不要以為我住在這兒,你就覺得我、我……」她滿臉潮紅,說話頻頻結巴,「我不會……我是很自愛的,我……如果沒有結婚,我不會、不會……那個跟你……」

    「噗!」紀航平差點沒把嘴裡的東西給吐出來,他看著她,毫不客氣的哈哈大笑。

    田偲月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又被他給拐了,氣惱的道︰「你真的很惡劣!」

    他伸出手,捏了一下她泛紅發燙的臉頰,寵溺的道︰「你真的很可愛。」

    她不滿的哼了一聲,不想理會他。

    「對了……」紀航平忽然盯著她左眼下的那塊膚色膠帶。「這個該撕掉了吧,你還需要它嗎?」

    田偲月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淡淡的道︰「習慣了。」

    「真的再也不哭了?」他問。

    「嗯,再也沒有過。」她說︰「我想白胡子土地公一定在我身上下了什麼咒語,這麼多年來,我雖然遇到許多不開心的事,卻再也沒有流過半滴眼淚。」

    紀航平好笑的問道︰「你真的相信自己遇到土地公?」

    「嗯。」田偲月一臉認真,用力點頭。

    「我倒覺得你應該是遇到魔術師或是催眠大師之類的。」他是學醫的,也是個現實主義者,他不相信這種虛無縹渺的事情。「從他幫你貼上膠帶開始,就對你下了指令,當你看見膠帶,就覺得自己不會哭了。」

    「不哭不是更好嗎?」她趁機抱怨道︰「以前我就是因為愛哭才會老是被欺負,你也常大聲罵我,叫我不準哭。」

    他皺皺眉頭,難為情又尷尬的回道︰「那時是因為你真的太愛哭了,但是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實在太可憐了。」說著,他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偶爾你想哭的時候,還是可以哭。」

    「你哭過?偶爾。」田偲月好奇的問。

    「不曾。」紀航平思忖了一下又道︰「還在喝奶不算,但自我長記性以來,沒哭過。」

    「傷心的時候沒哭?」

    「我沒傷心過。」

    「生氣的時候?」

    「生氣的時候,我會想辦法回敬對方,幹麼要哭?」他話鋒一轉,「總之,你想哭的時候就哭吧,膠帶可以不用再貼了。」

    她神情嚴肅地馬上反駁,「不行,大家都說愛哭痣很倒霉,最好點掉或遮掩。」

    「無稽之談。」他不以為然。

    「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她說。

    「但我喜歡你的愛哭痣,我覺得很可愛。」話音方落,他已伸手撕掉那塊膚色膠帶,看著她那小小的愛哭痣,他溫柔的笑了。「這樣好多了。」

    田偲月摸著左眼下方,眉心一蹙。「我不習慣……」

    「慢慢就適應了。」他的態度有一點強硬。「我就是喜歡你的愛哭痣。」

    迎上他霸氣又率直的目光,她無奈一嘆,是是是,都依他,紀大少爺!

    商務艙裡,李德芳不時瞄著身邊正閉目養神的金靈靈,看著五官猶如陶瓷娃娃般細致的她,李德芳忍不住幻想著她跟幾乎無懈可擊的兒子將為她生出如何完美無缺的孫子或孫女。

    金靈靈身世顯赫,父母及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有著良好的學歷及社會地位,像她這樣的媳婦人選,真是難得一見,如今被她踫上了,她豈能錯過。

    金靈靈看過紀航平的照片,也知道他是個執業醫生,有自己的診所,她對於紀航平有著高度的興趣,所以當李德芳邀她到台灣玩並到紀家做客時,她便一口答應了。

    李德芳騙兒子說她願意試著接受田偲月,並要求他到機場接機,為的就是要讓兒子看看金靈靈的廬山真面目,她相信只要兒子見過金靈靈,必定會被吸引,而田偲月應該也會因此自慚形穢,選擇默默退出。

    貨比三家不吃虧,結婚對象也是要兩相比較,才知道高低優劣。

    終於,飛機抵達機場了。

    李德芳與金靈靈才剛領到行李,李德芳的手機便響了,她拿出來一看,顯示來電是小兒子,她接起電話,「喂?鐵平,什麼事?」

    「媽,不好了!」紀鐵平焦急的道︰「哥出車禍了。」

    「什麼?」李德芳驚叫一聲,顧不得形象的急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的事?」

    紀鐵平說︰「哥去接機的途中,車子被一輛闖紅燈的貨車攔腰撞上,現在正在醫院進行急救。」

    聽到如此惡耗,李德芳的腦袋一片空白。「怎麼會這樣……」

    「我現在正要趕去台北,哥在台大醫院。」

    李德芳急得眼眶都紅了。「我立刻趕過去!」掛了電話,她一時間六神無主。

    金靈靈聽到她講電話,又看到她神情慌亂,關心的問︰「阿姨,發生什麼事了?」

    「我兒子來接我們的途中發生車禍,現在在醫院,我得趕快趕過去。」她說。

    金靈靈想/想,說道︰「那你趕緊去,我自己去飯店。」

    李德芳一愣。「你不跟我去嗎?」

    「我不是你的家人,去了又幫不上忙,是不?」金靈靈拖著自己的行李,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等我到飯店安頓好再跟你聯絡,你還是趕緊去醫院吧。」說完她便轉身走開。

    看著她飄然離去的身影,李德芳愣了好一會兒。

    病房內,田偲月幽幽醒來,發現奶奶就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她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傻傻的看著默默流著奶的奶奶。「阿嬤,我、我怎麼……」

    田李穗一聽到孫女虛弱的嗓音,連忙擦去眼淚。「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來了,奶奶差點被你嚇死了。」

    幸好得知消息時紀鐵平就陪在她身邊,後來也是他帶著她趕來台北,要不然她一定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田偲月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似乎躺在醫院裡,緊接著可怕的記憶排山倒海而來,她記得她跟紀航平正在前往機場的途中,他們愉快的聊著天,還討論要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接待李德芳,後來他們停紅燈,前方停著一輛黑色休旅車。

    沒多久,綠燈號志亮起,前面的黑色休旅車往前,他們也慢慢往前開,左側卻突然出現一輛開得很快的藍色貨車,她還來不及反應,只見紀航平朝她撲來,緊緊抱住她,接著是一陣強烈的震蕩,她便失去了意識。

    想到這裡,田偲月坐起身,焦急的問奶奶,「航平呢?他沒事吧?」

    田李穗面露憂傷,一時問說不出話來。

    「阿嬤,他該不是……」見奶奶一臉悲傷,田偲月覺得都快無法呼吸了。

    「不,他還活著,傷勢也不算太嚴重,只是……」田李穗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她從紀鐵平那兒知道紀航平的傷勢,但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跟孫女說。

    「阿嬤,你別嚇我,他到底怎麼了?」田偲月下意識用力握著奶奶的手。

    「航平他……」田李穗深吸了一口氣,才艱難地道︰「他瞎了,好像是傷到頭部,什麼東西壓迫到了……」那些艱澀的醫學名詞她聽過就忘了,根本說不清楚,「總之,他就是看不見了。」

    「不!」田偲月無法相信,她得親眼去看看才行。「他在哪裡?我要去找他!」說著,她迅速拔掉了點滴,跳下床,一跛一跛的往房門口走去。

    田李穗連忙追上前扶著她。「偲月,你別……」

    田偲月堅定的看著奶奶。「阿嬤,快帶我去看他。」

    田李穗心知無法阻止,便點了點頭,扶著孫女慢慢走向紀航平的病房。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3 07:23 PM

第九章

    當紀航平慢慢恢復意識,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眼前一片黑,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眼睛,發現他的眼睛並沒有包著紗布。

    「航平,你醒了?」李德芳一發現兒子醒了,焦急的問道。

    「我的眼睛怎麼了?」他的語氣相當冷靜。

    她忍不住哽咽道︰「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叫你去接我們,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紀航平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我們?不是只有母親一個人回來嗎?難道還有別人,是父親嗎?不,如果父親也回來了,他應該會聽到父親的聲音,也就是說,跟母親一起回來的另有其人。

    「航平,都是媽不好,媽該死……」李德芳自責極了。「我想讓你見見那位金小姐,才會要求你來接機,是我害你發生車禍……」

    紀航平聽到母親這麼說,並沒有感到憤怒,反而安慰道︰「媽,你不要太自責,不關你的事,如果注定要出事,不管去哪裡都會出事……偲月呢?她沒事吧?」

    發生意外的第一時間,他記得自己用身體去護著她,她沒事吧?

    「哥,偲月沒事,但還沒清醒,有田奶奶陪著她,你放心,倒是你……」想到如此優秀的大哥可能會終生失明,紀鐵平也忍不住哽咽了。

    聽見他們低泣的聲音,紀航平表現得更為鎮定。「我的主治醫生是誰?請他來跟我說明一下吧。」

    「嗯。」紀鐵平答應一聲,立刻去請醫生。

    紀航平自己就是眼科醫生,聽完主治醫生的說明後,他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太好,需要動一個非常精密的手術,而這樣的手術恐怕沒幾個醫生敢掛保證一定能成功。

    現在,他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田偲月,有可能終生失明的他,還有能力守護她嗎?

    醫生離開沒多久,田李穗扶著腳受傷的田偲月進來了。

    她們一進來,李德芳便站了起來,看著只是腳受了點傷的田偲月,李德芳心裡不能平衡,激動的罵道︰「為什麼瞎的不是你?!我就知道你那愛哭痣倒霉,是你帶衰了我兒子!老天爺真不公——」

    紀航平光聽母親這麼不理智的亂罵人,他就知道田偲月來了,他沉聲一喝,「媽,不要再說這種話。」

    「媽,別說了。」紀鐵平也拉了母親一把,低聲道︰「這不是偲月的錯。」

    李德芳當然知道錯不在田偲月,但她真的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她必須找一個可以怪罪的對象以減輕她內心的愧疚及傷痛。

    田偲月聽不見李德芳說了什麼,因為從一進門,她眼裡只看得見半臥在床的紀航平,他的雙眼沒有焦距,有點空洞,就像奶奶說的,他看不見了。

    他以前可以很準確的彈中她的額頭,但現在的他……做不到了。

    她慢慢的走向床邊,胸口像是有千斤重的大石壓著,讓她快要喘不過氣,如果可以,她多想代替他承受失明之苦。

    不只李德芳,連她都想問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安排,為什麼瞎的不是她?

    「航……」她想叫他,卻發不出聲音,她顫抖的伸出手,輕輕觸踫他的手背,眼睛不斷發燙,突然,她的臉頰一陣熱,一顆淚珠啵的掉落在他的手背上,然後一顆接著一顆。

    白胡子土地公的封印失效了,眼淚猶如潰堤般自她眼眶中涌出、滑落。

    感受到被熾熱的水滴滴到,紀航平心頭一陣揪疼。「偲月,你在哭?」

    田偲月發不出聲音,只是不停不停的掉著眼淚,猶如奔流般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像是要將這十幾年來沒掉落的眼淚一次流完似的。

    終於,她艱辛的擠出話來,「對、對不起……」

    紀航平好心疼,他柔聲安撫道︰「傻瓜,你又沒有對不起我。」

    「如果是我就好了……如果是我……」田假月哭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如果是你,我豈不是要活在悔恨中?」他反手握緊她顫抖的小手。「還好不是你。」

    聽他這麼說,她更加難過,哭得不能自已。

    她的哭聲絕望而悲痛,教一旁聽著的田李穗跟紀鐵平都覺得心痛,就連李德芳也感到不舍,不忍再罵她了。

    這時,紀鐵平跟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人了然,相繼走出病房,把空間留給他們。

    聽見開門又關門的聲音,紀航平知道他們都出去了,他伸出手,尋覓摸索著她的臉龐,當他踫觸到她的臉頰,便輕柔的用指腹抹去她的淚水,他勾起微笑道︰「我說你偶爾可以哭,沒說你可以哭得這麼慘。」

    看他事到如今還能逗她,安慰她,她更加感到心痛難受。她將他的手緊緊貼著臉頰,急切的問︰「一定能治好的吧?一定可以吧?」

    「我不想騙你。」他選擇勇敢面對。「機率不高。」

    「不會的,一定有辦法的!」這不是田偲月想聽的答案,她激動的吼道。

    「傻瓜,我自己就是眼科醫生,我知道這個手術的難度有多高,機率有多低,就算是國內的名醫或權威,恐怕也不敢拍胸脯保證我術後能恢復視力。」紀航平說得平靜。

    聞言,她更絕望、更傷心了,她的雙眼像壞了的水龍頭,也像被挖斷的水管,淚水爆噴。

    她那悲傷到無以復加的哭聲教紀航平的心揪得死緊,他一定會找到醫生,接受手術,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他無論如何都會嘗試,但若是好不了……

    「偲月,聽我說……」他神情嚴肅地道︰「如果我的手術失敗,或是找不到願意操刀的醫生,我們就分手吧。」

    田偲月難掩驚訝。「為什麼?」

    「因為我無法再守護你、照顧你,我不能毀了你的幸福。」想到若是以後的生活沒有她,紀航平就覺得心好痛好痛,可是再怎麼心痛,他都不能耽誤她。

    「那就由我來守護你、照顧你!」她堅定的緊抓著他的手,生氣的道︰「你憑什麼自以為是的決定我的幸福要如何?」

    「你不需要因為道義責任或是任何其它因素而將人生浪費在我身上。」他是真心這麼想,不是消極或覺得悲情。

    「如果守著你是浪費生命,那你在我身上浪費了多少生命?」田偲月越說越火,「以後你要是再說這種話,別怪我打你喔!」說著,她又哭了。

    「偲月,我是個殘廢了。」

    「你還沒接受手術呢!」她滿臉淚水,帶著濃濃的鼻音道︰「就算手術失敗,你也不是殘廢,瞎子能做的事情還很多!」

    「偲月……」

    「我不要聽!」田偲月打斷了他,哭叫道︰「你太過分了,這樣就想甩開我嗎?我沒那麼脆弱,我能做的比你以為的還多!不準說要離開我,你以為這樣很偉大?你以為這樣是為我好?你不是說……說要跟我生米煮成熟飯嗎?現在米都洗了,你怎麼能不煮?!」說著,她大聲的哭了起來。

    紀航平心疼又不舍,他緊緊拉住她的手,好言安慰道︰「好,不哭了,是我說錯話,行了嗎?」

    「你是說錯話,錯得離譜!」她噙著淚,怨恨的瞪著他。

    他苦笑著求饒道︰「別哭了,我拜托你。」

    他的討饒讓她慢慢的停止哭泣,然後像只小貓似的趴在他身旁,軟軟地道︰「你會好的,一定會的。」

    他溫柔的摸著她的頭。「嗯,我希望。」

    電話中,金靈靈聽李德芳說起紀航平的情況,難掩驚訝。「紀阿姨,你說你兒子瞎了?」

    「是的,不過……」

    金靈靈打斷了她,「紀阿姨,我想台灣的男人不太適合我。」

    李德芳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不免愣住了。

    「我今天就會飛回上海,等你回上海後,咱們再約出來喝茶吧。」金靈靈說完便掛斷電話。

    李德芳拿著手機,久久回不了神。

    金靈靈跟兒子別說沒有感情,甚至連面都還沒見到,她當然不能奢望或要求金靈靈對兒子有什麼依戀不舍,可從知道發生車禍,金靈靈就表現出事不關己的樣子,連探病或是說幾句是否需要幫忙的表面工夫也不願做,確實教她錯愕。

「老婆?」自上海趕回來的紀敦雄快步跑了過來,憂急之情溢於言表。「航平呢?」

    她這才回過神來,難過的道︰「在裡面。」

    「他真的瞎了?」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嗯。」李德芳頹然的坐到走廊的椅子上,流下懊惱的眼淚。

    紀敦雄在她身邊坐下,拿出手帕幫她擦淚。「別傷心,應該還有機會,我聽鐵平說,只要找到能做這種手術的醫生,航平的眼睛就有救了。」

    「可是醫生也說了,能做這種手術的醫生實在太少,國內雖然有醫生能做,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成功率能達到百分之八十至一百的,就他所知只有一位日籍醫生,雖然那位醫生是醫院的榮譽教授,但是他幾乎不在醫院出現,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哪裡,更別說請他幫忙開刀了。」

    聞言,他也不禁感到沮喪。

    李德芳抓著他的手,自責地道︰「老公,都是我害了我們的兒子,要不是我,他不會去機場,更不會發生車禍……」

    「這哪能怪你。」

    「當然怪我!」她說︰「我是為了騙他去見金靈靈,我騙他說我願意接受田傯月,可是你知道嗎?金靈靈一聽到航平失明,她連句關心都沒有就說要回上海了。」

    紀敦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才道︰「老婆,你雖然是航平的母親,可是他要愛什麼人是他的自由,偲月是個好女孩,你要相信我們兒子的眼光。」

    李德芳低垂著眼,淚流滿面。是的,她知道田偲月是個好女孩,也知道兒子的眼光很好,因為昨天他們在病房裡的談話,她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田偲月的哭聲那麼悲傷且真摯,她的話語那麼的堅定且豁達,她充滿正向的能量,鼓舞了在他們面前冷靜淡定,卻在言談中透露出沮喪及無助的紀航平。

    金靈靈有著完美的條件,足以匹配她最自豪的兒子,但她卻有一顆冷酷的心,她是腦袋進水了,居然想讓這樣的女人成為她的媳婦、她兒子的老婆?

    想起之前自己的無知跟盲目,她感到愧疚又羞恥。

    「老公,我真的是個最糟糕的媽媽……」李德芳掩臉哭泣。

    「老婆……」紀敦雄愛憐的摟著她的肩,安慰道︰「世界上沒有一百分的媽媽,只有努力做到一百分的媽媽,而你就是努力做到一百分的媽媽……兒子不會怪你的,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醫生幫兒子動手術,其它的都別想了。」

    「嗯。」她用手帕拭去淚水,點了點頭。

    「對了,還沒通知老爸吧?」他問。

    「嗯,他跟三郎叔叔剛去夏威夷度假,不想讓他擔心……」她說。

    紀敦雄思忖了一下。「也好,他難得能跟老友相聚,還是先別告訴他老人家。」

    「嗯。」總是強勢的李德芳,在此時變得柔弱而依賴,她拉著他的手。「幸好你回來了,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一笑,深深注視著她。「老婆,你很堅強的。」

    紀家利用所有人脈及管道積極尋找名醫。

    田偲月清楚記得在車禍發生的當下,紀航平不顧一切的保護她,他總是守護著她,現在該是她回報他的時候了。

    於是,她先上網尋找國內外的名醫,發現有一名台裔美籍的胡醫生是這項顯微手術的權威,她又詳細查詢胡醫生的資料,發現他家跟基隆嚴家是世交,而蔡一嘉的未婚妻嚴美幸還要叫他一聲叔叔。

    她不是什麼有頭有臉的人,也沒有了不起的人脈,當然沒有管道能和胡醫生或是嚴家搭上線,但她知道她可以去找一個人,就是蔡一嘉,她不知道他是否願意幫她,但只要有一絲希望,她都不願放棄。

    田偲月鼓起勇氣,硬著頭皮打了電話給蔡一嘉,並約他在字母飯店的餐廳踫面。

    約定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幾分鐘,蔡一嘉還沒出現,她絕望的以為他不會來了,畢竟他們之前有點過節,而且紀航平還為了她教訓過他,所以當他現身時,她喜出望外。

    「學長。」

    蔡一嘉穿著昂貴的訂制西裝,十分體面,他走了過來,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坐下後,他雙手橫胸,高姿態的道︰「怎麼突然找我,有事嗎?我知道紀航平發生車禍了,這時候你不是應該守在他身邊嗎?」

    紀航平是眼科名醫,他發生車禍的事情早在事發當天就被媒體大肆報導。

    他有點幸災樂禍地又道︰「聽說他眼睛好像失明了,真是諷刺,他是眼科名醫,卻醫不了自己。」

    對於他的冷言酸語,田偲月早有心理準備,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盡管她感到氣憤,卻因為有求於他,也只能強忍住。「學長,我……我想請你幫點忙……」

    蔡一嘉唇角一勾,嘲諷的道︰「我幫什麼忙?我又不是眼科醫生。」

    「我知道你的未婚妻嚴小姐是基隆望族,人脈通達,而且她家認識一位美籍胡醫生……」她吶吶地道。

    他笑視著她。「美幸和我的岳父岳母的確認識你說的那位胡醫生。」

    「那你可以跟她商量一下,請她幫忙引薦嗎?」田偲月的眼底瞬間燃起一把希望之火。

    蔡一嘉冷哼道︰「紀家的人脈不是也很廣,還需要我幫忙嗎?」

    「紀伯父跟紀媽媽也在找醫生,只是我……我也想幫一點忙,我不能放棄任何一點希望。」說到這兒,她再也忍不住難過,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這時,他才發現總是貼在她愛哭痣上的膚色膠帶不見了,而且……她會掉眼淚。

    跟她相交十多年,他當然知道她不少事,包括她為什麼貼著膚色膠帶,十幾年都不哭的她,如今哭了,為什麼?因為撕下膚色膠帶?還是因為紀航平?

    她是紀航平最珍貴的寶物,也是他唯一可以用來報復紀航平的東西,如今紀航平雖已經倒霉到失明,可他還是消不了心頭的怨及恨。

    他要毀了紀航平最珍貴的東西,他要紀航平陷在痛苦的地獄裡。

    此時,他有了一個極度邪惡的想法,更為此感到沾沾自喜。

    蔡一嘉正視著她,假裝認真的道︰「嚴胡兩家確實是世交,只要美幸出面,胡醫生一定會幫紀航平動手術。」

    「真的嗎?」田偲月雙眼發亮。「學長,可以請你幫忙……」

    「別這麼著急。」他打斷了她,「我話還沒說完。」

    她壓抑住激動的心情。「對……對不起。」

    「說真的,我沒有必要幫紀航平。」蔡一嘉挑眉一笑。「你知道在綠光學院時他是怎麼對我的嗎?他對我從來不留情面,當時的我擁有許多支持者,還是學生會的準會長,可是他卻不肯投我一票,還要我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很多要投票給我的人,因為他的關系而改變主意,要不是我辛苦的奔走拜托,根本就選不上那屆的會長。」

    田偲月根本不知道這些事,紀航平也不曾提過。

    「我不像他含著金湯匙出生,你知不知道我是費了多大功夫才能往上爬,可他老是用那種不以為然、高高在上的目光看著我。」提起過往,他仍舊氣憤得咬牙切齒。

    「學長,他只是……」

    「田偲月……」蔡一嘉再次打斷她,目光陰沉的瞅著她。「你知道我為什麼接近你嗎?」

    田偲月困惑的搖搖頭。

    「因為我發現要報復紀航平唯一的方法,就是傷害你。」他說。

    聞言,她陡然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原來他從一開始接近她就心懷不軌。

    她突然感到憤怒,比發現他騙了她十多年還憤怒,因為他的目的其實不是傷害她,而是傷害紀航平。

    這一次,她真的覺得他面目可憎。

    「我想不到你這麼好騙,也這麼好用,像只聽話的小狗般跟在我身後。」

    蔡一嘉得意地道︰「我敢說,胡醫生是紀航平重見光明的唯一希望,只是要我平白無故的幫他,我實在辦不到。」

    田偲月壓抑住怒氣,語帶哀求地道︰「學長,能不能請你念在我們十幾年交情的分上,幫幫我。」

    蔡一嘉嘲諷一笑。「我跟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交情,不過就是一般的學長學妹。」

「學長,我們相識十多年,我也幫了你不少忙,連伯母生病時都是我……」

    「別邀功,一碼歸一碼。」他語氣不耐地道︰「總之,我對紀航平非常反感,要我幫他,我心裡就是不舒坦,除非……」他頓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睇著一臉焦急的她。

    「學長,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田偲月急得都快哭了。「只要能醫好他的眼睛,就算得拿我的眼睛去換,我都願意。」

    蔡一嘉微帶妒意的哼笑道︰「想不到你對他用情這麼深……放心,我要的不是你的眼睛。」

    她焦慮地又問︰「要不然是什麼?」

    他突然傾身向前,不懷好意的問道︰「我問你,你跟我來往的這十幾年,一直保持處子之身吧?」

    田偲月難堪的紅了臉。「學長?」

    「現在還是嗎?」蔡一嘉再度逼問,「紀航平喜歡你那麼久,他能忍著不踫你嗎?」

    她目光一凝,肯定地道︰「他很尊重我。」

    「所以說你還是處女?」他眼底閃著一抹yin邪。「那太好了,就把你最寶貴而紀航平也最珍惜的東西給我吧。」

    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你是指……」

    「當然是你的第一次。」蔡一嘉唇角一勾。「用你的第一次換他的眼睛,劃算吧?」

    田偲月真沒想到他這麼卑鄙下流,她雖然沒有保守到認為第一次要在新婚夜才能獻出,但她希望第一次能給她愛的人,而且也真心愛她的人。

    但是,蔡一嘉不是。

    想到自己曾經痴戀眼前這男人十二年,她突然惡心反胃。

    可是,他是紀航平重見光明的希望之一,為了紀航平,她還有什麼非得堅持?

    還有什麼非要保留?保留了她的第一次,卻犧牲紀航平的眼睛,她如何忍心?

    蔡一嘉的手橫過桌面,突然抓住她顫抖的手,她掙扎了一下,卻被他緊緊握著。

    「紀航平的眼睛就靠你了,你好好想想吧。」

    田偲月氣憤卻又無奈的瞪著他,眼睛泛著淚光,卻堅強的不讓淚水流下來,她沉聲問道︰「你真的會請嚴小姐幫忙?」

    「當然,只要我得到我要的,你就能得到你要的。」

    她低垂著眼,沉默不語。

    「放心吧,紀航平不會嫌棄你不是處女的,若你擔心,現在的重建手術也相當發達,只要……」蔡一嘉話未說完,眼角余光一瞥,發現有個身穿白色套裝、手拿幾十萬愛瑪仕包的婦人就站在桌旁,他愣了一下。「你是……」

    他話還沒說完,婦人手上的愛瑪仕包就朝他的頭狠狠砸了下來。

    「啊!你是誰啊?憑什麼亂打人?!」蔡一嘉反應不及,頭和臉被狠狠的打了十數下,包包上的金屬扣環還敲到他做過隆骨手術的挺鼻。

    擔心鼻子被打塌,他急忙護著自己的鼻梁,可是婦人還是不斷用愛瑪仕包狠砸他。

    田偲月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到了,等她回過神來,看向打人的婦人,她更驚愕了,居然是李德芳。

    很快的,一名服務生急急走來。「紀太太,請你快住手。」

    「不要攔我,我要打死這個王八蛋!」李德芳氣憤難平,恨恨的瞪著蔡一嘉。

    蔡一嘉覷了時機站起來,躲到服務生後面。「你是誰啊?神經病,我認識你嗎?」

    「你不認識我,可是你認識我兒子跟兒媳婦。」李德芳說得凶狠。

    兒媳婦?田偲月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她。

    「誰認識你兒子跟兒媳婦啊,瘋子!」蔡一嘉驚魂甫定,羞惱的罵道。

    李德芳一把拉起田偲月,驕傲的道︰「她就是我的兒媳婦!」

    「紀媽媽?」田偲月張口結舌,頓時說不出話來。

    蔡一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紀航平的母親?」

    「沒錯!」李德芳不顧這是公眾場所,自己又是有頭有臉的貴婦,指著蔡一嘉鼻子大罵,「你這個下流的東西,居然敢提出這麼骯髒的要求?嚴家有你這種女婿,要不是他們不長眼,就是祖宗沒保佑!」

    說起罵人,她可是一絕,這一點,紀航平完全遺傳到她。

    「你……你胡說什麼!」蔡一嘉發現所有人都看著他們,羞惱不已,死不認帳,「你說誰下流骯髒?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毀謗?」

    「哈!」李德芳挑眉一笑。「不實指控才叫毀謗,我說你衣冠禽獸,那還侮辱了禽獸呢!」

    蔡一嘉眼見越來越多人在看笑話,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我不跟你這瘋婆子唆!」說罷,他拽起提包就要走。

    李德芳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怎麼,你想逃?我還沒罵夠呢!」

    「紀媽媽……」田偲月拉著她,搖了搖頭。「算了。」

    李德芳看著眼眸澄淨、心地善良的她,頓了一下。

    今天她約了一位名醫在這兒見面,沒想到那個醫生臨時有個病患需要緊急動刀無法前來赴約,她喝完咖啡正要走,卻這麼湊巧的聽見田偲月的聲音。

    原來她的座位就在田偲月的後面,因為彼此背對著,一開始都沒發現對方。

    自蔡一嘉坐下後,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也因此知道蔡一嘉跟紀航平的過節,更知道田偲月是如何深愛著紀航平,甚至願意為他犧牲一切。

    想到自己在發生意外的第一時間沒檢討自己,甚至還將過錯推到田偲月身上,她就覺得很丟臉。

    趁著她不留神,蔡一嘉掰開她的手,飛也似的逃走。

    李德芳看著他的背影,冷哼一聲,「人渣!」

    主角之一走了,也沒好戲可看,用餐的客人像是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繼續用餐,李德芳則拉著田偲月坐下。

    田偲月坐在她對面,一臉忐忑。

    看著不知所措、甚至有點畏縮的田偲月,李德芳覺得愧疚,她是什麼樣的洪水猛獸,才會讓這孩子如此畏懼與她獨處?

    想起無情的金靈靈,再看著眼前有情有義、對兒子不離不棄的田偲月,李德芳突然覺得她變得可愛也順眼了。

    其實想想,紀家已經夠有錢了,又何必再找一個有錢的媳婦?再說,田偲月雖然嬌小了點,但長得也挺漂亮的,日後跟兒子生下來的孩子,模樣一定也不差。

    「你沒事吧?」李德芳態度放柔,問道。

    田偲月抬起眼,怯怯地回道︰「我沒事,謝謝紀媽媽。」

    「謝什麼,應該的。」她說︰「我怎能讓航平最珍貴的你,被那種人欺負糟蹋!」

    聞言,田偲月更加困惑。「紀媽媽,你……」

    李德芳蹙眉一笑,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偲月,我要向你道歉……」

    田偲月陡然一驚,驚疑的看著她。

    「我之前對你非常惡劣,還說了不少難聽的話,我真的非常抱歉。」她衷心地道。

    「紀媽媽?」田偲月難以置信卻又喜出望外。

    「這次的意外,讓我發現自己是多麼自私又膚淺,我自以為是的左右著航平的選擇,卻沒想到反倒害了他……」李德芳說著,眼眶微微泛淚。「我以為幫他找一個條件相當的女孩是為他好,但事實上,找到一個真心愛他的女孩比什麼都重要。」

    田偲月見她流淚,趕緊拿出手帕給她。

    李德芳愣了一下,沒立刻接下,田偲月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太唐突了,不免感到尷尬,可當她正要收回手時,李德芳接下了她的手帕,輕輕拭淚。

    「偲月,你能原諒我嗎?」

    「紀媽媽,我不恨你呀。」田偲月溫柔的笑視著她。「我知道你愛航平,你只是想為他做最好的打算。」

    她的貼心及體諒讓李德芳更加慚愧。「偲月,謝謝你,航平真的沒看錯,你是個好女孩,如果我們紀家能有你這樣的媳婦,那真是祖上積德。」

    她這番恭維讓田偲月很難為情。「我沒那麼好……」

    李德芳有點情怯的伸出手,試探的握著田偲月的手,田偲月一愣,驚羞的看著她,她蹙眉一笑,心卻踏實了。

    李德芳慎重的問道︰「偲月,你願意做我們紀家的媳婦嗎?」

    「紀媽媽,你真的……」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李德芳緊緊握著她的手。「你可別拒絕我呀。」

    田偲月知道這次李德芳是真的接納了她,她難掩激動情緒,用力點點頭。

    李德芳這才放心的笑了。「偲月,航平就拜托你了。」

    迎上她真摯的眸光,田偲月心頭一緊,也跟著紅了眼眶。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3 07:31 PM

本帖最後由 joyce8278 於 2016-11-23 07:38 PM 編輯

第十章

    李德芳帶著田偲月回到醫院,兩人還是手牽著手走進病房的。

    在病房幹陪著紀航平的紀敦雄跟紀鐵平互看了一眼,都感到驚訝又疑惑。

    「老婆,你不是約了那位高醫生見面?」紀敦雄問︰「怎麼跟偲月一起回來了?」

    聽到父親這麼說,紀航平也是一臉困惑。

    「高醫生有個病患需要緊急開刀,取消跟我的約會了。」李德芳回道。

    「那你跟偲月……」紀敦雄知道老婆一直不喜歡田偲月,也不贊成兒子跟田倨月交往,雖說發生意外後金靈靈火速返回上海,讓她對自己的專橫感到後悔,但她也沒有因此松口答應兒子跟田偲月的事。

    「我是在餐廳遇到偲月的。」李德芳說。

    聽她喊得親昵,紀家三個男人都愣住了。

    「怎麼這麼巧?」紀鐵平好奇地問。

    「是啊,真巧。」李德芳有幾分得意的說︰「幸好我剛好在那幹,不然這傻丫頭就要吃大虧了。」

    聞言,紀家父子三人更疑惑了。

    「老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紀敦雄問。

    其實最急著想知道事情始末的人是紀航平,尤其在聽到田偲月差點兒吃大虧之後,他更是擔心,就怕她又做出什麼傻事。

    「紀媽媽,不……」田偲月希望李德芳不要說出那件事,因為她覺得很糗,也怕紀航平生氣或是胡思亂想。

    李德芳蹙眉笑睇著她。「沒關系,這兒沒人會笑你傻。」接著她看向自家老公和兒子,將方才發生的事言簡意駭的敘述一下,「……聽完他們的對話,我知道那個男人是偲月的學長,而且跟航平也認識。」

    「蔡一嘉?」紀鐵平說出蔡一嘉的名字,並馬上轉頭看著哥哥的反應。

    紀航平面無表情,平靜得讓人覺得有點可怕。

    紀鐵平知道哥哥一向很討厭蔡一嘉,尤其他還利用田偲月長達十幾年,要是可以,他深深覺得哥哥會把蔡一嘉關起來,然後天天毒打,直到他氣消為止。

    「偲月想透過他的未婚妻聯絡一位美籍權威胡醫生,他不只說些不入流的話,還提出下流的要求。」李德芳氣得咬牙切齒。「你們相信嗎,他居然要偲月獻身給他。」

    紀敦雄跟紀鐵平一聽,都驚呼一聲。

    「偲月,你沒答應吧?」紀敦雄著急的問道。

    「不,這傻丫頭答應了。」李德芳也相當激動。「我實在氣壞了,就用我的愛瑪仕包狠狠的K了他滿頭包,還臭罵他一頓,讓他落荒而逃。」

    「哇,媽,你真是太帥了!」紀鐵平大力稱贊,隨後又語帶促狹地道︰「媽罵人的本事總算用對地方了。」

    李德芳沒好氣的用力擰了他的手臂一下。「臭小子,笑我?」

    紀鐵平油條的笑道︰「我實話實說。」

    他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只有一個人沒笑,那就是紀航平。

    田偲月注意到了,她瞬間感到緊張不安。

    「媽,這麼說來,你已經接受偲月了?」紀鐵平問。

    李德芳點點頭。「她是航平的寶貝,我愛航平,當然也要愛她。」說著,她再次牽起田偲月的手,定定的凝視著她。「而且經過這件事,我發現偲月是真心的愛著航平,從前的我真是太冥頑不靈了。」

    「紀媽媽……」她的這些話讓田偲月心潮澎湃。

    「偲月,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紀家的一分子了。」李德芳說。

    「太好了,老婆。」紀敦雄笑說︰「以前你常念著想要一個女兒,現在我們有一個女兒了。」

    「可不是嗎!」李德芳頷首一笑,將田偲月的手握得更緊。

    原本一直沉默的紀航平突然喚道︰「偲月。」

    田偲月的心一窒,忐忑地回道︰「什、什麼事?」

    「蔡一嘉真的對你提出那樣的要求嗎?」他問。

    她掙扎一番,才小小聲的道︰「……嗯。」畢竟剛才李德芳都說得這麼清楚了,她也否認不了。

    「航平,你別擔心,那臭小子沒得逞。」李德芳豪氣的拍拍胸脯。「放心吧,在你的眼睛復原之前,媽會替你保護好偲月的。」

    紀航平意有所指地道︰「媽,你可要幫我好好看緊她。」話落,他臉上浮現一抹讓人難以理解的笑意。

    田偲月看著他的笑容,不知為何,只覺得腳底陣陣涼意直竄頭頂。

    病房內,大家正在享用著田偲月親手做的料理,美味的中西式料理擺了一桌,還有飯後甜點。

    田偲月坐在床邊,一口一口餵紀航平吃著她做的西班牙烤飯。

    「偲月,你的手藝實在太好了。」紀敦雄邊吃著匈牙利牛肉燉飯,邊大力稱贊。

    「是啊,真羨慕老哥,每天都能吃到好料。」紀鐵平一臉艷羨。

    「偲月,想不到你這麼會做飯,航平有你照顧,我可放心了。」李德芳也是一口接一口停不下來。

    紀鐵平覷著機會,忍不住又調侃道︰「我說媽啊,你真該向偲月學學,你連顆荷包蛋都煎得慘不忍睹。」

    「臭小子,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李德芳羞惱的瞪他一眼。

    「是啊,鐵平,你怎麼能這樣說你媽呢?」紀敦徐雄一臉嚴肅的道︰「就算是實話,你也要放在心幹呀。」

    李德芳原以為丈夫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沒想到他也趁機糗自己一下,氣得她用力擰了他的大腿一下。

    紀敦雄沒生氣,反倒呵呵呵笑得可開心了。

    紀家男人都疼老婆,只是方法不同。

    「紀媽媽,做菜不難,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教你。」田偲月跳出來幫她解圍。

    「是嗎?」李德芳一聽,興奮又期待。

    紀航平冷不防迸出一句,「別在我家,我怕廚房燒了。」

    此話一出,紀敦雄跟紀鐵平笑得更開懷了。

    「好啊,你們父子三人連手欺負我,真是好樣的。」李德芳雖說得一臉生氣,但心幹卻有種莫名的幸福感,而且她發現,這一切都是因為田偲月。

    現在她終於知道兒子為何這麼喜歡田偲月了,這個丫頭有種神奇的魔力,明明她是這麼安靜又恬淡,可是只要有她在,就會感受到她的溫柔和溫暖。

    雖然發生這場意外實在遺憾,但也因為這場意外,讓她真正認識了田偲月,並理解兒子對她的愛。幸好她沒拆散這一對璧人,幸好田偲月從不怨她,她更慶幸兒子身邊能有這麼一個好女孩陪伴。

    兒子是自己生的、自己養的,她當然清楚兒子的個性,他情緒起伏極大,但只要有田偲月在身邊,他的心就如高山上平靜的湖面,她是兒子安定的力量。

    突然,紀敦雄不知道想起什麼,笑意一斂,說道︰「我剛才打電話給在夏威夷度假的爺爺了。」

    李德芳一怔。「老公,你通知爸爸了?」

    「嗯,這件事也不能一直不跟他說……」紀敦雄一臉為難。

    紀鐵平笑嘆道︰「也是啦,要是爺爺回來,發現我們沒把這件事告訴他,一定會生氣的。」

    李德芳想了想,也覺得這麼做比較好。「爸怎麼說?他要立刻趕回來嗎?」

    「嗯。」紀敦雄點頭,然後看向大兒子。「航平,不用擔心,爺爺的人脈比老爸廣,一定能找到醫生醫好你的眼睛。」

    「我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眼睛……」紀航平神情凝肅。「我只擔心會成為你們的負擔,還有偲月她……」

    「欸!」田偲月打斷他,「吃飯時不要說話啦。」說著,她將一口烤飯往他嘴巴幹塞,不讓他再說下去。「如果你的眼睛永遠都看不見,我就一輩子喂你吃飯。」

    聞言,李德芳眼眶泛淚。「偲月,如果航平的眼睛好不了,你真的不嫌棄嗎?」

    「如果他真的再也看不見了,那我老了、胖了、醜了,他也都看不見,就不會毒舌攻擊我了。」她打趣道。

    「那可不是。」紀航平冷不防的伸出手,精準的捏了她的腰一下。「你胖了,我還是知道的。」

    田偲月羞惱的瞪著他。

    大家看紀航平並未灰心喪志,還能跟田偲月斗嘴打鬧,不禁松了一口氣。

  夏威夷歐胡島,大和棕櫚民宿。

    紀應明、田三郎還有他們的日籍老友阿春正在門前的草地上做著日光浴,三人聊著從前在日本的一切,彷佛又回到了過往。

    阿春在妻子過世後便來到夏威夷定居,並開了一間專門接待台灣人及日本人的民宿。他個性爽朗,熱情好客,幾年下來已經累積了不少固定的客源。

    這次為了跟昔日老友好好聚聚,他以客滿為由,推掉一個月內的所有訂房,所以這段時間,偌大的大和棕櫚民宿就只有他們三人。

    聊得正起勁,紀應明的電話響了,一看是兒子打來的,他愣了一下,兒子知道他在夏威夷度假,沒什麼要緊事是絕對不會打擾他的,他連忙接起電話,問道︰「兒子,什麼事啊?」

    「爸……」電話那頭的紀敦雄,語氣略顯沉重,「有件事要告訴你。」

    直覺告訴紀應明,事情不太對勁。「怎麼了?」

    「航平他……出了車禍。」

    即使見過大風大浪,紀應明聽到孫子出事了還是震驚不已。「你說什麼?航平他……」

    「航平沒事,你別擔心,只不過……」紀敦雄嘆了口氣才又續道︰「他因為頭部受創導致失明,需要進行一個難度極高的手術。」

    「既然如此,就趕快安排醫生幫他動刀啊!」

    「爸,能幫他動刀的醫生有,但有十足把握的卻只有一個。」他說。

    紀應明一聽,立刻豪氣地道︰「不管是什麼樣的醫生,紀家都請得起。」

    「爸,事情沒這麼簡單。」紀敦雄無奈又沮喪。「航平的恩師來探望他之後,給了我們一個信息,他說有一個名叫春野利松的日籍醫生可以完成這項艱難的手術,而且成功率是百分之百,可是……」

    「可是什麼?」紀應明焦急地催促道。

    「可是就連醫界人士也不知道春野醫生的下落。」

    紀應明這下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頹喪的道︰「這麼說來,航平的眼睛……」

    「爸,不管用什麼方法,我們一定會盡量嘗試,本來想不告訴你的,怕影響你的心情,可是……」

    「別說了,我會盡快回台灣。」紀應明語氣堅定地道。

    「爸,你在度假……」

    「聽到這件事,我還能安心度假嗎?」紀應明神情凝肅。「別說了,就這樣吧。」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一旁的田三郎和會說中文的阿春也約略聽出發生什麼事了,都是一臉憂心。

    「航平出事了?」田三郎問。

    「嗯,他出了一場車禍,頭部受創失明了。」紀應明沉重的回道。

    雖然紀航平跟孫女還未論及婚嫁,但在田三郎心中,紀航平早就是他的準孫女婿了,如今發生這樣的憾事,他又怎麼不難過。

    「沒辦法醫治嗎?」田三郎急問。

    紀應明愁眉苦臉的把剛才從兒子那兒聽來的消息轉述給兩位老友聽。

    田三郎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吧,航平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既然知道這個日本醫生的名字,就一定能找到他。」

    紀應明嘆道︰「希望如此。」

    阿春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問道︰「老朋友們,看來你們要整裝回台灣了吧?」

    「是的,阿春。」紀應明惋惜又感到抱歉。「難得相聚,下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我真的很想再多待一陣子,可是……」

    阿春眯眼一笑。「沒關系,既然如此,我就跟你們一起去台灣吧。」

    田三郎跟紀應明一怔,疑惑的看著他。

    「我很久沒去台灣了。」阿春說道︰「三一一海嘯後,我一直想走一趟台灣,只可惜這裡實在太忙了,趁這個機會,我就跟你們一起回台灣,順便見見你們的家人,歡迎嗎?」

    「當然歡迎!」紀應明難掩歡喜的拍拍他的肩。「事不宜遲,咱們就整裝啟程吧!」

    三人相視一笑,很有默契的點了點頭。

    紀應明、田三郎及阿春一行三人,一抵達桃園機場廣跳上出租車直奔醫院。

    來到醫院,紀敦雄跟李德芳夫婦已在大門口迎接。

    紀敦雄跟李德芳知道父親跟田老有個共同的日籍老友,不過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他。

    他蓄著胡子,跟他的頭發一樣都白了,他戴著一副圓圓的黑框眼鏡,臉上帶著和善又靦腆的笑容,一副老學究的模樣。

    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他們便領著三人到病房探望紀航平。

    田偲月正在餵紀航平吃她親手熬的粥,見一行人進來,她立刻放下碗,起身問好,「阿公,紀爺爺……」她喊完人,這才注意到兩人身後還有另一個人,當紀應明往前走向病床時,她看見對方的臉,驚叫一聲,「白胡子土地公?!」

    天啊!雖然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她至今還記得封印她眼淚的白胡子土地公的模樣,此時的他,還是當年的模樣,一點都沒變,但是慢著,白胡子土地公為什麼會跟著爺爺跟紀爺爺進來?他是神?還是……

    聽見她朝著老友喊著白胡子土地公,田三郎和紀應明都愣住了。

    紀敦雄跟李德芳夫妻倆也覺得困惑。

    阿春呵呵笑道︰「偲月呀,好久不見,你長大了。」

    原來阿春就是當年在小土地公廟前安慰正在哭泣的田偲月,並給她封印膠帶的白胡子老人,那年,他正要前往夏威夷定居,經過台灣時先去拜訪了老友,正打算去趕車時就在途中巧遇田偲月。

    當時,他不知道她就是老友的孫女,直到她說自己叫偲月,偲月這名字是田三郎請他幫忙命名的,他再熟悉不過。

    「阿春,你們見過?」田三郎驚疑地問。

    「嗯。」阿春一臉愉悅的用他怪腔怪調的中文,將那段往事說給大家聽。

    聽完他的說明,大家都十分驚訝,包括坐在床上的紀航平。

    「原來用膚色膠帶封印偲月眼淚的,是爺爺跟三郎阿公的好朋友?」紀航平笑道︰「偲月一直認為她遇到神明了。」

    「偲月不知道吧,你的名字還是阿春爺爺取的呢。」紀應明笑道。

    「咦?」田偲月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田三郎說︰「你出生時,阿公剛好到日本找他,就請他幫你命名,他就幫你取名為偲月了。」

    看不見阿春爺爺的樣子,但光是聽聲音,紀航平就覺得他是個慈祥的老爺爺。

    「偲月,這真是很美好的緣分,不是嗎?」

    「嗯!」田偲月用力點點頭。

    「還有更美好的緣分呢!」

    阿春此話一出,大家都不解的看著他。

    阿春笑咪咪地道︰「我就是你們要找的醫生,春野利松。」

    頓時,病房內一片鴉雀無聲,每個人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阿春莞爾一笑。「我不是騙子,我真的是春野利松。」

    「阿春,你、你說你是……」紀應明驚愕得話都說不完整了。

    一直以來,他跟田三郎都叫他阿春,卻從未問過他叫什麼名字,他是個神秘又有點古怪的人,很少提起自己的事,他們只知道他不愁吃喝,卻不曉得他是傳奇名醫。

    「阿春爺爺,你真的是那位春野醫生?」田偲月立刻上前,激動的拉著他的手。

    他點點頭。「是的。」

    「天啊!」她忍不住驚呼,眼淚也跟著滑落。

    李德芳也難掩狂喜的走上前,誠心懇求道︰「阿春叔叔,請你醫治我兒子的眼睛,拜托你了。」

    春野利松點頭微笑。「那是一定的,不過……」

    田偲月秀眉一蹙,緊張的問︰「不過什麼?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他摸摸她的頭,安撫道︰「沒什麼問題,只是我不能在台灣操刀,所以航平必須到日本去。」

    「就算得到南極開刀,我都會帶著航平去。」紀應明欣慰的道。

    春野利松點點頭。「那我們就去日本吧!」

    在日本的教學醫院幹,春野利松集合了幾位頂尖的醫生組成一個醫療團隊,在他主導下,為紀航平進行手術。

    紀家所有人、田三郎還有田偲月也一起前往,他們都想陪著紀航平一起撐過人生中非常重要的關卡。

    術後,紀航平恢復良好,一周後便可拆紗布重見光明。

    拆開紗布的這一天,所有人都擠在病房幹,等待奇跡出現的那一刻。雖說春野利松是成功率高達百分之百的傳奇名醫,但大家的心情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病房幹十分安靜,每個人都屏氣凝神。

    春野利松要護士將窗簾拉上,他親自為紀航平拆掉紗布,動作迅速卻輕柔,拆下紗布後,他溫和的笑道︰「慢慢睜開眼睛,千萬別急……」

    紀航平聽從他的指示,慢慢掀開眼皮。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期待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田偲月站得離他最近,她感到不安,卻也有著期待,她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緊張得幾乎要忘了呼吸。

    終於,紀航平睜開了雙眼。

    大家都沒說話,只等著他開口。

    田偲月直直的看著他,在他的瞳孔中看見了自己,她期待他叫她一聲偲月,或是笨蛋、傻瓜、丫頭之類的,但他只是兩眼發直的看著她,沒有任何表情及反應。

    她聲線微微顫抖的問道︰「航平,你看得見我嗎?」

    「我……」他搖搖頭,露出困惑沮喪的表情。

    他的反應讓大家的心瞬間跌到谷底,就連春野利松都感到大為驚疑,在這項艱巨的予術上,他是完勝的醫生,如今卻失誤了?難道真是因為年紀大了,技術不如從前嗎?   
         

    「阿春爺爺,他、他的眼睛……」田偲月急得快哭了。

    春野利松也有點慌了,他拿出隨身的小手電筒要照紀航平的眼睛,怎料他突然說道︰「阿春爺爺,拜托別用手電筒照我。」

    話音一落,大家都愣住了,剛才春野利松根本沒提到手電筒的事,他如何知道春野利松要用手電筒測他的瞳孔反應?

    田偲月恍然,然後驚喜又生氣的瞪著他。「航平,你……

    紀航平知道自己的惡作劇被戳破了,只好乾脆的認了。「我看見你了,笨蛋。」

    「你真是……」田偲月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涌了出來,她捂著臉,哭道︰「你怎麼這麼壞!嗚……

    「航平,你怎麼這樣嚇偲月?!」紀敦雄也責備道。

    「是啊,媽也被你嚇壞了,以為你真的沒機會重見光明……」李德芳好氣又好笑的瞪著他。

    「只是開個玩笑,你們怎麼這麼沒幽默感?」紀航平氣定神閑地道︰「阿春爺爺,謝謝你妙手回春,治好了我的眼睛。」

    春野利松呵呵一笑。「一切都是緣分。」

    這時,紀航平看著掩面哭泣的田偲月,伸手將她拉到跟前。「好了,別哭了。」

    他像哄孩子般拉開她的手,輕輕的揩去她滿臉的淚。

    她一臉委屈的瞪著他,哽咽道︰「這一點都不好笑,你知道嗎?」

    「知道了,是我不對。」他溫柔笑視著她。「別哭了,好嗎?」

    田偲月吸吸鼻子,瞪著他,但眼神卻不見一絲怒意。

    熟識紀航平的家人們看見如此溫柔的他,都感到驚訝,身為母親的李德芳雖然有點吃味,卻更確定了田偲月在兒子心中確實有著外人無法想象的分量。

    看兒子凝視著田偲月時的深情模樣,還有那愉悅的表情,她想,田偲月是真正能讓兒子綻開笑顏、感到幸福的女孩。

    她以前真是大錯特錯,她以為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孩給紀航平當妻子,是他最大、最完美的幸福。但若那女孩走不進他的心,那麼外人眼中門當戶對的夫妻,最後也不過是毫無感情的室友。

    尤其這陣子跟田偲月接觸後,她越來越喜歡她了,她謙遜有禮、善良天真,而且還燒了一手好菜,住在日本的這三個星期,大家的三餐都是她負責張羅的,每個人都被她韻胖了一些。

    有這麼一個好女孩照顧著她的兒子,她真的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思忖著,她突然有了一個念頭,而且她想,大家都會贊同的,於是她道︰「爸、三郎叔叔,我有個提議,不知道好不好?」

    紀應明跟田三郎疑惑的看著她。「提議?」

    「春野醫生是我們紀家的恩人,改天航平要是跟偲月結婚,是不是也會邀請春野醫生前來?」

    「那是當然。」紀應明說︰「不說他是我們航平的恩人,他是我跟三郎的老友,我們就一定會邀請他。」

    李德芳一笑。「我想,就別讓春野醫生飛來飛去了,既然我們都在日本,那就把田嬸還有偲月的爸媽請來東京,我們就讓航平跟偲月在這兒舉行婚禮,你們覺得好嗎?」

    她的提議叫所有人都一驚,但旋即每個人都贊同了。

    李德芳看著田偲月,露出慈母般溫柔的笑容。「偲月,你願意嫁給我們家航平嗎?」

    田偲月轉頭看著紀航平,而紀航平給了她一記深情的微笑,她羞怯卻堅定的點點頭,但早已哽咽得發不出聲音了。

    在所有人的祝福及見證下,紀航平跟田偲月在日本舉行了婚禮。

    之後回到台灣,兩人補辦登記,正式成為夫妻。

    田偲月住進紀航平的家,成了真正的醫生娘紀太太,她不再領紀航平給的薪水,卻掌管了他所有的錢,她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嫁了個有錢人。

    兩人結婚半年後的某一天,田偲月接到一通電話,來電顯示是一組她沒看過的號碼,可是另一頭傳來的聲音她相當熟悉——

    「偲月,是我。」

    她愣住了,她沒想到蔡一嘉還敢打給她。

    「偲月,你在聽嗎?」

    「嗯。」她回了一聲。

    「你現在在忙嗎?」蔡一嘉問得小心翼翼。

    「還好。」晚餐已經準備好了,紀航平也快回家了。「有什麼事嗎?」

    「聽說你結婚了,嫁給紀學長……」他討好地道︰「你們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紀學長家世好,又是眼科名醫,財力一定很雄厚。」

    「還好,就食衣住行育樂都不缺。」認識他十幾年,田偲月太了解他了,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用在他身上再適合不過,如果不是有事,他是不會打電話給她的。「學長,有什麼事嗎?」

    「呃……是這樣的……」蔡一嘉說道︰「我就在你們家樓下,你能下來一下嗎?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這……」她看了一下時鐘,距離紀航平返家的時間大概還有十分鐘。

    「拜托,聊一下就好……」他哀求道。

    田偲月實在是不知道怎麼拒絕他,反正紀航平還沒回來,她就見他一面吧。

    「你等等。」

    她說完便掛了電話,走出家門下樓。

    在電梯里,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蔡一嘉怎麼會知道她住在哪里?她心里疑惑,可沒有深究。

    蔡一嘉在大門外瑟縮著身軀等待,一看到她,馬上高興的朝她揮手。「偲月!」

    田偲月走了過去,直覺問道︰「學長怎麼知道我住在這里?」

    「透過一些朋友知道的,學長是名醫嘛,很好找……」他話鋒一轉,「對了,你現在沒在上班吧?」

    「嗯。」

    「你想做點投資嗎?」蔡一嘉問︰「你想成為香榭的股東嗎?我知道你很喜歡餐飲,剛好有這個機會,我不想便宜別人,所以……

    「學長,我沒興趣,而且我也沒錢。」說得那麼好聽,鬼才信他的鬼話。

    「怎麼會沒錢?」他有點急了。「你跟紀學長說一聲,他會給你吧?」

    田偲月搖搖頭。「我不懂投資。」

    「你不用到餐廳做什麼,只要每個月收錢就好……」蔡一嘉努力的想說服她,卻見她依舊不為所動,他只好使出苦肉計,「偲月,看在過往的情分上,幫個忙嘛!」

    受過多次教訓,她早就知道他有什麼技倆,還說什麼有好康的不想便宜別人,明明就是找不到救火隊才厚著臉皮來找她吧,她以前居然覺得他是個好人,實在太瞎了!

    「很抱歉,我真的沒辦法,我先生要回來了,我該……啊?」她話未說完,蔡一嘉突然抓住她的手,跪了下去。「學長,你這是在做什麼?」

    「偲月,我……欸?」他話未說完,整個人就被拎了起來,拋了出去,他狼狽的摔跌在地,痛得哇哇大叫。

    田偲月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看見紀航平站在她面前,惡狠狠的瞪著蔡一嘉。

    「蔡一嘉,你還想來騙偲月?」他冷冷地道︰「你真當她是笨蛋嗎?」

    「我、我只是……」蔡一嘉沒想到紀航平會突然現身,嚇得說不出話。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靠近我老婆半步,我會讓你比現在更慘。」說罷,他一手攬著田偲月的肩,轉身往里面走。

    田偲月回頭看了蔡一嘉一眼,發現他還坐在地上站不起來,不由有點同情他,軟軟的問︰「你沒摔傷他吧?」

    紀航平不悅的瞪著她。「你少同情心泛濫,他活該。」

    「可是……

    「他未婚妻知道他在外面有很多紅顏知己,氣得跟他解除婚約,退出餐廳的經營,他是混不下去了才會來找你,以為還可以利用你。」他神情嚴厲的道︰「想不到你還真的見他了。」

    迎上他彷佛能殺人般的目光,她怯怯的低下頭。

    「我告訴你,你以後不準再見他,聽見沒?」紀航平警告道。

    「知道了……」又走了幾步路,田偲月突然想起一件事,疑惑的看著他。「老公,你怎麼知道他未婚妻知道他有紅顏知己,然後解除婚約又退出餐廳經營的事啊?」

    這件事情,新聞媒體有報導嗎?可是她怎麼不記得她有看過相關消息。

    紀航平眼底閃過一抹狡詐。「我當然知道,因為是我透過別人放話給嚴美幸的。」

    田偲月震驚地張大嘴。「什麼?!」

    知道蔡一嘉竟趁他失明的時候妄想染指田偲月,他就怒火難消,因此他一回台灣就透過關系及管道,找到了幾個曾經吃過蔡一嘉虧的女人,並錄下她們對蔡一嘉的指控,然後托人交給嚴美幸。

    嚴美幸調查後發現未婚夫男女關系復雜,騙了不少女人的錢,接近她只因為貪圖她的家產,並非真心,一氣之下,她自香榭抽資,還跟他解除婚約。

    蔡一嘉沒了金主又名譽受損,香榭苦撐幾個月,最終還是撐不下去了。

    他會來找善良的田偲月幫忙,紀航平一點都不意外。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他冷冷一笑。

    看著他俊偉又冷酷的側臉,她咕噥道︰「你好可怕喔。」

    「知道就好。」紀航平目光一凝,表情嚴厲的瞪著她。「無毒不丈夫,沒聽過嗎?你要是不乖、不聽話,看我怎麼修理你。」

    田偎月縮縮脖子,討好的道︰「我很乖呀。」

    「乖?我不是跟你說不能隨便給男人機會靠近你嗎?」他說。

    「可是他是認識的人……啊!」

    他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將她撈進懷里。「還頂嘴?」

    「唉唷——」她嬌嗔道,胸口一陣甜蜜。

    每個女人的心里都住著一個小女孩,當遇上「疼她、寵她的男人,心里的小女孩就不需要獨立、不需要長大,更不需堅強。

    紀航平讓她心里的小女孩不曾長大,而她相信,有他的守護跟寵溺,她心里的小女孩一輩子都不需要長大。

    「老公……」她抬起眼,笑得像無辜的小狗。「我愛你。」

    紀航平倏地紅了臉,隨即羞惱地道︰「少來,別以為這樣我就不氣了……

    「呵呵呵……」田偲月伸出手環抱著他的腰,小跑步的依偎在他身邊。

    「你呀,就是沒戒心,太容易相信人了,這樣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在家?你說啊!不行,我要告訴警衛,以後只要有奇怪的人找你,就先通知我……

    紀航平一路叨念著,回到他們幸福又溫馨的愛巢。

    田偲月聽著他說教,臉上卻始終漾著幸福的笑意,她想,幸福就是這樣吧。

    【全書完】


作者: gogohk    時間: 2016-12-10 01:37 PM

還好是happy ending,每個女生都希望有個<疼她、寵她的男人,心里的小女孩就不需要獨立、不需要長大,更不需堅強>,大大寫的太好ㄌ。
作者: ffrz    時間: 2017-1-28 07:5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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