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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七季 - 專職逃妻【單】 [打印本頁]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12 07:04 PM     標題: 七季 - 專職逃妻【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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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為了拐她回家,大男人成了床伴,只為哄她當老婆;
因為想賴上他,小女人耍著任性,只為拐他當老公。

吳亞潔對魏琛這個人有印象,是在她十五歲那年。 別人眼中的小流氓,
不小心欠她一個人情, 口口聲聲要跟她兩清,她卻從他眼前消失, 再見到她,已經是七年以後的事。
七年前,魏琛眼中的資優生班長,不但無家可歸, 還厚著臉皮地賴上他,先是堂而皇之地住進他家,
用他的、吃他的、睡他的,勾得他心神不定, 最後更膽大包天地跨坐他腰上,扒了他的衣服,
把他給啃完餵飽後,竟再一次不告而別。
身為男人,他不輕易動心,可一旦動了心就不想放手, 這個女人就像毒癮般讓他上癮,
卻二次離開他的視線。當第三次再相遇時,她成了大公司女強人,他當上警局大隊長,
冤家路窄,他沒想放過她,於是公器私用,把這女人逮回家後, 魏琛豁出去了。
直接把吳亞潔這女人囚禁在床上, 折騰得她大哭求饒,只為了逼她說愛他不可。

【出版日期】2017年8月25日

【出版社名稱】喵喵屋

【書系及編號】臉紅紅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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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12 07:06 PM

第一章

    吳亞潔對魏琛這個人有一個清晰的印象,是在她十五歲那年。

    初夏。吳亞潔走在上學路上,一如往常,太陽很大,微風從她的裙間襲過,她心裡算計著昨天小考的成績。突然,她停下腳步,背著書包,定定地瞧著眼前這個擋住自己去路的物體。

    這是一個人,男生,穿著他們學校的校服,也背著書包,四肢像爬到沙灘上曬背的海龜伸展開來,臉則貼在路旁的下水溝蓋子上,只能看到那一頭亂糟糟的短髮。

    死了?暈了?吳亞潔站在離那人約兩公尺外,左右看看,竟然沒有其他人路過。

    真可怕,就這樣當沒看見吧。她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那趴著的人動了動,隨即像個彈簧般一躍而起,剛站直身體就看到了她,他身邊唯一的人。

    「妳看到了嗎?是蛇吧,剛才鑽進去的那個就是蛇吧?」他的眼中閃耀著興奮的光芒,如見到多年好友般恨不得衝上來抱住她,「就是鑽到這個洞裡了,一節一節的,妳看到了嗎?」

    啊,是他啊。吳亞潔還真的認得這個人,對方也應該是認得她的,畢竟他們不僅在同一間學校就讀,而且是同一個班的,只不過自開學到現在為止從來沒說過話。但她是班長,而他是全學校出名的搗亂分子,想不認得對方也很困難。

    原來他們上學是走同一條路。吳亞潔思緒一頓,就看到他也不管她的響應,只是為了找人分享下激動的心情而已,隨後又要趴到那個縫隙處找蛇。

    她趕快出言阻止道︰「你不怕那是毒蛇嗎?」

    魏琛身子一僵,臉色變得有點難看,顯然他沒想過,「不會吧,這大城市裡哪來的毒蛇?」

    「你說一節一節的,很有可能是雨傘節。現在有些人獵奇,喜歡養毒蛇,沒準跑出來了也說不定,不然大城市裡怎麼會有蛇?」

    魏琛於是露出了後怕的表情,狐疑地瞥了眼路旁水溝的縫隙,哆嗦了下。

    看他似乎意識到抓蛇遊戲並不好玩,吳亞潔看了眼手錶,繞過他繼續往前走,走沒幾步就聽到背後快速的腳步聲追了上來,魏琛很快跑到了她身側。

    「妳是女生,怎麼對毒蛇這麼有研究啊?」魏琛對她咧開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剛才那種心有餘悸早不知跑哪去了。

    吳亞潔的視線餘光瞥到他手腕上的OK繃,這個人整天像隻猴子一樣,不是逃課,就是打架,開學沒兩個月就出名了,全班沒有幾個敢跟他說話的,還以為是多狂暴的人,真幼稚啊。

    「女生就不能有點個人愛好嗎?再說生物課也有講啊。」

    「真的?那我以後聽聽生物課好了。」魏琛又嘿嘿一笑,「對了,我看妳有點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啊?」

    吳亞潔停了下來,瞪圓了眼,像看怪物一樣看他,看得魏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不認識她,竟然不認識她?

    「妳這算救了我一命吧,我得報答妳啊。」

    「算了,你別說認識我就算對我的報答了。」吳亞潔心裡生氣。她可是全班成績第一,全校前十耶,這人也太誇張了吧,稍微瞭解下自己生存的環境啊!

    「也是啊。」魏琛一點受到侮辱的感覺都沒有,想了想還很贊同地點了點頭。

    吳亞潔嘆氣,這是魏琛留給她的第一個回憶。這傢伙,大概只是個單純的笨蛋而已吧。

    盛夏,蟬和各種蟲子開始沒日沒夜地鳴叫。有時候放學晚了,吳亞潔會繞路去學校附近的雜貨店,此時學生們已經陸續回家,雜貨店相對冷清。看準沒有她認識的人,她才會掏出一枚硬幣,放進雜貨店門口擺放的扭蛋機裡。

    轉扭蛋是她的另一項愛好,但似乎和她這種品學兼優的屬性不太合,她又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如果被熟人看到,她會覺得不好意思。但這熟人的行列裡並不包括魏琛,這次她站在扭蛋機前,旁邊的機器旁正是魏琛,看樣子他已經玩了四五次,還不放棄。

    「妳對這也有興趣?女生不都在討論什麼化妝之類的事嗎,妳會不會沒朋友啊?」魏琛似乎是同情地搖了搖頭。

    他是瞎了嗎?看不到每次下課她都被一堆人圍起來,受歡迎得很。哦,他可能真的看不到,因為在學校的時候他總是在睡覺。不過還知道女生們的討論話題,說明耳朵還是靈敏的。

    「你還是當心點好,今天我去辦公室,聽到老師們在討論你的事。」吳亞潔說著,很平常地在錢包裡翻找硬幣,「適當地認真對待下你的學業,再這樣扯班上成績的後腿會被他們整的。」

    魏琛搔了搔鼻子,好像那裡突然很癢,「我也想聽課啊,但是聽不懂能怎麼辦?」

    「強迫自己聽了,還能怎麼辦?」吳亞潔找出枚硬幣,剛要放進機器裡,終於是扭頭看向魏琛。他還維持著那個搔鼻子的動作,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拿硬幣的手,「你看什麼?」

    「看妳玩啊,我沒錢了。」他理直氣壯。

    吳亞潔瞥了他一眼,將硬幣放了進去,然後扭動機器,一個扭蛋掉了出來。她拿起來,在他的矚目下將其打開,自己的眼睛也是瞬間亮了起來。

    「厲害啊!」

    吳亞潔聽到了魏琛的讚嘆。扭蛋裡的是限量版的金屬烏斯巨人,對於愛好者來說是可以得意一番的戰果,吳亞潔也沒想到一發就能出這種極品,可還沒等她將戰利品看清楚,手裡的烏斯巨人已經消失了,換到了魏琛的手裡。

    「看來成績好的人真的幹什麼都擅長啊,佩服、佩服。」魏琛將烏斯巨人在手裡掂了掂,笑了下,「那這個就先借我玩兩天,回頭還妳啊。」

    什麼?吳亞潔一回神,他已經箭一般地將自己射了出去。她沒細想,也沒什麼可想的,極力地追了上去。可惜體力的差距讓她跑得很慢,所幸這邊地形簡單,在將他的背影追丟一會後,吳亞潔重新找到了他。

    魏琛蹲在那裡,手裡托著她寶貝的烏斯巨人,在討好他面前正在哭哭啼啼的小男生。在小男生的面前,本來還是小鬼的他都顯得像個大人了。

    吳亞潔停住,魏琛也看到了她,對她咧嘴一笑。她沒有開口,看著他們。

    「你看,大哥哥說給你一個新的,沒騙你吧。」他把烏斯巨人塞進了小男生的手裡,「大哥哥我從不騙人。」

    吳亞潔看到在小男孩的腳邊還有另一個烏斯巨人,但已經壞掉了,首先想到的就是魏琛弄壞了小朋友的東西,於是苛責地瞧他。

    「妳別誤會,不是我幹的,我才不會像妳一樣幼稚,喜歡這類小孩子的玩意。」魏琛對於人們責備的目光很敏感,連忙為自己辯解,「是我看到幾個大孩子在搶他東西,行俠仗義把他們打跑了,然後,呃……不小心踩到掉在地上的那玩意而已。」

    這樣行俠仗義還真是有夠矬的,總是這樣自找麻煩,也難怪他身上總是很多傷。吳亞潔看那小朋友已經不再哭了,也早就沒剛才那麼氣了。

    她走上去,定定地瞧著魏琛的臉。

    「別、別,打人不打臉,我回頭賠妳一個就是了。」魏琛厚臉皮地向她求饒。

    吳亞潔不理他,從錢包裡掏出張OK繃,撕開,像貼藥布一樣拍在了他的臉上。魏琛吃痛地皺了下眉毛,還很沒骨氣地哎喲了一聲。

    「妳是女生、女生啊,溫柔點行不行?」他還有臉抱怨。

    「我一直覺得,你對女生好像有著非常深的誤解。有時間還是追追喜歡的女孩吧,打架只會越打越笨。」

    「不行,我還得維護世界和平呢。」魏琛沒正經地應付她。

    兩人正在鬥嘴,身後傳來其他人的喊聲,魏琛的耳朵真的很好,幾乎在聽到有人來的同時就一把推開了吳亞潔。

    他力道上沒什麼保留,竟然就那樣把她推倒在了地上,倒在了那個小男孩旁邊。吳亞潔迷茫,這時身後的拐角跑出來三個人,兩大一小,小的看上去比他們小,大的看上去也沒比他們大多少。

    三人一眼看到魏琛,很興奮。

    「就是他,剛才打我的就是他。」那個小個子的指著魏琛,十足在向家裡大人告狀的樣子,「沒想到他還真的沒跑,大哥、二哥,這小子還挺厲害的。」

    那兩個哥哥隨即叫了聲別跑,都是如狼似虎的表情,這才像小混混的樣子。

    吳亞潔愣在那裡,心裡是怦怦直跳,意識到對方的仇恨對象又不是她,連忙去找魏琛。

    魏琛在那三人追過來的一刻,已經很有經驗地轉身準備跑路。眼神相接,吳亞潔不可思議於他竟然還有空跟她笑,像是在為推她那下道歉。

    「維護世界和平就靠我了!」魏琛留下句沒頭沒尾的話,又將自己箭一樣地射了出去。

    吳亞潔愣了半天,左右看看,只有那個同樣受到驚嚇的小朋友陪著她了。

    第二天,吳亞潔一如往常地來到學校。從最開始的那次之後,她再也沒在上學的路上碰到過魏琛,他說那次他也是有事繞路才會走那邊,也就是說他們上學的路其實並不同,這讓她鬆了口氣。但今天來學校的一路上,她卻總在留意也許魏琛會突然從哪蹦出來。

    結果沒有,她到了學校還是沒見到他,教室裡的氣氛卻顯得有些怪異。

    早自習開始,班導師進入教室,令人意外的是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學生,當然就是一臉傷的魏琛。他低著腦袋,顯得沒精打采的,除了傷多一點外,彷彿和平常也沒什麼區別。坐在中後排的吳亞潔將他看得很清楚,放下心來。

    班導師在講臺上,讓魏琛面向大家宣佈了一個魏琛爸爸與學校的協議,因為魏琛屢次和校外人士發生鬥毆事件,決定讓他停課一周在家悔過。

    魏琛無精打采,對這個決定一點也不在乎,班上也沒有人發出聲音,誰也不會在乎他的死活。叫好顯得無情,為他求情的話,交情也沒到那分上,更會引起老師的不滿,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一言不發。

    只有吳亞潔,她知道魏琛總是惹禍對學校是個麻煩,但她也知道昨天那次鬥毆並不都是他的錯,既然可以說他打架,為什麼不說他幫助弱小呢?

    停課一周說輕不輕,說重也不重,也許更多的是為了懲罰他一下,恰巧發生了事情,於是利用而已,都沒有好好調查就作出決定。不過看魏琛那個無所謂的樣子,想必他也是什麼都沒為自己辯解。

    魏琛在班導師的示意下低著腦袋走出教室,他的一隻腳就要邁出教室大門,吳亞潔忽地站了起來,嚇了所有人一跳。

    「我的烏斯巨人呢?你打算什麼時候賠我?」她不是對老師說,而是對魏琛。

    本來沉默的教室裡起了騷動,因為大家都發現了這點,眼睛不停在她和魏琛身上來回看,發出小聲的驚嘆。包括班導師,也是一臉驚訝。

    但和魏琛本人比起來,他們的反應算是很含蓄了。魏琛還沒落地的那隻腳竟然哆嗦了下,又慢慢地收回來,隨後人才轉身,臉上寫滿了「見鬼了,妳吃錯藥了嗎」的表情,看著吳亞潔。

    吳亞潔揚了揚下巴,趾高氣揚,「你不是不騙人的嗎,該不會是想拖延時間吧?」

    「妳有那麼急嗎?」他的聲音都變了。

    「對啊,就是那麼急。」

    魏琛愣了那裡,等班導師反應過來,剛要說點什麼時,他突然大笑了起來。對於平時除了睡覺,就是沒精打采兩種狀態的他來說,這一笑更是開闊了大家的見識。

    「好吧,那現在就還妳好了,反正我很閒。妳要來嗎?」他邀請她。

    這是一個危險的邀請,但吳亞潔想都沒想就從座位裡出來了。她在越發嘈雜的議論聲中跑向魏琛,兩人前後離開了教室,把班導師的大吼留在了身後。

    這是吳亞潔平生第一次逃課,跟一個被停課的小混混去雜貨店玩扭蛋。這還不是最離奇的,最離奇的事是,他們誰也沒有帶錢。

    兩人並排對著扭蛋機,好像用看的就能讓扭蛋掉出來,雜貨店老闆偶爾向他們投來鄙視的目光,看他們就像看著兩個笨蛋。

    「妳怎麼不帶錢啊?」先抱怨的人竟然是魏琛。

    「錢包在書包裡,你想讓我整理好書包背好再出來嗎?那樣就一點也不酷了。」吳亞潔更氣,「而且你這種用我的錢還我東西的態度本身就是錯的。你的錢呢?」

    「拜託,我又不像妳是好學生,家裡給零用錢給得很開心,我這樣不被我爸打死就該千恩萬謝了,還想要錢?昨天不是都在這花光了嗎。」

    又是沉默,這樣可就一點也不酷了。

    「我看辦法只有一個了。」魏琛咬著牙說︰「只能找找有沒有……」

    「不行。」吳亞潔說。

    「我是要說,只能找找有沒有人掉在地上的零錢了,撿還不讓嗎?妳以為是什麼?」

    以為你要搶啊。吳亞潔當然不會說出來,但是撿也很丟人啊。吳亞潔嘆了口氣︰「算了,你記得以後還我就是了。」

    「那現在怎麼辦?」

    「各回各家了,難道真要跟你一起失蹤一整天嗎?我可是很忙的。」吳亞潔扭頭,看了眼他臉上的OK繃,「再見了。」她說。

    「好吧,掰掰。」魏琛撓了撓鼻子,想說點什麼,又覺得不太合他的個性。

    兩人在雜貨店門口站了半小時,一左一右地離開了。

    一周後,魏琛重新回來上課,那天他到得很早,臉上罕見的沒有那種倦怠的神色,可能是這一周休息夠了,人看上去竟然很有神采。

    他的書包裡躺著一個烏斯巨人,但吳亞潔轉學了。和她親近的好友都知道她要轉學的事,但魏琛不是她的好友,所以他並不知道。就在他停課的第四天,她沒再來過學校。

    難怪那天她說她很急了,原來是真的很急啊,魏琛想。可這樣說來,算是他騙了她,說話不算話嗎?看著書包裡躺著的烏斯巨人,魏琛迷茫了。

    那是吳亞潔第一次從他眼前消失。再見到她,已經是七年以後的事。

    那也是個夏天,雖然已經接近半夜,太陽不再燒得人皮膚疼,可悶熱感並未減退,走在路上時間長了,還是令人覺得十分不舒服。

    魏琛叼著根煙,這個天氣吸煙更覺得對肺是種虐待,可不吸的話,他又怕自己走不到家就睡著了,像他這種剛入職的小警察,自然是跟在前輩身邊,髒活、累活的第一線人員,端茶、倒水、買東西,一個人當三個用,好不容易案子有了眉目,上面才允許他們回家休息一晚。

    要知道,他已經在警局住了四天了,其實要不是為了換套乾淨衣服,回家還不如住在警局方便。

    為了走近路,魏琛拐進了一條平時沒什麼人的小巷子,漆黑的巷子裡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只能看到他嘴邊忽亮忽滅的火光。魏琛低頭專注走著,只希望早點回家躺在床上。

    但好死不死,就在他快要走出那條巷子時,斜邊的岔路口突然衝出一道人影。巷子狹窄,對方幾乎剛衝出來就已經站在他面前。

    「別動,把錢掏出來!」從對方那低垂的腦袋下面發出顫抖的聲音。聽聲音和看這身影,竟然還是個女人。她的雙手攥著把亮晃晃的……裁紙刀,距離他的小腹處大概二十公分。

    魏琛慢慢地將嘴上的煙夾在指間,對於這位半路殺出的劫匪,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

    「小姐,妳大半夜地躲在這種地方,不怕遇到壞人嗎?」魏琛是真的很關切,可他的聲音本就粗獷,又因為幾天沒好好睡覺,此時發啞。

    那女人的肩頭明顯一顫,被他這聲音嚇到了,「你別說那麼多了,把錢交出來,不然我就動手了!」她說著,將裁紙刀往前遞了遞,離他又近了幾分。

    「好好好,妳別激動,我掏就是了。」魏琛慢吞吞地將手伸進口袋,剛拿出件東西,就被對方迫不及待地搶了過去。魏琛真是怕她拿了東西看也不看,丟了刀子就跑,於是好心提醒她,「妳確認一下,是不是妳想要的東西啊。」

    她當然知道不是,因為這東西相比錢包而言太薄了,也小了點。好在夏夜的天足夠亮,藉著周圍的自然光線,她還是看清了那是本證件,上面印著一個警徽。

    啪嗒一聲,證件掉在了地上。魏琛心疼了下,沒管他心愛的證件,想教化一下這個失足少女。學人幹什麼不好,學打劫,也不看看她這身板,好在是遇上他了,要是遇上壞人怎麼辦?

    可他還沒開口,那女人將刀也扔在了地上,跟他的證件作伴,然後人蹲了下去,雙手抱膝,竟然開始放聲痛哭。

    看她哭得這麼慘,上一刻還光明磊落地要教化人家的魏琛,轉眼間已經成了個心虛的罪犯,四處看看,生怕被誰看到,誤會他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妳別哭啊,妳不是打劫嗎,打到一半哭什麼啊?」對待罪犯他在行,對待哭泣的女人,他就真沒辦法。

    「你少諷刺我了,是警察不會早說啊!」她氣得撿起魏琛的證件,再次用力丟到他腳下,「好啦,抓我走啊!我怎麼這麼倒楣,在這裡快嚇死了,硬待了一個小時,等到的人竟然是個警察,老天對我也太小氣了。」

    魏琛聽得滿臉黑線,小聲提醒她,「老天是在幫妳吧?妳真的搶了別人,可是犯罪。」

    「犯罪怎麼了?犯罪也比餓死強,搶你就不犯罪了嗎?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她說著說著,覺得自己身為劫匪的自尊都被人玷污了,哭得更傷心了。

    魏琛頭疼,真要叫倒楣的人是他吧?他猛吸了口煙,把煙熄滅,重重地吐出煙霧,「好了,餓而已,我請妳吃飯好不好?妳再哭,就把色狼引來了。」

    哭泣如斷電一般戛然而止,連魏琛都嚇了一跳。

    「真的嗎?」女人不哭了,但還蹲在那裡,「你請我?是不是派出所的免費牢飯?」

    「是出了這條巷子往右走兩百公尺再左轉,靠路邊的第三家拉麵店,妳覺得還OK嗎?」

    女人站起來,擦了擦眼淚,吸著鼻子點了點頭。

    魏琛翻了個白眼,怎麼有種被人設計的感覺?不過請吃頓飯倒是無所謂,他也不能真看著逃家少女走向歧途。

    那家拉麵店一般營業到半夜,以往他下班晚了也經常去那吃宵夜,老闆跟他算熟。這會他的肚子也有點餓,就要了兩碗拉麵和那女人相對而坐。

    點了餐,老闆去做拉麵了,魏琛這才有空仔細看看這位逃家少女。

    巷子裡光線暗,她又總低著頭,一路上又都畏畏縮縮地走在他後面,直到這會進了店裡,他才終於是看清了她的五官。

    比他想像的年齡要大一些,這根本不能稱其為少女了,而且相貌也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樣。怎麼說呢,是很正派的長相,乾淨的臉龐、彎彎的細眉,沒什麼精神,但眼睛很漂亮,怎麼看也是家教很好的女孩,反正跟打劫這種事沾不上邊。

    而這五官……魏琛瞇起眼睛仔細打量她,這五官是不是還有點眼熟啊?這張臉好像在哪見過。他極力地回憶著,不是最近的事,是在更久以前的。

    魏琛使勁挖掘著自己腦袋裡記憶的抽屜,整個臉都因為用力過猛而扭曲起來。就在拉麵店老闆端著盤子過來,喊了聲「麵好囉」的同時,魏琛整個人豁然開朗,狠拍了下桌子,就差沒跳起來,「妳是吳亞潔!」

    只可惜他的興奮沒能傳達給對方,吳亞潔看都沒看他一眼,目光一直追隨著那碗麵。麵碗剛碰到桌子,她就已經拿起了筷子挾起麵急不可耐地吹了起來,也不管吹涼了沒有就往嘴裡放。結果果然是被燙到了,眼淚又溢了出來。

    魏琛一見,緊張地倒了冰水推過去給她,「怎麼樣,我說對了嗎?妳是不是吳亞潔?」

    喝完水,她繼續挑戰拉麵。

    魏琛等了半天,終於認命於她不吃飽是不會理他這件事,於是他也吃了起來,只不過完全嘗不出味道,時不時地抬頭看她一眼。

    絕不會弄錯了。但這確信之後升起的是更多的謎團,他可怎麼吃得踏實。

    好不容易熬到她吃完那碗麵,她終於抬頭有空看他了,魏琛很興奮,就見她兩眼淚汪汪地說︰「我餓。」

    「老闆,再來一碗麵,再來兩盤涼菜、一盤牛肉。」魏琛喊了老闆點菜。他點了根煙,決定坐在那看她盡情地吃。

    他眼見著吳亞潔又吃了半碗麵,菜也是以驚人的速度在消失,看來她真的是餓壞了,才會想到去打劫。

    等到她再也吃不下了,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顯然比之前有了些精神,魏琛知道差不多了,充滿期待地望著她。

    「我從以前就一直覺得,你這頭髮就不能打理一下嗎?總是像鳥巢一樣搞笑。」吳亞潔呼出了口氣,終於是給了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一直在那問個不停,也太遲鈍了,她可是剛出了那條巷子,到了有路燈的地方,立刻就認出他來了,不然哪會那麼心虛地跟在他身後。要不是餓得實在受不了,她早跑了。

    真是的,太丟臉了。吳亞潔不禁覺得臉頰發燙,但現在才覺得不好意思也太晚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12 07:07 PM

第二章

    確定是吳亞潔本人後,魏琛的心情更加複雜。

    他在想什麼,吳亞潔大概都知道,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太瘋狂了,「你先別亂想,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吳亞潔站起來,又彎下腰,要坐不坐地捂著肚子,剛才痛苦的表情又加重了。

    「你怎麼樣?」魏琛緊張地也跟著站起來,盯著她和她的肚子,「要不要送你回家?」

    「我沒有家啊。」

    魏琛沉默。

    「都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了!」吳亞潔氣急敗壞地又牽動了肚子,咧了咧嘴,「我好像吃太多了,好難過。」

    「誰教你吃那麼多東西。那怎麼辦?要去醫院嗎?」

    「我沒有錢啊。」

    魏琛又是沉默。

    「好啦,你把我抓走好了。說到底,誰教你要點那麼多菜,完了,我肯定是胃炸了。」

    吳亞潔更加痛苦地扭曲著五官,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並且又有要哭出來的感覺,聲音變得悲悲切切的。

    「我真命苦,無家可歸,身無分文,好不容易吃上頓飯,又要被撐死了,身邊有個七年未見的同學選擇見死不救,眼見著我露宿街頭。也好,起碼當個飽死鬼。」

    魏琛覺得再聽下去,她可能會唱起來,連忙打斷了她,「你要不要去我家休息一下?」

    吳亞潔眼中一亮,「合適嗎?」

    「不合適。那你還去嗎?」魏琛挑了挑眉毛。

    「當然去了,畢竟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吳亞潔非常敢說,並且伸出隻手給他,「快扶我,我站不住了。」

    「真的假的?」魏琛表示狐疑,還是扶住了她,「真難過就去醫院,有沒有想吐的感覺?我看你吃得很開心,以為你胃口變大了呢。」

    魏琛像攙扶一位臨產孕婦一樣,小心翼翼地將吳亞潔扶進了自己家。那間麵店離他家很近,但到家後也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

    魏琛翻箱倒櫃地找出還沒過期的胃藥給她吃下,見她的臉色有所緩和,瞬間積累的疲勞全都衝上了頭頂。

    「你隨便坐吧,我先去洗個澡。」他從臥室拿出替換衣服,很隨意地對她說︰「如果你也想洗的話就等一下,我洗很快。」

    洗澡?吳亞潔的肩膀又抖了下。

    出於職業的敏感,魏琛站在那裡,等著她要說什麼。

    果然,吳亞潔瞪著雙難以捉摸的好看眼睛掃了他半天,下定決心般重重點了下頭,「我明白的,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想做什麼就做吧,我已經有心裡準備了。」

    魏琛費了好一番工夫分析她的話,比聽審訊還要費腦細胞。還好,他還沒單純到聽不懂,只是聽懂了,就只剩下再給她三碗飯堵住她嘴巴的衝動。他深吸口氣,慢慢吐出,「吳亞潔,有沒有人說過你個性變很多啊?」

    「你都能當警察了,我稍微變點有什麼奇怪的?」

    這似乎還挺有道理的……魏琛放棄和她鬥嘴了。不管她的性格變沒變,但好像耍嘴皮子方面,他沒有贏過她的樣子。

    「好吧,如果你想奉獻自己,報答我的留宿之恩,那就去我床上躺好等著吧。」魏琛甩手進了浴室,先沖個澡讓頭腦冷靜一下。

    吳亞潔聽到浴室裡很快就傳出了水聲,她陷在沙發裡咬著指甲,心中的感覺是不真實。

    眼下的一切真的是真實發生的嗎,還是她產生的幻覺?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在她遇到人生最大危機的時刻,幫助自己的人正是以前的同學,會有這麼好的事嗎?

    如果今天遇到的人不是魏琛呢?吳亞潔不敢想。見到他的警察證的時候她的崩潰是真實的,她真的認為自己這輩子完了,絕望的處境轉眼間逢凶化吉,現在告訴自己她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暫時不用擔心她會餓死了,這幸福來得太突然,讓她怎麼接受?

    魏琛說她變了,可要知道人在遭遇困境的時候,可是什麼辦法都使得出來的。為了能賴在這裡,她還要變得更多呢。

    魏琛,那個有著一頭亂髮的好戰分子。想著他少年時的樣子,吳亞潔抱著沙發抱枕笑了起來,這也是人在擺脫困境後的本能反應。

    魏琛洗完澡出來,見吳亞潔不在沙發上,客廳裡也不見她的人,他緊張了下,最後在自己的臥室找到了她。她還真的躺在他的床上,正在呼呼大睡。

    緊張的心情轉瞬成了無語的黑線。這場奇蹟的重逢,感慨少了些,感動更是沒有。要說的話,真是非常疲勞啊。

    魏琛拖著沉重的身體去到客廳,天大的事也等明天再說吧。他倒在沙發上,也是瞬間就睡著了。

    長期養成的生理時鐘讓魏琛即使非常睏倦,也在天亮後自動醒了過來。他先是恍惚了下,然後才意識到自己昨晚是睡在沙發上的,自然地憶起來這會家裡還多了個人。

    「你醒了?」

    一張笑容滿面,頗具服務精神的臉,出現在他的頭的上方,魏琛一口氣沒緩過來,差點叫出來。他彈跳起來,唯恐那張臉下秒就張開血盆大口,像恐怖電影裡那樣。

    吳亞潔的笑容僵了下,這算什麼反應,她長得像鬼嗎?

    魏琛見她穿著他的襯衫,懷裡還抱著隻貓,微笑著跪在沙發邊迎接他醒來的樣子,只覺得超級詭異。

    「真沒想到你還養貓呢,昨天都沒注意到。叫什麼名字啊?」吳亞潔撫摸著貓背,一隻英國短毛貓在她的撫摸下舒服地瞇著眼。

    「愛麗。」魏琛瞧了那貓一眼,十分鄙視它的見異思遷,「雖然是我養的,可平時工作太忙,都沒時間陪它,除了餵食之外,它也不會找我,它喜歡在陽台那邊活動。」

    愛麗才是這個家真正的主宰,連他這個主人都是正眼都不瞧的,不知吳亞潔用了什麼法子,這麼快就討好了它。

    「真可憐,沒人跟你玩,一定很無聊吧?」吳亞潔對懷裡的愛麗說。見魏琛盯著自己看,她也低頭瞧了眼身上穿的,笑了下,「我的衣服、行李都在房東家寄存,看床上有件你的襯衫就先換上了,你別介意。對了,你要吃早飯嗎?我剛才稍微做了點。還是要先洗漱?浴室我剛才也借用了下,不過已經打掃乾淨了。」

    魏琛衝她擺了擺手,然後掐自己的眉心。這種溫馨的家庭劇情節肯定蘊含著某種陰謀,他千萬不能被她牽著鼻子走。

    「在那之前,說說你是怎麼回事吧。」魏琛終於想起了重點,「你說你沒家可回,剛又說衣服寄放在房東那裡。」

    唉……魏琛頓住,眼前的吳亞潔本是笑咪咪的眼中含滿淚水,嘴巴一癟,竟然是要哭。喂喂喂,什麼情況?他什麼都沒說啊。

    魏琛手忙腳亂,吳亞潔可憐巴巴地抹了抹眼淚,又在貓背上輕撫著,那樣子看上去有幾分古時候街邊賣身葬父的淒涼。

    吳亞潔說的事情果然也是很淒涼的。七年前他們全家搬去外縣市,大學時她又考了回來,一路到畢業後和最好的朋友一起租了房子,兩人一邊打工,一邊找工作,都決心進入據說現今最有發展前景的動漫製作公司,但魏琛對這方面沒瞭解,沒聽說過那家公司。

    總之,按照那家公司的應聘要求,吳亞潔好不容易完成了應聘作品,結果就在那天她打工回到租屋處時,發現她的室友不見了,室友的東西和她自己的錢包、電腦也不見了。打電話聯繫不到人,去問房東,房東說室友一早就走了,而且還退了房,把押金也拿走了。

    房東要求吳亞潔三天內搬走,她一頭霧水,她不過是很平常地度過了一天,怎麼回到家,生活竟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吳亞潔理不清頭緒,但室友人找不到,住的地方又馬上就沒了是事實。起初她還是想著室友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不久就會聯繫她,於是先把房子退掉,把行李寄存在房東家,她則寄住在打工的同事家。

    可總麻煩人家也不好意思,打工的地方又好死不死出了問題,把臨時工都辭掉了,她拿著薪水在外面飄泊了兩天,錢卻被偷了……

    魏琛目瞪口呆,這會再看吳亞潔,她身上彷彿散發著災難的光芒,這種一連串的倒楣事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上的。

    「你不會是衝撞了什麼東西吧?」魏琛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離她遠點。

    吳亞潔悲切地看他,很理解他的心情,因為她也是這麼想的,「我餓了兩天肚子,我想自己怎麼這麼倒楣,肚子很餓,可我絕不能認輸。」

    「所以你就去打劫了?」魏琛可以說是鬆了口氣,總算不像他預想的那樣,她誤入了什麼歧途。人在連續遭遇打擊時,是會做出些過激行為的,「你為什麼不向家裡求救呢,你的手機不是沒丟嗎?」

    「那不行。」吳亞潔像看白癡一樣看他,「我家裡本來就不同意我留在這邊進什麼動漫公司,覺得那種工作幼稚、不風光,一直催我回家,要是讓他們知道我真的無路可走了,那我就只能回家當個公務員,在服務窗口孤獨終老了。」

    「我覺得你要向全國的公務員道歉才行,寧可當罪犯也不當公務員,我看也就只有你了。」這麼想的話,她撞到的人是他真是太好了,「但現在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你的確是走投無路了不是嗎?」

    吳亞潔沉默了,垂著腦袋玩起貓來,看上去像是受了欺負,莫名讓魏琛產生種內疚感。愛麗伸個了懶腰,從吳亞潔懷裡跳到地上,扭動著身體回了它的領地。吳亞潔也站了起來,這才讓魏琛意識到,她一直是跪在那裡跟他說話的,很像個給主子回話的奴婢,這讓他的內疚感更勝幾分。

    「還是先吃飯吧。」吳亞潔說。

    魏琛點頭。總覺得這會再追著問,他就是十足的暴君了。

    等魏琛坐到餐桌前,天知道他搬到這裡來後已經多久沒在餐桌上吃過飯。像是才認識自己家的碗筷長什麼樣,他好奇地盯著桌上擺放的東西。

    盤子裡是煎蛋和烤麵包,很是中規中矩,旁邊杯裡的咖啡冒著白煙,雖然只是即溶的,但只要是一頓正經的早餐,就足以勾起他的食慾。

    魏琛不客氣地坐下來享用,吳亞潔托著下巴坐在對面瞧著他吃,目光含笑,很是慈愛。

    「好吃嗎?」吳亞潔問,頓了頓又道︰「我做飯很好吃的,今天只是因為比較突然,沒有材料,才隨便準備了點,不知道蛋你是習慣吃全熟還是半熟,所以做了全熟的保險點。」

    「已經很好了。」魏琛心生感動,覺得是自己多慮了,竟然一開始還對她還心存戒備,覺得她有什麼陰謀。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罷了,能有什麼陰謀?他拿起咖啡喝了口。「那我以後就住在這裡,每天做飯給你吃好不好?」

    魏琛嘴裡的咖啡還沒嘗出味道就滑進了喉嚨,不然他肯定要噴出來了。這強行的吞咽後果是他一直咳嗽,咳得十分狼狽。

    吳亞潔多麼善解人意地遞了張面紙給他,並且溫柔地安慰他,「不是說永遠住在這裡,我的電腦不是也不見了嗎,所以想借你的電腦用用,重做一份應聘作品,等我找到工作就會離開的。你都說我已經走投無路了,但卻遇到了你,這難道不是老天對我的眷顧嗎?」

    「不是吧。」魏琛覺得老天沒那麼閒,但沒敢直接說,腦子裡倒是在考慮她的話。

    「就是的。」吳亞潔很肯定地點頭,希望她的信心也能傳達給他,「都說人倒楣到了頭就會否極泰來,遇到你就是證明。而幫助我就是老天給你的任務,一定會有好報的。」

    「是這樣嗎?」

    「你看你家這麼亂,你工作又很忙,生活不規律,我在的話可以幫你做飯、打掃屋子、看家,還能陪愛麗玩。你不覺得愛麗很可憐嗎?你總這樣放著它不管,貓的怨恨是很可怕的。」吳亞潔強調,「幫人就是幫己,這一定也是老天的安排。」

    愛麗只是隻貓而已,但她這麼一說,魏琛很懷疑自己是不是養了個怨靈之類的東西,不禁覺得背後發涼。但她說的他竟然感覺很有道理是怎麼回事?她要不說,他都不覺得自己生活得有這麼慘,有這麼多需要人幫忙處理的地方。

    吳亞潔眉一皺,嘴一癟,十分委屈地問他︰「難道是你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嗎?」

    「不,如果是電腦的話,我家倒是有一台閒置的。」那是他以前打遊戲用的,工作之後幾乎沒時間碰了,放著也是放著。這家裡也只是他一個人在住,倒也沒什麼不方便的。但是就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啊,這種一步一步將自己送入陷阱的,獵物一般的感覺。

    「真的?你看,我就說是老天的安排吧,簡直萬事具備。」吳亞潔轉眼笑顏逐開,心情不錯地喝了口咖啡,「那你先借我點錢買個繪圖板,日後我一定連房租一起還你。」

    繪圖板?魏琛在頭腦裡反覆琢磨著這件自己見都沒見過的東西。聽她這意思,這件事就這麼說成了?

    撓撓頭,魏琛事後反省自己真是太不應該了,身為警務人員,各類詐騙案引狼入室導致的案件聽得還少嗎?這空降一個幾百年沒聯繫過的同學,就草率地讓對方住自己家這樣好嗎?

    可理性終究敵不過薄弱的意志,他也才是個剛畢業的年輕男人,腦子裡充滿了對異性美好的想像,這冷不丁一個大美女可憐巴巴地央求他收留,他頓時就懵了。

    真是太不應該了,他對這種不正常的發展,內心竟然還有不小的期待。

    手頭上的案子徹底了結已經是三天後的情,這三天是最後收網。小組裡每個人都是忙得人仰馬翻,魏琛也顧不得去想自己家裡的可疑女人是不是已經清光他的財產跑掉了。

    收工後,隊長邀大家去參加慶功宴,有的人想去,有的人不想去。像魏琛這種新人通常都沒什麼選擇的餘地。但這次,他不想去的心情連組裡最遲鈍的人也看出來了。

    「小魏啊,這幾天你也辛苦了,對於新人來說太不容易了。你要是想回家休息的話就回去吧,隊長不會介意的。」那位前輩十分同情他。

    「不。」魏琛支吾了半天,「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家裡的貓。」

    家裡的貓晚見他幾小時也不致於餓死,但他有些期待吳亞潔許給他的事情,當他幾天未歸,再踏進家門,家裡是不是已變成另一番樣子?整潔、溫馨的氛圍,放在冰箱裡的宵夜,溫度適中的洗澡水,正在逗貓的女人之類的……

    完了,他怎麼真的當真了呢,他收留吳亞潔可不是為了圖她什麼。人家只是那麼一說,他要是太當真,不是顯得自己很功利嗎?

    懷著矛盾的心情,魏琛推開了自家大門。他告訴自己心態放平和,卻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當魏琛打開客廳頂燈,屋內頓時亮如白晝,本是窩在客廳角落的一台筆記型電腦前的吳亞潔怒吼一聲︰「眼睛要瞎了,把燈關上!」

    魏琛下意識地趕緊調暗了燈光,那邊的抱怨才變作了鍵盤敲擊的聲音。他向著面對螢幕,目不轉睛的吳亞潔的方向邁了一步,腳下立即踩到了什麼東西。

    魏琛撿起來看,是一張手繪畫稿,對於沒這方面知識的他看上去覺得畫得非常棒,可這張畫稿顯然是被當成了垃圾般團成一個球,隨意地丟在地上。再往遠處看,地板上到處都是這樣的球,窗外的風刮進來,地上紙球微動,像是身處西部荒原。

    他是告訴自己不要當真,不要有過分的期待。但是看起來,吳亞潔比他還不當真呢……

    魏琛彎腰逐一撿起那些紙球。從他搬到這邊,他家還沒這麼亂過,說好的幫忙打掃呢?當時她那誠懇的眼神可是一閉眼就會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那個,能不能麻煩你小點聲?」吳亞潔抓著頭髮,惡狠狠地瞪了眼他拿著紙球的手。

    愛麗趴在她腿上,也是慵懶地抬了下眼皮瞥他。吳亞潔說︰「我正在構思很重要的東西,你最好盡可能不要發出聲響。」

    魏琛張嘴,吸了口氣,咽下去。好吧,他放輕了動作。

    魏琛去把紙團丟到垃圾筒裡時,看到廚房水槽裡還堆著許多碗。現在可是夏天,這麼放著會臭的。不,應該說,已經臭了。不一會,廚房傳出了水聲和碗盤碰撞的聲響。在魏琛洗完最後一個碗,聽到吳亞潔的聲音傳了進來,她說︰「給我倒杯咖啡,謝謝。」

    於是魏琛端著杯咖啡,送到了她的眼前。她看了眼,將杯子放到桌上,然後把旁邊喝空的另一個杯子交給了他,說︰「把這個也洗了吧。」

    「吳亞潔!」魏琛為了他的男性尊嚴,不得不提高了音量。他長得不說嚇哭小孩吧,但誰見了也知道是不好惹的角色,她可是不久前才被他嚇哭過呢,已經忘了嗎?

    「我可是三天沒回家了,你能想像我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蹲守了三天是怎樣的感覺嗎?」結果回到自己家連句「你回來了」都沒有,又是嫌他吵,又要他打雜,這是他家耶!

    「感覺?」吳亞潔看魏琛,恍神間冷漠的眼中放出了光芒,嚇了魏琛一跳,「對哦,你是警察,你幫我想想。假如給你一把刀、一把手槍、一把衝鋒槍、一枚火箭炮,讓你面對三十幾人的對手,你會選擇哪樣武器?」

    魏琛臉色一變,「你要幹嘛?」

    「情節啦,我在做一個小動畫,雖然畫面要炫酷,但情節也要出人意料,主題是黑道人士單槍匹馬獨闖對方大本營。」

    「你是女人啊,搞這種題材幹什麼?」又是槍又是炮的,難怪火氣那麼大。

    吳亞潔盯著魏琛,眼中神采一斂。魏琛咳了聲,「你沒聽過那句話嗎?槍雖然好用,但行家都用刀,你又要求畫面炫酷,那當然是刀。要說的話,短刀又比長刀更好,日本刀那種顯得太刻意,我不喜歡。」

    「我也是這麼想的,就這麼定了。」吳亞潔一笑,很開心地又去看螢幕了。

    魏琛在那站著看了她一會,他也看不懂她那些操作,低頭見手上還有個空杯子,嘆了口氣,轉身又往廚房走。

    「一會記得回來,我還有問題想請教你。」吳亞潔的聲音從背後飄來。

    還有?魏琛驚恐。他好累,他需要溫暖、需要關懷,他需要休息!

    「你都不用休息嗎?也得讓你那個孤膽英雄休息下啊,道樣下去會被你整死的。」

    「沒關係啊,他就是要死的,不然劇情怎麼出人意料呢?」

    魏琛摸了把下巴上剛長出的硬硬的鬍渣,為自己咽下了一把心酸淚。拒絕她啊,為什麼不拒絕她?這裡是他家耶,她那股主人的魄力是怎麼回事啊?

    吳亞潔這個大騙子!魏琛欲哭無淚。有她在,他要做的事非但沒有減輕,還莫名地多了很多。在警局忙,回了家更忙。

    而她說的她會負責做飯,她廚藝很好,只是礙於材料沒有發揮出來,事實證明全是屁話。自從吃過她一次全熟的煎蛋,那之後早上他見到的只有清水煮蛋,剩米飯加點水做的稀飯,誰能想到他吃的第一頓她「準備不足」的早餐,就已經是她廚藝的巔峰。

    所以在魏琛連吃了三天清水煮蛋,吃到作夢夢到自己被雞蛋噎死後,做飯的工作也由他包攬了。

    「哎呀,肉包,聞起來好香啊。」一大早吳亞潔坐在餐桌前,對著當天的早餐大發感慨。

    「昨天下班路過陳記買的,回來時不是跟你說過嗎?」魏琛坐在她對面,拿起筷子。

    「有嗎?對不起,昨天我在趕工,沒有注意聽。」吳亞潔露出天真、抱歉的面孔,「最近好像一直在麻煩你,等我做完了,一定好好補償你。」

    這樣的話這些天他不知已經聽了多少次。這次魏琛笑了出來,非常認命的那種,「吳亞潔,你其實是精神分裂吧?」

    坐在電腦前的她是地獄修羅,把他由內而外鞭撻,使喚如狗,一旦一覺睡醒,立即變身成小天使,讓他想發脾氣都發不出來。他好像個被丈夫長年家暴的懦弱妻子,對於對方的懺悔已經麻木了,卻又離不開對方。

    太苦命了,他怎麼會遇到她這種人啊?從她還是個穿格子裙的優等生時就讓人摸不透,難道真是智商差距?

    魏琢的無奈吳亞潔看在眼裡,她偷偷地捉嘴笑了下,怕被他發現,連忙收斂道︰「起碼我真的有在好好照顧愛麗啊。」

    「你們兩個根本是一國的。」魏琛白了她一眼。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12 07:10 PM

第三章

    這天回家,魏琛發現吳亞潔出去了,這是很不尋常的,因為她知道今天他會買她最喜歡吃的仙草回來。

    這突如其來的安靜讓魏琛有些無所適從,他可以開罐啤酒放鬆一下,隨便看個什麼電視放空頭腦。但時間慢慢過去,他發現自己只是盯著錶在發呆。

    愛麗繞到魏琛的腳邊,尾巴纏上他的腳踩,叫了兩聲又跑掉了。魏琛坐不住了,想到吳亞潔去打劫路人的行徑,這個吳亞潔該不會又遇上什麼事了吧?

    雖說她現在吃他的、用他的就夠了,用不著再去做什麼危險的事,而且她身為成年人,他也沒權力干涉她。可凡事有萬一,如果她惹上什麼麻煩,身為出事前與她最親密的人,他也要負連帶責任被調查。

    還是去找找好了。想到這裡,魏琛的動作倒是出奇的快,沒兩分鐘已經出了家門。

    因為沒有什麼確定方向,魏琛在公寓附近胡亂地轉了轉,不知為什麼,心情越來越急躁,直到手機響了起來他才罵自己,怎麼就忘了打通電話給她呢?

    拿出來一看,來電人正是吳亞潔。

    「那個……」吳亞潔一開頭便尷尬地停頓了下,然後才說︰「我好像遇到點麻煩事。」

    魏琛嘆氣的同時也是鬆了口氣,這可真夠矛盾的,「你在哪裡?對方有幾個人?」

    「啊?對方是誰啊?」吳亞潔不明所以,「但是你說到重點了,我的問題就是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我好像迷路了。」

    「迷路?你不認路出去做什麼?」他還以為她是遇到了壞人,結果她把自己弄丟了?

    「我就不能出門散個步嗎?我又不是愛麗。這附近我又不認識,迷路有什麼奇怪的?總之,我現在在一個廢棄的電話亭邊上,不遠還有個賣冰淇淋的老爺爺,應該很好找。」

    「我知道那裡。你不要動,我馬上到。」事實上,魏琛現在很湊巧是在往那邊走的。

    「好,那我可以買一個冰淇淋嗎?」

    魏琛深吸口氣,最近他的肺真的很忙,「買兩個吧,我要薄荷的。」

    魏琛見到吳亞潔時,她在那個冰淇淋攤位邊悠閒地吃著,見他來了,很高興地將他指給那個老爺爺看。魏琛付了錢,兩人舉著冰淇淋沿來路返回,吳亞潔吃得很開心,但他覺得這冰淇淋的味道很一般。

    「現在能說了嗎,你是遇到什麼事了?這麼苦惱。」

    吳亞潔愣了下。

    她那無辜的眼神實在是假透了,簡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魏琛說︰「你連借放在房東家的行李都懶得去拿,一星期靠穿我的舊襯衫足不出戶。今天太陽又沒從西邊升起,天都黑了,自己出門散步,還能散到這麼遠的地方連路都不記得,必定是有其他事佔據了大腦,需要出門透氣才能緩解。」

    「我接到我那室友的電話了,她說她已經用我的作品通過了那間公司的應聘,希望我能原諒她。電腦和錢包都是她故意偷走的,她嫉妒我的作品比她的好,希望我沒錢了就自動回老家,才會這麼做。我招了還不行嗎?瞧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名偵探呢。」吳亞潔十分坦白,最後還不忘虧他。

    這種事魏琛倒是早就料到了,只不過沒想到對方會主動打電話過來承認,硬說的話是珍惜她們之間的友誼,希望用坦白換得吳亞潔的諒解?還是有意的炫耀?

    「你真應該錄音的,這樣就能告她偷竊了。」魏琛說。

    「虧我還很高興她能聯繫我,我一直堅信她有她的苦衷,一定是遇上了什麼事,缺錢才會賣我的電腦,拿我的錢,然後不聯繫我,是不想連累我。」

    「你的想法還真另類。」一般人看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吧,難怪發現東西丟了,她沒有第一時間報警。

    「相信朋友嘛,大學期間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吳亞潔說著,卻令人聽不出情緒。

    魏琛兩口吞下了薄荷冰淇淋,心裡有點犯難。現在這情況是不是該說點什麼安慰的話?但是要告對方真的不太容易,請私家偵探向那家公司揭發這個人的不正當行為倒是可行,起碼能毀了她的工作,但自己是個國家公務員啊,出這種歪門邪道的主意不合適吧?

    魏琛內心鬥爭,想到吳亞潔這幾天拼了命地做她那個短動畫,結果人家拿著她的作品直接進公司了,要就這樣咽了這口氣又很不甘心。

    「跟你講個笑話。」魏琛忐忑地說︰「高中的時候我們學校流行過情侶間互相交換午餐的遊戲,那時有個女生給我寫了字條,約我隔天在天臺一起吃午飯,如果我去了就和她交換吃,意思你懂吧?

    我那時就很高興,很緊張隔天要帶什麼飯。女孩子的便當都很漂亮,但我一般是買著吃,做也是自己做很粗糙的類型,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當時我的死黨給我出主意,說女孩子在意的是減肥,根本不在乎吃什麼,那個女生最喜歡的水果是榴鍵,不如我就帶榴鍵,又是她喜歡的,又不會發胖,她一定會高興。」

    吳亞潔笑了出來。

    魏琛看她笑了,他倒是嘆了口氣,「很好笑是吧?可我當時就對他的話深信不疑,隔天就真的帶了一飯盒榴鍵,很開心地赴約去了。」

    「然後呢?」

    「那女生哭著跑掉了。我後來才知道她最討厭榴槤,而我那個死黨一直暗戀她,所以知道得很清楚。」魏琛又想了想,「還有我剛進警校的時候,同期的人告訴我新教官喜歡學員站隊時把頭揚得高高的,看上去精氣十足,有幹勁,會對這人印象加分。然後第一次集合時我照他說的做了,被那個教官好一頓罵。還有……」

    「我說,你該不會是想安慰我吧?」吳亞潔突然說。

    「很明顯嗎?總之,我就是想說,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是有道理的,人這一生中如果遇不到幾個心懷鬼胎的人,人生都不完整。如果讓這種人影響了自己,感覺很不值得。你別太傷心,你已經夠倒楣了,還能倒楣到哪去?積極一點,事情自然會向好的方向發展了。」

    「因為已經不能再壞了嗎?」

    「是啊,可以這麼說。」

    吳亞潔心一酸,並不真的受到了鼓勵和感動,她的心酸是看到他這麼努力地想要鼓勵她,而她說不出口,其實並不是他想的那樣。當然傷心的情緒也是有過的,被朋友背叛自然是會傷心,可換一種角度,既然背叛了她,那就不再是朋友了。不是朋友的話,想的當然也就不是去體諒對方。

    兀自沉浸在悲傷的情感裡,她一直在想該怎麼把這筆帳討回來,出來吹吹風也是讓頭腦冷靜,那人打的如意算盤是把她逼至走投無路,只能回老家,然後拿著她的作品去做想做的工作。

    那她就偏不回去。沒有能力的人即使拿到了那份工作又能怎樣?難道那人進了那家公司,她就不能去了嗎?避免見面尷尬?很抱歉她完全沒有那種想法,既然已經不是朋友,那就是向她正面宣戰的敵人了。

    一旦想通這點,吳亞潔的心情自然舒暢了不少,可以說更是幹勁滿滿了。當聽到魏琛那樣小心翼翼地為她打氣時,她心虛了,她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吳亞潔忘記了,他是那種目標是維護世界和平,打擊一切欺凌弱小的正義使者。她一直以來表現得可憐兮兮,也是看準了這點,他就算知道她的眼淚有演戲的成分,也拿她沒辦法。她不覺得那算欺騙,因為她真的無依無靠,她只是看準他的軟肋在救自己。

    可現在,她的心中產生了自責的情緒,他明知她是個麻煩還是出來找她,為她擔心,而她卻在利用他的好意。吳亞潔說不出口,她已經醞釀出了一出血債血償的大戲,並不需要鼓勵。她沒有勇氣去破壞他心中她那個嘴硬心善、無助弱小的形象。

    吳亞潔沉默著,聽著彼此的腳步。可能她真的不像個普通的小女人,在充滿愛的環境被滋養成純白的花朵,她算是那種在亂石堆裡也能生根發芽,自得其樂的類型,經常有人被她的外表蒙騙,最後吃虧。

    但她也不是冷酷無情,對於她相信的人,她的原則是絕不隱瞞、絕不欺騙,而她對於魏琛卻是一開始就存有算計的成分。一開始還能說是情勢所迫,但這個人未免和長相太不相符的好欺負,好欺負到她都產生罪惡感。

    「我發現你人其實不錯耶。」吳亞潔突然說。

    「我人當然不錯了,你會不會太遲鈍了?」對於她這突如其來的讚美,魏琛可是氣多過於喜。

    還在想她一路在思考什麼,這麼沉重,搞得他都不敢開口打擾,結果竟然是在想他嗎?從他收留她的那天開始,他就應該是超級大好人了吧?

    「你就想成是我太遲鈍了吧。總之從今天起,我要開始報答你了。」吳亞潔做了個堅定的表情。

    魏琛擰眉,不懂她這是發起什麼神經了。報答之類癡人說夢的事,他早就放棄了。可偏偏,這次吳亞潔是認真的。

    做飯方面,吳亞潔真的力不從心,但隔天一大早,她就開始大刀闊斧地忙活起來,看那架勢可比年前大掃除。

    魏琛叼著牙刷,看吳亞潔拿著塊抹布細心地擦拭著房屋各處邊邊角角,真可謂是目瞪口呆。她還把架子上的東西全都拿下來,擦完後再放回去,看她那細弱的胳膊搬動那些多年不移動,堆滿塵土的舊東西,魏琛覺得很過意不去。

    「你去刷牙啊,看什麼?」吳亞潔對他關懷的神情很不以為意,「從今天開始你回臥室睡去吧,我睡沙發。」

    魏琛的牙刷差點掉下來,聽到他能回自己臥室睡覺的消息,他竟像是得了特赦的囚犯,一時無法接受。

    自從她到這的第一晚累倒在他床上後,床似乎就成了她默認的所有物,他都已經忘記自己的床是什麼味道了,甚至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名正言順地睡在上面。魏琛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猶豫地問她︰「你不要緊吧?」

    「你才是不要緊吧,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就算我們輪流睡沙發也該輪到我了啊,要不要擺出了副我好像下一刻就去上吊的擔憂表情。」見他仍是如看病人一樣看她,吳亞潔也懶得跟他解釋,「放心,我要是死,一定死在你家,讓你當第一發現人。」說著,她順手拿起架子上一個很舊的鐵盒子。

    她本只是要像對待其他東西一樣,擦一擦表面就放回去,誰想魏琛一見那盒子,頓時表情大變,人也衝了過來,「那個不用了!」他喊。

    不喊還好,一向壓低聲音說話的人猛地擺出警察的口氣,吳亞潔嚇得手一哆嗦,那鐵盒子掉了,一角磕在地板上,蓋子就那樣被磕開,裡面的東西頓時掉了一地。

    盒子不大,東西不多,而且也不是什麼珍奇的玩意。吳亞潔唯恐摔壞了他的什麼寶貝,仔細一看自己腳邊,不就是些小孩子玩的紙牌、彈弓之類不值錢的東西。

    啊,是那個啊。吳亞潔笑了,「童年記憶的盒子,沒想到你這人還挺浪漫的嘛。別緊張,我幫你收好就是了。」她蹲下來準備把掉出來的東西放回去,猛地覺得躺在盒子裡的一件東西似乎有點眼熟,順手就拿了起來。

    魏琛一看,拍了下額頭,十分挫敗,「你別多想,那個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烏斯巨人?」看著手裡的金屬公仔,吳亞潔脫口而出那個本已經被她遺忘的名字,順帶連著當時關於它的記憶和那個承諾都一併想了起來。她猛地看他,不可思議,「你一直留著,想要還給我?」

    「就是怕你這麼想,只是忘了丟掉而已。」

    「說謊。」吳亞潔懶得揭穿他。從他搬家自己出來住也要帶著這個盒子可以看出,這個盒子對他有一定意義,那盒子裡的東西當然不可能是什麼被遺忘的舊玩具,一定都是珍貴的回憶。她拿著公仔的手緊了緊,看他,「怎麼辦,我突然覺得好對不起你。」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別那麼誇張好嗎?」魏琛覺得自己太丟人了,她越是反應強烈,他越是覺得沒臉見人。拜託,能不能當沒看見?

    「那時應該告訴你的,我要轉學的事。」他沒能兌現承諾,一定很不甘心,才會一直沒有丟掉。吳亞潔一攥那公仔,「好了,現在它是我的東西了。」

    「啥?」魏琛瞧著她為圓他心願似的把那公仔死死地攥在手心,這女人的武斷時常讓他措手不及,「你別會意錯,都說了我留著它只是為了紀念而已,為了轉到這個限量版,我答應給老爸捶半年肩膀預支的零用錢……」

    看她都要哭了,魏琛終於知道什麼叫自掘墳墓,他不說了行吧,真是說多錯多。他道︰「給你吧,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想要的話,丟掉就是了。」他認命地說,不想讓自己更加丟臉。

    絕對不會丟的,一輩子也不會丟掉的,吳亞潔在心中默默地答復道。

    吳亞潔在魏琛家一住就是半個多月,她終於從房東家把自己的那點可憐的家當也搬了回來,不用再借穿他的衣服,還有另一些生活用品也在無形中佔據了魏琛家裡的位置。浴室裡有她的洗漱用品和毛巾,在她的要求下,他買了平時自己不會用的花香沐浴乳。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那張睡不慣的沙發,吳亞潔正躺在上面一邊給愛麗撓背,一邊上網查著有沒有合適的沙發床。

    「這個不錯,黑色、皮製,和這房子風格很搭,展開後看上去也很舒服。愛麗你喜歡嗎?」吳亞潔在跟貓聊天,反正魏琛正在洗澡,是聽不到的,所以她可以大聲一點,「等我拿到薪水,送給你爸爸做禮物好不好?」

    吳亞潔沒有放棄那家公司,這件事並沒有告訴魏琛知道。作品已經寄了出去,比原本做的那個還要滿意,她是很有信心的,等到被錄取,她想給魏琛一個驚喜。

    「不過一上來就送沙發是不是太誇張了?」吳亞潔自言自語,又搖搖頭,「反正是給我睡的,當然我喜歡什麼就送什麼了。」

    正挑選的不亦樂乎,耳朵很靈的吳亞潔很清楚地聽到大門的鎖被打開,然後是門被推開的聲音,她危機意識很強地從沙發上直起了身子,愛麗也叫了聲,從她腿上跳走了。

    吳亞潔注意著玄關拐角處,如果有人進來,那麼馬上會出現在那裡。能掏鑰匙進這個家的人,除了魏琛以外還有別人嗎?浴室裡的水聲不斷,她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然後不出十幾秒,她就看到一個女人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裡。對方看到在沙發上冒頭的她,也是一愣,兩人相對而視,因為過度的驚訝,誰也沒開口。

    吳亞潔敏感地先從身材、樣貌上去給對方評分,然後很氣惱自己沒有盛裝打扮一下,身上還穿著魏琛的襯衫。雖然她自己的衣服拿回來了,可這件襯衫她已經穿出感情,自動變成了她的所有物。這會那個拿鑰匙進入這裡的女人打扮得像個仙女,而寄居在這裡的她灰頭土臉。

    對方看到她身上穿的是魏琛的衣服,挫敗的心情比她差不到哪去,兩人只用一個對視就成了敵人。

    「魏琛呢?」對方先開口,儼然是很不客氣的語調。

    「在洗澡啊。你聽,嘩、嘩,聽到沒?」吳亞潔做了個注意聆聽的手勢,好像對方不是白癡,就是耳朵有問題。在她的「好心」提點下,對方的臉更黑了。

    對方把包包隨手放在玄關處,踏步就要進來。吳亞潔先一步阻止,好像她腳下的是地雷,「這位小姐,我們這不是商店,麻煩你進來前先換鞋。」

    「什麼時候多的這種規矩?」對方眉一皺。

    「就是在我買了專用拖鞋以後,大概三天前吧。」吳亞潔還真的仔細回憶了番,「因為擦地真的比我想像中辛苦,大家互相體諒一下了。」

    「誰要跟你互相體諒啊,你到底誰啊?」這種宣示主權的感覺讓人非常不爽,對方把高跟鞋脫掉,並沒有穿拖鞋,光著腳走了進來,那樣子來勢洶洶,表明她很不好欺負。

    「我是……」吳亞潔趾高氣揚,然後卡在那裡。她是誰啊?魏琛的老同學,其實也沒同學幾天。朋友?也算不上吧。因為搶劫未遂被他帶回家看管起來的可憐人,她瘋了才會說實話。

    「我是誰你絕對猜不到,但我現在住在這,你這樣一聲不響地就進來嚇人,不覺得不太合適嗎?」吳亞潔轉移重點。

    果然對方一聽到吳亞潔住在這裡,立刻就被觸動神經,憤怒了起來,「我是他女朋友!雖然是分手了,但也輪不著你來品頭論足。我跟他才分手幾天,他家裡就已經住進來別的女人了,我才不要被你們這種人評論。」

    說實話當對方說出「女朋友」三個字時,吳亞潔的心跳真的落了半拍,幸好是已經分手了。可分手後還拿鑰匙進前男友家,這不太好吧?吳亞潔對這種行為不太贊成,可猶豫了下,沒有張口,因為對方顯然已經被激怒,就不要再火上澆油的好。

    她的針鋒相對只是因為對方的開場白充滿火藥味,可對方畢竟是來找魏琛的,與她有什麼關係?於是吳亞潔在確認對方身分後,又是無所事事的樣子,把對方晾在了一邊。

    這種無視比還嘴吵架還讓人受不了,那女人來時的心情早沒了,邁步就往陽台那邊走,吳亞潔的目光追隨著她,看她很熱絡地抱起了正在那曬太陽的愛麗,親暱地摸它的頭,抱著轉身就往大門走。

    吳亞潔飛身跳下沙發追過去,擋住了對方的前路。

    「閃開!我是來帶愛麗回去的,你們兩人的事,我才不關心。」

    果然如她所想。吳亞潔頓時慌了,脫口而出一句不行,就要去把愛麗搶回來。這邊搶,那邊防備得也很好,一時兩人都僵持在那裡。

    「愛麗是我的貓,我為什麼不能帶它走?」

    「那我不管,總之你不能就這麼帶走它。」吳亞潔大概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一開始她就覺得以魏琛那種性格,不可能給寵物起愛麗這種名字。所以這個聲稱是主人的人出現,她是相信的,可那又怎樣?這些天她跟愛麗整天膩在一起,它是她的!

    趁對方不備,一把搶過愛麗護在懷裡,吳亞潔的臉頰蹭著愛麗的皮毛,依戀的樣子讓對面的女人看得很噁心。

    「你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對方本來就已經被吳亞潔激怒,這會吳亞潔又搶自己的貓,憋著的一股氣也瞬間爆發了出來。

    吳亞潔大叫著跑開,後面的人追得更緊,可魏琛家就這麼點地方,兩個成年人幼稚地追逐著,看著驚險萬分。

    就在追逐戰向著肉博戰轉變時,只聽浴室那傳來一聲門響,一道粗獷的身影閃出,三兩步就夾在了她們中間。

    魏琛的頭髮上還在滴水,根本沒擦幾下,全身上下只著一條平角短褲,看樣子是澡都沒洗完,聽到外面的動靜,覺得再不出來勸架就要出人命了,果斷擦了兩下就跑了出來。

    他的判斷是正確的,他不明白初次見面的兩個人,怎麼轉眼就有了不共戴天之勢。

    他的到來讓另外兩人的炮火發生轉移。

    「魏琛,她要帶走愛麗!」吳亞潔指控。

    「魏琛,之前電話裡不是說好的嗎,這女人是幹什麼的?在這礙事!」前女友指控。

    「是說好的,但沒想到你會就這麼進來。」魏琛無意的一句話讓他的前女友臉色很難看,但他沒顧上去看,而是轉向了吳亞潔這邊,「把貓給她。」他說。

    「不要!」吳亞潔失態地大叫,把愛麗抱得更緊了,「她要是真疼愛麗,從你們分手到現在這段時間她都在幹什麼?沒我的話,愛麗早抑鬱了。」

    「但愛麗是亞惠買來的。」

    叫得還挺親密。吳亞潔哼了聲,道︰「那我就把錢給她。」

    你哪來的錢啊?魏琛一頭黑線,不去揭穿她。他也看出來她非常喜歡愛麗,今天亞惠要來帶走貓,忘了跟她說,他心裡也有些愧疚,於是很好脾氣地跟她解釋道︰「以前都是亞惠在照顧愛麗,以我的工作性質,愛麗放在我這也是受苦,你不也這麼認為嗎?還是把它還給亞惠,是為它好。」

    愛麗有她照顧啊!吳亞潔幾乎就要衝口而出這句話,可到了嘴邊又止住。她愣愣地看著魏琛,看得魏琛也是發愣,正以為她要幹出什麼驚天動地之舉時,她兩手一伸,將愛麗擺在了他眼前。

    魏琛接過,吳亞潔最後看了愛麗一眼,氣呼呼地進去臥室了。她往床上一坐,耳朵裡自然地灌進外面兩人滴滴咕咕的交談聲,因為距離,聽不清楚,她也不想聽,只是聲音就這麼不清不楚地往耳朵裡灌,教人心煩。

    吳亞潔也並不是生氣,她發現自己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買下愛麗,她現在都是寄人籬下,吃人的、用人的,拿什麼買?照顧愛麗,她想得到,魏琛能想不到嗎?但他絲毫沒有作過這種打算。她怎麼忘了呢,她只是借住在這而已,說是照顧,能照顧到何時,難道她還以為自己能在這和愛麗住一輩子嗎?

    顯然,魏琛從來沒那樣想過,在他未來的生活裡,沒有愛麗,也沒有她。從這種細小的事情上倒是能體現出,這位好好先生真是殘酷而不自知呢。多虧他的無意,讓她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這裡不是她家,就是這麼簡單的事。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12 07:11 PM

第四章

    外面的談話不知何時結束,吳亞潔聽到一聲門響,空間頓時安靜了下來。她喘了口氣,不一會,魏琛進來了。

    魏琛倚在門邊,撓著頭,十分為難的樣子。這讓吳亞潔覺得很好笑,剛才還口氣生硬地勒令她交出愛麗,這會倒像犯了錯誤似的,她在是外人面前給足丈夫面子的悍妻嗎?「你是不是被親愛的亞惠罵了一頓。」

    吳亞潔沒提愛麗的事,倒讓魏琛有點意外,「你聽到了?其實她平時不是這樣的,可能是天氣太熱了吧。」

    「沒聽到也猜得到啊,她根本就不是為了愛麗來的,是找機會看看有沒可能和你復合,結果在你家看到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你說她氣不氣?」吳亞潔看到魏琛竟然很沒心沒肺地笑了下,一副她想太多了的表情,如果她是亞惠,也被他氣死了。

    「一般人知道要見前男友還盛裝打扮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宣揚自己過得好,氣對方,一個是展現魅力,讓對方想起自己的好。而她還很自然地用鑰匙開門,想跟你親近的意思溢於言表,八成是抱著乾柴烈火的心來的,如果你也有那意思就趕快追出去,別之後才怪我壞了你的好事。」

    魏琛啞口無言,覺得在這種男女問題上,任何大偵探都比不過普通女人心思敏捷。但吳亞潔說得好像很為他好,可看樣子怎麼都不像啊,他更有種只要他此時轉身,背後即刻會插上三把刀的預感。

    「這麼一說還真有那個可能。」魏琛倒是虛心接受,「那樣的話,我可能做了件很沒大腦的事了,難怪她會那麼生氣地罵我。」

    「你幹什麼了?」吳亞潔瞄他,無法掩飾自己的好奇。

    魏琛一隻手抬起,手裡閃閃發亮的,正是一枚鑰匙,「我把她那的備用鑰匙要回來了。」

    愛麗也抱走了,鑰匙也被收回了,那不就是「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見面」的意思嗎。對於抱著必勝的心前來的女人,這個就太侮辱人了,吳亞潔頓時深感魏琛這種帶些天然的殘酷主義,真的是傲嬌女的剋星。

    魏琛見吳亞潔鄙視自己的樣子,好像沒剛才那樣氣呼呼了,於是邁步要跨過那道門線。誰知吳亞潔即刻大叫一聲,嚇得他腳又回了原地,很是詫異地望著她。

    「我是蟑螂嗎?」他問,這個反應也太傷人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副什麼樣子,站在那裡就好,別過來,我眼睛快瞎了。」

    吳亞潔真的很嫌棄的樣子,這讓魏琛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他的臉就綠了。他全身上下可仍是只穿著一條短褲的狀態,難怪他覺得挺涼快的,「你怎麼現在才說?」他綠著臉問她,剛才她都是在跟透明人說話嗎?

    「你跟那個亞惠不是也這樣說了半天話嗎,我才不會表現得大驚小怪。只是,你離遠點,離遠點就好。」吳亞潔偷瞄他裸著的上身,竟然還有六塊腹肌呢。不行,不能看,男人的身體有什麼好看的,「你自己什麼樣子,你自己不知道嗎,還問我!」她責備。

    她可不想搞得自己跟個沒見過世面的無知少女似的,看一眼男人半裸的樣子也要臉紅,為什麼亞惠能坦然地跟他這樣說話,她就不行,所以她一直表現得很淡定。但也只是表現的而已,並不代表她真的淡定啊。他還要過來?她稍微想一下就一陣頭暈。

    魏琛的臉已經由綠轉成了淡藍色,她是不是以為他是個暴露狂,很努力地在配合他的愛好啊?一想到剛才亞惠看到的也是這樣的自己,他連哭的心都有了,「我只是忘了而已!」他少見地充滿委屈地叫了聲,閃身就往浴室跑,最後一刻不忘把那枚鑰匙丟到了床上她的旁邊,留下句給你的,人就不見了。

    原來他也會不好意思啊。幸災樂禍地感嘆了下,吳亞潔盯著身邊的鑰匙,發起呆來。以前她向他要過備用鑰匙,因為他上班的時候如果她要出門,沒鑰匙會很不方便。那時他支支吾吾,只說備用鑰匙沒有了。

    剛從前女友手上要回的鑰匙,還帶著那人身上的香水味,就這樣隨便地丟給了自己,男人真的是種沒心沒肺的生物嗎?不對,是他根本沒有多想而已。吳亞潔拿起那枚鑰匙,放在眼前仔細打量,就好像這輩子沒見過鑰匙似的。

    這個行為對他不具任何意義,只是有人不需要了就拿回來,有人需要了就借出去,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邏輯。而女人卻會想很多,會因為簡單的一個邏輯而受到打擊。

    「我才不要當你的室友呢。」吳亞潔對著那枚鑰匙,冰冷地說了句。

    等魏琛穿戴整齊出來,吳亞潔半躺在沙發上,專注於她的電腦,根本沒正眼瞧他。晚上吃過飯,魏琛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地一邊抽菸一邊滑手機,因為大案偵破,上面特許他們小組輪流休假,這兩天正輪到他。猛地清閒下來,他也沒什麼想幹的事,朋友都很忙,也沒有女朋友,想打遊戲耗時間,電腦還被吳亞潔霸佔了。

    最近外食吃得有點多,不如明天好好在家做頓飯,吳亞潔不是鬧著說想吃糖醋排骨?魏琛滑手機的手指頓了下,驚異於自己在想的事情。這是他該思考的問題嗎?他是這種賢慧型的人嗎,他怎麼不知道?

    正在自我檢討,房門被無預警地推開,吳亞潔堂而皇之地進來,與床上的他大眼瞪小眼。她仍是穿著他那件大襯衫,看樣子剛洗過澡,但一點清爽的樣子都沒有,相反神色凝重。

    「你有空嗎?我有事問你。」吳亞潔說。

    魏琛被她搞得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挪動了下身體。見他默認,吳亞潔不知出於什麼心態,竟然是先回身鎖上了房門。

    什麼情況?她在外面時,房門都沒上鎖,為什麼她進來了要鎖門?魏琛的腦袋裡因她這一個舉動而亂成一團,根據他在警校所學,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就應該確認自己的槍在哪了。

    「魏琛,我在你家住了半個多月,你就沒對我產生過什麼想法嗎?」吳亞潔轉過頭來,像是在催促自己,以免自己後悔般,快速地問出了她的問題。

    魏琛張著嘴,指尖的菸蒂掉在被子上。他驚慌地彈掉菸灰,把菸蒂熄滅在床頭的菸灰缸裡。她這種開場白,一會被子起火都是有可能的。

    「你這又是哪根筋不對了,是因為愛麗嗎?」魏琛努力表現得鎮定些,但聽也知道他是在胡說八道了。

    吳亞潔雙手抱胸地看著他,竟很有些不理解地問他,「電視劇和小說裡不是經常會有這種橋段嗎,孤男寡女住在同一屋簷下,發生點什麼事都不奇怪。你跟那個亞惠分手也有段時間了,這期間也沒辦法解決個人問題,就沒對我產生過什麼遐想嗎?」

    「什麼個人問題?」魏琛還很天然地問了句,而後迅速地反應了過來,只覺得臉皮發燙。現在的女人,真是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啊,「所以,你是看了什麼小說還是電視劇了嗎?」他的腦子顯然跟不上她。

    「我只是在提問題而已,到底有還是沒有。」吳亞潔擰眉。

    她這不耐煩的等待,是在問他是否對她有過性幻想嗎?魏琛覺得自己舌根發麻,這算不算是性騷擾?但是是誰對誰的呢?

    「有過還是沒有過很重要嗎?我又不會做什麼,你也完全不是那種對象,如果你在擔心這點,大可不必。」是不是今天見他穿短褲,真的誤會他有什麼變態嗜好了?可毀就毀在他完全不會撒謊,魏琛發現自己的處境十分困難。

    說沒有,那真是生理或性向有問題了。魏琛正是處在荷爾蒙的萌動期,當然各種無聊的想像都有過,但只是一瞬間而已,他收留她又不是狼子野心,況且他們之間也沒有過那種氣氛。她既不是他女朋友,也不是跟他曖昧的對象,分寸上他懂得的,他又不是禽獸。

    「所以說,多多少少還是有過的了?」她窮追不舍。

    「你再這樣,我真的要告你性騷擾了。」他欲哭無淚。

    吳亞潔呼了口氣,「其實這樣很正常的,你不要有什麼負擔。」

    「本來是沒有,現在我感覺全身都是負擔!你到底要說什麼,心理輔導嗎?」魏琛現在可不認為她是在充當高中保健室老師的角色的。

    吳亞潔沉默了下,這沉默讓他緊張得心都懸了起來。

    「事實上我剛才上網查了下,今天就是個很適合的日子,黃曆上寫著宜交合。」

    她說交合,她是不是說了交合?黃曆上才不會出現這兩個字!魏琛張著的嘴還沒閉上,吳亞潔就已經脫掉了她身上那件,對她而言太過寬大的襯衫。然後,襯衫下面空無一物,沒錯,連一絲布料都沒有,她就那樣赤身裸體地站在那,看著他。

    魏琛也分不清自己是驚訝過度還是怎樣,全身的血液都流到了大腦,明明是坐著的,血液卻會逆流,這多奇怪。也就是他,自認為自己還經歷過大場面,換個人,這會可能已經死於腦梗塞。

    這大腦的充血,副作用就是大腦發送指令的速度遲鈍到身體以為自己已經死了,脖子以下僵到沒知覺。所以這種情況下,吳亞潔像貓一樣爬上了他的床,魏琛只能瞪眼看著,像個木雕,這樣子有多傻,他都不敢去想。

    這種反應倒是出乎吳亞潔的想像,她所做的最壞打算是他會憤怒地給她來一拳,所以連門都已經鎖好,就是不給自己退路。

    其實他的心情她完全理解,做這種事情連她自己都覺得太瘋狂,不過作任何決定需要的都是衝動的推動,越是冷靜,越是可能錯過了時機。

    吳亞潔騎上他僵硬的身軀,與他面對面,拍拍他的蠢臉,「我呢,慎重地思考了下,你這麼幫我,而因為我的存在,連讓你和女朋友復合的機會都失去了,讓你的生活空間縮減到吃完飯只能在臥室窩著這麼可憐,我總該做些什麼補償。恰好今天日子合適,恰好你對我也不是全無想法。怎麼樣,滿足下對虛構情節的幻想也挺不錯的吧?」

    「你真的想多了,我根本沒想著和誰復合,對方也完全沒提這回事。你真的用不著如此……盡心盡力。」魏琛的嘴機械般說著人話,眼睛卻不受控制地亂掃。

    沒想到她人看著嬌嬌小小的,身上還滿有料的。她的脖子有這麼細嗎?皮膚看上去好滑。相對於她的體重,有些地方是不是太豐滿了些?再往下……再往下他真的不敢看了。

    「那麼其他人呢?高中時就收到情書了不是嗎?說真的,你其實該不會很受歡迎吧?因為我住在這裡,也不方便帶別的女人回來了,對你來說很虧吧?」

    「你到底把我想成什麼人了?」魏琛無奈,可好歹大腦是跟上了她的節奏,要是一直木訥到最後,身為男人就太丟臉了。

    他抓住自己臉頰上她的手,吳亞潔的手明顯一抖,沒想到他會有這個動作。

    她的手在他的掌心裡,既然身上看哪都不合適,他乾脆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從剛才起你就一直在提前女友什麼的,你很在意嗎?我可以將你這種行為理解成是在吃醋嗎?」

    「如果我說可以呢?」

    「那我會考慮配合。」魏琛直言。一個赤裸裸的女人這樣明示自己,震驚歸震驚,他又不迂腐,只是為了補償他這種理由太瞎了,他想聽的是真話。

    她是在吃醋嗎,因為她對他有一點動心?

    「好啊,我是在吃醋,可以開始了嗎?」吳亞潔十分好說話的樣子,並把他的手引到了她豐潤的胸前。

    這樣痛快地改口,反倒讓人不知道是真是假了。但可以肯定的只有一點,她無論如何都要睡到他的樣子。

    意識到這點,魏琛笑了下,這一笑倒讓吳亞潔僵住。怕她多想,他連忙解釋,「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見面時覺得你變了,我收回那句話。你真的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是讓人搞不懂,尤其這種在非常理的方面所展現出的果敢、決絕,真不像個女人。」

    「所以我早就告訴你了,你對女人有嚴重的誤解。」

    看來是的,經她提醒,他很有必要重新瞭解下女人了。

    魏琛的兩隻手掌夾在她的腋下,吳亞潔不明所以,一個翻身,兩人的位置已來了個調換,她被他壓在身下,背陷進柔軟的床墊裡。他離她這麼近,光一雙眼睛就快將她吞掉,吳亞潔有些恍惚,身體還沒能適應這種突然的變化,自然而然地全身緊繃,像動物面臨危險時的自然反應。

    「你、你幹什麼?我又不會跑。」吳亞潔硬著頭皮,想自己都脫光了教他看,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可是很奇怪,剛才那樣曝露她有的只是股破釜沉舟的氣勢,這會被他攏著,前後都很溫暖,反倒另她顫抖起來。

    「不是說可以開始了嗎?我還是比較習慣這種視角。」魏琛算是回答了她,不等她再提出什麼異議,他的手很快地已經撫上了她的身體。

    當他粗糙的手掌碰到她光滑的腹側時,吳亞潔反射性地哆嗦了下,因為他掌心的溫度,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上有多涼。

    魏琛的手無視了她的顫抖,穩穩地按在她的皮虜上,不緊不慢地摸索、移動,饒有興趣地如對待一件新到手的藝術品。然後那隻邪惡的手掌終於是托起她一邊豐乳,不同於剛才的簡單碰觸,這會一經接觸即可將之團握進掌心。

    他的手心有繭,在他的抓捏下,她的乳尖被他掌心的粗糙磨得有些發痛,進而畏懼地團縮起來,連同白花花的乳肉一起,因他的使力而變換著形狀,只能任他玩弄。

    這種感覺不好,非常不好。吳亞潔深深從肺里呼出口氣,似乎這樣能將此時體內的慌亂排出一部分。可她發現這毫無用處,她的心跳還是那麼快,被他摸過的地方都變得好熱,尤其她的胸,為什麼那麼脹?悶得她喘不過氣,彷彿下一刻他再用點力氣,就算爆炸也不奇怪。

    「別這樣。」吳亞潔對這種身體的變化很無措,便以憤怒掩飾。她試圖推開他,「身體又不是玩具,直接來就好了呀!」

    因她的話愣了兩秒,魏琛不得不佩服她,「該說你是勇氣可佳嗎?」

    吳亞潔抿著嘴,不甘心於他的諷刺,好像她說了什麼蠢話似的。本來她想的就是硬把他上了就好,誰想到他配合度這麼高,還搞得這麼複雜。這樣一來與她的計劃不符,超出了她的應對範圍。

    但魏琛還是尊重了她的意願,那隻一直在她胸部玩弄的手,很無恥地開始向下走去,一路上不忘給她的身體帶去陣陣顫慄,最後終於停在了她的雙腿之間。

    吳亞潔暗吸口氣。自己一定要鎮定,不能表現得太慌亂,要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我來教你一件事吧。」魏琛的頭來到她的頸側,低聲的話語搔亂著她的耳膜,她好不容易集中的精神被他這一句話輕易打散,「下次想勾引我的話,其實可以不用脫這麼光的。」做得太過火,反而給人一種虛張聲勢的感覺。

    吳亞潔臉似火燒,大叫一聲:「不會再有下次了,你這個混蛋只要心懷感激地……啊!」這個卑鄙的傢伙,趁著她這一走神,手掌探進了她的兩腿之間,很準確地撫上了她腿間那私密的軟毛所籠罩的地方。他的手真的好熱,一上來就是很強硬地揉了上去,從未被人碰過的地方遭遇如此強悍的攻擊,吳亞潔本能地被嚇到叫出來,身體畏縮地震了下。魏琛那上一刻還在對著她耳朵噴熱氣的嘴,這會已經吸吮上她的頸子,又癢又熱的氣在她怕癢的脖子上流竄還不夠,他的手也沒閒著,握住她另一邊乳肉揉了起來,又是那熟悉而令人畏懼的又脹又酸的感覺,在他純熟的技巧下,很快她便覺得身體失去了力氣,變得軟綿綿的。

    ……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12 07:12 PM

第五章

    曖昧的餘味尚在,魏琛想著自己是否該說些貼己的話,哪知吳亞潔不愧為她,在喘息稍加平穩,而面上的紅暈還未退去時,已經硬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見她這就下床要走,怎麼那麼像無情的嫖客?魏琛趕緊追問。

    「洗澡啊。」吳亞潔給了他一個順理成章,又覺得有些彆扭的答案,「我要先用浴室,不要跟我搶。」

    她邁著彆扭的腳步,撿起地上的襯衫出了房門,留下一臉茫然的魏琛光著下體坐在床上發愣。要不要這麼酷啊?他感嘆著,嘴角卻是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魏琛還真的在那乖乖地等著吳亞潔洗完,沒想到她很體貼地給他帶了杯牛奶回來,告訴他喝了對睡眠好。魏琛喝完,覺得該輪到他去洗澡了,可卻又被吳亞潔按在了床上。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你聽過農夫與蛇嗎?」吳亞潔往床邊一坐,還真的像要給小孩講睡前故事的家長,只不過神色恐怖了些,一點也不溫柔,根本就是一臉威脅,「聽過的話就再聽一遍,聽完才能走。」

    任誰也能想到這其中肯定有詐,她又在玩什麼把戲?抱著這種猜謎的情趣,魏琛真的像好寶寶一樣聽她講了一個農夫與蛇的故事,但故事沒有絲毫變動,也沒藏著什麼彩蛋。

    不知是不是太無聊的原因,魏琛越聽,眼皮越重,到最後竟然有些看不清她的五官了。

    不好,這不像是睏的感覺,倒像是……心裡最後兩個字是糟糕,然後他就倒下,再沒了知覺。

    確定他睡死過去,吳亞潔出了口氣,看了看仍放在一旁的空杯子。不知道兩顆安眠藥對身體有沒有害啊?想著他可能不會都喝掉才多放了一顆,不過看他這體壯如牛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魏琛因為藥力作用呼呼大睡;吳亞潔就那麼盯著他看了好久,反正她有一晚的時間能好好看他。

    「對不起了,你就把我當成那條蛇吧。」吳亞潔說。也許他們能有個好的後續發展,只是前提是,換一個相遇的場景。他們的相遇選在了她人生中最錯誤的時間,這就注定了她沒資格跟他談什麼感情,無論是什麼樣的感情,聽上去都像是因他的施捨而產生的感動催化。

    這是不可否認的,要不是他對她無限的忍讓,他那唬人的外貌下同情心犯濫的性格,她不可能會對他產生好感,好到開始嫉妒那些能和他平等地談情說愛的女人,嫉妒到恨自己為什麼偏偏是以這個落魄的模樣進入了他的生活。喜歡你,卻討厭這個不合時宜地喜歡上你的自己,這真是有夠矛盾。

    吳亞潔在魏琛睡死過去的這一晚上,不緊不慢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時不時地進來看看他,然後掏光了他家裡所能找到的所有現金。

    「我覺得你還是別把我想成什麼可憐人對你比較好,這些錢就助我渡過難關吧,誰教你讓我發現自己戀愛了呢?就當是對我的補償好了。」吳亞潔對著完全聽不到她的話的魏琛說。

    就當作是一場荒唐的相遇吧,如果以後還能再見,那就真的是孽緣了。到那個時候,不知道在他的回憶中,她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呢?不知道那時的她,是否還像現在這樣,渴望著一場與他旗鼓相當的戀愛?

    但那種事是不可能的吧,時間會慢慢改變一個人,也許之後的他們都只會當今天的事是一場「在特定環境下的被誤導行為」了。想到這,吳亞潔難得地很明顯地表露出了悲傷。

    隔天魏琛醒來,迎接他的是什麼場景,他已經有了些心理準備。他的警覺性已經比平常人高不知多少倍,但是把安眠藥融在牛奶裡以掩蓋藥的味道,還在濃情蜜意後哄自己喝下這種手段,就算是他也是防不勝防。

    「那女人真是個天生的犯罪者。」魏琛撫著因不自然的睡眠而脹痛的額頭,低聲感嘆。到最後,他也還是搞不懂她。不知道把他弄昏,拿了他一點錢,但是以身體作為籌碼這種事,對她來說是輸是贏呢?

    才稍微以為她離自己近了些,現實又再狠力地把他打倒,告訴他,他想得太簡單了。

    可能是太無所適從,還是徹底放棄了思考。魏琛在呆坐了半小時後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上網查黃曆。果然黃曆上根本不可能出現交合這種詞,但卻寫著今天是適宜喬遷、動土。

    適宜喬遷嗎?看著自己其實什麼都沒少,卻顯然空曠了許多的家,魏琛少有地明確了一點,他很生氣,這輩子還從來沒這麼生氣過。

    「被徹底小瞧了啊。」除此之外,魏琛真不知還能說什麼了。

    這是吳亞潔第二次毫無預警地消失。這一次,他已成年,再不是懵懂少年。

    三年後。

    吵吵嚷嚷的說話聲、筆尖敲擊桌面的聲音、鞋底與地板摩擦發出的聲音充斥著整個空間,不是真的來過,誰也想不到這番熱鬧的場所會是警局。

    其實除了大案、要案,警局這種地方更多是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這個大型調解室裡分出許多張桌子,每張桌子兩邊都坐著人,有的是在菜市場發生糾紛,動刀互砍的商販,有的是丟了錢包,跑來立案的中年女人,還有發現找不到家的失憶老人,帶著老人到這尋求辦法的好心年輕人。

    桌子另一方通常都是一位辦事人員,他們手裡的筆有時會不耐煩地點著桌面,每天都在做這種接收負能量的工作,其實壓力很大。

    但其中的一張桌後,辦事人員對於他的報案對象很是關心,都快越過桌子和報案人坐在一起了。他的處理對像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長得白白淨淨,光是看著就是一副楚楚可憐的乖巧模樣,更何況她現在哭得梨花帶雨,粉白、乾淨的臉上鼻頭紅紅的,眼圈紅紅的,一抽一抽,瞧得人好不心疼。

    「我當時……真的太害怕了。」她邊哭邊說,因此話語變得斷斷續續,可警察聽得卻很耐心,邊點頭邊作記錄。

    姓名吳亞潔,職業是某動漫公司的企劃部主管,事件是遭遇捷運色狼。辦事員正在按她的敘述記錄著事情的發展,正寫到一半,手下的記錄本被人硬生生地拿了起來。他生氣,抬頭就要罵那個不長眼的人,沒瞧見他正在工作嗎。可一見對方是誰,他即刻換了張面孔,站起來很規矩地叫了聲魏哥。

    魏琛看著紙上的記錄,對他隨意地擺了擺手,竟然是讓他離開的意思,這個位置自己要坐了。

    那個辦事員很詫異,重案組的副隊長會來到他們這個辦事大廳就已經很奇怪了,這女人是什麼要案的嫌疑人嗎,竟然要副隊長親自過問?但一想到這種可能,他馬上就順從地讓開了位置,魏琛隨著坐下,把本子扔在了桌上。

    「捷運色狼是吧?怎麼只見受害者,沒見色狼呢?」他大剌剌的,那模樣更像個土匪。

    一旁的辦事員趕緊接話道︰「色狼現在在醫院,她呢,也不是什麼受害者,硬要說的話算是見義勇為的市民吧。」

    「怎麼個見義勇為?」魏琛的語氣透著股不在乎,「就是指看到色狼在欺負別的女孩,就拿電腦包扔人家命根子,直接把人扔去醫院的人嗎?」

    一旁的辦事員語塞,今天的副隊長怎麼攻擊力很強的樣子?以前他可不會這麼咄咄逼人的啊,尤其在對方是個柔弱女人的情況下。

    魏琛又不緊不慢地說︰「這麼看來的話,即使是受害者本人,搞不好也能弄個防衛過當。」「所以說警察大人現在是在向著捷運鹹豬手說話嗎?」一個平靜的女聲插入進來。

    辦事員這才發現,一直像個局外人般默不作聲的吳亞潔,此時眼圈還是紅紅的,但眼淚已經不見了,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也換成了十分冷漠的面具臉,看著魏琛,宛如雕像。

    這股莫名的火藥味是怎麼回事?辦事員周身打了個冷顫。相比他,被吳亞潔冷冷的視線直接鎖定的魏琛反倒自在得多。

    魏琛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笑著看她,「那要看對方的傷勢檢驗報告怎麼說了,要是真的失去生育能力之類,就算要起訴你也不新奇。」

    「哦,是嗎,被鹹豬手起訴,這還真是令人期待。那我現在是什麼,嫌疑人嗎?要關押二十四小時嗎?」吳亞潔向椅背一靠,雙手抱胸,哪裡還有一點先前嬌弱的模樣。現在這個樣子,才像是能給色狼致命一擊的人。

    「那倒不致於,做完筆錄你就可以回去了。如果他要起訴你,那也是另一回事。」

    「那麼我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我回去了。」吳亞潔話還沒說完,人已經站了起來,不忘提著自己那作為兇器的電腦包。

    魏琛沒再說什麼,只是看著她,而她也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後,氣呼呼地走了。

    先前的辦事員視線在這兩人身上來回。這樣就完了嗎?只這樣就讓她走了?正這麼想著,魏琛也站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然後走掉了。

    什麼情況啊?辦事員摸摸腦袋,他實在理解不了。這兩人的對話聽上去還算正常,但總覺得包含著什麼深意,像是密碼一樣。

    吳亞潔一鼓作氣地出了警局,順著道路機械式地向前走,臉上掛著的面具早就爛掉了。自己這是什麼命格啊,以前走投無路,做了唯一一件壞事被他逮到,這次是難得在大庭廣眾下做了一次好事,還偏就被帶到了有他的警局,還就那麼巧被他給逮到,這得是什麼樣的機率?

    心怦怦地跳,見到他的瞬間,她心虛得就要大叫逃跑,說起來多虧了他那高高在上,瞧見仇人般的傲慢態度,激起了她本能的戰鬥慾,才讓她急速地冷靜了下來。幹嘛啊,就算她是曾做過些不太厚道的事情,也不用一上來就咄咄逼人吧?他都不覺得驚奇嗎?沒點別的話想說嗎?對她就只有積攢多年的不滿嗎?

    一連串不平的疑問加劇著吳亞潔的憤怒,相比她的吃驚、心虛、激動,他的表現太過無情。

    色狼的事被完全忘去了腦後,低頭走路撞電線桿的老套劇情很可能在她身上上演。正這時,身邊響起兩聲車喇叭的聲音,那聲音如此之近,這條路上又根本沒幾輛車,不存在塞車的可能,吳亞潔很自然地就被那聲音吸引得轉頭。一輛黑色轎車極慢速地與自己並肩而行,透過車窗玻璃,她看到駕駛位上坐的人是誰。

    魏琛又按了兩下喇叭,並看了她一眼。

    什麼意思嘛!吳亞潔不理,低頭繼續快走,可她哪裡快得過車子。她快他就快,她慢他就慢,這條路是那麼長,她就這樣被這巨型牛皮糖纏上了。

    真是的,怕你不成?吳亞潔停步,定了定心神,手伸向了那道就在自己身旁的,副駕駛座位的車門。然而就在她的手要碰到門把手的瞬間,車子突然加速,竟然越過了她。

    什麼、什麼意思?耍她啊!吳亞潔真的氣爆了,再理他她就不姓吳。吳亞潔甩頭就走,然後過了會,那車子又追了上來,與她並駕齊驅,繼續兩聲、兩聲,很有規律地響起喇叭聲。

    真是夠了!被煩得不行,吳亞潔再次停下。她看著魏琛,他瞧著她。半晌,她慢慢地伸出手,向著那門把手,然後,車又開走了。

    「魏琛!你真的有夠幼稚,覺得很有意思嗎?直接開去墳墓吧你!」吳亞潔終於咆哮出來,就差用電腦包砸他玻璃。

    這一喊,那車子在她身前三步停了下來,副駕駛座的門被從裡面推開,敞開在她眼前。吳亞潔硬吞了口惡氣,這次上車沒再受到什麼阻礙。隨著車門碰的一聲關閉,車子開始以正常速度地前行起來。

    車裡的氣氛降至冰點,詭異的氣流縈繞在車內的兩人之間。吳亞潔不說話,魏琛也像看不見她似的,專心地開著車。

    他那行為難道不是叫自己上車嗎?她上來了,所以呢?看他的冷臉,懺悔自己的惡行嗎?

    「你知道我要去哪嗎?」吳亞潔不悅地開口。

    「我又沒說是要送你。」魏琛接話之快,表示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她身上。

    吳亞潔語塞,有種自己上了賊船的感覺。見她又生氣悶氣,魏琛還不放過她似的,張口就說出了她的住址和公司地址,還好心地問她要去哪裡。

    驚異只是瞬間的,吳亞潔馬上想到自己在做筆錄時都有寫下這些資訊。這麼說來,她的資訊不就等於完全透明了嗎?被警察說出個人資訊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可眼前這個,明顯是語帶威脅。

    「算我時運不濟好了,又撞到你手裡了。」

    竟然把遇到他形容為時運不濟?魏琛都要笑了,這種彷彿放棄抵抗的犯人的態度是怎麼回事?迫於他的淫威,束手就擒了嗎?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下手那麼狠,英雄事跡跟著她的到來傳遍了警局上下,連他都聽有人在議論,有個長得很好看,叫吳亞潔的女人,差點砸壞捷運色狼的命根子。既然都聽到了名字,不去見一面,不是太對不起自己的職務之便了嗎?

    這位小姐根本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呀。這三年,他時常會想起她,每次都是壓抑下心中的複雜心情教自己不要去找她,而她卻又這樣撞到了他的身邊,到底是誰時運不濟還不好說呢。

    沒有什麼可說的,那時的事情早已經過了解釋的期限,這會說再多也是多餘。兩人都沉默著,可似乎心裡都清楚對方的心思,也就都接受了這默契的沉默。

    直到車裡的對講機響了起來,這是魏琛他們內部人員裝備的通訊設備,突然傳出說話聲,嚇了吳亞潔一跳,但聽清說話的內容,她馬上就興奮了起來。

    對講機裡說,十區商業街的一家店鋪有人報警,發生嚴重鬥毆事件,讓離得近的警察迅速前往。

    這不就是電影裡的情節嗎?吳亞潔的腦中頓時閃過刀光劍影,只覺得熱血沸騰。

    真實的街道火拼嗎?那不就是他們最近在企劃的成人動畫題材。因為她本人很擅長這個類型,當初也是憑著黑道題材的短動畫通過了入職考核,所以現在擔任的是成人動畫組的組長。

    「去看看吧。」吳亞潔突兀地提高音量,盯著那部對講機,「你怎麼不回話啊?」

    「啊?」為什麼還有心思關心這個,魏琛不理解,但還是告訴她,「第十區不是我的管轄範圍,這會離得又不近,這種事自然有專門的人去處理。」

    「那有什麼關係,都接到通知了,不去看一眼的話,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完全不會。」他只是個警察,又不是超級英雄,當然按章程辦事。

    「你不是要維護世界和平的嗎?去看看啦。」

    聽他這種理直氣壯的懈怠,吳亞潔急得就要去搶方向盤,這可讓魏琛嚇到了,「你幹什麼?很危險啊。去就是了,你坐好!」

    在他的妥協下,吳亞潔無視了他的吼叫,乖乖坐好。他嘆了口氣,掉轉方向盤,不滿地低聲嘀咕。

    他們距離那邊確實比較遠,等他們到了,事情基本上已經處理完了。吳亞潔失望地意識到自己的腦洞開太大了,那種電影裡的場景,怎麼可能就讓她遇到?

    其實只不過是經營家庭餐廳的夫妻兩個大打出手而已,丈夫還拿著刀追到外面,引起了路人恐慌。妻子也不是好惹的,搬起路邊的腳踏車扔男人。他們到時,兩人都已經被前來處理的警察帶上警車,看熱鬧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吳亞潔抱著胳膊,掩不住內心的失望,眼前那家店的客人自然已全都鳥獸散,空空如也,她悻悻地遺憾著白來一趟,身邊的魏琛卻是朝著那家店走了過去。

    「喂。」吳亞潔試圖叫住他。都沒人了還去幹什麼?

    只見魏琛熄了手裡的菸,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裡,徑直地朝著蹲在店門的小男孩走去。

    說是小男孩,也有十二三歲的樣子,要不是他過去,吳亞潔都沒注意到那還有個小孩。好奇心驅使下,她也跟著過去。

    魏琛也不說話,在那小男孩對面也蹲了下來。男孩手裡拿著部手機,正在玩一款對戰遊戲,完全不在意魏琛的到來,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樣子。魏琛蹲在那看得仔細,吳亞潔在邊上站著,也時不時好奇地偷看一眼。

    「哎呀,換武器、換武器啊。」魏琛突然指著螢幕,十分焦急地提醒。

    但是男孩沒聽他的,繼續用他那把手槍孤軍奮戰,戰不過便轉身找地方隱匿行蹤。魏琛得意地笑了下,說︰「手槍的射程不夠,你不是有狙擊槍嗎?」

    「沒子彈。」男孩終於開口,很平靜,無精打采。

    「你這樣直衝上去太吃虧了,看小地圖啊,迂迴地繞到對方身後再用短程武器。要進入攻擊距離再開槍,不然子彈多少都不夠用。」魏琛又再指點,「你看,子彈又要沒了,這樣亂打不行。」

    「不如用刀了,反正也打不到,還不如直接上去割喉。」吳亞潔插嘴。

    一個男人、一個男孩同時停下來,仰頭看她。最後還是魏琛敢於說話,他嘆道︰「你這女人還真毒啊。」

    吳亞潔臉一紅,「不是你教我的嗎?行家都愛用刀。」

    這麼一說,魏琛也是一愣,兩人都意識到了什麼,尷尬瞬間彌漫開來。那男孩倒是真的換了刀,衝了上去。

    「別啊。」魏琛連忙阻止,結果男孩的角色還沒衝幾步,就被對方解決掉了。望著黑掉的螢幕,魏琛連連搖頭,「要走位啊,正面是送死,你這也太衝動了。」

    「因為聽上去很帥啊。」男孩關掉了遊戲,倒是對於這種犧牲滿不在乎。

    這時有人叫了聲男孩的名字,一個捲髮的胖婦人急急忙忙地找了過來,見到男孩被這一男一女圍著,頓時有些錯愕。

    魏琛趕快站起來掏出警察證,以免引起誤會。

    那婦人一看,明顯鬆了口氣,「這孩子,一不注意就跑這來了。你爸爸、媽媽拜託我照顧你,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可怎麼辦?快跟我回去。」

    男孩沒有反抗,只是抬頭看了魏琛一眼。魏琛對他露齒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著男孩過去,那婦女過來關了店門,這才對他們道謝後,帶著男孩走了。吳亞潔這才反應過來,這男孩就是剛才被帶走的那對夫婦的孩子,因為父母發生那樣的事情,他一定感到很不安,才會回來自己家的店門口。

    這種事她完全沒考慮過,她在乎的只是事件太小,引不起她的興趣。而魏琛卻注意到了,對於留守下來的孩子,他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也沒有作為成年人去教導他,他只是陪在他身邊,減少他一個人默默承受的時間。

    這不是警察的職責吧,該說是天性使然嗎?這麼說來,從很久以前,他就見不得弱小的生物在自己面前遭受痛苦了,畢竟是要維護世界和平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和他相比,自己這心思簡直冷酷、骯髒到了極點。

    「你想什麼啊?」對於她的若有所思,魏琛的表情露出一絲不自然,有種被看透了的窘迫。

    「我在想,為什麼我們明明一樣大,可你卻看起來已經是個大叔了呢?」吳亞潔說著,十分認真地看著他。

    魏琛真是叫苦連天,唯有苦笑,「沒準是被你氣得早衰了也說不定。」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12 07:13 PM

第六章

    魏琛把吳亞潔送回公司已經是下午的時候了,車子停在她的公司門口,魏琛將手搭在方向盤上,看上去那麼自然,好像他已經習慣了每天送她上下班。

    意識到自己的意識又飛去了奇怪的地方,吳亞潔連忙回神,省得他以為她賴在車裡是捨不得離開他似的。

    「那我走了。」吳亞潔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他報備,心中隱隱在期待著他的回應。魏琛還是那個懶散的樣子,倒是透過窗戶仰望了下她公司的大樓,然後聽不出口氣地感嘆了句,「真是間大公司啊。」

    只有這樣?只是這樣而已嗎?但是再等,真的沒有下文了。吳亞潔眉頭一皺,對於略感失望的自己非常氣憤,「是啊,我現在可是社會精英呢。」她甩了句生硬的話,推開車門離開了。

    她人還沒進公司大門,就聽到身後車子啟動離開的聲音。那輛車是不是該維修了,聲音會不會太大了點?聽得人心煩!

    她才不要回頭呢,她一點也不留戀,再遇到這個她人生中最大的黑歷史是她的不幸,能就這樣分道揚鑣是最好。吳亞潔散發著迫人的氣場,大步邁進了公司大樓。今天還有新作品的討論會議要開,卻因為一早的事情害她請了半天假,必須加倍追回這半天的損失才行,哪裡還有空想什麼流氓警察。

    為了在這間自己夢寐以求的公司站穩腳跟,這三年來她花了多少心血?以身無分文的狀態下進入公司,然後一步一步地擠走了那個偷了她作品的昔日好友,對方罵過她,也向她低頭認錯痛哭過,也以不光明的方式陷害過她,但她都不為所動,最後的結果是她贏了,對方走得充滿悔恨又無聲無息,是她所希望的結果。

    而後她用數次優秀的成績讓大家認可她的能力,堵住那些小看她的人的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穩固地位,也開始得到家人的理解,怎麼可能因為一點小事分神懈怠?

    進了電梯,吳亞潔剛要按下關門鍵,外面一個人擠在最後時間衝了進來,門隨之關上開始上升。

    「你的事情大家都聽說了,沒人認為你是無故蹺班,何必擺出那麼可怕的表情呢?」

    帶著笑意的溫柔聲音,吳亞潔這才意識到,和自己在同一電梯的正是自己的直屬上司,也是公司持有人的獨子方余帆。天啊,自己竟然走神到這麼一尊大佛就在身邊,而連招呼都沒打。

    「這麼快就走漏風聲了,方先生你的嘴不太嚴哦。」吳亞潔笑了下。她請假是通過這個上司批示才行,所以如果她部門的人會知道,那只可能是面前這個人告訴大家的。她之所以敢用這種開玩笑的語氣,是她知道方余帆對她有意思,這件事半個公司的人也全都知道,因此為她招來了很多不必要的嫉妒。

    「我不想大家誤會你啊,大家全都跟我一樣驚奇,沒想到平時文文弱弱的你是個巾幗英雄。不過嘛……」方余帆成心逗她的一頓,「想到你對於黑幫成人題材的作品那樣駕輕就熟,好像真的持刀傷人之類也就不出奇了。」

    「我才沒有持刀傷人呢,別取笑我了。」吳亞潔迎合對方地笑著。不是啊,持刀傷人這種事,她真的做過的,但就算告訴這個人,他也不會信的吧。

    她不討厭方余帆,他身家富貴,但為人謙和有禮,尊重別人也適度幽默,是個能讓女人十分驕傲的交住對象。如果是他這樣的人,即使招來其他人的嫉妒,給自己帶來些麻煩,也是划算的買賣。

    她不會明確拒絕方余帆的追求,而他也不會表現得太過露骨,這樣曖昧的氣氛她很享受,不用去考慮太多。不像某些人,要嘛沒大腦,要嘛就咄咄逼人,從來不懂得什麼是適度,教人心煩意亂。

    吳亞潔的笑容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又陷入了失神狀態。

    中途電梯停了幾次,上上下下一些人,有些和她打招呼,但吳亞潔沒有注意到。直到她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才恍神,拿起電話一看,臉色立即就變了。

    「為什麼你會打電話給我啊!」吳亞潔接起的一瞬間,髒話差點脫口而出,這激動的情緒顯然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但她本人仍未察覺就是了。來電人顯示的是魏琛的名字,而她認識叫這名字的人只有一個。

    電話那邊不同於她的激動,倒是在沉默了幾秒後,男人才用帶著慵懶的語調開口道︰「原來你沒刪掉我的號碼啊。」

    啊,吳亞潔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疏忽了什麼。這樣拿起電話來就對對方吼,不是擺明了知道對方是誰嗎?而他們已經三年沒聯絡了,她當時走得又那麼決絕,按理說號碼早應該刪掉才是。她的臉皮頓時有點發燙,並且有越來越燙的趨勢。

    「正巧我也沒刪掉。」魏琛自顧自地接話道︰「既然都留著聯繫方式,不如就開始重新聯繫吧,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你的腦袋壞掉了?」吳亞潔的心跳漏了半拍,強讓自己提了口氣,「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我們又不熟。」

    「就是說這件事啊,既然說完了,自然就沒事了。你忙吧,社會精英。」說完,那邊安靜了。

    吳亞潔看著自己的手機,有一種把它丟地上踩兩腳的衝動,「神、神經啊!」她對著無辜的手機大罵。

    電梯裡因為吳亞潔的發飆陷入了沉默狀態。

    而另一邊停在路邊的車子裡,車窗開著,魏琛同樣是看著手裡的手機,一手夾著菸,但沒有放進嘴裡,菸氣渺渺地飄出窗外,他的臉上是少有的嚴肅。

    如今這個年代,靠著資訊的透明和他的職業之便,想要找到一個人可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更何況他一直有她的號碼。也許她會換號碼,實際上換號碼的可能性更高,但他沒確認過,這個號碼三年來他從來都沒碰過、沒查過。

    如果對方有意要逃開你,硬要去追求一個原因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自取其辱。他不是那種熱衷糾纏的人,恐怕也是賭著一口氣,他勒令自己不要去做那個糾纏的人,樣子太難看,如同棄婦。

    但這次是她自己送上門的。用她的話說,是神明的旨意,那就沒辦法了。所以他剛才的表現還算自然吧?沒有顯得很急不可耐吧?

    魏琛的電話再次打來,已經是一周之後的事。那天吳亞潔和平常一樣在普通地忙碌著,電話來了,她接起。

    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味地表現得那麼慌張,倒顯得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這些天以來,吳亞潔時時都在如此給自己精神洗腦,她知道魏琛言出必行。早晚要面對,她可不想真讓他覺得她欠他什麼,低他一頭。

    「你最近最好小心點。」魏琛還是那樣,沒有開場白,直奔重點。

    只不過,這流氓的口吻和用詞是怎麼回事?已經作好的思想準備看來還是不太充足,吳亞潔登時不爽到了極點,「我又做了什麼惹您不快的事嗎,警察大人。」

    「那個被你弄進醫院的男人已經沒事了,他不準備對你提出告訴。」魏琛說。

    「哼,那是他心裡有鬼。」

    「你沒聽過有句話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嗎?那種人一般都胸襟窄小,很記仇,他這麼輕易妥協,倒讓人覺得心裡有鬼。我們之前也接過不少這樣的案子,之後伺機報復事主,最常見的比如監禁和強姦。」

    「我說這難道不是你們該想辦法的事嗎?關他一輩子啊,還由著這種潛在罪犯出來害人。」吳亞潔不知道他說的話有幾分真,但他的用詞可真是讓人頭皮發麻,這下她想鎮定都不太容易。

    「很可惜法律對癡漢的定義,不足以關一輩子。」

    「那就修改法律啊,在這嚇唬我有什麼用?」吳亞潔氣得掛斷電話,然後盯著那電話,又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等了一會,他還真的沒再打來……

    什麼人啊,專門打來引起她不安的嗎?吳亞潔也說不清自己是害怕那個癡漢的報復,還是在氣魏琛這種半吊子的忠告,但她的反常已經引起了整個辦公室的人的關注。

    他們的這位組長,雖然個子小小的,長得軟軟的,看上去很好欺負的樣子。但工作起來那可真是條理清晰、雷厲風行,幹練、可靠到可怕的程度,所以大家才會在很短時間內對她心服口服。所以說,從來沒見過組長這樣動氣、慌張過,一定是大事件啊。

    「組長,那個捷運上的傢伙怎麼了嗎?」平時跟吳亞潔關係不錯的小妹代表眾人發問。

    吳亞潔瞧著這一屋子人都沒在工作了,顯然是自己影響了他們,頓時覺得自己真是有夠糟糕。瞞著他們也沒什麼意義,反倒會更讓他們分心猜測,所以她也就沒保留地把事情告訴了大家。

    結果不知道哪個大嘴巴,以飛速將這件事轉達給了方余帆,顯然他們摸準了討好方公子的竅門,毫不猶豫地拿她獻祭。

    於是下班後,就有了方余帆強行要送吳亞潔回家的橋段。

    眼看就到自己家了,吳亞潔客氣地說︰「其實你不用這麼費心,只是說有那種可能性而已,但畢竟是少數。那個人我認得,加緊小心就是了。」

    「是少數,就代表真實地發生過不是嗎?讓我袖手旁觀也太殘忍了。其實你沒第一時間告訴我,讓我知道,我還有點失落呢。」方余帆無奈地笑了下,「我還以為我在你心中,是有那麼點特殊的。」

    「我嘴哪有那群小子快,況且為這種沒有證據的事麻煩別人,不是撒嬌嗎?你也很忙的吧。」吳亞潔尷尬地搪塞道。

    「可以啊,如果是撒嬌的話就更好了,我希望你能對我撒嬌,再多依靠我一點。別的不說,但送你上下班這種小事還是能做到的。就當是配合我的自我滿足,好嗎?」

    如此的低姿態,教她怎麼好意思拒絕?說真的,吳亞潔的心真的被暖了下,和方余帆這種人在一起真的很舒服,好像永遠不用考慮自己的付出,安心地等待別人來愛就好。

    該考慮接受他嗎?會這麼想的自己才真是有問題,難道她有什麼不接受的理由嗎?竟然還需要猶豫。可她就是僵在那裡,啞了一樣。好在她家到了,不用再忍受這種內心的煎熬。

    方余帆很體貼地為她打開車門,送她下車,然後拉住了她的手,「害怕的話,陪你上去也是可以的。」他說。

    「呢,其實我真的還好啦,真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真的。」吳亞潔很猶豫,這隻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該怎麼辦,抽出來嗎?不好吧……

    「但你最近都沒什麼精神,我知道你心裡有事,就當是普通朋友,如果有心事,可以找我商量的。」

    「好啊,有機會吧。」吳亞潔心裡恨自己,這種不情不願的態度不是很傷人嗎,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再表現得積極些呢?

    兩人這樣站在路燈下牽手,陰影裡的人可是看不下去了。於是就在兩人各懷心事時,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道男聲突然插話,嚇得兩人的身軀都是一震。

    「那邊膩膩歪歪擺造型的兩位,你們真的不怕被蚊子吃了嗎?」

    兩人同時朝聲音的來源看去,花圃邊的陰影裡走出一個人,亂糟糟的鳥巢一樣的頭髮,一手夾著菸,穿著一件普通的T恤加上運動褲,背著個好像去健身房背的那種包包,透著股吊兒郎當的勁頭。

    怎麼看都不是什麼好人,那個癡漢嗎?方余帆合理聯想,來得也太快了,忙要擋在吳亞潔身前。哪知吳亞潔比他還快,先一步朝那個癡漢跑了過去,他的掌心就這樣空了。

    「你是什麼意思,跟蹤狂嗎?偷窺嗎?不懂得隱私嗎!」吳亞潔一連串發問,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為什麼他會在這裡?對了,他知道她家住址……但那又怎樣,他這是犯罪。

    對於她的指責,魏琛連眉毛都沒挑一下,「這裡是公共場所啊,而且是我先到的。我一個大活人在這裡,你們眼裡沒有別人,還能怪我了?」

    「誰眼裡沒別人了,一般心裡有鬼的人才會躲在陰暗處。」這麼說著,吳亞潔才注意到,被燈光籠上的他,短袖T恤露出的臂膀處滿是紅紅的疙瘩。那是被蚊子叮的嗎?也太壯觀了吧。他已經在這待多久了?

    「站那麼顯眼的地方會被來往行人當成可疑分子的,我又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你等我幹嘛?」吳亞潔語氣生硬,眼睛離不開他夾菸亂揮的那隻手。

    魏琛這才想起來似的,慢吞吞地從他的運動包包裡翻出一張紙來遞給她,「這是那個癡漢的問訊記錄複印件,裡面有他的個人資訊之類的。總之知己知彼,假如真的遇到他,也許有用。」

    「正常的思路難道不是,對方發現我對他十分瞭解,於是本來只是想嚇唬一下而已,乾脆殺人滅口嗎?」這麼說著,吳亞潔還是接了過去,「這種東西是能隨便給人看的嗎?」

    「當然不能,所以你最好拿它對付壞人,而不是我。至於具體操作就在你了,你不是精英嗎?應該不會那麼傻。不過既然有男朋友保護,我看也不會發生什麼事。」魏琛說著,

    瞥了眼那邊一直注視著他們的方余帆。

    「他是我上司!」吳亞潔著急地喊了聲,這種焦急連她自己都是一愣。她咳了聲,「總之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走去哪?」

    「回家啊,我管你去哪。」吳亞潔愣了下。

    「可是我沒家可回。」魏琛很悠閒地吸了口菸,說︰「我家剛被火燒了。」

    吳亞潔嘴巴張開,又合上。她多想把那支菸整支塞進他嘴裡。

    「你……」吳亞潔好不容易才發出了聲音,「你還有空操心我被人報復嗎?難道最該擔心的不是你自己嗎?一定是你虧心事做太多,家都被燒了,還有閒心在外面逛,萬一對方還不滿意,直接找上你怎麼辦?」

    吳亞潔著急地揮舞著手臂,那樣子很像一隻發怒的母鳥,看上去有點好笑。魏琛忍住,沒敢笑,不然她肯定會不管他死活走掉的。

    「你在說什麼啊?是我家樓下的一對夫妻用火不當引發火災,波及到我家而已。」她腦補的黑幫鏡頭雖然聽上去很刺激,但能不能不要那麼詛咒他?怪可怕的。

    「什麼叫而已?如果你當時在家裡怎麼辦?正巧喝醉了、睡著了怎麼辦?火災就是火災啊!」吳亞潔因他的不在乎氣得要爆肝了,終於大吼起來。

    魏琛愣住,還以為她會失望,或因自己的大驚小怪而臉紅,卻沒想到她會更加生氣,「好啦,我會注意的。」他撓了撓脖子,像個不甘心道歉的叛逆小孩。

    他這低頭的態度讓吳亞潔的心臟猛地一跳,臉不知怎麼就燙了起來,「誰管你啊。」她小聲嘀咕了聲。但是,他這不就沒地方住了嗎?還特意告訴她是什麼意思?

    吳亞潔重新看他,吊兒郎當的站姿,看上去十分可疑的大包。等等,他真的只是來給她送一張紙那麼簡單嗎?他會那麼好心嗎?那個眼神,為什麼她竟讀出了話語?

    「報答我恩情的時候到了」路燈下,魏琛晶亮的眼睛彷彿在這樣對她說。然後為了確認她的猜想似的,他對她笑了下。

    吳亞潔吸了口氣,轉身跑去了方余帆那裡,對一臉迷茫的方余帆也實在沒心思多作什麼解釋,「總之今天謝謝你了,十分不好意思,但能請你先回去嗎?」

    「那個人是……」雖然剛才他聽明白了大概,可實在很難懂啊。

    「那個人是警察……兼同學。不要緊的,我有點事要跟他說,所以……」

    「我明白的,那明天公司見。」方余帆依舊很好脾氣地笑了笑,最後看了眼魏琛,那個人伸著夾菸的手,對他揮了揮。他沒有回應,上了車子離開了。

    電梯裡,吳亞潔抱著胳膊把嘴抿得死緊,以此表達她的不情願。魏琛則是一邊感嘆她這住得好高,一邊閒聊天似的來了句,「是個好男人啊,你那個上司。」

    「誰?啊,那是當然了,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知名大學畢業,為人謙和、體貼,你想像得到嗎?」吳亞潔不忘順便諷刺他。

    魏琛還真的彷彿想像了下,然後以失敗告終,轉而問道︰「所以說你要嫁給他嗎?那還帶其他男人回家,不好吧?」

    「你能不能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誰要帶你回家啊,是你自己跟來的好嗎。」電梯開了,她出去,魏琛也跟著出去,像是在證明他真的是自己跟來的。

    「你倒不否認要嫁給他。」魏琛跟在她後面,還是在說著氣死人的話。

    吳亞潔在自家門前站定,抽空狠瞪了他一眼,「有求於人的話呢,就要少說少問,我可一點都不擔心把你丟出去你會餓死的。」

    她開門進屋,魏琛跟著進去,四處打量,嘴也不閒著,應和道︰「別這麼說,我也是做了一番鬥爭的啊。宿舍那邊問過了,目前沒有空餘床位,朋友倒是有,但都結婚了,沒結婚的也在同居,總不合適去打擾人家。住飯店的話,除非我瘋了,父母家又太遠。想來想去只有你了,別看我說得悠閒,你可是我最後的希望啊。」

    這語氣也太不真誠了。吳亞潔心中諷刺,裝可憐這招她可是祖師爺呢,她才不會上這種當。但是這麼聽來,他還真是無處可去的樣子。也對,不然怎麼會找到她呢?按說她應該是他最不想拜託的人吧。

    人在走投無路時,真的什麼原則都沒有了。吳亞潔正這麼感慨,只聽魏琛又不冷不熱地補了句,「再說我想你是不可能拒絕我的,不然你還算個人嗎?」

    下一刻,魏琛的嘴巴被兩隻手扯住,他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被人扯嘴巴,平時只在動漫裡見到過的情節,但是他的嘴巴真的快被扯裂了。

    吳亞潔氣急敗壞,大有將他的臉扯成兩半的趨勢,一邊用力扯,一邊惡狠狠地一字一句吐出話語,道︰「魏琛你給我聽著,我不欠你的知道嗎,不欠你的,一分也不欠!你要再敢說些有的沒的,我就把你從這扔下去,明白的話就給我態度好點,有點寄人籬下的自覺!」「唉……姿到了……」被扯著嘴,魏琛說話含混不清,為了保命,只好低頭。

    她鬆手,他揉臉。

    「你家挺大的。」

    「你閉嘴!」吳亞潔吼道。真是的,不能讓他住下來,她會早死的。頭好疼,要煩的事一大堆,這就叫報應嗎?自己說著不欠他的,卻覺得如今是對自己的報應來了,真是可笑。

    「對了,有件事要提前說好,不許在我家吸菸。」她說。

    魏琛的臉頓時變了顏色,白裡透出難看的青色,比他說自己家被燒時嚴重多了,「不是吧,現在能吸菸的地方已經很少了,你乾脆直接把我推下去好了。」

    他的這反應這才讓吳亞潔稍稍有些滿意,這讓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是我家,我說了算,想住的話就禁菸,被我發現就滾蛋,就是這麼簡單。除此之外還要負責打掃、做飯,能做到的話那張沙發讓給你,不接受就滾蛋。」

    滿耳朵回盪著滾蛋、滾蛋的回音,他剛入職時被前輩壓榨得很慘,也沒像現在這樣,有種成了二等公民的感覺。

    果然不該說得太過分啊。見吳亞潔回房生氣去了,魏琛陷坐進沙發裡,揉了把臉,卻忍不住笑了出來。他這是在做什麼呢?主動找上門來當二等公民。一個大男人,跑到單身女人家求收留,小白臉嗎?讓他同事知道了,他還怎麼混?

    真是瘋了,魏琛感嘆自己怎麼會想出這種餿主意。不過幸虧她也不正常,就真的讓他住進來了。不正常,卻顯得那麼順理成章,真是古怪。

    「你家的沙發會不會太窄了?」魏琛對著那道關起的房門喊︰「我能直接睡地上嗎?」

    「你是狗嗎?」門那邊傳出吳亞潔的不耐煩的聲音,「是沙發床啦,不會打開嗎,笨蛋!」魏琛拍了拍沙發坐墊,原來如此啊,那還真是方便呢。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12 07:20 PM

第七章

    這種自我厭惡感到底是怎麼回事?隔天起床,看到桌子上擺放的早餐和字條,吳亞潔陷入了自我厭惡。她到底想怎麼樣呢?為了收留魏琛,趕跑了方余帆,她是不是傻了?一想到上班會遇到方余帆,就很頭疼,一想到下班會見到魏琛,就胃疼。

    她的生活好不容易進入正軌,怎麼睡一覺的工夫就亂成了一鍋粥。是她想得太複雜了嗎?不對,是她把事情變得複雜了。

    她又不是像魏琛那樣的面惡心軟,她是面軟心惡,都這會了才當什麼好人。以為他真會領情嗎?以為這真是好朋友間的互相幫助嗎?才不是那種溫情的戲碼。他們根本不是朋友,這也不是單純的幫助行為,彼此都清楚的事情變成了一張餐桌上的紙條,像是多年的夫婦,告訴她,他去上班了,讓她自己慢慢吃。

    真的有夠假。魏琛真的為她做了早餐,還留了紙條,這一切都假到不行。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呢?吳亞潔真的無力去想了。

    魏琛信守了他的承諾,真的沒有在她家吸菸,但相較付出的代價也不小,整天都黑著張臉,像是在戒毒。看他那副難受得要命又要忍氣吞聲的樣子,吳亞潔的內心有種變態的快感,直到有一天,她看到魏琛叼著根棒棒糖,一個黑臉大漢叼著糖神情投入地狂吸,那一刻她以為他真的徹底瘋了。

    「你懂什麼?這叫轉移療法。反正現在能吸菸的地方越來越少,乾脆徹底戒掉。」魏琛說得輕鬆,還很鄙視她的無知。

    是嗎,那就看看他能堅持多久吧。吳亞潔看著手掌,不自覺地數起了手指。

    「組長,你在幹什麼,新的算命方法嗎?」坐在旁邊的後輩好奇地問她。

    吳亞潔這才尷尬地收回手,意識到自己可是還在部門的酒會中呢,即使再無聊,也不能分心想些更無聊的事啊。

    今天下班,部門內部例行給新來的同事舉辦歡迎會,讓人感慨又是一年過去了的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的資歷又老了一年。

    今年的迎新會有點特殊,因為方余帆也來參加了,大家都顯得很激動,氣氛炒得很熱烈,可吳亞潔卻還是頻頻走神。其實不會喝酒的她,在這種場合是找不到什麼High的氣氛的,純粹是為了聯絡感情的應付。

    「說起迎新會啊,你們還記得三年前進公司的那個女孩嗎?當初上面評判作品品質很高的那個。」

    突然有人提出話題,立刻有相對老資歷的人迎合道︰「知道啊,做了一年多就辭職的那個嘛。因為入職成績和之後的工作水準相差太大,讓人印象深刻。」

    吳亞潔跟他們不一樣,他們只記得話題裡那人的特徵,她卻記得對方所有的細節。那人在職時的一年,也是她最為忙碌的一年。

    「我呀,上個星期不是歇年假出去玩嗎,然後剛好有看到她。」那個提起話題的人說︰「我看到她在一間海邊民宿做服務生,還被老闆罵得很慘,看著真可憐啊。」

    「不會吧,好歹是在我們公司待過的人,怎麼會去做服務生啊?」迎合的人又想了想,「不過她當時真的滿笨手笨腳的,會辭職不也是因為出了嚴重紕漏,之後也沒有同類型公司要她的吧。」

    「對啊,那次事件還鬧很大,最後多虧了組長及時挽救。」有人也想了起來,並且意識到這正是一個奉承上司的好機會,於是將當年那個笨員工怎麼造成了事件,而吳亞潔又怎樣力挽狂瀾的事詳細地給在場每個人歌頌了一遍。

    話題便從那個忘記了名字的人身上轉到了吳亞潔的身上,大家越說越開心,除了吳亞潔本人。

    原來她在做服務生啊,那個曾經大學時期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如果當初她不是偷拿了自己作品,就不會被日後的自己報復,不會在自己的設計下才出了那麼大的紕漏。那麼如今,她是不是能過上比較好的生活,人生的道路完全不同呢?而自己也不會靠著那次精心策劃的事件大出鋒頭,因而得到高層的重視。

    人生真是莫測,當時覺得問心無愧的事,如今自己得到了利益,卻又產生了後悔的心,真是有夠不要臉。吳亞潔想,如果自己不是做得那麼決絕,她們還能恢復成朋友關係嗎?

    「組長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哦。」旁邊的後輩又好心地問她。

    「啊,沒事。」吳亞潔說著,拿起自己的水一飲而盡,只聽到後輩啊了一聲。

    這味道不是水啊。吳亞潔看了看杯子,她的還好好地放在那裡,而後輩的不是正在她手中嗎。她嘆氣,她真是太混亂了,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已經夠煩,這下她連酒都喝了,再糟糕也不過如此了。她可是對自己的酒量有著十成把握,一杯就醉。

    沒過多久,吳亞潔耳邊的聲音就從「組長你沒事吧」變成了「組長你少喝點」的話。真是奇怪了,有什麼可擔心的?虧她還以為自己酒量多差,這麼看來不是很厲害的嗎。看著杯中酒,吳亞潔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的酒量一定是在不知不覺中變好了。

    吳亞潔盯著本子傻笑,口中念念有詞,又令人聽不清在說什麼,這讓從沒見過她這樣的小職員都嚇壞了。

    不過幸好方余帆在這裡,在察覺到吳亞潔不知怎麼就醉得厲害之後,方余帆越過幾個人換坐到她旁邊,在眾女職員羨慕的目光下抱住她的肩膀。

    「亞潔,你有一點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送我回家?這可是迎新會啊,我走了,你也走了,誰來歡迎新人呢?」

    吳亞潔說得很有道理,他們兩個是在場職務最高的人,按說是要待到最後的。但是她這個醉茫茫的神態,令她說的話很難產生教人信服的作用。她也不等方余帆說話,神秘一笑地拿起手機翻找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有人可以來接我。」

    吳亞潔用從未有過的失態語調,高聲對著話筒喊︰「喂,他們說我喝醉了,你來接我啦。什麼?寄人籬下的傢伙有什麼抱怨的資本?我就在……離家一點也不遠啦。十分鐘,十分鐘不到,我就走了哦,這次走了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哦,就算是自己家也不回。」

    掛了電話,吳亞潔對桌上所有注視她的人報以憨厚的一笑,然後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自然被方余帆沒收。

    吳亞潔也不氣,盯著手機看時間,一邊看,一邊傻呵呵地笑。期間方余帆好像問了她很多問題,尤其是關於她那通電話的,但她可沒空去解釋,她還要注意看時間呢。六分鐘、八分鐘、十分鐘、十二分鐘……

    吳亞潔啊地大叫了聲,把所有本就在偷留意她的人的目光又引了過來。只見她突然抓住方余帆的衣領,十分蠻橫地說︰「我要走了,你告訴他我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眾人疑惑,什麼?

    只見吳亞潔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搖晃著身子,還真的要走。

    方余帆嚇得趕快起身扶住她,「你要自己走?你要去哪啊?還是我送你吧。」

    「去流浪,別管我啦!」她甩開方余帆。

    她竟然甩開了方余帆!看來有的人不喝酒是有道理的。大家心中都默默地達成共識,以後要一起留意,萬不要讓組長再沾一滴酒。

    對於一個人根本站都成問題的吳亞潔,幾個下屬也起身幫忙一起扶住,但吳亞潔這時展現出了超凡的蠻力,竟然像隻發狂的小獸般掙扎起來,好像他們是要架著她奔赴刑場似的。

    一群人都在為難,吳亞潔再這樣大叫著抗拒下去,真的會引起誤會的。正這時,包廂的門開了,大家都以為是店員來叫他們小聲點,結果一看,眾人的心裡都是一沉。這來的是流氓啊,難道這間店其實是在黑社會管轄下的嗎?

    那個流氓樣的人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穿著要下樓買菜一樣隨便的裝扮,但可見結實的身體輪廓,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惹的人。不過他嘴裡叼著的是什麼?不像是牙籤,白白的,看著還挺可愛。

    魏琛隨便眼一掃就看到了正在發狂的吳亞潔,把嘴巴裡的棒棒糖拿出來,撓了撓頭,「下次晚回家記得告訴我一聲啊,我可是在家門外等了半個小時,結果你在這做什麼搞笑表演?」

    「我搞笑?你看看已經多久了,二十分鐘了,你足足用了二十分鐘!」吳亞潔奮力表達著她的不滿。

    而這個流氓竟然就是組長叫來的這件事,更是教人傻眼。

    「那你怪誰?是你自己說錯了路,我能找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醉鬼。」魏琛大跨步地進來,自然地張手要接過她。

    吳亞潔卻被人拉了過去,魏琛一看,視線與方余帆對上。

    「喲,上司。」魏琛朝他打了個招呼,道︰「你也知道我不是什麼可疑人了。」

    「你跟亞潔是什麼關係?」方余帆神情嚴肅。

    魏琛正在思考,吳亞潔卻對這話題更感興趣的樣子,很有興致地拉著方余帆,大聲宣佈道︰「告訴你哦,他和我住在一起哦,別看他凶巴巴的,做飯卻非常好吃,疊好的衣服一定要領口朝裡才放進衣櫃,很龜毛是不是?超搞笑的。」她說著,自己在那笑個不停。  

    魏琛的臉有點紅,但更多的是無奈。希望她酒醒了還能記得自己說的話,他可救不了這個場了。她這就叫自掘墳墓,只求別把黑鍋往他身上背。

    「就是這樣了,能把人給我了嗎?我的車可是違法地停在外面,被開罰單,這女人也不會給我報銷的。」看著在方余帆懷裡笑個不停的吳亞潔,魏琛的眼角跳了跳。

    「如果我說不呢?」方余帆問。

    魏琛將對方的敵意看進眼裡,先是嘆了口氣,朝他揮了揮手裡的棒棒糖,「上司,看到這個了嗎?實際上我最近正在戒菸。」

    「那又怎麼樣?」

    「戒菸的人啊,原來脾氣真的會變暴躁。整天叼著這種蠢玩意被人嘲笑,只為了不把這女人的家里弄上菸味,你不吸菸,不知道這種痛苦。」魏琛深深地看了吳亞潔一眼,進而說︰「就算是醉話也罷,我受這麼大罪,如果再讓她跑掉,積累的壓力可是會爆表的。」

    吳亞潔又大肆狂笑起來,指著魏琛說︰「我就知道你堅持不下來。」

    這下就連旁觀者也看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全都尷尬地瞧著方余帆。方余帆臉色陰沉,最後還是將吳亞潔推給了魏琛。

    魏琛像接貨一樣接過了吳亞潔,對方余帆點了點頭,「謝了。」

    「先讓她好好休息,並不是要讓給你的意思。」

    「我明白。」

    魏琛把爛醉的吳亞潔搬回家,吳亞潔一路都在唱歌,在屁股沾到自家沙發後才算老實了點,斜躺在沙發上,跟沒見過自己家似的四處張望。

    魏琛給她倒了杯水,她咕都咕都地喝著,看那樣子,渴了很久。一想也對,喝酒本身就會口渴,她又一直在唱歌。

    魏琛站在邊上瞧著她,雖然她表現得很HIGH,但難以讓人信服那是因為高興。

    「魏琛!」吳亞潔突然精氣十足地喊了聲他的名字,「謝謝你送我回家,還給我水喝,你真是世界第一等的大好人。」她說著,把空杯子遞還給他。

    魏琛拿著那隻玻璃杯,想了想,嘆了口氣,「有話憋在心裡對身體不好。是因為我嗎?讓你這麼反常的原因,我實在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你?你怎麼了?」吳亞潔大笑起來,「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誰會在意你啊。告訴你,你連一絲影響都不會帶給我,一絲也不會。」

    魏琛身軀一晃,竟然是在她身邊坐了下。吳亞潔的身子一僵,見他把杯子順手放在一邊,根本沒打算走的樣子。她警惕地看他,誰知道他又要耍什麼花招。

    仔細看,他臉上新生的鬍渣沒來的及刮,看上去更像大叔。吳亞潔看得好笑,可他的神情又很認真,教她笑不出來。

    「你到底怎麼了?」魏琛的眉間微蹙,透露出的是真切的關心。

    吳亞潔心臟猛地一震,傻傻地望著他,不知怎麼的,臉上肌肉酸疼,眼睛裡也是酸酸的。他只是說了一句話而已啊。

    魏琛看到豆大的淚珠從她眼裡滴答落下,而她自己是一副彷徨不知的傻呆表情。

    「你這個人也好得過分了吧?幹嘛那麼關心我,全世界還有你不關心的人嗎?我根本不值得你關心,說到底,你為什麼還要理我都是個謎。如果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一定會後悔的,後悔當初幫助我,後悔現在聯繫我。

    我不想讓你後悔,不想讓你意識到自己是白白浪費了一番好心在我身上,我也希望你的善意能換來美好的結果,但是我給不了啊,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知恩圖報的人。怎麼辦呢,我真的做錯了嗎?」吳亞潔一開始還在跟他說話,越說眼神越是渙散,到最後已經成了自言自語。

    魏琛完全聽不懂,但他看得出來她的混亂。他伸手,欲擦掉她不斷落下的淚水,但被她暴力地將手打到一旁。

    「就說你的好心用錯地方了啊!我看上去很可憐嗎?但其實我一點也不需要幫助,我是活該!」吳亞潔氣憤,不是對他氣憤,而是對自己無比的氣憤。

    於是她惡狠狠地將自己的罪行昭告於他,三年前她打的是什麼算盤,裝可憐利用他,又是怎樣趕走了她的敵人,以致於對方現在過得多麼糟糕。這種揭穿自己的感覺帶著絕望的痛快,如果不開口她都不知道,原來她是這麼地想把這件事說出來。

    吳亞潔激動地看他,說道︰「現在大家不都在說什麼感謝那個曾經傷害過我的人嗎,因為那種傷痛才造就了今天堅強的自己的感覺,你不覺得很可笑嗎?為什麼要感謝背叛自己、傷害過自己的人?顯得自己多高尚似的,當然就是要以牙還牙啊。舔著傷口成長難道就比將對方踩在腳下高級嗎?我就是喜歡把對方踩在腳下,就是要痛快地還以顏色!可這麼說的話,所有人都會覺得過分的是受害的一方,不給對方機會改過的樣子,這不是太奇怪了嗎?可是社會就是對好的一方有著固有的定義,好的就一定是原諒,報復的話就不值得同情,報復的話只是和惡魔站到了同一邊。像是裝裝可憐,就能引得你這種同情心犯濫的人無償幫忙,但如果讓你知道全部,你還會覺得我值得你去同情嗎?」

    魏琛終於明白吳亞潔情緒失控的原因。好人不會痛苦,壞人也不會痛苦。只有像她這樣,自己將自己認定為壞人的人才會痛苦。

    「可是,你不是好心地收留了我嗎?」

    吳亞潔像聽到什麼好笑的事一樣,笑了幾聲,「你是真的傻了嗎?我怎麼會那麼好心,是私心啊,那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魏琛的喉結動了動,吳亞潔還在那嘲笑他。喝醉的她,真的誠實到讓人措手不及。

    「那你隱藏得還真深。」他僵硬地說。

    「隱藏?我床都跟你上了,還隱藏什麼?可你教我怎麼跟你談戀愛?雖然喜歡你,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更利於自己的道路,能有多喜歡?我放棄了你,選擇了現在的生活,如今再讓我說喜歡你,我說得出口嗎?」

    「說得出啊,你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很多遍了嗎。」魏琛的手摸上她的頭髮。這次她沒有躲閃,他的手掌壓在她的頭髮上,輕輕地揉了揉,嗓音低沉、和緩,「你說得對,不經歷的話,誰又知道自己最喜歡的是什麼。世上的誘惑那麼多,往往等到發現時又已經晚了,這種事不是很常見嗎?何必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

    「說得倒真輕鬆,這可是在說你的事呢。」是不是他的手掌撫摸的力道太舒服?吳亞潔亢奮過後,被他這一摸,覺得全身都軟軟的,「被人這樣放在天秤上,當成衡量的物件,你很開心嗎?沒有人會開心的吧?」

    「那要視結果而定了。」魏琛看她,「最後呢,為時已晚時,你心中念念不忘的是什麼?」吳亞潔移開了視線,低頭,濕潤的睫毛忽閃了下,「我不知道。」

    「那還真是麻煩了。」魏琛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強制她看著他,「你知道的吧,戒菸的副作用,焦慮、急躁,很容易失去耐心。」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你這個回答已經觸到我忍耐的極限了。你什麼都敢說,又什麼都不知道,再加上個強勁的對手在那虎視眈眈,最近我積累的壓力也是很可觀的了。」

    「什麼對手?」這次怎麼輪到她聽不懂他的話了。

    「就是指那個如果不先下手為強,也許就贏不過的傢伙啊。」魏琛笑,「不過現在不用管他,我已經決定要先下手為強了。」

    啊?他還有怕輸過的人嗎?吳亞潔覺得這個笑話真是太好笑了時,魏琛的吻已經觸到了她的呼吸。他的吻帶著糖果的幼稚味道,但行動卻很老辣,長舌挑弄著她的上顎。她的嘴裡有清酒的味道,被甜膩的火舌痛攪一番,帶出了甜甜的醉意。

    吳亞潔瞇著雙眼,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吻沒表現出任何的抗拒,在他的舌尋到她的時,她的舌也纏了上去,同時雙手由後抱住他的背,索取之意昭然若揭。

    魏琛心思深動,俯身將她壓在了沙發上,更深地將火舌探入她口中,粗糙的手掌急不可耐地伸進她的上衣中,摩挲著她發燙的光滑皮膚。

    「唔……」吳亞潔的口中發出因氧氣不足形成的嗚咽聲,手卻也大膽地伸進他的衣服裡,他的身體還是那麼堅硬如鐵,帶著她所留戀的溫暖。自己真是作繭自縛,是她捨棄了他,也是她三年來都忘不掉這份溫暖。

    她想哭,魏琛在這時放過了她被吻腫的唇,身體支在她的上方,很近地注視著她,「可以抱你嗎?」他問。

    「可以啊。」吳亞潔大方應允,「先下手為強,我還滿喜歡的。」

    「其實我也很喜歡,以牙還牙。」

    默契地對視,他們重新吻上彼此,貪婪地探索著彼此的身體。

    ……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12 07:21 PM

第八章

    高潮的來臨是目眩的,但吳亞潔來不及細品這極致的快感。在爆炸的瞬間,酒勁也終於壓倒了她,全身舒展的暢快鬆動了她腦中緊繃的弦。當魏琛發覺時,她已倒在他的身上昏睡了過去。

    魏琛就這樣抱著她,粗糙的大掌在她的背部撫摸著,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養過的那隻叫愛麗的貓。這樣她就不會再跑掉了吧?本人都已經親口確認過了,她可是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可千算萬算,魏琛算不到吳亞潔的酒品比他想像中還要壞,喝醉了什麼都往外說,酒醒了就什麼都不記得。

    證據就是天才濛濛亮,他就被旁邊結實的一拳打了個全身顫栗,差點反射性地還手往她臉上也甩一拳。幸虧被她隨之而來震天怒吼的一聲「為什麼你會在我的床上」喚醒神智,不然這一拳下去,什麼濃情蜜意也變成她今生的死敵了。

    一開始魏琛還很樂觀地認為她是人還在恍惚,沒反應過來,於是一派輕鬆地等著她自己回想起來。然後吳亞潔只是裹著被子死瞪著他,臉上錯綜的情緒裡唯獨不包括嬌羞這條。「我們上床了。」魏琛不得不提醒她。

    「我知道,我會看。」吳亞潔又羞又怒,聲調都變了。不然一個男人半裸著躺在自己床上還能有別的理由嗎?但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頭疼得要炸,可記億只到迎新會為止,連自己是怎麼回家的都不知道。

    「你說你超愛我。」魏琛的手枕在頭下面,十分得意。

    下一秒一個枕頭朝他的腦袋壓了過來,再下一秒他意識到,自己是要被謀殺了。這個瘋女人,能不能不要遇到什麼事就想著用犯罪的方法解決?

    在魏琛的拼死解釋下,吳亞潔仍是一個字都不相信,並且試圖將半裸的他趕出家門。即使遭到這樣的無情對待,魏琛的心情也還算是不錯。姑且就當成她是在害羞好了,他自我安慰道。

    魏琛狠吸了口棒棒糖,將之拿出來盯著那可愛的粉紅色。現在他正在執行任務,但也只是坐在車裡盯守而已,以往都是靠著抽菸打發時間,說真的,他恨死這些可愛的糖果了。但是只要想到如此積壓的情緒,如果總可以藉由某種運動來發泄的話,禁菸的痛苦頓時就減緩了不少,甚至變得更有動力自我折磨了。

    粉紅色的小東西,教人想一口吃掉,「呵呵。」

    「魏哥,你知道自己正在用猥瑣的目光盯著那顆糖嗎。」旁邊和他一直執行任務的搭檔受不了了。他們隊裡最鐵血的硬漢無緣無故開始迷戀棒棒糖,這點就已經很讓他們這些後輩絕望了,如今他似乎對棒棒糖產生了情慾,還如此露骨地發出猥瑣的笑聲,真教人開始懷疑人生。

    「如果你看到我腦袋裡想的,目光這種膚淺的東西根本就不值一提。」魏琛朝他晃了晃手裡的糖,「要一起戒菸嗎?」

    後輩要哭了,「魏哥,你突然變得好可怕啊。」

    可怕嗎?他倒覺得剛剛好。

    與魏琛心甘情願地沉溺於妄想世界相反,吳亞潔則是對現實世界充滿了懷疑。

    自從迎新會那天以後,本部門的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那天肯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可她真的不記得了,而且真的不敢去問啊。

    但凡她鼓起勇氣找個人旁敲側擊,對方馬上會用那種「我懂,你這是在試探我,放心吧,我什麼都不會說的」的安心眼神給予她回覆,讓她的問話只能以尷尬的癡笑結束。

    自己真的像個白癡,這種自己寫了答案被所有人抄去,然後自己倒忘了寫名字,考了零分的奇妙感覺……拜託,她真的很在意啊!

    家裡有一個讓她心力交瘁的人也就算了,現在就連上班都有種活在陰謀裡的感覺,這種越在意越想知道的惡性循環甚至已經影響到了吳亞潔的工作。所以她才會被方余帆叫到辦公室問話吧?她上交的提案水準大不如前,別說上司,就連她自己都對自己很失望。

    吳亞潔做了幾個深呼吸才進了方余帆的辦公室,令她比較欣慰的是,方余帆並沒直接拿提案甩在她臉上叫她重做,而是很平常地先對她表示了關心。這個人還是這麼有風度,更讓她為自己近來的失職內疚。

    「對不起,提案我會重做。那個……再給我一點時間。」在人家開口前,吳亞潔主動承認失職。

    方余帆稍愣了下,說︰「看來你也知道自己近來狀態不好,那為什麼還要由著那個人住在你家,讓他對你帶來不好的影響呢?」

    吳亞潔目瞪口呆,他是怎麼知道魏琛住在她家的啊?還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好像這事全天下人都知道一樣。等等,莫非真的是人人皆知的事了?

    吳亞潔要哭了,而她這種難看的表情被方余帆理解為對他說的話默認,「看來你也同意呢。這麼說,是有什麼把柄在對方手裡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倒是可以想辦法幫忙。」

    「啊,不是的。」發現到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吳亞潔反射性地連忙打斷他,「他不是你想的那樣啦,並不是什麼壞人,雖然是有點煩人,但是……總之,跟他沒有關係,是我工作上的疏忽。」吳亞潔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意識到自己幹嘛這麼迫切為魏琛辯護,這種的反應反倒更加可疑不是嗎?

    她的臉會不會很紅啊?真是太丟臉了。魏琛那個混蛋傢伙,竟然讓她在上司面前這樣失態,回去非要教訓他!

    「亞潔,身為朋友我必須提醒你,警察雖然聽上去是個十分安全的職業,但也會有人藉著這個職業的掩護掩藏自己邪惡的本質。如果只是因為職業或者曾經的同窗關係,就對對方掉以輕心,被牽著鼻子走,最後可是會吃大虧的。」

    方余帆這番十分嚴肅的提醒,換來的是吳亞潔的噗嗤一笑。她連忙掩嘴,「不好意思,不過那傢伙的話,根本不需要邪惡的本質啊,他長得就很像惡勢力不是嗎?放心啦,他只是看上去很可疑而已,頭腦大條得很。」

    「真的嗎?」見她還在自己未察覺的情況下向著對方說話,方余帆有些沉不住氣了,「那麼你還沒忘記他找到你時為的什麼事吧?是那個捷運癡漢的事。明知道你可能會被對方報復,卻只給了你對方的資料,假意提醒了幾句,而後厚臉皮地住進你家,卻從沒在上下班的路上接送過你。

    這種半吊子的關懷,你不覺得很可疑嗎?到底是真的關心你,還是只藉著一個幌子接近你,另有目的呢?」

    「能有什麼目的?再說,我這不也沒遇到什麼事嗎。」吳亞潔這麼說著,卻不否認自己被方余帆說服了。捷運上那人的事她早就忘去了九霄雲外,因為什麼事都沒發生,自然也就判定是自己多想。但以魏琛的性格,的確表現得過於冷漠了,好像是知道那人根本不會有所行動似的。

    吳亞潔的動搖被方余帆看在眼裡,他適時地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關懷,「你就是每天對著他,所以有些事已經看不清了。今晚我在你最愛吃的那間日式料理店訂了座位,我們也好長時間沒好好聊聊了,換個心情讓自己放鬆一下,好嗎?」

    吳亞潔都不知道自己最愛吃的店是怎麼被他知曉的。他的關心讓她動容,她知道他的關心透著競爭的意味,但天下又哪來的無緣無故的關懷,起碼他是真心待自己。但這份感動竟絲毫沒有令她產生半秒的猶豫,她搖了搖頭,「我晚上有事。」

    「是拒絕不了的事嗎?那肯定與工作無關了。」是工作方面的他都可以幫忙擺平,「所以說是私人的事了,和那個警察有關?」

    吳亞潔沒有否認,可其實並不是對方想的那樣。剛才她收到魏琛發來的簡訊,說他在執行任務,抽不開身,但有份重要的資料忘在家裡,晚上會有人過去取。

    只是這樣而已,這種關乎重大的事無法拒絕,說出來方余帆也會理解,但她沒有說出真正的原因,而是由著他去誤會。在她的心裡已經有了定論,刻意的解釋又有什麼用,難道她跟方余帆還會有所發展嗎?

    晚上來拿資料的人準時按響門鈴,吳亞潔去開門,對方是個二十歲出頭,看上去精氣神十足的男人。

    「你好,我是魏哥的後輩,魏哥教我來拿說好的資料。」對方規矩地先對她鞠了一躬,把吳亞潔嚇了一跳。

    吳亞潔帶他進來,一指沙發那邊。沙發上有魏琛的枕頭和被子,還有魏琛背來的運動包包,茶几上則是魏琛的杯子和一些散亂的資料,而這一切都被圈在一個用油性筆劃出的大圈裡。她說︰「這是他的生活區。他的東西都在這裡,我沒有動過,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樣的資料,你自己找找看吧。」

    那後輩沒忙著找資料,倒是對這「生活區」誇張地愣了半天神,眼裡滿是心疼。吳亞潔心裡哎呀了聲,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在這個後輩的心中,魏琛那種級別的偶像在她家正遭受著狗都不如的待遇,一定無法接受吧。

    其實本來也不是這樣的啊,誰教魏琛那天在她的床上醒來,還大言不慚地說那種話,她氣得要趕他出去,他又死皮賴臉地說什麼不走,她一怒之下就畫了這麼個圈,威脅他敢出這個圈,就把他的東西都扔出去。不知事情原委,任誰一看也是魏琛正遭受非人的虐待。吳亞潔臉皮發燙,自己在這個年輕人眼裡得成什麼樣啊?

    「你看,他家不是發生了火災嗎,臨時找我幫忙,我這邊也沒什麼準備,雙方總會受點局限。」她委婉地道出,她這種做白工的幫忙就已經是天使般的熱心腸,就不要對她要求那麼多了。

    「火災?魏哥家並沒有發生過什麼火災啊。」那個後輩順口接話道。

    兩人大眼瞪小眼。吳亞潔遲遲才開口,說︰「沒有嗎?」

    「唉……應該有嗎?」後輩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惜他真的不善於掩飾。

    他那慌亂的臉讓吳亞潔想到了什麼,她很跳痛地突然轉移話題道︰「關於那個捷運色狼的事怎麼樣了?」

    「那個人你大可放心,在那人出院當天,魏哥已經去打過招呼了,那人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出現在你面前。」覺得是對魏琛有利的話題,為了彌補剛才的過失,後輩更是加油添醋地將魏琛那天是怎麼把那個癡漢嚇得屁滾尿流的事,眉飛色舞地給吳亞潔講述了一遍。

    因為時間緊迫以及怕再說錯什麼話,之後他趕快找到需要的東西就跑掉了。可這一晚上,吳亞潔是不可能睡得著覺了。

    隔天上午十點過後,大門被推開,魏琛頂著一張沒精打采的臉,抓著頭髮回來了。一隻腳剛邁進客廳,他那下垂的眼皮中明顯精光一亮。吳亞潔正襟危坐於沙發上,看上去像哪位太后,那個眼神直勾勾地瞪著他,顯然一直就在等著他。

    「你今天不是應該上班的嗎?」魏琛假裝沒看到她眼裡射出的小刀子。

    「我請假了。」吳亞潔說。

    這可真的讓他意外了,這是天要塌了嗎?最喜歡上班的吳亞潔竟然會主動請假。

    吳亞潔沒讓魏琛猜很久,昨天一晚上她都在想見到他時自己會是怎樣的心情,是氣憤、失望?還是別的什麼。但當真的見到他本人,見到他因為不規律的作息而顯出疲態的面容,她奇怪自己竟然什麼情緒都沒有,這份平靜連她自己都很意外。

    「你家不是根本沒著火嗎,那個變態癡漢也早被你料理了,根本沒可能產生什麼報復的意圖,既然如此,特地編了個圓全的謊言是在考驗我的智商嗎?」吳亞潔開口,一如內心的平靜。她問他,「這樣好玩嗎?」

    魏琛疲憊的眼眨了眨,習慣性地撓了撓他那蓬亂的頭髮。就是因為他總有事沒事老撓頭,頭髮才總是亂糟糟的。看著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吳亞潔心裡想的竟然是這個。

    魏琛不是個會油嘴滑舌給自己找藉口的人,他也沒興趣知道這些事她是怎麼知道的。只見他嘆了口氣,沒有心虛和慌張,有的只是些舉手投降的無奈。

    「我這個工作不是很沒規律嗎。就像這次接到任務,三四天不回家也是很平常的,日夜顛倒,沒有正常休息日更是常態,你覺得怎麼樣?」他問她。

    什麼怎麼樣,誰的工作不辛苦,這不是他的理想嗎?現在跟她叫苦,想引發她的同情心,這也太幼稚了。吳亞潔很乾脆地告訴他︰「即使你十天十夜沒闔眼,也不能成為避開話題的理由。」

    避開?那有什麼意義。魏琛笑了下,像是在嘲笑她的膚淺。然後在她動怒前,他抬眼看她,疲憊的眼中仍是和平常一樣,帶著不正經的笑意,他真的沒在怕的。

    「做這份工作,如果不用點方法住進你家的話,我哪有時間跟你見面呢?」

    「那是什麼意思?」吳亞潔也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可能真的不夠用,他們在說的是同一件事嗎?那為什麼她神經緊繃,而他卻像在開茶會,現在她可是盤問的那方啊。她木訥地開口,「見面幹什麼,想見的話總是有機會的。」

    「可不夠啊,一個月大概能見兩次?這不就很容易被人捷足先登了嗎,風險太大了。尤其是在知道有個勁敵離你那麼近時,還要按部就班地順其自然,那也太不知變通了。人生的關鍵,就是要出奇制勝。」魏琛說完,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而這點也從他的唇角體現了出來。

    他的笑意深了,不正經的意味慢慢被溫柔所替代。他溫柔地望著她,帶著笑容,久久地望著已經呆愣在那裡的她,然後問她,「這次你怎麼不問我什麼意思了?」

    平靜的心早已是波濤洶湧,被心潮的浪聲拍打著,好像一張口,心臟就要從嘴裡衝出來。吳亞潔緊緊抿著嘴,有些害怕開口,「你只是想報復我曾對你做過的事,你覺得戲弄我很好玩?」

    「我喜歡你。」魏琛對她露出崇拜的神情,佩服她的理解力,「一般人首先想到的都應該是這點吧,因為我喜歡你。」

    「那才有鬼了!」吳亞潔的心臟以及其他器官都在沸騰,索性也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了,總之她現在就是要瘋了,「你喜歡我什麼?偷了你的錢,不告而別嗎?別說你對一個自私的小偷喜歡了三年,你問我會信嗎?」

    「我也不信啊,可那有什麼辦法。」她的激動讓魏琛同樣無奈,「當然也是很氣的,但比起生氣,更在乎的是怎麼樣才能讓你不再有機會跑掉。不過,反正現在也算是兩情相悅了,就不要在乎那點小事了。」

    兩情相什麼?咚咚的心跳讓吳亞潔對自己的聽力產生懷疑,「你給我走……」她做了幾個深呼吸,事情的發展跟她預計的差距未免太大了,已經超出了她的應對範圍,「反正你並不是無家可歸吧?現在就回去。」

    「要趕我走了嗎?我還以為好不容易終於追到你了。」

    「我才不需要你那種建立在謊言上的追求,也不稀罕你這種濫好人般無原則的喜歡!你對我知道些什麼,這樣就敢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喜歡,我……」她攥緊拳頭,為什麼趕人走的是她,想要逃避的人也是她呢?

    吳亞潔的鼻子酸酸的,這真是她這輩子聽過的最糟糕的表白,「我根本就不想再跟你扯上關係,請你再去找別的人選,欠你的人情已經還清了,不要再來煩我。」

    是的,即使以前真的於心不安,覺得虧欠了他,現在也已經還乾淨了。快走吧,不要再來擾亂她的生活,不要再讓她看到他那爽朗的笑容。她根本就想不出來,這樣的自己有什麼值得他喜歡上的。

    吳亞潔感覺得到他正在朝自己走來,她低頭不語,眼角餘光瞥到他的手伸過來,拿走了她身邊的他的行李袋。本來是想演出一場大戲把他的行李扔出去,所以提前都已經裝好了。沒想到,人很配合地走了,被逼到牆角的人反倒是她的樣子。

    行李袋被那隻有力的手臂提了起來,她的心也被提了起來,然後只覺得下巴下面一股力將她的頭向上抬起,她忘了他還有另一隻手。她的下巴被抬起,他的唇帶著糖果的味道,不搭到讓人怎樣也無法適應。

    吳亞潔眼睛瞪得大大的,糖果般柔軟、溫暖的吻沒有化開她心中的結就結束了。

    「和你在一起麻煩的一點就是,別人都在努力證明自己是個好人,而我卻煩惱怎樣才能讓你瞭解,我並不是你認為的那種濫好人。」

    那又是什麼意思?吳亞潔都要脫口而出了,終究還是因為那一吻的衝擊而發呆的時間長了些,再回過神來魏琛已經走了,拖著疲倦的身體從她的房子裡消失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12 07:22 PM

第九章

    趕人走的一方悵然若失,被趕走的卻遊刃有餘,這個世界真是充滿了各種怪事。

    吳亞潔總是想起那天魏琛的笑容,他的那個溫柔的吻,還有他的話。這三點成了串聯的記憶,只要想到其中之一,就彷彿他的人已經站在自己面前。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吳亞潔想著,反正這個人她也再見不到了,乾脆不要去想?那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

    「小心。」

    吳亞潔腳下踉蹌,竟然是沒注意到前面的樓梯被絆了下,幸好被身邊的方余帆扶住,才避免了在大庭廣眾下丟臉的尷尬。

    現在可是工作中啊,這種低級錯誤已經是第幾次了?就是察覺到她狀態不好,方余帆才會邀她一起來勘察會場吧?

    之後他們公司新動畫的發布會選在這間飯店舉辦,身為和飯店方的溝通人員,按說是用不著他們兩個都出現的,方余帆會叫她一起來,八成是想給她個散心的藉口。

    從那次之後,方余帆再也沒提過追求她的事,這段緣分無疾而終似乎成了他們的共識,但即使如此,他對她的態度卻沒有改變。真是的,如果先遇到的人是他該有多好?被他親密地攙扶著也不會有絲毫緊張,很近地望著他的眼睛也不會心跳加速,對於他的每句話都能得體地應對,為什麼她就不能談一番這般從容的戀情呢?

    「啊,是吳小姐。」

    不遠不近的地方,開朗的聲音朝他們這邊飄來,吳亞潔條件反射地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在大廳的中心地帶,兩個穿西裝的男人也正望向這邊。

    其中一個是上次來她家取資料的那個年輕人,而另一個一臉厭世相的……吳亞潔的心臟很沉地往下掉了下,要不是有方余帆扶著,她人可能會就這樣倒下去。

    那個年輕人拉著魏琛快步走了過來。

    走近了,吳亞潔瞧得更真了。那個穿著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的人還真的是魏琛。

    並不是說他不能穿西裝啦,只是這種新鮮的感覺,讓吳亞潔有些回不過神來,「還真像個公務員啊……」她內心的感嘆小聲地傳達了出來。

    「我本來就是公務員。」魏琛很自然地接了句,眼神有意無意地瞥了眼方余帆仍搭在她臂上的那隻手。

    為什麼他只是一個眼神而已,她就有了種被捉姦在床的窘迫感?吳亞潔下意識地就想甩開方余帆,但又一想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啊,幹嘛那麼怕他?她倔強地瞪著魏琛,一動也不動。真是命運作弄,越不想見到的人就越是會碰到呢。

    一旁的後輩熱心地解答了吳亞潔的疑惑,因為下個月會有個大人物來這邊做交流,他們警局作為地方秩序維護的主要負責部門,所以對於大人物下榻的飯店有嚴格的要求。而局裡現在就他們這個組剛結束了一件大案比較清閒,就派了他們來對飯店進行視察。

    難怪會穿得這麼正式了。吳亞潔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不知道魏琛還有沒有其他她沒見過的樣子呢?

    「我們這邊的事已經結束了,這就回局裡彙報。」魏琛對他們隨意地擺了下手,叫上身邊的後輩。

    這個樣子,竟然是走掉了?欸欸欸?吳亞潔追隨著他的身影轉移目光,不敢相信他就真的這樣走了。他就沒什麼別的話要說嗎?還真當是熟人偶遇,應付兩句場面話而已啊?有沒有搞錯,這種受到奇恥大辱的感覺。

    眼看他們已經出了飯店大門,那個後輩先一步跑掉,似乎是去開車,而魏琛站在門口望天,一點轉頭瞧她一眼的意思都沒有。

    等吳亞潔再有所意識,她已經站在他身邊了。她竟然追出來了?她是不是有毛病啊,為什麼要追他啊?甩了他的人可是她啊!一連串的自我厭惡也改變不了她做的事情。

    說到底,說喜歡她的人不是他嗎?視方余帆為勁敵的人不也是他嗎?那剛才他那冷淡是反應是什麼意思?就是因為他總是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才讓她無法相信他的話啊。

    「你就不能有點正常的開場白嗎,比如『真巧啊,在這遇到你』之類的。」吳亞潔無法解釋自己追出來的理由,只能隨便找了個話題引開魏琛的注意。

    「你沒看到我震驚得都語無倫次了嗎?」魏琛也不知是在配合她還是說真的。他撓了撓頭髮,那好不容易打理好的頭髮立刻翹起了幾根,「再說你不是正在工作中嗎,如果打擾到你,不好吧?」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工作」那兩個字他說得特別重,好像別有深意。吳亞潔盯著魏琛翹起來的那幾根頭髮,竟然覺得這樣順眼多了,「我都不知道你是這麼公私分明的人。」吳亞潔有種自討沒趣的感覺,「那我也不打擾你工作了,接待我們的人馬上就來,我也該回去了。」

    她要走,剛一轉身,身後伸出兩隻強有力的大手搭在她肩膀上,硬是以蠻力將她的身子又拉了回來。

    這是幹什麼,幹什麼把手放在她肩上?吳亞潔臉一紅,幸虧他人在她身後,看不到她的臉。

    他的聲音很清晰地從她耳後傳了過來,她能想像得到他此時稍彎著腰,將臉湊到她臉旁低聲說話的樣子,於是心跳得更快了,差點沒聽到他說什麼。

    「看到了嗎,對面樓前面不是有個流浪漢嗎?」魏琛說著,將她轉向他所指的方位,於是她也就被動地看到了。

    的確是那樣,但流浪漢是很新鮮的存在嗎?吳亞潔對於他的這種跳脫發言始終無法適應。

    「我會覺得那個流浪漢很可憐,於是我會去給他些零錢,但卻不會把他帶回自己家養起來。你覺得我是冷酷無情,還是心地善良呢?」

    啊?這是什麼鬼問題。吳亞潔正在想這難道是某種心理遊戲不成,接著便聽到了他的自問自答。

    「只是對一般人而言,是很普通的做法,根本懶得去作評價的那種對吧?」魏琛說︰「所以說,我就只是那種程度的普通人而已。會把你帶回家去,並不是因為你可憐巴巴地求我,只是因為你不是隨處可見的流浪漢,因為你是你,我才會變成你眼中的濫好人。」

    「你這是在給我上課嗎?」吳亞潔維持著自己聲音的穩定,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只是有點焦急,對你的理解力不太放心。但這件事,只有你理解了才有結果,誰教決定權是放在你手裡的呢。」

    「什麼決定權?說得好像多尊重我似的,你還不是說得好聽,實際上根本就不在意!」吳亞潔轉頭怒視他,對上他那雙晶亮、溫和的眼。她恍惚,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用那樣溫柔的眼光看著她了呢?

    「因為我也是要面子的啊。」魏琛意味不明地對她笑了下。

    忽然那已經很近的臉又朝她逼近,吳亞潔本能地縮起脖子,逃避地閉上眼睛。她的肩膀被他輕輕地拍了拍,然後力道消失了。等她再睜開眼,魏琛已經上了後輩開來的車上,車子揚長而去。

    魏琛奔跑的背影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多少年前,曾經少年。她呆呆地望著,手指不明所以地按在唇上,唇上熱熱的,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啊。剛才那瞬間,還以為又要被吻了呢。

    揚長而去的車子裡,開車的後輩偶爾好奇地瞥一眼副駕駛座上面色凝重的魏琛。自從上了車子,魏琛就一直是這種要擰下誰脖子的表情,就像他近幾天在局裡的臉一樣,搞得大家都自動離他遠遠的,有這種外勤任務都先把他推出來。

    但身為他搭檔的自己就很倒楣啊,剛才見到吳亞潔時,他看上去久違地恢復了正常,眼下看來……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了。

    「魏哥,剛才在吳小姐身邊的那個人,看上去和她關係很好啊。」他們離得這麼遠,他都能感覺到魏琛的身體震了下,臉色更黑了。果然是那樣啊,失戀吧?他嘆了口氣,安慰道︰「那也是沒辦法啊,對手如果是那種人的話。」

    「別亂說。」魏琛陰沉著臉,「我這邊可是信心十足的,畢竟是本人哭著說愛我愛得要死的。」

    「你覺得像嗎?」為什麼在他看來只是魏琛厚著臉皮貼上去,然後被人嫌棄、拋棄而已。

    魏琛那邊沉默了會,他撫著額頭,發火的力氣都沒了,「說真的,要不是那記憶太真切,我也覺得是自己腦子出問題了。但事到如今,除了靠著這單純的自信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畢竟我可是被狠狠地趕出來了啊。」

    「我說魏哥,你其實該不會是在害怕吧?」

    後輩的腦後被狠敲了下,後只聽魏琛很疲倦地嘆息道︰「那是什麼語氣,一個兩個的也未免都把我想得太神了,我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而已呀。」

    這種毫無防備的偶遇,真的對心臟不好啊。

    吳亞潔就是再笨,也明白魏琛想說什麼。是啊,他已經明確地告訴她他對她的感覺,還要讓他怎麼表白,追著她死纏爛打?他做不出那種事。不相信的事始終是不相信,除非她能自己明白。所以才說,決定權在她手裡嗎?

    吳亞潔看著自己空空的掌心。想要的東西就自己想辦法得到,這是她的處事原則,至今為止她也已經得到了許多,也付出了許多。可仍是有些東西,想要得不得了,卻會害怕爭取的風險,怕得到了又抓不住。

    午休時間,獨自一人拿著麵包坐在長椅上發呆,這種中年失婚大叔的生活竟然變成了她的日常。幹勁、目標,以前明確得不得了的東西,現在卻成了很飄渺的存在。她究竟想要變成怎樣的人呢?放棄了優質上司的追求,難道是想繼續拼出一條血路,位居高職,孤獨終老嗎?她也沒有對事業熱血到那種程度。

    想見魏琛,就算他說決定權在她手上,但她數次將他從自己的生活中驅逐。事到如今,無論多麼地想他都只是自食苦果的折磨。好想見他……

    「你再這樣嘆氣下去,會給員工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哦,大家最近在傳公司是不是要倒閉了。」方余帆拿著杯咖啡出現在吳亞潔的身邊。

    「對不起,我真的不太對勁。」這種抱歉是發自內心的。她的事情一團亂,還要連累周圍。她還以為自己是多麼心狠手辣的角色呢,這麼看來,這份優柔寡斷根本就上不了檯面。

    方余帆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手裡轉著那罐罐裝咖啡,過了會說︰「想見他的話就打電話給他啊,你們不是仇人吧?」

    吳亞潔的手抖了下,想了想,只有苦笑,「我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事到如今,開不了口啊。總覺得,欠他的太多了,我的幼稚一定讓他覺得很麻煩。」

    「你的想法真的很怪。」

    「我也這麼認為……」

    愣神的工夫,方余帆的手好快,瞬間就拿走了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機,在她驚異的目光下解鎖,感嘆了聲幸好沒密碼後,就很熟門熟路地檢索起了她的通訊錄。

    「身為上司,為了公司的發展,得保證優秀人才的水準正常發揮,看來這通電話只能由我來打了。」方余帆說著,真的撥了出去。

    吳亞潔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知道是太過震驚,還是其他什麼情緒,阻止了她上去把手機搶回來的衝動。

    「喂,魏警察嗎?」方余帆親切的聲音連吳亞潔都覺得渾身發麻,「對啊,我不是吳亞潔啊,你真厲害,一聽就知道我是誰了。是啊,因為亞潔吃壞了肚子,這會沒辦法聽電話。」喂喂,誰吃壞肚子了啊?這藉口也太丟臉了吧!吳亞潔正緊張呢,就聽方余帆接著說︰「對啊,雖然想送她回家,但手頭的工作還挺忙的,你不是認得她家嗎,要不要負責送她回去?」

    這也太牽強了吧,她又不是幼稚圈小朋友。吳亞潔的汗都下來了,這時方余帆掛了電話,轉頭對她微微一笑,「他說馬上就過來,我批你半天假,放心回家養身體吧。」

    啥?吳亞潔陷入混亂狀態,說話也是語無倫次的,「這樣不好吧?為這種理由把人騙來,他知道會生氣的吧。要不還是回頭再說吧,等我作好心理準備。」

    「那你自己打電話跟他解釋,教他不用來了。」

    「我不敢……」吳亞潔慫了。她突然發現,她身邊的人全都是些行動派的厲害角色呢。

    吳亞潔算是真正體會了一次什麼叫度日如年。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幾次她都想告訴魏琛別聽方余帆亂說,可她最後能做的只是焦慮地看著時間流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還真覺得肚子疼了起來,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吳亞潔就這麼胡思亂想著,別人都已經開始了下午的工作,只有她仍然低頭看著雙手發呆。耳邊方余帆的聲音響了起來,她才意識到原來他還沒走。

    「這邊、這邊。」方余帆熱情地跟誰打著招呼。

    吳亞潔的心緊了下,轉過頭去,看到走廊的另一邊,剛從電梯裡出來的魏琛正黑著臉朝這邊快步走來。天啊,這種視覺上的感官也太真實了吧。她趕快又把頭低下去,那個氣勢洶洶的架勢是沖她來的吧?他一定覺得她超級煩人。她竟然隱約期望著什麼甜美的情節,她是不是傻了啊?

    吳亞潔罵自己還沒罵夠,魏琛的鞋尖已經出現在了她視線的餘光中。一想到他此時就那樣居高臨下,面帶不悅地俯視著自己,她就更不想抬頭看他了。

    「你知道我正在上班吧?」魏琛的聲音還是那樣平常,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路過的哪個同事在跟她打招呼。

    什麼嘛,這是跑來興師問罪的嗎?又不是她找他來的。

    「這次只是恰好有時間而已,但並不是每次都這麼有空,能隨叫隨到的。」魏琛接著說。

    「我知道啦。」吳亞潔點頭,「如果你正在執行任務是肯定不會來的,對於你肯抽時間真的跑過來這件事,我感激涕零。」

    這毫不真誠的道謝,這不情不願的關心,連方余帆都覺得冷氣是不是有點太足了?吳亞潔仍是看著地板。反正人都來了,大不了被魏琛諷刺一頓而已,不然他總不能真是相信了她肚子疼那套鬼話。是她想見他了,她服輸了。再笨的人也明白的吧,所以他會跑來,是來看她笑話的嗎?

    「抱歉。」

    兩個字沒有預兆地飄進她耳朵裡,吳亞潔的身子僵了下,疑惑地去看說出這兩個字的人。

    魏琛果然就站在她身前一步左右的地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但並不如她想的那樣面帶不悅。正相反,他看上去倒像個做錯事,在走道罰站的學生,而且還是個有點慌張的學生,他的臉上有汗,脖子上也有汗。想到剛才他那看似氣勢洶洶的步子,那只是說明他很急吧?

    魏琛飄忽的目光飛去了別處,手不知該往哪放似的撓了撓嘴角,「抱歉,剛才說的都不算,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快找我,一時沒準備好,那些話就忘了吧。剛才說的,就算在出任務中也會來的,我剛才想了想,應該還是會來的……所以說,別誤會,如果要找我的話,隨時都可以打電話。」

    飄忽的目光、微紅的臉頰。吳亞潔真不敢相信,這個疑似正在害羞的人是誰啊,「出任務的話,應該是不能來的吧……」吳亞潔小聲開口,自己怎麼也好像被他感染了,聲音為什麼這麼小啊?

    「所以說,就是麻煩在這裡。」說完,魏琛無奈地咧嘴笑了下,「我覺得我會來。」

    「那辛苦你了……」天啊,這種嬌羞感是怎麼回事啦,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啊!

    「那你要回家嗎?」魏琛還是不知在對著哪裡說話。

    「好啊。」吳亞潔很明確,自己是在對著地板說話。

    真是看不過去了,這是什麼青春片的橋段啊,以為自己是國中生嗎?方余帆心情複雜,但看著吳亞潔那紅透的臉。好啦,起碼他沒當什麼壞人。正這麼感慨著,自己手裡被人塞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根棒棒糖。他抬眼,看給他「賄賂」的那個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謝啦,上司。」魏琛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笑了笑,拉著吳亞潔走掉了什麼意思,這就把他打發了?誰要吃糖啊,感覺也太諷刺了吧!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12 07:23 PM

第十章

    吳亞潔跟著魏琛進了家門。明明是自己家,卻要他來開門,這感覺也太怪了吧。「幹嘛一直把我家的備用鑰匙放身上啊?很變態耶。」吳亞潔對於魏琛流暢地把鑰匙又放回自己口袋的行為很有些異議。

    「嗯?你要收回去嗎?」魏琛很理所當然地說︰「不行,我的鑰匙你不也一直沒還嗎?」她只是酒後必失憶,但不代表她記性差。只是沒想到,那麼點小事他竟然也一直記得。那時他給她的備用鑰匙她也一併帶走了,和那個烏斯巨人一起。

    「還說自己不記仇……」吳亞潔小聲地抱怨。

    「是啊,這麼想來,潛意識裡應該是很想找你報復的,所以即使調動了工作,和住的地方越來越遠,也始終沒有找新的住處。也不知道一直住在那裡是要幹什麼,你又不可能有天用鑰匙開門進去。」

    「魏琛,你這個陷阱有夠卑鄙!」吳亞潔羞赧地狠拍他後背。這根本就是讓她無言以對的陷阱,是想將她引誘進來,讓她因為羞愧而當場死掉的惡毒計策。

    「主動提到鑰匙的人不是你嗎?」魏琛轉身面向她,一笑,「不過你終於用卑鄙形容我了,真值得高興,你終於不再把我當成送關懷的小天使了。」

    「你這人性格真的很差耶,還有完沒完了?」非要把她逼哭才滿意嗎?她現在已經很無地自容了好嗎,「我可是放棄了能夠讓我平步青雲,職務跳三級,回家就當少奶奶的方余帆,選了你這個壞心眼的傢伙耶,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你還要我怎樣?」

    魏琛雙手環胸,歪頭看她,說︰「如果那位上司對你只是跳板一般的對象,那麼選我當然是合情合理的結果,你只是作了最正確的選擇而已,不要想得太複雜。」

    吳亞潔吸了口氣,「你這個人,原本就是這麼不要臉的嗎?」

    「不是不要臉,這叫恃寵而驕。」

    「你呀,真是……」有的時候,真的搞不透這人究竟在想什麼。吳亞潔覺得好累,最近的一切都讓她承受了超負荷的壓力,從前連續工作一星期拼企劃時也沒有感覺這麼累過。她不知道,原來想一個人是這麼累人的一件事。

    她的身體主動靠向他,頭抵在他的胸前,現在的她可一點和他鬥嘴的慾望都沒有,「我好想你。」他的胸膛硬硬的,但很舒服,「魏琛,我一直都很想你。」

    魏琛的手撫上她的肩頭。

    他的手掌還是那麼大,還帶著分莫名的踏實。她聽到他嘆了口氣,還是用那種厚臉皮的語調說︰「我雖然知道,但果然還是希望聽你親口說出來。」

    吳亞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是不是真的這麼神,什麼都知道啊?

    她仰頭,印上他的唇。這麼巧,他也在找尋著她的唇。熾熱的吻,帶著糖果的甜,是只屬於他們的,特殊的吻。吳亞潔的雙臂掛在他的脖子上,整個人壓向他,用力地吸吮著他的唇、他的舌。為什麼會想要放棄這個人呢,自己真的太不可理喻了。

    幾分鐘後,兩個赤裸的人壓疊在床上,這是自然而然的發展,但吳亞潔害羞地捂著臉,不敢相信大白天的他們班都不上,窩在家做這種事,「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

    她突然的彆扭讓魏琛很不適應。有沒有搞錯?剛才拼命撕他衣服的人可是她啊。他扳開她捂臉的那隻手,正視她這張讓他又愛又恨的臉,「是對什麼抱有負罪感嗎?」

    「各種各樣啦。」一想到同事都在拼命工作,而她靠走後門請到假在家裡跟男人談情說愛,感覺就好到不行,但罪惡感也是會有,「總覺得,這樣偷偷摸摸的感覺好刺激。」「我才沒跟你偷偷摸摸,而且刺激的也還在後面。」他宣佈,隨之將她的雙手壓在了床上,很近地對她笑了下,「很快你就沒有精力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這她倒是很信服的……

    很快,再一波的熱吻襲來,轉眼將吳亞潔吞噬。魏琛的大掌熟練地在她身上遊移,在掃到她肋下時還很調皮地捏了一把,引得她怕癢地笑了出來。

    「嗯啊……」那笑還含在嘴裡沒有消失,隨轉為了一聲性感的嘆息。

    ……

    那一天等他們平靜下來,發現外面的天都已經擦黑。

    真是太可怕了。吳亞潔趴在床上,心裡反覆在念叨的話就是太可怕了,難道說以後每次都會這樣嗎?她肯定會壞掉的,至少是少活十年,「下面、下面點啦。」她抱著枕頭抱怨著。

    「這裡嗎?」魏琛坐在床沿,那兩隻讓她看了都害羞不已的大手,這會正發揮其作用,在她的腰後力道適中地按摩著。

    吳亞潔慘叫了幾聲。為什麼他就完全沒事呢?只有她像剛從戰場上九死一生的逃兵,真是太丟臉了。

    「我說,要不要一起去健身?」魏琛已經習慣了叼著棒棒糖講話。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哎喲!」她又淒慘地倒回了枕頭上。

    魏琛任勞任怨,可也總是有些小情緒地低聲嘮叨著,道︰「一直說想要的不是你嗎?那麼羞恥的話都說了,最重要的卻隻字未提,還罵人。」

    「你敢不敢大點聲讓我聽清楚?」吳亞潔有預感他一定是在說什麼欠揍的事。

    「你就沒有別的事跟我講嗎?除了想我、想要我之外。」

    吳亞潔在床上一滾,轉過身來,他還以為她又要罵人了,只見她飛速拉過被子把自己蒙了個嚴嚴實實。

    「你走啦!」羞怒的話語從被子裡傳出。

    有什麼可害羞的?魏琛撓撓頭,再害羞的事她也做得很坦蕩啊,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但就這樣讓她避重就輕地躲過了,總覺得太不劃算了。

    按吳亞潔的預想,這後魏琛應該是背著他那個行李袋,厚臉皮地住回來。但時間過去很久,他沒表現出這方面的意思,也沒聽他提到過相關的話題。

    想想也對,他一個人搬進來還可以,但如果搞成正式搬家,她家哪裡放得下那麼多東西,那他的房子如果不退掉,人又不住,又浪費又不方便,所以同居這種事根本不現實。也就是說,乾脆她也退掉房子,選個大點的住處不就好了?

    等等。吳亞潔內心叫停自己,也同時把手機放到桌子上,她剛才竟然真的在看租屋信息了是不是?不敢相信,她還真的想換間大房子,然後問他要不要一起過來住嗎?他們才剛正式交往沒幾天,就在這邊考慮起同居的事,難道她其實是那種「上過一次床,就開始想孩子要起什麼名」的麻煩女人嗎?

    吳亞潔面色難看,被自己下意識的舉動嚇到。但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正如魏琛以前說過的那樣,如果不是住在一起,他們根本是連見面的時間都沒有啊。

    確立關係到現在才見了幾面?她都快以為自己有了男朋友這件事是幻覺了,相比他的淡定,幾天連電話都沒打過一通,她這邊可是備受煎熬,因此就產生些過分的妄想也可以諒解吧?不,根本是她自己在一頭熱,因為對方就完全沒這方面的煩惱不是嗎?

    越往那方面想,吳亞潔就越覺得雙方的認知差太遠。交往這件事對他們意味著什麼呢?她可不是為了跟他玩你濃我濃的情侶遊戲,才跟他在一起的。所以她會焦慮,她不知道對魏琛而言,她意味著是什麼程度的女友。

    從魏琛的態度上真的很難看出來,那個人雖然一臉大叔相,女朋友似乎也沒少交過。也許他們對於交往的定義根本南轅北轍?真是的,一想到他,就怎麼也無法冷靜下來了……正這時,電話響起,竟然是魏琛打來的。吳亞潔有些慌張地接起,有種作賊心虛的感覺,希望對方不要察覺。

    她真的想多了,魏琛那邊興高采烈的,聽上去教人莫名來氣。他說今天能準時下班,所以約她一起吃飯。

    「你就不問問人家有沒有時間嗎?」吳亞潔另一個氣的點就在這裡。他的休息時間很不規律,所以她基本上只能配合他,像個妃子一樣等著他寵幸,這種被動也讓她很沒安全感。

    「啊?」魏琛也是愣了下,「那你有時間嗎?」

    「有啦!」吳亞潔吼了聲,掛斷了電話。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只是為了區區一個魏琛而已,想想真是不甘心。

    魏琛選的是間比較高檔的餐廳,令人意外的是,他還特地穿了西裝過來,在夜幕下看到西裝革履的魏琛,這感覺有點新鮮。

    吳亞潔下意識地避開視線,不想被他發現自己一直盯著他,「幹嘛弄這麼正式?」她說。「你不是喜歡嗎?上次我就這麼覺得,果然你喜歡這型的啊。」

    上次?吳亞潔想起在飯店偶遇的那次,真的覺得臉很燙了。原來他都有注意到啊,該說這人心細,可又都細在這種她根本不想讓他察覺的方面。

    被他帶到餐廳裡一個靠窗的座位,吳亞潔看他興致勃勃地點餐,顯然是提前做了功課的,這種自己被重視的感覺又讓她的心情轉好。這樣不行啊,只是他的一個簡單的行為,就能如此地影響她的心情。

    等東西上來,吳亞潔發現魏琛還要了酒,並且給她也倒了一杯。她的眉毛皺了皺,「你喝就好了啊,我不喝酒的。」

    「我知道你不喝,這不是難得的初次正式約會嗎,總要搞點氣氛,不然多無聊是吧?」

    魏琛應對之連貫,有種也提前串好詞的可疑。但他說得又很好聽,這種程度對他來說就已經算甜言蜜語了,氣氛又確實很好。吳亞潔猶豫了下,「一杯的話……」

    「一杯就好,等等啊。」魏琛放回酒杯,又在吳亞潔詭異的視線中拿出了手機,調到了錄影模式,立在桌上放好,鏡頭對著她。然後他多麼友善地一笑,說︰「可以了。」

    「可以什麼了,這是什麼意思?」她的話已經開始變得乾澀。

    「就是紀念嘛,剛不是說了,初次約會的紀念。」

    「那為什麼光拍我?」

    「因為主要是拍給我看的。不要在意那些細節,我們先乾杯吧。」魏琛拿起杯子,笑容滿面。

    吳亞潔則陰著目光,盯著自己面前那杯酒。總覺得,事情不單純啊,「你要是不說明白,我們就分手。」她毫不猶豫,也不會後悔地告訴他,「我可不是你設計要審的犯人,這種感覺太差了。」

    「設計才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地放出來呢,都是要偷拍的。我不會偷拍你,可是我想錄下你喝醉後的樣子。就這一次,別想得那麼嚴重吧。」魏琛倒也沒瞞她的意思,看這樣子是想用色相教她心軟。

    可她不會的,雖然他的笑容真的很讓人心動,一不小心就會誤會自己真的被他寵愛著了。但這些都是圈套、是陷阱,對方都明說了,她可能乖乖聽話嗎?

    「我酒醉後會失憶耶,你要拍那些幹什麼,日後嘲笑我嗎?也太幼稚了吧。」吳亞潔把酒杯一推,「不喝!」

    「可誰教你平時都不說呢?我們現在可是情侶,可每次見你都被罵,我也想留點保障給自己信心。」

    「說什麼?」什麼保障?她酒後的影片嗎?

    「說你喜歡我啊。」魏琛自己都是一個不好意思的停頓,「你好像只有在喝醉以後才會狂說喜歡我,但從那之後怎麼教你喝酒都沒用,那句話已經要變成昔日的幻覺了。就讓我拍一次怎麼樣?對你又沒損失。那可將成為支撐著我,在見不到你的日子裡堅持下去的寶貴記憶啊。」

    沒損失才有鬼呢,她哪知道自己還會說些什麼。吳亞潔的舌頭打結,盯著那手機鏡頭,含在嘴裡的話在他焦急的目光中遲遲沒有出口。

    「你的臉色也太難看了,不是真的要分手吧?」魏琛有點緊張。知道她八成會生氣,但仗著她對自己的愛,他打算死皮賴臉地拼一下,卻沒想到比他預計得要嚴重的樣子。

    「不如同居吧。」

    吳亞潔的嘴終於是動了動,但說的話讓魏琛完全找不到方向,這個內容對他來說已經超出範圍了,所以現在愣掉的人換成他。

    反倒是吳亞潔異常冷靜,很認真地看他,「我租的房子也快到期了,合適的房子也已經有了大概方向。見本人總比見影片好吧?那些話……到時候也會說給你聽的,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你是說要和我住一起嗎?」

    「反正交換備用鑰匙的遊戲也該玩膩了吧,但如果你覺得有什麼顧慮,那算我沒說。」

    魏琛看了眼她面前的杯子,真的一口未動。這菜還沒吃上一口,直接就進入這樣的高潮劇情,也太刺激了。

    見他傻在那裡,吳亞潔硬撐的面具出現破裂,臉有越來越紅的趨勢。她也不想總是跟他生氣,那還不是因為太想他了,見到他才總是忍不住抱怨。她也不想自己變成這樣麻煩的女人啊,她也不想被他討厭啊。

    「那不如乾脆結婚好了。」魏琛在回過神來後,立即拋棄了那副傻樣。眼角溫和地下彎,嘴角微提,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

    這個人啊,就是給點甜頭就得意起來了,「你不要太過分,我可是說真的!」吳亞潔有種被玩耍的挫敗感。

    「我也是說真的啊……算了。」魏琛咽下了本來要說的話,「那就當是試婚好了。要不要養什麼寵物呢?其實我還滿喜歡寵物的,但是貓不行,貓完全不理我啊……」

    「你會不會入戲太快了?」真的讓人懷疑他的真誠。而且她肯定是要養貓的,不理他有什麼關係,理她就好了啊。

    「我怕一個遲疑,你又改變主意了。你總是讓我處在一種必須先下手為強的緊張感裡,你自己沒發覺嗎?」

    「我不會啦,因為……」改變主意什麼的。她沒可能讓他緊張啊,畢竟心都綁他身上了,沒發覺的人是他吧?

    「因為什麼?」魏琛眼中一亮。

    「因為我餓了,我要吃飯。」吳亞潔把酒杯又推得遠了些,「這種東西不要再用了,低級!」

    就是啊,談個戀愛而已,何必把自己搞得可憐巴巴的?想說什麼就說啊,想要什麼就要啊,不然又怎麼會知道,對方也許跟自己有著一樣的想法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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