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謝蔡文姬 -【青玉劍.一】名.可名《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heliowexley    時間: 2008-10-23 10:24 PM     標題: 謝蔡文姬 -【青玉劍.一】名.可名《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天水冰 於 2009-6-7 09:41 PM 編輯

  名可名之第1卷

  第1章高速公路狙擊手

  西元二OO一年,五月的新澤西剛有了點夏天的意思。

  五月五日清晨,繁忙的195號高速公路上,一輛香檳色的GMC大型越野車隨著車流疾馳著。開車的是一個華裔男孩,他叫艾瑞克(Eric)楊,中文名叫楊皓明,這一天他剛好滿十八歲。他正從新澤西的家裡趕回普林斯頓准備一場小提琴演奏會。

  快到95號公路時,前面的車亮了剎車燈,楊皓明的車也只好慢了下來,在路的彎道上停住了。往前望去,車堵了一長串,綿延望不到盡頭。交通台的廣播主持說今天一早在195號公路上有狙擊手向高速公路上急速行駛的車輛開槍,導致連環撞車的慘禍。

  “不會吧?還沒抓到他?”楊皓明忍不住叫道。

  這個狙擊手已經出現了近兩個星期,這已經是他第四次在高速公路上襲擊過往車輛了。因他非常狡猾,射擊後不管目標是否翻車,他都立即撤離,所以警方直到現在還沒有抓住他。他之前的三次襲擊已經造成兩人死亡,九人受傷,十多輛車被毀。民眾的恐慌程度日益加劇,警方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聽交通台主持人的口氣,因為前面本來就在修路,加上這次受傷的人數和連環撞車的數目眾多,這路恐怕至少還要堵四個鐘頭,但那時楊皓明的彩排也該結束了。這是他告別普林斯頓的畢業音樂會,是學校專為他開的,彩排他可不能缺席。

  他思索了片刻,決定棄車步行。這裡離普林斯頓已經不太遠了,以他的輕功,估計能趕得上彩排。

  他把車開上路肩停下,把背包,小提琴和一柄用黑布包好的長劍拎下車,手提電腦和其它不急用的東西就暫時留在了車裡。鎖好車後,他把這些東西一股腦背在背上,朝路邊的樹林走去。

  後面車裡的人伸出頭來朝他喊道:“喂,你不會是打算走路吧?”

  楊皓明回頭朝那人笑笑:“不行嗎?天氣這麼好,走走不是比在這兒堵著舒服嗎?”

  那人驚嘆了一聲,笑道:“那好吧,祝你好運!”說罷卻一直把頭伸在車窗外目送他走遠。

  他很快走進了樹林,一從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便立即施展輕功飛上了一棵大樹,沿著高速公路的方向在樹葉的掩蓋下騰挪飛行,一路上依稀看見外面高速公路上的車堵了好幾英裡。

  經過出事地點,他聽見直升飛機在頭頂上盤旋,隱約看見數輛警車,救火車和救護車塞在高速公路上。那狙擊手專挑正在維修的一段下手,本來就被隔得亂七八糟的路更是塞得動彈不得。實在不知道他們要多久才能把堵成這樣的路重新疏通。

  “真是一塌糊塗!”楊皓明心裡嘆道:“有些人簡直就是魔鬼。”隨後他沿著95號公路轉向北,借著樹的掩蓋繼續飛行。

  又飛了許久,他從樹上下來,出了樹林,喘了口氣,邊走邊作手勢希望能夠搭車。路上的車一輛一輛地開過去,卻沒有人停車。

  “這是怎麼了?難道再也沒人相信別人了嗎?”楊皓明心裡嘀咕著,倒也不很著急。這裡離學校不遠,如果二十分鐘後還沒人願意讓他搭車,他就打電話給魯道夫教授來接自己。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一輛深灰色的卡車剛好在他身邊停下了。車裡的人透過車窗跟他打了個照面,那是個中年白人,頭發灰白,深陷的灰藍色眼睛閃著有些讓人捉摸不定的光。他和楊皓明對望了好一會兒,綠燈亮了他也沒注意。楊皓明向他做了個想搭車的手勢,那人卻好半天不置可否。後面的車按了一下喇叭,他終於點了點頭,示意楊皓明上車。

  楊皓明高興地卸下背上的東西,上車後解釋說自己要去普林斯頓。那人也不回答,踩了油門就走。

  可是他走的卻不是去普林斯頓的方向。楊皓明以為他沒聽明白,又講了一遍,那人仍舊不說話。突然噠一聲,車門鎖死了。楊皓明一愣,剛要問時卻發覺後腦有什麼硬東西抵著,回頭一看,竟是一桿黑洞洞的槍,後座上竟然還坐了一個人,也是個中年白人,滿臉胡須,深棕色的頭發搭在額前,半遮著眼睛。

  他的心往下沉:“你們這是幹什麼?”

  那開車的人笑道:“這些天你應該聽說過高速公路狙擊手吧?”

  楊皓明心中一凜,反問道:“你不會想說那狙擊手就是你們兩個吧?”

  “你說呢?我們做了所有這一切,卻沒有人知道我們是誰。他們甚至從來都不知道我們是兩個人。”他眼裡那捉摸不定的神情一下子變成了莫名的興奮。

  “是他們?”楊皓明皺了皺眉,想起那些無辜橫死的人,心中升起一股憤懣和厭惡。

  那開車的人哈哈大笑,說:“小孩兒,你是普林斯頓的學生嗎?以前我們專門殺年輕情侶,殺了八對,二十年了他們也沒抓到我們。FBI做的分析都是錯的,他們還有臉在電視上播出來。現在我們在高速公路上練習射擊,他們還是一樣束手無策!我們正在想換換游戲的方式,比如殺名牌大學的學生。你剛好就做第一個。”說話間車拐進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路兩邊都是茂密的樹林,也有住家,每家的院落都很大,足有兩三公頃,房屋造得離街面都很遠,在樹林中若隱若現,十分幽靜。

  楊皓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開始思考脫身之策。那桿槍一直頂在他腦後,沒把握能全身而退,他也就沒敢輕舉妄動。車開進了一條更小的路,路的盡頭是一小片樹林,隱約能看見樹木叢後有所破舊的木頭房子。

  車停進了木頭房子的車庫,車庫門嘎嘎地關上了。

  “下去!”後座上的人用槍戳戳他後頸,他只好下了車,懷裡抱著自己的一堆東西,跟著進了房間。一進去便是廚房,隨後是客廳,他很快掃了一眼,客廳裡的家具飾物俱都線條粗獷,牆上掛著兩張浣熊皮,旁邊釘了個長角鹿頭,鼓著陰冷空洞的大眼睛瞪著自己,讓他覺得後背寒意陡升。

  “你會拉小提琴?”那開車的人問,目光落到他手中的小提琴盒上。他點了點頭。

  “拉來聽聽。”他命令道。

  楊皓明卻不動。他一向對音樂充滿敬意,給這兩個變態殺手拉琴,那不是對琴的侮辱嗎?他慢慢彎下腰,將小提琴盒輕輕放在地上,舉起手中的長條黑布包,問:“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

  “是什麼?”另外一人的槍仍舊不離他胸口。

  楊皓明沒有回答,卻極緩極緩地打開了黑布包,就象荊柯刺秦王之前展開卷軸一般,心竟忍不住狂跳起來。黑布盡頭,是一把黑鞘黑柄的中國式寶劍。

  他握住劍柄,便立刻心安了許多。他眼睛盯著那桿槍,牽了牽嘴唇,笑問:“你們看過‘臥虎藏龍’嗎?”他說這話卻並不是為了得到回答。電光火石間那劍已經出了鞘,兩人剛奇怪劍身為什麼竟也是漆黑的呢,便見楊皓明身子一側,已經避開了槍口,拿槍的人手腕被劍鞘砸中了,開車那個卻看見漆黑的劍尖已經刺到了面前。

  拿槍的人立即扣動了扳機,子彈射了出去,卻不知飛到了哪裡。那開車的人眼睜睜看著劍刺了過來,竟不知道如何閃避。劍刺到他面前,卻臨時轉了方向。劍柄重重地擊在那人胸口,他大叫一聲倒在地上。另一個人勉強捉住被撞歪的槍,那漆黑的劍卻又已經刺到了。劍過血出,他捂住手腕慘叫了一聲,槍掉在了地上。

  楊皓明更不遲疑,立刻將槍踢飛,一搬一弄間兩人的雙腿雙手便都脫了位。他們倒在地上,身體雖在掙扎,卻已是徒勞了。他們這才回過神來,口裡狂罵不止。

  楊皓明松了一口氣,拿起電話來打911,一面四處查看,一只手裡仍緊緊握著那柄漆黑的劍。

  他在卡車裡發現了狙擊步槍,還有各種工具。地下室陰暗潮濕,有股難聞的血腥和腐臭。裡面安放了一張手術台,各種工具設備和武器極之齊全,看來他們曾在這裡多次殺人毀屍。

  楊皓明知道,如果讓警察看見自己,他立即就會成為新聞人物了。他不願費事向媒體解釋自己為什麼可以輕易制服兩個系列殺手,於是變換筆跡寫了張便條,大意是自己無意中將這兩個高速公路狙擊手制服,他們也同時是FBI一直追蹤的二十年前殺了八對情侶的系列殺手,証據可以在兩人的車和地下室裡找到。自己不願透露身份,所以不告而別。

  署名時他想了片刻,簽上了“HiddenDragon(藏龍)”。

  他並沒有立刻便走,而是躲在附近的樹上直到大批警察到來。很快那兩人被抬了出來,警察在院內屋中四處搜查。他見情形已在控制之中,便趕忙施展輕功向學校趕去。

  --------------------------------------------------------------------------------

  第2章演奏會玩笑

  六個小時之後,普林斯頓大學的理查德遜演奏廳裡,一場以小提琴為主角的音樂會開始了,站在舞台正中拉著小提琴的正是楊皓明。

  他換上了白色燕尾服,系著領結,身形似乎還是個有些單薄的少年,但面目俊朗,神態從容,舉手揚弓十分灑脫。

  晚會已經進入了尾聲,最後一首曲目是貝多芬第10號鋼琴和小提琴奏鳴曲第三樂章。為楊皓明擔任鋼琴伴奏的是普林斯頓大學音樂系的魯道夫教授,也是他的博士導師。

  這首曲子需要鋼琴和小提琴同時開始,兩人早已十分默契,眼神互換之間便一同開始演奏。

  剛拉了幾個音符,楊皓明卻聽著鋼琴伴奏不大對。他眉頭一皺,心裡暗叫糟糕,教授彈的怎麼不是貝多芬的這首奏鳴曲。他停了下來,回頭一看,魯道夫教授一面開心地大笑著,一面繼續彈著琴,而彈的調子居然變成了“生日快樂”。全場觀眾笑了起來,並跟著一道唱:

  “HappybirthdaydearEric,

  happybirthdaytoyou--"

  楊皓明捂著胸口松了口氣,剛才的確把他嚇了一跳。從小就參加演奏會的他,幾乎還沒有出過這樣的錯。魯道夫教授彈完生日快樂,從鋼琴後面拿出一束花遞給他;胖胖的卡提斯教授用推車載了個做成小提琴樣子的碩大蛋糕上了舞台。原來他們早已經約好了要在演奏會的最後跟他開這個玩笑的,說不定把告別音樂會安排在他生日這一天也是學校特意的安排呢.

  魯道夫教授把一張巨型卡片遞給他,上面竟然有上百個簽名和祝賀。

  “生日快樂,艾瑞克,”魯道夫教授笑道,“我們都很高興普林斯頓能有你這麼棒的學生。既然這是你的告別音樂會,那就讓我們來聽聽你有什麼要說的。"

  楊皓明接過麥克風笑道:“謝謝各位。你們真了不起,上百個人把我蒙在鼓裡,竟然可以不漏一點風聲。我肯定是太遲鈍了!"眾人大笑。

  他接著說:“我下午彩排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呢,因為魯道夫教授經常這麼古怪地笑。”他做了個滑稽的笑容,把眾人逗得直樂,“我還以為他太太終於給他買了那輛摩托車呢。"

  眾人聞言哄地笑開了,一向頗有紳士風度的魯道夫著急地跟他使眼色打手勢,見他一副茫然不懂的神情,只好壓低聲音說:“我太太就在觀眾席上呢!"

  “哦----,”楊皓明點點頭,似乎明白了,卻接著說:“對了魯道夫夫人,他想要的是哈利,不是雅馬哈。"眾人嘩地笑翻了,魯道夫夫人在觀眾席上笑得彎下了腰。

  魯道夫教授抓起另一個麥克風,裝作生氣地說:"艾瑞克,你的學位証書還在我這兒呢。這件事你要再多說一個字,那你只好在普林斯頓再跟我呆一整年了。"

  眾人又再大笑,楊皓明趕忙舉手投降:“好吧,魯道夫教授,我這就閉嘴。”

  “不過說真的,”魯道夫教授卻插口道:“哈利是比雅馬哈酷多了。”眾人快笑暈了,在普林斯頓二十多年裡,誰都覺得魯道夫教授是個幽默斯文的紳士,極富才華的音樂家,哪裡知道他也想“酷”一把呢!

  楊皓明偷眼觀察魯道夫夫人,心裡暗喜教授的心願終於有希望實現了,於是收斂了笑容,正色道:“今晚我們已經聽夠了貝多芬,現在就聽一首勃拉姆斯吧。我知道你們已經忍耐了我很久了,看在這個大蛋糕的份上,我讓結尾又短又甜好了。"眾人笑著鼓掌,十分地友好。

  楊皓明站回自己的位置,跟魯道夫教授一點頭,小提琴和鋼琴同時交匯,便是那膾炙人口的勃拉姆斯第五首匈牙利舞曲。

  德國音樂家勃拉姆斯在他的旅行演奏中看到匈牙利的民族傳統舞蹈,他很喜歡舞曲中夾雜著緩和如傾訴般的情感與快速熱情奔放的節奏,有點吉普賽風格,因而激發他創作了二十一首“匈牙利舞曲”,其中第五首最為大眾喜愛。

  楊皓明和魯道夫教授親密無間,合作早已十分默契。他手上拉著琴,眼睛卻一直盯著教授,頗有挑戰的意味。而魯道夫也不示弱,但他仍需不停地低頭看鍵盤,在演奏技巧上竟比自己的學生遜色了許多。畢竟他只是作曲專業的教授,而楊皓明的小提琴和鋼琴卻受到歐洲大師的調教。

  曲終滿堂一片彩聲。楊皓明笑道:“謝謝你魯道夫教授,其實這五年我過得很有意思。謝謝你把我從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帶到現在。”

  “可你到現在還是個孩子!”魯道夫教授接口說,“而且還是不懂事!”

  楊皓明站在那裡,聽了這話頗有些不服氣。在這一刻,音樂天才的成熟感突然從他身上消失了,眾人看見的似乎的確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玩笑歸玩笑,他心裡卻有些酸楚和不捨。五年來他從一個調皮的天才少年成長為一個才華橫溢的音樂家,其間許多人對他傾注了無數的心血。
作者: heliowexley    時間: 2008-10-25 03:02 PM

  第3章生日晚會

  告別音樂會結束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楊皓明的老師,家人,同學,朋友和樂隊的音樂家們為他辦了一場生日宴會,只是挪到了城裡一家旅館的小型宴會廳。

  宴會廳裡掛滿了慶祝生日的裝飾物。廳角放了一架黑色的台式鋼琴;廳中間的幾張桌子上擺滿了食物和飲料。那個小提琴樣子的碩大蛋糕已經所剩無幾,旁邊堆著許多包裝精致的禮物,還有那張有上百人簽名的碩大卡片。廳裡回響著輕音樂,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說話,整個廳裡人聲嘈雜,笑聲迭起。

  楊皓明的大哥楊靖明走到他身邊,拍拍他肩膀說:“怎麼樣,天才小弟,畢業了打算做什麼?”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大口吃著盤裡的食物,音樂會前他忙得沒顧上吃飯,現在已經很餓了。

  七個月前他拿了德國Hanover國際小提琴比賽的大獎,回來後一直在忙他的博士論文。每天的日程總是那麼滿,幾天前剛完成了畢業答辯,他都還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唔,我還沒來得及考慮呢。”他說。

  “過幾天我要去香港。MPG要在香港成立分公司,想不想跟我去那邊看看?你粵語說得很好,到那邊發展應該不是問題。”楊靖明是美國一家大型影視娛樂公司MPG的高層管理人員,因為他精通英文,粵語和國語,所以這次公司在香港成立分公司,他被提拔成了香港分公司的高級行政主管,在他的職業生涯來說,是個很大的提升。

  “我?我到那邊能幹什麼?”楊皓明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的CD在香港銷得不錯,那邊應該有不少你的fans(粉絲)。他們的熱情也比西方高,成名會比較快。你可以先去看看,我可以替你安排演奏會。”自從楊皓明開始在音樂界展露頭角,身在娛樂圈打轉的楊靖明就成了楊皓明的“經紀人”,他也一向看好這個天才小弟。

  “聽上去似乎不錯。讓我想想。”楊皓明朝他笑了笑。楊靖明不光具有優秀的管理才能,也是個傑出的經紀人和星探。

  “還想什麼呢,你是成年人啦,做事別這麼猶豫不決。我看這樣,我給你訂我那班飛機,一個星期後我們一起出發。反正也沒什麼事,你就當度假,先在那邊玩兩個月,到處轉轉,看看有什麼發展機會。”楊靖明一向做事果斷,而且極有說服力。

  “哎,別,我得先問問常老師。”楊皓明忙說。他口中的這位常老師叫常子期,是他的中文老師。

  “不會吧,小弟,他只不過教你國學,你上哪兒還得向他請示嗎?”楊靖明奇道。他只知道常子期是陸曼迪為小弟請的私人中文老師,卻不知道常子期其實是位道中高人,他來應聘楊家的中文教師是因為他看中了楊皓明,要收他為徒。從八歲開始,他一面教楊皓明中文,詩詞,經文和音律,暗地裡卻教他修道習武。

  “啊,那倒不是。不過打個招呼還是好吧。”楊皓明忙說。

  就在這時,楊皓明的爸爸楊堅走了過來,也拍拍他的肩膀說:“艾瑞克,我真為你驕傲。"楊堅出生在香港,少年時候隨父母移民來了美國,平時既說粵語,也說英文。他有四個孩子,每個都很喜歡,但他經營家族企業,很是忙碌。對這個小兒子,實在是管教的少,寵愛的多。

  “難道不是我教得好嗎?”楊皓明的媽媽陸曼迪端著盛著食物的盤子也走了過來。陸曼迪是台灣人,她聽得懂粵語,但還是喜歡說國語。在一家多種語言的影響下,楊皓明國語,粵語,英語都非常精通,在學校裡又學了西班牙語和意大利語。

  “當然當然。如果不是你把他留在家裡教,這麼精心地調教,我們這個小天才說不定被埋沒了呢。”楊堅趕忙說。

  “就是就是。”楊皓明也趕緊接腔。“媽咪的青春都花在我身上了,現在後悔晚了吧。”

  “看到你這麼出息我比什麼都高興。媽咪從來沒有後悔過。”陸曼迪張開雙臂,把楊皓明摟在懷裡,捨不得放開。

  “好啦,媽咪!我的朋友都看到啦!很丟人哪!”楊皓明叫歸叫,卻不忍掙脫母親的懷抱.好半天陸曼迪才放開他。

  “OK,我要是他父母,我也會這麼自豪的。”魯道夫教授和夫人也走了過來。“他是我最得意的學生。如果是別人,我多半不會當面這麼誇他。不過,對艾瑞克真的懂得什麼是謙遜。如果說世界上智商高的天才很多的話,象他這麼有自控力的天才就實在太少了。”

  他把目光轉向楊堅和陸曼迪,“我總在想什麼樣的遺傳能生出這樣的天才來--”

  陸曼迪接口道:“那看我就好了,不要看楊堅。”楊堅笑著點點頭,紳士地默認了.

  魯道夫教授問楊皓明:“怎麼樣,我知道你今天應該是很累了,但能再為我彈一次貝多芬的Pathetique(悲愴)第一樂章好嗎?”

  “沒問題。表現欲也有累的時候嗎?”楊皓明笑著答應,走到鋼琴邊,廳裡漸漸安靜了下來。

  他坐在琴凳上,閉上眼睛,片刻間收斂了笑容,心也變得寧靜起來,慢慢把手指放到鍵盤上。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音符已經滑出了指尖。隨著琴聲響起,他漸漸忘記了自己在哪裡,甚至忘記了周圍還有別人。他的手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彈奏著,心也變得空了,似乎在想著音樂,又似乎什麼都沒想。每個音符都自然的流出,他的手指也自然的去接觸每一個鍵。

  楊皓明彈的這首悲愴,速度比別人的稍快,可是每一個音符又是那麼清晰,全曲的節奏隨著情緒的起伏如意的變化,是那樣的流暢動人,表現得不可思議的完美。

  陸曼迪靠在丈夫身旁,這對夫妻都已經是花甲之歲了,看著自己最小的孩子,心中無限感慰。

  楊家擁有家族產業,雖然算不上什麼富豪,但家境也頗為富足。楊皓明是家裡四個兄弟姐妹中最小的,最大的楊靖明比他大十八歲,最小的姐姐楊心明也比他大十歲。楊靖明拿到耶魯大學的MBA(商業管理碩士)後沒有在自家企業幫忙,卻選擇了別的公司,年紀輕輕就做到了高層。兩個姐姐楊月明和楊心明目前都在家族企業裡幫楊堅做事,看來她們將要繼承楊家的產業。楊堅和陸曼迪到了中年後,希望年紀大的時候身邊還有個孩子,所以又生了楊皓明。

  楊皓明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就發現他不太一般。他的記性特別好,幾乎可以過目不忘,學什麼都很快,上課聽一會兒就不耐煩了,便開始調皮搗蛋。可是問他學的什麼卻都答得出來。後來老師故意給他很難的題目,但還是滿足不了他。發現他的天才之後,陸曼迪決定把他留在家裡自己教。她讀了很多關於天才兒童的書籍,也請了專業老師到家裡來教他。

  在各種學科裡,他最感興趣的是音樂。從三歲半他便開始了Suzuki小提琴課程,五歲又開始學鋼琴。他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很願意下苦功。當別的孩子還在幼稚園認顏色字母的時候,他已經每天花七八個小時在鋼琴和小提琴上了。六歲時他就在成千的觀眾面前表演,後來為了替自己創作的音樂配器錄音,他還擺弄許多其他樂器。

  盡管他聰明,學得快,他的調皮搗蛋和自以為是卻讓父母十分頭疼。他總是嘲笑別人dumb(笨),捉弄他討厭的人,甚至搞惡作劇把老師氣走。不管他怎麼難管,楊堅和陸曼迪堅信正面和善意的教導方式,除了用timeout(暫時思過)的辦法,從來不打他或者體罰。

  九歲的時候陸曼迪為他請到一位中文老師,名叫常子期。從此楊皓明跟著他認字,練書法,學對聯,背詩詞,念三字經,千字文和詩經等。這位老師博學多才,平日裡沒事還教他彈古琴,吹簫笛,下棋。

  常子期剛來的時候楊皓明覺得他一本正經,也想了不少鬼主意捉弄他。可是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不久這個小搗蛋頭竟然對他十分服氣,不僅收起了他的惡作劇,那副瞧不起別人的勁頭也收斂了大半。不知不覺地,陸曼迪驚奇地發現家裡這個恃才傲物的小天才開始懂得謙遜了,常常還能夠為別人考慮,舉止也慢慢開始變得象個小紳士。不僅如此,幼年體弱多病的他身體也變得健朗起來。

  十二歲時他贏得了這個年齡段的國際小提琴和鋼琴大獎,從此受到國際大師的親自調教。一年後楊皓明被普林斯頓大學的作曲系錄取,不久前拿了德國Hanover國際小提琴比賽一等獎,前幾天剛拿到普林斯頓大學音樂系作曲專業的博士學位,一年前他還拿了個計算機與電子工程的碩士學位。

  楊皓明家在新澤西,離紐約不遠;離普林斯頓大學也只大概一個小時的車程。十三歲的孩子上大學,陸曼迪很不放心。剛開始一直陪他上課,後來幾乎每天都開車去看他。常子期也搬到了普林斯頓大學附近的一位朋友家住,這許多年來一直盡心盡力地教導楊皓明,陸曼迪對他十分感激。

  柔和的宴會廳燈光灑在楊皓明身上,他高挑瘦削,白晰俊朗,神態清明內斂,舉手投足間隱隱有股灑脫飄然世外的味道。

  陸曼迪心中充滿感激:“感謝上帝,感謝常老師,讓我有這樣一個天使般的孩子。但願他一生幸福。”

  楊堅悄悄伸過手來,握住陸曼迪的手,他心中也同樣充滿感動。

  曲終,廳裡掌聲雷動。

  “太棒了!”魯道夫教授拍著手贊嘆道。魯道夫教授其實是個非常有才華的人,但古典音樂這行在現代社會並沒有文藝複興時期的輝煌,許多有才華的音樂家為了謀生都進了大學做教授,只在業余時間繼續演出和創作。楊皓明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夢想都可以在這個天才學生身上得到實現。

  “我希望你能多參加古典音樂會的演奏。鋼琴上,你已經是大師級的水准,只要再拿一個頂級國際大獎,就再沒有人用年齡來質疑你了。”

  楊皓明笑道:“無所謂啦,被名譽包圍著也許是個負擔。我喜歡自由自在。而且,我也不想只做個鋼琴或者小提琴家。”

  “就是,我們的風樂隊要演奏我們自己的創作,成為世界一流的樂隊。這才是艾瑞克和我們共同的目標。”一頭長發的斯蒂文也插了進來。斯蒂文是楊皓明家的鄰居,兩人共同組建了風樂隊(TheWindBand)。風樂隊打的牌子是楊皓明,他是最主要的作曲和演奏者;而斯蒂文卻是樂隊實際意義上的經理和組織者,他也是個傑出的編曲配器家.

  “畢業後你會呆在新澤西嗎?”斯蒂文問。

  “有可能。剛才大哥叫我跟他去香港看看,算是度假吧。我想去看看,呆兩個月也不錯。暑假後回來我再在紐約找個什麼樂團先做著吧。”楊皓明答道.

  魯道夫教授說:“沒問題,回來後我可以給你寫推薦信。你太年輕,機會太多了,連我都很羨慕你。先好好玩去吧!”

  --------------------------------------------------------------------------------

  第4章靈虛門

  “楊青,你要切記,將這法門在世間傳下去才是你第一要任。方玉昨日已經下了山去,你不必尋他,你們緣份頗深,自會相遇,末劫之世一切緣份均會了結。你這就去罷。”說話的是一位老道,坐在一塊巨巖上,身在一處峭壁旁,面前跪著個年輕道人。

  “師父,我何時方能與你再聚?”那叫楊青道人問。

  “機緣一到,自會相見。”那老道閉上雙目,竟不再看他一眼。

  楊青給他磕了三個頭,緩緩站起身來,神情十分不捨。他轉身往山下走,腳步卻很遲緩。突然他覺得身體被一股大力卷了起來,往山下撲去。那老道的聲音在腦後響起:“山中方一日,地上已千年。你我轉瞬即見,又有何不捨?”

  “叮------!”鬧鐘響了,時針指在6:30分。

  楊皓明睜開眼睛,按停了鬧鐘。原來這不過是場夢,可他依稀覺得夢中那個楊青似乎就是自己,而那老道又是誰呢?

  他睡意正濃,可突然記起今天幾位師兄要來,便一躍而起下了床。

  6:45分,楊皓明開著他的GMC大越野車向郊外開去。開了半個多小時,車駛進了一處樹林茂密的大莊園。他把車停在前門附近,拿著黑布包好的劍往前門走去。前門通常都不鎖,他禮貌地按了按門鈴,不等人來開門,便直接進了屋。

  “艾瑞克,你來啦。”一個身材矮小的老者走進了客廳,向楊皓明打著招呼。

  “幹爺爺,今天起得早啊。”楊皓明笑著問好。這老頭叫余伯,是這處莊園的主人。幾十年前楊皓明的師父常子期救過他的命,此後他們成了好友。兩人先後輾轉來到美國,他沒有孩子,夫人去世之後,便只孤身一人。剛好常子期隨徒弟搬到了普林斯頓,余伯趁機邀他同住。從此這所莊園也就成了師徒倆修煉的地方。楊皓明聰明乖巧,余伯很喜歡他,後來幹脆認他做了幹孫子。

  “快去吧,他在等你啦。”余伯笑道,“練完了趕快進來喝茶,我泡了壺很不錯的碧螺春。”

  “好啊.”楊皓明答應著跑到後院。

  後院很大,四周是木柵欄,柵欄四周樹木環繞。常子期正在一棵樹下打坐,身邊放著他的飛龍劍。他已經九十五歲了,但修煉有素,頭發幾乎仍是全黑的,看上去就象只有五十來歲的樣子。

  楊皓明輕輕走過去,放下自己的梁神劍,悄悄盤上雙腿坐在常子期對面。他這把梁神劍是一年前常子期送給他的。南朝時的道士,煉丹家,醫學家和文學家陶弘景曾為梁武帝造了十三口神劍,其中一口叫梁神劍,以金銀銅錫鐵五種金屬合鑄,據說能用這劍的人將永治四方。楊皓明這把梁神劍雖不是那把千年前的梁神劍,而是一位明朝修道人鑄的,用的也是五色合金,所以命名為梁神劍。

  “皓明,上次教你的那幾句心法口訣,你背來聽聽。”常子期仍然閉著眼睛。

  “是,師父。”楊皓明毫不費力地背了出來。這些口訣從不寫在紙上,全由常子期面授。

  “你按照口訣的要領練罷。”常子期吩咐道.

  楊皓明答應一聲,遵照口訣中的要領,凝神靜氣,開始修習內功。他們這一法門叫靈虛門,是道家內外兼修的法門,除了打坐內修,還要練武。

  坐了大約一個小時,天已經亮了。常子期叫他出了靜,開始練劍。

  他們練的這套劍法叫做靈虛劍,是靈虛門最精妙的武功。心中越是空明淨澈,就越是形神兼具,揮灑自如。

  楊皓明檢視自己,摒棄心中雜念,開始練劍。

  他剛走完全套靈虛劍法,突然白光一閃,常子期劍已出鞘,當胸刺來。楊皓明向後飛躍,揮劍格開,和常子期斗在一起。

  斗了四五十個回合,常子期竟越來越快,突然他瞧見個破綻,橫劍擊飛了徒弟的劍,同時飛龍劍已然橫在了楊皓明的脖子上。

  楊皓明笑嘻嘻地說:“師父,我又輸了。”

  常子期點頭撤劍,說:“今天又多擋了幾個回合。你知道嗎?其實你的進步是因為你的內功修為,不是因為你的劍術練得更好了。大凡武功高強者,不止是身法和功力,更是因為快,而快不單是熟練就可以的。但憑四肢肌肉,再熟練也快得有限。”

  楊皓明笑道:“所以健美冠軍雖然肌肉偉大,動作速度卻跟他們的肌肉體積不成正比。”

  “又耍貧嘴!”常子期白了楊皓明一眼,卻也忍俊不禁。

  楊皓明笑道:“師父,我這是幽默,不是貧嘴。”

  常子期斥道:“你是不是兩天沒受罰,又想挨罰啦?”

  楊皓明還嘴硬:“是啊,師父罰我,我覺得很過癮。”

  常子期又好氣又好笑,有時他還真拿這個徒弟沒辦法。其實楊皓明並不是真的想挨罰,只不過他知道常子期如果要罰他,怎麼求也是沒用的。

  常子期正色道:“過癮是嗎,那就罰你到繩子上盤坐一小時。等會兒要去接你師兄,晚上回來再罰罷。”

  楊皓明哀求道:“師父您罰我,我是沒話說。可是師兄們今天要來嘛,您好歹給我留點面子,等他們走了再罰行不行?”

  常子期看都不看他便說:“敢講條件,那就上去坐兩小時罷。”

  楊皓明伸了伸舌頭,不敢再求,趕快轉移話題:“那師父您接著教弟子吧。”

  常子期接著剛才的話講:“你看道家太極,他慢慢悠悠的,怎麼擋得住那快劍的呢?古籍中記載的神足翁,他慢慢的走,可那騎快馬的怎麼也追不上他。其實快的不是你手上的動作,而是你內功修出來的神通,他自然可以平衡時間差。你再快,也快不過他,除非對手的神通比你還厲害。這一點,修煉至今,你應當深有體會了吧?”

  楊皓明仔細體悟常子期的話,答道:“不錯。剛練劍的時候,我覺得師父太快了,我根本不知如何抵擋。後來我覺得師父慢了下來。其實不是師父慢了,是我快了。可是我的動作並沒有變快。”

  “正是!因此哪怕你不練招式,就只打坐,你的劍法還是會進步。特別是靈虛九式,倘若沒有深厚的功力那幾招耍出來根本沒有威力,但那卻是我們這一門最厲害的功夫。你幾位師兄就是領悟不到這個道理,所以真正學成靈虛九式的,你們七人中竟然只有你一個。唉!”常子期嘆了口氣。

  楊皓明見常子期神情有些黯然,心有不忍,趕緊把話岔開:“師父,我書念完了,我大哥想帶我去香港看看。我父親家裡以前是從香港移民來的嘛,我想去看看也不錯。應該不會去太久的。回來我想在紐約找個樂團或教授之類的工作,這樣我也可以繼續跟師父您修煉,還可以跟我的樂隊呆在一起。”

  “去香港?”常子期沉吟了一會兒,“正好,我也想要跟你說件事。”

  楊皓明問:“什麼事,師父?”

  常子期說:“我教了你這麼些年,我最好的東西都傳了給你,接下來就看你的領悟和造化了。現在我九十五歲了,也到了歸山的時候了。”

  “歸山?師父,您要去哪裡啊?”楊皓明聽了不禁有些悵然。

  “我們靈虛門其實最初傳自一位道人,名號叫連雲道人。他道行很高,只傳了些鳳毛麟角給你祖師爺,就夠我們世代修煉的了。我們每一代的掌門都要找一位徒弟繼承他的真傳,之後就去山中找他繼續修煉。這位道人至今還在山裡,我早就想去找他,只是一直沒能找到好徒弟繼承本門的真傳。現在我終於可以放心地去了。”常子期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楊皓明一眼,說:“皓明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收你做徒弟嗎?”

  楊皓明笑道:“反正不是因為我的小聰明。”

  常子期也笑著說:“虧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其實我來你家應聘中文教師之前,就已經跟了你好一段日子了。”

  “真的嗎?”楊皓明聽了十分驚訝。

  常子期說:“我八十歲了都還沒有找到能繼承我衣缽的弟子,實在愧對先師啊。所以八十歲以後我下定決心四處找尋好根基的弟子。好幾年下來也沒什麼結果。有一段時間我跟紐約唐人街的育林武館有些來往,一天在武館裡看見了在初級班學武術的你,雖然領悟奇快,但喜歡偷懶,耍小聰明,捉弄別的孩子。結果有個孩子叫了一幫大孩子在偏廳埋伏要想修理你。我看你要吃虧了,好奇嘛,就過去看看,結果他們倒都跟你好得很,也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從那以後我就比較注意你。觀察了你一段日子,覺得你雖然調皮不守規矩,但心地還算善良,根基尤其好,所以就決定收你為徒。本想就在武館找機會教你,沒想到不久你家裡為你單請中文老師,那倒方便,我就馬上去應聘了。”

  “原來是這樣!”楊皓明恍然大悟。

  常子期笑問:“你當時用了什麼辦法讓他們放過你的呢?”

  “很簡單,”楊皓明笑道,“我答應幫他們做project(課題)。”

  “是嗎?”常子期不禁啞然失笑,“不管怎麼說,雖然你年紀小,入門時日短,但是我要你繼承我的衣缽。”

  楊皓明以為自己聽錯了:“我?您是說------”

  “我要你接任靈虛門的掌門,等你師兄們都到齊了,我就正式宣布,由你來繼任掌門。”常子期的口氣不容置疑。

  楊皓明一臉困惑:“不會吧,師父。我有那麼多師兄,為什麼不交給他們中的一位?這麼嚴肅的事交給我是不是有點搞笑哎?”

  常子期嚴肅地說:“沒人跟你搞笑!你好好給我聽著:只有得到本門真傳的好根基之人才能繼承本門。如果讓一個奸滑或者平庸之輩做了掌門,你說那不是毀了我這一門嗎?我靈虛門本來有很多武功,我都沒有教你。因為那些外家拳法,掌法學了來除了跟低功夫的人打架之外什麼用處也沒有。你我都沒有時間浪費在那些東西上面。你所學的靈虛劍和輕身功夫就是本門的最精妙武功。如果遇到武林中的高手,也只有這套劍法可以讓你立於不敗之地;實在危險的情況下你還可以用輕功逃生。江湖上恐怕沒有多少人具備你這樣卓絕的輕功。但是靈虛九式絕不能在一般人面前輕易使用。你要切記!”

  楊皓明答應著,不敢再多說。

  常子期停了片刻,悠悠地說:“你這些師兄裡,老大明中年紀太大了;老二譚明義才智不差,但心胸未免狹窄了些;三師兄尚文德熱衷於武術界的名利雜事,他並沒有心思修煉;四師兄梁振為人忠厚,可惜根基差了點;五師兄周查理離領悟真諦還隔了一層;六師兄陳懷中倒是還有點根基,但比起你的悟性那是大大不如了。道家修煉,我們也沒有什麼排場,更談不上門第權力,想來你的這些師兄對這個掌門之位也沒什麼好爭的;我唯一擔心的是你二師兄。我離開大陸之後,明中就斷了聯系。這幾十年來本門實際意義上的大師兄其實是譚明義。他們每五六年來見我一次,師兄弟之間也互相切磋交流。譚明義外家功夫練得最好,但內修的東西卻沒領悟多少。他一向頗為自負,又是帶藝投師,自己原來的東西一直放不下,我講的話表面上答應,心裡卻不以為然。如果他知道我把掌門傳給了你這個黃毛小子,卻沒傳他,他一定不服氣。但本門要傳承下去,萬萬不能交給他。他自己修為有限,博雜不純,更教不出什麼好徒弟來。如果他一定要找你的麻煩,你也不必慌張,他的功夫雖然花哨,可就算都使齊全了,靈虛九式他一招也抵擋不了。你只管和他比劍,讓他也知道山外有山。”

  在六位師兄中,楊皓明只有大師兄明中和二師兄譚明義沒見過。常子期對其他師兄和顏悅色,可是對他卻十分嚴厲,動不動就罰。好在他知道師父嚴厲歸嚴厲,卻是一心為了他好。在其他地方他贊揚話聽得都不愛聽了,師父的教訓懲罰反倒讓他覺得很痛快。所以不管常子期多麼苛嚴,他總是笑嘻嘻的應對;有時還跟常子期狡辯,越是狡辯,常子期罰他越重。第一次聽到師父這樣對他說話,他一時心理竟調整不過來。他怎麼也沒想到在各位師兄弟中間常子期最看重的竟然是他!

  “好啦,時間不早了。你去機場接你師兄們吧。”常子期說。

[ 本帖最後由 天水冰 於 2008-11-15 09:49 AM 編輯 ]
作者: heliowexley    時間: 2008-10-26 07:20 PM

  第5章勞其筋骨

  二師兄譚明義定居馬來西亞,三師兄尚文德和四師兄梁振都住在台灣;五師兄周查理和六師兄陳懷中則住在美國。他們的飛機總共相差四個多小時,楊皓明在機場耗了大半天,最後就差二師兄譚明義了。他乘坐的飛機早已降落,他卻一直沒有出來。後來余伯來電話說他家裡出了點急事,這次不能來了,至於是什麼急事,卻沒有明言。

  楊皓明開著他的大GMC載著四位師兄從紐約開回去,一路上師兄弟幾個便聊開了。五師兄周查理和六師兄陳懷中經常過來,楊皓明和他們倒是頗為熟悉;三師兄尚文德剛過五十,梁振也已是中年人了,但都身輕體健,兩眼神採熠熠。他們雖是第二次見到這位小師弟,但上次見面已是五年之前了,他還是個小孩。現在他身形雖還有些單薄,但模樣大變,個頭也已經長的很高了。

  回到余伯家已是傍晚了。余伯早准備好了一桌以素菜為主的宴席。在靈虛門修煉到一定的層次,自然就覺得魚肉葷腥異常的腥臊難咽,慢慢的也就不再碰肉了。常子期,楊皓明和陳懷中都是吃素的,其他人也主要以素食為主。

  師徒眾人邊吃邊聊著這幾年的情況。徒弟們對常子期十分敬重守禮,吃飯說話規規矩矩,只有余伯和楊皓明敢時不時的說笑幾句。可還沒吃幾口,常子期突然對楊皓明說:“今天早上你欠的罰坐還沒坐吧?還不快去?”

  眾師兄聽了都驚奇地望著楊皓明,不知道這位小師弟幹了什麼要受罰。

  楊皓明臉微微一紅,嘆了口氣,嘴裡嘟囔了兩句便往後院走。

  “站住,”常子期叫住他,臉上似笑非笑:“你嘴裡嘟囔的什麼?”余伯趕緊對楊皓明使眼色。

  楊皓明只好站住,說:“沒什麼,就是想起來古時候的一個典故,有感而發而已。”

  常子期微微一笑,說:“什麼典故?說來聽聽。”

  楊皓明又嘆了口氣,聽上去竟十分地無奈:“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眾師兄們聽了都覺得好笑;可是小師弟竟敢對師父這樣說話,也都不禁變色。

  常子期冷笑一聲:“那你是不服師父罰你,所以用這個典故來諷刺我了?”

  “弟子惶恐,”楊皓明嘴稱惶恐,卻一點也沒有惶恐的樣子。他慢條斯理地說,“剛才這句話突然就蹦到我腦子裡來了,師父一向要我們心口如一嘛,所以我只好心裡怎麼想,嘴裡怎麼說了。”

  “既然如此,那就坐三小時罷。”常子期說。

  楊皓明知道如果再多說,懲罰還會增加,可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張嘴:“呀,我又想起了一個典故來,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常子期笑道:“我倒想看看你肚子裡到底有多少典故。講。”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楊皓明口齒伶俐,眾師兄聽了又好笑又替他擔心。

  常子期毫不留情地說:“這也是個好典故,但是你用於此時此事,卻十分不當,枉我教了你那麼多年華文古籍。不如你去坐四個小時,把這個典故的真正涵義想清楚之後再下來。”

  “是,多謝師父教誨。”楊皓明向常子期鞠了一躬,轉身就走。今天他想跟師兄們聊聊,不想整晚都在罰坐中度過,便硬咬著舌頭不再說話。哪知道常子期又叫住了他:“咦,怎麼沒有話講了嗎?這麼容易就服氣了,很不象你呀。我說你肚子裡的典故也太少了。讓為師再教你一個: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你此刻也算餓其體膚了;坐四個小時勉強能算是勞其筋骨;而要苦其心志嘛,就坐五個小時去罷。如果從繩子上掉下來就從頭再來過。”

  眾人聽常子期罰得如此牽強,都抿著嘴笑。余伯早上泡的碧螺春到現在楊皓明都還沒喝上,看來今天他十二點之前都別想吃飯睡覺了。

  楊皓明一面往外走一面暗暗叫苦。平時挨罰,他最多在繩子上盤坐過三個小時,已經痛得撕心裂肺了;坐五個小時如何能夠挨得住?更何況自己張羅了一天,沒顧上吃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哪裡熬得住五個小時?可是常子期一向說話算話,如果自己從繩子上摔下來,就要從頭再來.但願余伯過一兩個小時就趕快來救自己。

  他走到後院,兩棵最高的大樹之間常年系著一根繩子,上面又系了另一根繩子。楊皓明罰坐早就是家常便飯了,哪天不上去坐一兩個小時他自己都會覺得奇怪。

  他又嘆了口氣,躍上樹間的繩子坐下,晃了幾晃便穩了下來。他拿起另一根繩子拴在腰上,這根繩子的另一頭系在他坐的繩子上,如果實在支持不住摔下去也有個保護。他盤上雙腿,手上結了個印便不動了。

  經過了這些年,他心裡其實也明白,常子期是借懲罰之名讓他多多盤坐,修習內功。按照靈虛門的要領在繩子上盤坐實是修習內功的一種絕好方法,而且稍微一打瞌睡勢必掉下來,所以只好強打精神,還得全力摒棄雜念才能入靜。坐久了繩子勒進肉裡,十分難受;加上盤腿的痛楚,每到後來他都得咬牙堅忍。

  坐了兩個多小時,他下身已經非常的麻木疼痛,肚子也餓得受不了了。他看見屋子裡燈光溫暖,隱約還聽見說話聲和笑聲,一定是常子期和師兄們在喝茶聊天。心思一分散便更覺苦痛難耐。他伸拳咬著自己手背,好半天方才慢慢收斂了心神,又靜了下來。

  又坐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忽聽人聲喧嘩,眾人竟然都來了後院。此時他已經疼痛難當,殊難忍耐了,但他性格堅韌,認罰卻不認輸,只一味地咬緊牙關。

  “哎,常子期老頭,我說今天大家師兄弟在一起高興,你就饒他一次吧!這也坐了三個多小時了,平時也從來沒坐過這麼長時間哪!人家剛才啥也沒說,你硬給他加一個小時,太也不講理了。他早上起那麼早,又一天都沒吃東西,怎麼撐得住呀?你這是虐待未成年人哪!”余伯不滿地說。楊皓明心裡暗暗高興,余伯真不枉是自己的幹爺爺,這些年來多虧了他求情說好話,不然楊皓明每次硬挺著不求饒,早就不知道痛暈過去多少次了。

  其他師兄也幫著求情。梁振好奇地望著樹間的繩索,也說:“師父,小師弟好厲害,可以爬到這麼高的樹上坐這麼久都不掉下來。他肯定很辛苦,您就饒了他吧。”

  楊皓明聞言心裡卻感好笑:他明明是飛上去的,四師兄卻說他爬上去。難道他不會輕功的嗎?

  常子期笑道:“未成年人?老余,你別忘了,昨天他已經滿了十八歲了,是成年人了。何況我又沒強迫他,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坐在那裡的,怎麼稱得上虐待呢?不過才坐了三個多小時,再忍忍,突破一下自己的極限嘛。”

  楊皓明聽了常子期這話,頓時想起早上常子期說要傳他掌門的事,心裡一下子明白了師父的苦心:他是想考驗他的意志力,也讓眾師兄看看他這個掌門師弟的實力。他此刻雖然痛楚難當,心裡卻有些感動。他也想看看自己的承受力到底有多大,於是拼命摒除雜念,守著心思堅忍。

  一旦心裡平靜,痛楚便似減輕了幾分。雖然難熬,他也又熬過去了一個小時。眾人在樹下閒坐喝茶,卻都沒怎麼說話。

  剩下的時間越發的難熬,他嘴唇都咬出血來了,實在是度秒如年。坐到差不多四個小時二十分鐘的時候,常子期終於發話說:“今天就到這裡,你下來吧。”

  楊皓明聽到這話,強撐著的一口氣立時松了下來,他向後一倒,竟從繩子上摔了下來。眾師兄們齊聲驚呼,尚文德站起身搶上去接他。沒想到在半空他竟被腰間的繩子拉住了,象蕩秋千一樣在兩棵樹間蕩來蕩去,眾師兄們這才放下心來。

  他任由繩子吊著蕩了好久,等腿慢慢恢複了知覺,才解開腰間的繩扣,跳了下來。

  尚文德笑道:“想不到師弟的輕功練到了這種境界!”

  楊皓明微微一笑,並不答話,心裡卻說:“這算什麼,你還沒見到我真正的境界呢。”

  梁振也拍手稱贊:“師弟真是好輕功!”

  周查理和陳懷中早見識過楊皓明的輕功,所以並不覺驚奇。

  楊皓明一瘸一拐地走到余伯面前,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說:“幹爺爺,我好餓,有沒有給我留點飯菜?”

  余伯心疼地替他捏捏腿說:“我怎麼能不替我的幹孫子留飯菜呢?遭了這麼久的罪難道還不讓吃飯嗎?什麼勞其筋骨!什麼餓其體膚!虐待孩童!”說罷他對常子期憤憤然瞪了一眼,扶著幹孫子進了屋。

  眾人也笑著跟著進了屋,余伯給楊皓明重新煮了碗面,放了許多新鮮蔬菜和豆腐餃。他三兩口吃完,連湯都喝得幹幹淨淨,大贊好吃。

  --------------------------------------------------------------------------------

  第6章繼任掌門

  第二天是常子期九十五歲的生日。

  楊皓明和眾位師兄一大早就起來練功了。盤坐後常子期叫每個徒弟一一演練來看,自己在旁一一指點。

  靈虛門中尚文德功夫學得最全,劍法上則是陳懷中較有造詣。楊皓明看見各位師兄所施展的本門外家功夫和各路拳法,自己竟然一樣都不會。

  他看了半個上午,便告辭和余伯去為常子期准備壽宴。他們請了一家粵菜館的師父做了十幾個素菜點心帶回來,另外還有壽桃,壽面,蛋糕,燈籠,蠟燭,氣球,中國傳統的,西方傳統的,還有眾人各自准備的賀禮,熱熱鬧鬧弄了一屋子。

  到了午飯時間,楊皓明和余伯把眾人請進屋子裡來,眾人用過午飯後,常子期的眾位徒弟一起給他跪下拜壽。拜完了楊皓明硬拉著常子期吹蠟燭,切蛋糕,還用長笛吹了一首生日快樂曲,又催他拆禮物。

  常子期身在紅塵,心卻在方外,從來不看重這些凡間的禮節。徒弟們一片孝心,他也不過是入鄉隨俗,湊個熱鬧。

  尚文德送的是一方古硯,雕著雙龍,十分貴重。常子期時時也寫首詩,作個詞,都用毛筆書寫下來,這方古硯自然十分切合。

  常子期點點頭,表示謝意。

  梁振送的是一枚雕龍玉印鑒,看來他們兩個在一起頗有默契。

  尚文德在台灣開武館,梁振在他武館裡做武師,武館這一行競爭激烈,他們也只是徒個生計糊口而已,並不十分寬裕。

  常子期見這玉印鑒質地極好,恐怕他們花錢太多,便說:“你們兩個不是那麼寬裕,以後不要再破費了。”

  周查理送的是一尊玉石雕的老子像;陳懷中送的則是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余伯送了一桿玉簫;常子期最後拆開的是楊皓明送的禮物,竟然是一個黑色的大背包。

  眾人見了都不禁笑了起來。楊皓明忙說:“這個背包是我親自設計,找廠家訂做的。你們看,裡面有小包,是百寶囊,可以裝暗器,丹藥,和其它小東西;這裡分很多層,這塊拿下來就是一塊打坐的墊子;這塊拿下來放件衣服就可以做枕頭;這塊打開就是塊墊子;這塊可以做風雨衣,考慮到了雲游者的特點,既方便,背著又不那麼重,施展輕功也都不妨礙。。。。。。”

  尚文德笑著問:“怎麼師父經常出去風餐露宿嗎?需要這麼複雜完備的野外旅行裝備?”

  常子期也笑道:“不錯,是很合用。是啊,我早跟他們說過,我要出去走走。現在是時候了。你們幾個剛好都在,我正好有話跟你們交代。”常子期頓了頓,說:“八百年前青城後山連雲洞的連雲道人傳給我們開山祖師一套修煉心法和靈虛劍法,此後就有了我們靈虛門。幾百年來我們這一門都傳承了這套心法和靈虛劍法;加上歷代掌門自己領悟開創的各種武功,我們這一門雖然在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但我們的武功實際上可與少林武當齊名。我們歷代的掌門弟子也都是行俠仗義,以救助他人為本。你們幾個都是我的弟子,各人根基不同,各有長處,我希望你們今後互相扶持,好好修煉,同時把我們這一門的東西傳承下去,為善世間。”

  說到這裡,常子期停了下來,尚文德問:“師父,您雖然高壽,但功力非同小可,看上去不過五十來歲,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呢?”

  常子期嘆了口氣,說:“我們歷代的掌門都要找到合適的衣缽繼承者才可以入山繼續修煉,現在是時候了。”他看了看楊皓明,接著說:“你們這幾個裡頭,數你們這小師弟根基最好。雖然他年紀還小,入門日淺,卻領悟到了本門最精華的東西。所以我決定把這掌門之位傳給皓明,你們幾位都是他的師兄,一定要幫助他好好地把本門的精華傳承下去才是。”

  常子期這番話說出來,屋裡除了楊皓明,其他人都吃驚不小,一時間竟然沒人說話。

  梁振遲疑地問:“那師父您呢?”

  常子期笑道:“我要去青城後山找連雲道人繼續修煉,過一過閒雲野鶴的日子。張三豐七十六歲開始真正修煉,一百多歲得道;我比他還要晚了差不多二十年哪,所以不能再等了。”

  尚文德沉默了許久,這時開口道:“師父,昨天看到您調教小師弟,我自知根基功夫和他相比差得遠了。師父要師弟繼承掌門,我絕不敢有異議。只是二師兄恐怕----”

  常子期嘆了口氣,悠悠地說:“如果有人給皓明找麻煩的話,也就只有你二師兄了。可惜他這次又沒有來,希望你們把我的話帶到,他能夠明白為師的苦心才好。你小師弟才十八歲,我只傳了他靈虛劍法和靈虛九式,其余的武功拳法還要靠你們傳下去。”

  常子期又鄭重囑咐了眾徒弟一番,叫楊皓明上前來跪下,把自己指上戴的一枚玉指環摘下來給他戴上。這是當年連雲道人修道前的家傳寶物,當他傳功給靈虛門開山祖師的時候就把這枚玉指環送給他作為靈虛門掌門的標記。歷代靈虛門掌門繼位時,上一任掌門都會把這枚指環交給他。

  常子期又把飛龍劍拿來交給楊皓明。楊皓明推辭道:“師父,這是您的佩劍呀,給了我您用什麼?”

  常子期說:“飛龍劍一向是靈虛門掌門的佩劍。使這靈虛劍法,特別是靈虛九式還是要用飛龍劍才好。我要進山修道,又不是去闖蕩江湖,不再需要它了。其實本門還有一把雲鳳劍,跟這飛龍劍是一對。當年我師父把雲鳳劍送給了我的小師妹程玉依,她後來嫁給了本真門的掌門人蘇振儒,早就失去了聯系。”

  隨後常子期又將靈虛門的門規鄭重囑咐了一遍,主要是重德行善,濟世救人,禁戒殺生,奸淫,偷搶,賭博,煙酒等。

  交代完這件事,常子期才真正地舒了一口氣。他大半輩子都在尋找合適的傳人,直到最後這幾年才算了了願,現在終於可以放下這副重擔了。

  隨後師徒六人以及余伯又到後院切磋武功,常子期要楊皓明用靈虛劍法和五位師兄一一過招。楊皓明用飛龍劍,靈虛劍法的威力大增,甚至不需要使出靈虛九式,五位師兄都在五十招之內一一敗在他的劍下。可是當常子期讓楊皓明徒手和五位師兄過招,他卻連招架之功都沒有。楊皓明除了幼年時在唐人街武館裡學過一些粗淺的拳腳套路,加上他身手非常靈動之外,其它什麼掌法拳法都沒學過。在眾位師兄的精妙拳法之下,撐得五六招就被制住了。最後他想了個辦法,打不過就跑,施展輕功四處游走,其他師兄輕功遠不及他,一時間竟然拿他沒辦法。

  眾人看得有趣,不禁哈哈大笑。常子期對楊皓明說:“皓明啊,這靈虛九式和輕功不到萬不得已,都不可以在人前顯露。好在你平時不過是拉拉琴,搞搞音樂,不需要跟人動手過招,所以本門的那些外家功夫和拳法你找時間慢慢跟你幾位師兄學罷。”

  當日眾人切磋到深夜。之後兩天楊皓明帶著幾位師兄去紐約觀光。自由女神,世貿雙塔,第五大道,帝國大廈,梅西百貨,老地鐵站,時代廣場,華爾街,中國城和百老匯大街都走了個遍。

  兩天後,楊皓明的各位師兄陸續離開了。又過了兩天,常子期也收拾好了背包要走。楊皓明和余伯送他到機場。楊皓明哭著跪倒在地,余伯也流下了眼淚。常子期伸手慈愛地摸著楊皓明的頭,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皓明,你也不必太過傷感了,我們緣份未盡,以後會再相見的。師父對你有時太過嚴苛,唉,這些年來,真是叫你吃了不少苦,你心裡一直埋怨師父罷?”

  “弟子知道師父是為了我好,從不敢埋怨師父。以後我可以去青城後山的那個連雲洞找你嗎?”楊皓明哽咽著問。

  “該你來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了。萬事隨緣吧。”常子期笑道,便轉身進了登機口。

  三天後。從美國飛往香港的頭等艙。

  楊皓明坐在靠窗的座位,旁邊坐著他的大哥楊靖明,後面是嫂子唐馨,旁邊是大女兒姍姍和二兒子良良。

  “艾瑞克,到了香港,頭一個星期呢你先到處玩玩,我給你聯系的演奏會都在三周之後。哦,你還是先看看。”楊靖明從座位下拿出一個黑皮公文包,打開其中一個夾層,抽出一疊打印紙。

  “6月15,16號兩場四季小提琴音樂會,之前你要准備一下跟茱利室內樂團排練;一周之後一場鋼琴獨奏會;兩周以後是和香港愛樂交響樂團的小提琴協奏曲音樂會。如果你覺得有什麼需要調整的盡快告訴我。”

  “謝謝你,大哥。你別工作太辛苦了。”楊皓明說著,一面翻著這些資料。楊靖明實在為自己操了很多心,身為大公司的高層主管,楊靖明每周的工作時數總是不少於六十個小時。雖然才三十六歲,他頭上竟然已經有了不少白發。

  “沒問題。”楊靖明笑道,“哦,對了,Mr。劉,劉家南,是我在香港為你選的助理。頭幾天他會帶你到處走走,你想去哪兒玩,買什麼東西,盡管跟他說。抱歉我不能陪你,這段時間公司剛成立,實在是很忙。”

  

[ 本帖最後由 天水冰 於 2008-11-15 09:50 AM 編輯 ]
作者: heliowexley    時間: 2008-10-29 09:34 PM

第7章 見義不為無勇也

到了香港,楊靖明的房子已經買了,但還在裝修,所以全家暫時下榻在喜來登飯店。

楊皓明初步打算在香港住兩個月, 所以日常需要的東西都帶得很齊。 兩把寶劍,他經常彈奏的樂器,便攜式鋼琴, 小提琴,吉它,簫和七弦古琴都帶了。

第二天一早,劉家南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飯店, 楊皓明已經在大廳裡等他了。

劉家南大概三十一二歲, 中等個子,鮮艷的休閒西裝,頭發精心修剪吹過. 劉家南在娛樂圈做助理或經紀已經有好些年了,是個很有經驗,可以獨撐大局的助理。

楊皓明不太明白為什麼楊靖明要替自己找這樣一個專職助理。 楊靖明很早就為他注冊了公司,所有演出和專輯的開銷,收入和稅務都經由這家公司來管理。公司雖然有很多演出,宣傳和專輯發行的事項,但有美國的經紀公司在處理,似乎並沒必要為在香港的這兩個月找個全職管家。

“艾瑞克早。 ”

“劉先生你早。”

“叫我家南就行了。 ”劉家南是很善交際, 外向型的人, 任何人碰上了他,距離都會迅速縮短或消失。劉家南駕車帶楊皓明在香港四處看了看,一路上他給楊皓明講香港的風俗人情,嘴巴都沒有歇過。 午餐後楊皓明叫劉家南帶他去那種很“香港”的地方看看。

“很香港的地方?”劉家南不太明白。

“就是,比如在電影裡的那種很多中草藥堂,武館雲集的地方,我想買些簫笛之類的樂器,還有劍哪,練武術的衣服什麼的。我也想看看香港普通小市民聚集的地方。”

兩個小時後,楊皓明和劉家南從一家中式樂器店出來,街上人聲嘈雜,十分擁擠。楊皓明買了一支竹笛。劉家南饒有興趣的問,“你也會吹這個?我以為你是只彈鋼琴和小提琴呢。 ”

“是啊。其實我做得最多的是寫曲配樂,錄音的時候需要不同樂器的音響效果。找別人來演奏錄音很麻煩的,所以就自己學一點啦。”

就在這時,樂器店外不遠處突然一位老太太大聲喊起來:“強盜! 搶包了,他搶我的錢包了!”循著老太太的追的方向,一個穿灰色衣服的身影迅速向楊皓明站的地方奔來,他手裡的確抓著個包。

楊皓明想也沒想,立即側身幾步,擋在搶匪逃走的路上。

“艾瑞克----”劉家南本想跟楊皓明說別管閒事,只見搶匪竟不停下,憑著衝力想把楊皓明撞倒。 他剛跑到楊皓明面前,楊皓明突然一側身,讓過了他的肩膀,腳下一勾,這搶匪撲的跌倒在地上。

楊皓明把手往胸前一挽,用粵語說:“喂,大白天這麼多人在街上,你也敢搶,太囂張了吧。你很缺錢嗎?”

搶匪一翻身爬起來,惡狠狠地說: “小子,不關你的事,就不要擋了別人的財路!”

楊皓明心中暗暗好氣:“香港的搶匪這麼理直氣壯?我得問問,是不是大白天搶錢是香港的正常職業?”

“喂,你把包還給那位阿婆我就讓你走。”他對那搶匪說。這時,那位阿婆也趕到了,她大叫著:“我的包,把我的包還給我!”

“把包還給這位阿婆!”楊皓明口氣不容置疑。

“小子,我老實告訴你,我可是斧頭幫的,你要多管閒事,我一定讓你後悔!”這搶匪用手指著楊皓明的鼻子說。

楊皓明很討厭別人這樣指著他的鼻子,於是後退了一步,說:“哦,原來你是斧頭幫的。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那搶匪松開了包,右手上赫然多了一把匕首, 抬手就向楊皓明刺來。劉家南一聲驚呼,可是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楊皓明看得分明,這人樣子凶惡,實際上動作全無章法,手勢是虛的。楊皓明左手輕輕一架,抓住搶匪的右手手腕,同時另一只手在搶匪右手肘一頂一送,搶匪一聲慘叫, 右手肘立刻脫臼了,匕首也掉在地上。

劉家南張大了嘴巴:這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男孩動起手來瀟灑利落,動作快到他怎麼把搶匪的手肘卸脫臼的他都沒看清楚。

“你的手不過是脫臼了。給阿婆道歉,我就幫你接回去。”楊皓明退後一步,撿起老太太的包。 “阿婆,你的包。看看有沒有丟什麼。”

“年輕仔,你可真是個好人哪!”老太太抓著包,檢查裡面的東西,包裡有個信封,裝著厚厚一疊現金。“還好,都在,都在。 我剛從銀行出來,取了錢要給我的孫女看醫生的。 你這是搶我的救命錢,要我孫女的命啊!”

原來這搶匪一直在銀行外面盯著,專門找從銀行取錢出來的老弱婦人下手。

“真可惡!本來我想放你走的。”楊皓明回頭問劉家南,“家南,可以打電話叫警察嗎?”

劉家南被眼前發生的事情驚呆了,這才猛然醒悟,“哦,好,我這就打。”

不一會兒,警察來了。問清情況後,把搶匪逮捕了,並讓眾人到警局錄口供。 楊皓明在上車前給搶匪把手肘扶回了位。

回到飯店已經是晚飯時間了。楊靖明和他的太太唐馨早就接到劉家南的電話,一見到他們,急忙趕了過來。楊靖明一把抓住楊皓明的肩膀,姍姍和良良也跑了過來,大聲叫著uncle(叔叔),撲到楊皓明懷裡。楊靖明上下查看了一下楊皓明,問:“怎麼樣,沒事吧? ”

楊皓明笑著說:“沒事,小事一樁。”

劉家南興奮地說:“楊先生,艾瑞克功夫很厲害啊,那個搶匪拿刀出來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我想慘了,楊先生第一天把弟弟交給我,我就讓他出了事。 沒想到艾瑞克三兩下就把那個搶匪制服了。”

楊靖明放了心,說:“我這個小弟是學過功夫的,而且從小就喜歡見義勇為。不過你要小心哪,有些人很厲害的,有的壞人是黑幫的,萬一出了事,我怎麼跟爸媽交代?”

大嫂唐馨也跟著說,“是啊小弟,你雖然會點功夫,但是這種事還是少管為妙。香港的黑社會很多的,沾上他們就麻煩了。”

楊皓明笑道:“孔子不是有句話嗎,見義不為無勇也。你們放心好了,我有分寸。你不知道,今天那個阿婆剛取了錢要給孫女交醫療費的,要是真讓那個混蛋搶去了,她們該有多慘哪?”




--------------------------------------------------------------------------------

第8章 此天才和彼天才

晚餐後楊靖明出去辦點事,劉家南也回去了。楊皓明見飯店大廳有架很漂亮的黑色七尺台式鋼琴,卻接上了儀器在自動彈奏。他走到櫃台邊詢問工作人員:“請問,我可以彈一下那邊這台鋼琴嗎?”

“當然可以。”這位工作人員過來關掉了自動彈奏儀器。

七點多了,這一天楊皓明還沒有練琴呢。他坐在琴凳上,試了一下音,很棒的鋼琴。他閉上眼睛,大廳裡仍有客人進進出出,人們的談笑聲,行李車來去的聲音,電話鈴聲... ...所有交錯穿插的聲音慢慢淡出他的心境,他漸漸忘掉了自己的所在,只剩下了面前的這台琴。 他閉著眼睛,手指摸上開始的幾個鍵,開始彈奏貝多芬的諸多鋼琴奏鳴曲。

當楊皓明的琴聲在大廳響起,周圍的人們似乎都被感染了。人們靜了下來,有的轉過頭來開始留意是誰在彈奏。

隨著琴聲流動,一些在大廳等待的客人漸漸聚攏在鋼琴旁,目不轉睛地欣賞楊皓明在鍵盤上飛動的手指,兩三個工作人員也走過來看。

一曲終了,大廳裡響起了掌聲。楊皓明嚇了一跳,睜眼一看,周圍竟然站著不少人,連楊靖明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 站在人群中看他彈琴。楊皓明尷尬的朝他們笑了笑。其中一位中年女士問他:“這位先生,你鋼琴彈得真好啊,我女兒在學鋼琴,她的老師都比你差遠了。你是學鋼琴的嗎?你可以做我女兒的老師嗎?”

楊皓明笑了笑,回答道:“對不起,我是來度假的,很快就會離開香港。因為在這兒臨時沒地方練琴,打擾各位了。”

“不打擾不打擾,你繼續。”周圍的人們看上去很友好,楊皓明向他們微微一笑,繼續彈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當楊皓明彈完這首曲子的第三樂章後,楊靖明問他:“艾瑞克,這首曲子你還能閉著眼睛彈嗎?”

“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楊皓明說。楊靖明以前在家裡逗楊皓明玩,常常蒙住他的眼睛叫他彈琴,因他不看鍵盤也能彈得很好。

“好,那等會兒你幫我個忙。”楊靖明俯下身低聲說,“等會兒你什麼也不用問,我叫你彈琴你就彈。”

原來MPG在香港新成立,旗下需要有些明星加盟。他們正在和一個素有天才歌手之稱的歌影視三棲明星張依倫在談合約。張依倫和以前的公司鬧翻了,但他人氣尚高,也確實有些才能,所以楊靖明很看好他。但他要價過高,雙方在薪酬利益上遲遲不能談妥。這天晚上楊靖明約了他在酒店再談一次。

楊皓明很好奇大哥究竟要他做什麼,剛想多問幾句,忽聽門外一陣騷動,一個身穿黑色皮背心,皮褲,一只耳朵戴著耳環,發型前衛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好幾個保鏢或助理一樣的人,幫他擋著記者和一群以女性為主的追星族。

他一進門就看見了楊靖明,連忙過來打招呼。楊靖明和他握了手,便給楊皓明介紹。

“這位就是紅遍兩岸三地的天才歌手張依倫,這位是我弟弟艾瑞克,他也是學音樂的,剛剛畢業。他小提琴拉得很好。”楊靖明介紹說。

“哦,幸會,幸會!”張依倫跟楊皓明握了握手,楊皓明注意到他手上還戴了那種只遮住一點點手背的皮手套,說是手套又不是手套,總之戴著除了顯得很酷之外似乎沒有什麼用處。

“不好意思跟你約這麼晚,這段時間實在太忙了,今天秀一結束我馬上就趕過來了。”張依倫解釋道。

“哦,沒問題,你越忙我們越高興,不是嗎?今天秀了什麼天才節目?”楊靖明笑著問。

“啊,今天我彈了 ‘大黃蜂的飛行’,他們好喜歡。”

“哦,就是那個Flight of Bumble Bee(大黃蜂的飛行), 那個很精彩啊,我也很喜歡,如果不是脫不開身的話,我也會去捧場的。”楊靖明說,他早已經吃准了張依倫的表現欲。

“不要緊,哎,這不是有架鋼琴嗎?我彈給你聽!”張依倫果然有意在楊靖明面前賣弄一番。他走過去坐在鋼琴前面,那些影迷見他要彈琴,都興奮了起來,人群中發出尖叫。那幾個記者也過來擺好了架式准備拍照。

張依倫開始彈那首Flight of Bumble Bee (大黃蜂的飛行),是蠻精彩花哨的,但在楊皓明看來,他的技巧和主流經典鋼琴大師的水准卻差得遠了。

張依倫彈完,周圍的粉絲尖叫著鼓掌。

楊靖明也拍了拍手,說:“的確精彩,的確精彩!你彈貝多芬嗎?我很喜歡貝多芬的月光。”

“月光啊?沒問題。”張依倫立即彈起了月光的第一樂章。

一曲彈完眾粉絲和楊靖明又再鼓掌。楊靖明又說:“月光的三章裡頭我最喜歡聽的還是第三樂章。”

“啊哈,第三樂章曲譜我記不住了,這裡又沒有譜子,改天我一定彈給你聽。”張依倫說。

“哦,不要緊的。哎,對了,我弟弟鋼琴也彈得不錯,不如你聽他彈彈,看看他有沒有希望達到你這樣的成就?艾瑞克,你彈一首來聽聽。”楊靖明說。

“哦。”楊皓明答應著走了過來。

“指點哪裡敢?不過你剛才不是說他是拉小提琴的嗎?”張依倫站了起來。

楊靖明說:“對呀。不過他也是個天才,除了小提琴,他還學了很多其他的樂器,他的博士學位是作曲,碩士學位是計算機與電子工程。”

“是嗎,好厲害!”張依倫聽著有點不相信。看楊皓明的年紀頂多不過是高中畢業生,楊靖明卻說他有博士兼碩士學位,吹牛吹得太離譜了吧。其實張依倫的天才名號也有公司包裝的成份。才華是有,但稱天才實在有點勉強。但他一向自負有才氣,寫曲,彈琴,唱歌,演戲,樣樣出眾,時間久了他越來越自以為就是天才了,他哪裡知道楊靖明竟然有一個真正的天才弟弟呢。

“我就怕他聰明反被聰明誤。艾瑞克,不如你來彈一彈月光第三樂章,讓張先生品評品評。”楊靖明說。

楊皓明現在已經明白楊靖明是想利用他讓張依倫難看一把,他心裡覺得不太舒服,但還是坐在了鋼琴前。

楊皓明正要開始彈,楊靖明卻叫住他:“等一下。不如我們來玩個游戲,如果你彈錯哪怕一個鍵,這三天就不能出去玩了,只能好好在酒店練琴;如果你彈對了呢,我就送你一台鋼琴,牌子型號隨便你挑。”楊靖明說著,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條絲手絹,疊成一條兩寸寬的帶子,然後蒙在楊皓明的眼睛上,繞到後面,在他後腦上打了個結。

張依倫詫異極了,周圍的人也發出一聲驚嘆。蒙著眼睛彈月光第三章?那會彈成什麼樣?在場的粉絲和記者都興致勃勃地看著。

楊皓明心裡暗笑大哥也太做作了,居然拿自己這樣當槍使。算了吧,幫忙幫到底,這次不跟他計較了。楊皓明深深吸了口氣,腦中浮現出鍵盤的樣子,手摸上頭幾個鍵,靜下心來,待雜念盡去,方才開始彈琴。

月光這一章很長,速度卻很快。莫說蒙著眼睛,就是睜著眼睛,也很難彈得好,想不錯漏鍵實在不容易。

楊皓明平時彈琴常常都不看鍵盤,或幹脆閉著眼睛彈。他的記性極好,感覺又准又靈,似乎不看鍵盤更讓他心情寧靜,從容發揮。

眾人見他下巴微抬,眼睛上蒙了絲帕,卻十指飛彈,瀟灑非常。琴聲叮咚流暢,竟吸引了許多來往的客人和工作人員圍觀。一般民眾往往都知道月光的第一樂章,鋼琴學生表演的也多是第一樂章,實是因為第三樂章太難了。現在看到這樣高超的技法,眾人不禁都看得呆了,那些記者也對著楊皓明一個勁的拍照。

楊皓明這天早上跟劉家南出去游玩,所以穿得很隨便。上身一件短袖天藍色體恤衫,下身是長過膝蓋的奶白色短褲,白襪子,運動鞋,頭發剃得短短的,脖子上套了根深褐色的繩子,大半部份還埋在衣服裡面,繩子上掛的什麼也看不見。除此之外沒有戴任何飾物,從上到下很是幹淨清爽。雖然他人長的英俊清秀,打扮卻實在普通。以一般粉絲的眼光來看,簡直是太不“酷”了。本來香港的服飾業流行趨勢很快,少年男女們每年都緊隨潮流,變化多樣。美國則不然,一般民眾穿著都以舒適為主,特別到了夏天,體恤衫是永遠不變的主流,名牌商家也都長年供應單色的體恤衫。楊皓明對穿著不講究,只要配色不要配得難看刺眼就好。

這一曲大概彈了有八分鐘,眾人越看越奇,不住地打量這個少年,圍上來看的人也越來越多。

一曲彈完,楊皓明還沉浸在音樂中,幾乎忘記了剛才的事情。周圍人群中突然爆發出喝彩和掌聲,倒把他嚇了一跳。他扯下蒙眼的絲帕,看見四周竟然圍了這麼多人,還有好幾個記者的鏡頭都對著他拍,不禁有些尷尬。

楊靖明見張依倫臉色有些難看,心裡暗自得意, 這就是他想要達到的效果。他問張依倫:“張先生,我弟弟剛才有沒有錯鍵或漏鍵哪?”

張依倫忙擠出一個笑說:“沒有沒有,太棒了,簡直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楊靖明說:“Well,艾瑞克,我說話算話。過幾天等我有空了我們就去挑鋼琴。今天不早了,你早點回房去休息吧。我和張先生去酒吧裡坐一坐。”

楊皓明答應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本來他應該再練練小提琴的,但房間似乎並不是那麼隔音,深更半夜的,恐怕吵到其他房客。楊皓明決定開始盤坐練功。轉眼坐了兩個小時,坐完他倒頭便睡,一覺睡到天亮。

[ 本帖最後由 天水冰 於 2008-11-15 09:51 AM 編輯 ]
作者: heliowexley    時間: 2008-10-30 09:22 PM

第9章 試鏡風波

接下來的幾天,劉家南都帶著楊皓明出去游玩,九龍,新界,香港島,大嶼山等跑了個遍。楊皓明記性很好,轉了幾天,自己開車已經可以大致辨別方向了,只是很不習慣靠路左邊開車。

每天早上他很早起來在房間裡拉小提琴;晚上回來後則泡在飯店大廳裡彈鋼琴。飯店沒有請固定的琴師,只用自動彈奏器。楊皓明這些日子每晚在這裡彈琴,常常吸引不少進出的客人駐足觀看。他年紀輕輕,穿著隨便, 但琴技卻超高,複雜的大曲不重複地彈了上百首,全都不用看譜子。

第六天早上,楊靖明一大早來找楊皓明:“今天跟我們MPG合作的華升影視公司為一個電視劇選角色,很有意思的,你跟我去看看吧。 ”

楊皓明搖搖頭說:“人家電視劇選角色,我去湊什麼熱鬧?”

“那有什麼關系?我們是合作伙伴嘛,何況,你看你這麼帥,功夫又這麼好,說不定人家看上你了呢,那你不就成了大明星了!”楊靖明心裡另有算盤,卻不明說。

楊皓明笑道:“別開玩笑了,我又不會演戲。 ”

“不會演戲沒關系,反正你又沒什麼其它事,這部劇叫楊家將,是武打古裝劇,蠻好玩的,說不定還有功夫很厲害的武術指導在場呢,你興許還能跟他們學兩招。”

楊皓明從小就很喜歡武俠,心裡不禁一動:“哪個武術指導?”

“好象叫什麼徐飛,在香港蠻有名的。走吧,人家八點就開始了,劉家南已經在下面等著了。”楊靖明摸了摸楊皓明的頭,擼著他的肩膀就走。

九點多,楊靖明,楊皓明和劉家南到了華升影視公司,上了六樓,剛出了電梯,碰上一個頭發很長,三十五六歲的人。 楊靖明連忙打招呼:“Hello, 蓋瑞。”

“楊先生, 你好. 還有家南也來啦?”蓋瑞有點驚訝。

“這是我們兩家合作的第一部作品選角色,我當然要來看看啦,順便也帶我弟弟來湊熱鬧。 哦,對了,蓋瑞,這是我弟弟艾瑞克。艾瑞克,這位是這個劇的導演蓋瑞。”

“你好嗎?”楊皓明跟蓋瑞揮了揮手。

蓋瑞轉過視線看楊皓明,頓時覺得眼前一亮。這個男孩子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瘦高的個子,皮膚白晰,面目英俊,氣質清朗。“你好你好。楊先生, 你有個很帥的弟弟呀。要不要讓他來試試啊?”

楊靖明心裡暗暗高興:“好是好,可是他沒學過演戲啊。”

“那沒關系,什麼都可以學嘛。 我們的主角楊六郎,今天來的這些人裡頭,我還沒看見一個順眼的。 這是這部戲的主角,不能湊合的。來來,我看你還挺有那股子味道,換上衣服試試。 那我先把你弟弟借走了,你隨便參觀,我不招呼你了。”

楊靖明大方地說:“沒問題,你忙去吧。家南,你陪艾瑞克去吧。”

蓋瑞領著楊皓明和劉家南匆匆忙忙走到化妝間,裡面有兩個化妝師正在替一個年輕人包頭。 “阿義,這位是艾瑞克,你替他上楊六郎的裝扮。艾瑞克,你弄完了到旁邊的小廳找我。”蓋瑞說完便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這位叫阿義的化妝師一邊幹著手裡的活兒,一邊打量著楊皓明說,“喲,這個是今天最帥的。我看他有希望。不知道蓋瑞上哪兒找來的,今天的名單上好象沒有他。”

聽了這話,坐在鏡子前面的年輕男子臉色一變,透過鏡子悄悄打量楊皓明,心裡暗想: “小白臉,別以為長得帥就能演主角,還得要功夫呢。”可是他不得不承認,楊皓明的機會比他大。這部劇中的楊六郎是少年時期,也就十八九歲的年紀,自己已經二十九了,再裝扮也不象十幾歲的少年。而且他是功夫小生,長相只能勉強算得上英俊。 “不管怎樣,這是部武戲,騎馬,舞槍是我的強項。更何況武術指導徐飛是我的師父。過不了他那關,你長得再帥也沒用!”

“我叫梁家偉,艾瑞克,你好。”梁家偉衝著鏡子裡的楊皓明擠出個笑容。

“艾瑞克,偉哥可是香港有名的功夫小生呢,出道很多年了。 ”劉家南插了一句。

楊皓明衝鏡子裡的梁家偉笑笑,“你好。 我不是來選角的,我跟大哥來參觀一下香港拍戲,覺得好玩兒。 我沒學過演戲,也不會演戲。”

阿義說,“不會演沒關系,容易學的啦。 拍戲是好玩,但也很辛苦,很危險,不過你模樣好,說不定蓋瑞看上你了,先來試試好啦。 哦,偉哥,你可以了。”

梁家偉在鏡中又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如果自己來演楊六郎,那是一個武功卓越,有大將風度的楊六郎,而不是一個英俊的楊六郎帥哥。 但是這年頭,長得不帥真的很難在偶像劇裡挑大梁啊。

梁家偉走出化妝間,到了試鏡的大廳,還沒輪到他。 正在試鏡的這位雖然相貌不差,但太過平庸,照一位行內人的話講,沒什麼星相。

“下一位,梁家偉。”梁家偉趕緊上場,走到鏡頭面前。他是媒體上奪魁呼聲最高的。他拍過不少戲,演戲是輕車熟路。

他剛拍完,看見劉家南從門外走進來,後面跟著已經打扮成楊六郎的楊皓明。 梁家偉只望了他一眼,便覺得非常洩氣。

當楊皓明走到試鏡廳門口,場中人看見一位古裝俊美少年走了進來,眉目間透著英氣,舉止從容瀟灑,氣質不凡,於是都不由自主地看他去了,有的還互相低聲詢問,這個帥男孩是誰。

蓋瑞看見楊皓明,眼前又是一亮,連忙把他帶到其他人面前介紹說:“這位是楊靖明先生的弟弟,艾瑞克。 我看他外表不錯,所以讓他來試鏡。艾瑞克,你先等一下。”說著就低頭跟一個工作人員商量著什麼。

化妝師給楊皓明穿了一身古裝,頭發梳成個結頂在頭上。他剛開始還覺得很新鮮,但進了大廳之後見這麼多人盯著自己看,不禁覺得十分尷尬。好在廳中有不少年輕男女都做古裝打扮,看他們都沒什麼不好意思,他才稍覺心安。他看著廳中的各種古式道具,覺得十分有趣。

廳前面是一排桌子,桌子後面架著攝像機。廳四面有椅子,工作人員和來試鏡的演員三三兩兩地坐著或站著。在大廳的一角,兩個來試鏡的男孩拿著佩劍互相打著玩兒。因為楊皓明懂劍,就多看了他們幾眼。其實他們不懂劍術,兩人一手拿劍,一手拿著劍鞘,裝模作樣地揮劈格擋。就在這時,其中一人使勁揮劍一劈,勁頭用得過大,另一個人沒留意,手中的劍一下子被劈飛了,徑直向坐在楊皓明右邊椅子上的一個女孩飛了過去,可她正和人說話,沒留意有兵器飛來,一抬頭見一柄劍迎面飛來,嚇得張口尖叫.

就在那一瞬間,只見一個身影縱身倒翻了出去,卻是楊皓明。當他身子在空中頭下腳上的時候,一只手已經抄住了劍柄,接著另一只手在那個女孩旁邊的椅背上輕輕一撐,身體順勢飛過這排椅子,穩穩地落在了椅子後面。

整個過程發生得極快,楊皓明已經落到了地上,那女孩才叫出聲來。玩劍的兩個人嚇得趕快過來,蓋瑞,劉家南等都圍了過來。

把劍擊飛的男子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程小姐,你沒事吧?”

“沒,沒事。”那程小姐稍稍緩了口氣,對楊皓明說:“啊,真是謝謝你了。你是怎麼做到的?好厲害哦!”

蓋瑞不禁又驚又喜:“剛才那個動作,能不能再做一次?”

楊皓明剛才危急中不得已露了一點真功夫,此時想起師父的話,心裡頗覺不安。他忙說:“剛才碰巧而已,再做一次很難了。”

“艾瑞克,你碰巧的功夫居然這麼高啊。不知道你是在哪兒學的功夫呢?”梁家偉走過來問。其實楊皓明一進大廳,梁家偉的注意力就一直在他身上。剛才楊皓明縱身躍起,翻跟頭接劍的過程他全都看在了眼裡,心中不禁異常吃驚:這小子剛才這一手不簡單哪,要自己也不可能反應這麼快,縱起這麼高。他心中頓時感到倍受威脅。

楊皓明淡淡地笑笑,回答說:“在美國學了一點花拳繡腿的皮毛而已。”

劉家南笑道:“艾瑞克功夫厲害著呢,上次在街上抓小偷,這麼一頂一送小偷的手臂就脫臼了。”他正要再多吹幾句,卻見楊皓明跟他使了個眼色,連忙住了口。

梁家偉剛想再追問兩句,蓋瑞插話說:“是嗎,那我們是歪打正著,找對人了。艾瑞克,你先去准備一下台詞。”說著,蓋瑞把一頁打印紙遞給楊皓明。

這時楊靖明也從門外進來了。他走到劉家南旁邊,滿意地說:“喲,艾瑞克打扮起來還真象那麼回事。”

劉家南笑道: “簡直帥呆了。我看他的希望很大。”

楊皓明很快讀了一遍台詞,便把紙還給蓋瑞,“好了,我記住了。”

蓋瑞一愣,他就這麼看了一遍就記住了? “真的記住了?”他懷疑地問。

楊靖明笑著插了一句:“蓋瑞你放心,我弟弟是過目不忘的天才,他說記住了,那一定是記住了。”

“哦,是嘛。”眾人聽了不禁又都驚嘆了一聲。

“不過,我不知道該幹什麼哪?”楊皓明問。

周圍的人聽了都笑了起來。蓋瑞連忙說:“沒關系,沒關系。這只是試鏡嘛,看看形象怎麼樣。 演戲其實不難,你就根據台詞的內容,想象你自己是楊六郎,他是楊業大將軍,你很敬佩你爹,他也愛護你,可你又是那種調皮又我行我素的人,他對你既看重,又頭痛。”

楊皓明一聽,這不正是師父和自己嗎?那有什麼好難的。於是點了點頭,便在鏡頭前依著蓋瑞的話進入楊六郎的角色中跟父親對話。

對話結束之後,眾人竟拍起手來。雖然楊皓明沒演過戲,但他頗有表演天分,從小出入舞台和各種音樂會,從來不怯場,也不緊張。此刻他心中當楊業是常子期,和他對白,言詞懇切,十分自然,眾人竟然覺得有些感動。

楊皓明試鏡之後,蓋瑞心裡便已經定下了要他。後來的人都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




--------------------------------------------------------------------------------

第10章 娛樂圈的下馬威

試鏡回來楊皓明想都沒再想這回事了。眼下他忙著准備音樂會,接下來的幾天他都窩在飯店裡練琴。

一天晚飯後楊靖明來找他。

“艾瑞克,想不到吧,你被選中了,他們想請你演楊六郎。”楊靖明說。

楊皓明一愣,方才想起來楊靖明講的是楊家將試鏡的事。“不會吧,怎麼可能呢? 我又不是演員。大哥,我以為那天咱不過是去玩玩兒。 我從來沒想過要去演什麼香港電視劇,況且,再過一個多月我就要回美國了。”

“艾瑞克,你想想,你是個音樂家,將來多半一輩子都搞音樂。如果你年紀大了,成了更有名的音樂大師,再想去嘗試其它東西就很難了。況且這是個好劇本,沒有一點不健康鏡頭。 你又是一號主角。你看那個梁家偉, 他是香港有名的功夫小生啊,想得到這個機會都不行。 搞音樂這一行不容易,你看你在古典音樂上有那麼大的成就,有多少人認識你? 你的風樂隊創造了很多好音樂,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你們? 演奏會票房很難保証, 唱片也很難賣。 演一部好電視劇,一夜之間大家都認識你了,那時你把你的音樂拿出來,他們都會搶著來聽。放心吧,也就是三四個月就拍完了,很快的。 你的音樂會也不用取消,我都可以為你安排。”

楊皓明還是沉默不語。楊靖明決定激他一下: “好啦,男子漢大丈夫,別婆婆媽媽的。 你也說了,試試不同的東西。幹脆一點,敢不敢嘗試一下?”

楊皓明笑道:“大哥,對天才用激將法好歹用得巧妙一點罷。”

楊靖明也笑著回答:“我用得再巧妙你也一眼就看穿,there's no point to even try it (根本沒必要試啦)。說真的,有捷徑為什麼不走呢?何況這都是你自己隨意得來的,並沒有強求。”

“要演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很多條件。”楊皓明思考了一會兒之後說。

“行,你說吧。”楊靖明抱著手臂坐下。

“第一,不可以有不健康鏡頭,連吻戲也不可以。”

“放心,這我可以跟他們談。 不過你是男孩子嘛,又不吃虧----”

“我有我的原則,很多事情我有我的道理。”

楊靖明趕緊說:“行,我尊重, 沒問題。還有呢?“

“第二嘛,我的音樂總是排第一。雖然演戲,合同裡要寫清楚,我會需要經常參加樂團的彩排和演出,可能會影響他們的進度。”

楊靖明說:“這也沒問題。那些大明星活動比你多多啦,他們如果真想要你,這點應該不是問題。 還有呢?”

“還有就是我希望可以參與他們的音樂制作。如果他們願意讓我來寫主題曲,或主要場景音樂就最好了。 ”

“嗯,這我也可以去談。”

“還有,那些明星的商業宣傳活動,我有權選擇參加或不參加,我也不賣身給任何公司,不跟任何公司簽長期合同,包括你們公司在內。我要保持自由。我只對某個項目簽合同。”

“Deal (成交)。”楊靖明伸出手。

楊皓明也伸出手來跟他握了握:“Deal (成交)。”

做演員不難,但做個好的演員卻很難。答應了出演之後,楊皓明在網上查找了許多關於表演的資料,越看得多,越覺得自己不是做演員的料。他沒有挑戰任何角色的欲望。如果角色適合自己倒好辦;如果跟自己完全不同,他就覺得很難。做演員要哭笑怒罵得心應手,深入那不同角色人物的內心,體味揣摩那種種的七情六欲,要將那些甚至是骯髒齷齪的人物演活。楊皓明自小跟師父修煉,喜歡平和清淡的心境。其它大部份時間又都在經典音樂裡熏陶,父母家庭,同學朋友之間都十分質樸友好,世間的凡此種種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對楊皓明來講都象在小說電影中那麼遙遠。如果讓他去詮釋那些精明複雜醜惡的內心,他寧可不做。好在這個角色跟自己頗有相似之處,不存在這些問題,演起來應該十分過癮。

不久楊皓明簽了約,公司同意了他所有的條件,劉家南作為楊皓明的經紀人,全面替他安排所有的日程活動。公司為演員們安排了密集的表演和武術培訓,馬上就開始。

第一天的培訓從早上八點開始。七點多,楊皓明正要出門,大嫂唐馨拿了個漂亮的天藍色午餐盒給他,說:“艾瑞克,你不吃肉,我怕他們沒有合適你吃的午餐,所以特別為你准備了素餐便當。”

楊皓明打開一看,餐盒分好幾格,大嫂分別放了素壽司,兩塊做得很精致的日本豆糕,蔬菜色拉,還有好幾種水果做的色拉,都去皮切成了小塊,還有一盒果汁盒,連同刀叉餐具和餐巾都在裡面。

楊皓明感動地說:“這麼精致?大嫂,你弄這麼漂亮叫我怎麼捨得吃呢? 你是不是很早起來做的?”

唐馨笑道:“我反正要給姍姍和良良准備便當,順便就給你弄了。你訓練應該會很辛苦,又不能吃肉,其它營養要補充全面一些。”

楊皓明點點頭謝了她便出了門。他到升華影視公司培訓地的時候,還差十多分鐘到八點。訓練的大廳很高,廳中央放了一方又大又厚的地毯。廳裡已經有好幾個人了,楊皓明一眼就看見了那位程小姐, 還有梁家偉。他高興地過去打招呼:“偉哥,程小姐, 你們好!”

那位程小姐嬌小玲瓏, 她穿了一身運動裝, 披肩發束在腦後, 細長的臉, 圓圓的眼睛, 長得很討人喜歡. 她的角色是柴郡主, 在戲裡跟楊皓明是一對, 會有很多對手戲. 她一看是楊皓明也很高興: “我叫程家玉, 你呢?”

楊皓明忙說: “我叫艾瑞克.”

梁家偉一看是楊皓明,心裡說不出來的不舒服,臉上卻春風滿面:“艾瑞克,你好!”梁家偉沒當上主角,只拿了個配角楊五郎,他轉身給楊皓明介紹身後一位五十多歲的精幹瘦老頭:“艾瑞克,這是武術指導徐飛。飛哥是我的師父。飛哥,這位是演主角的艾瑞克。他剛從美國來。”

楊皓明一點也沒看出來梁家偉的心思,忙伸出手去問候徐飛:“飛哥,你好!”

徐飛冷眼上下打量楊皓明,慢慢伸出手去跟楊皓明握了一下,手上故意使了點勁。梁家偉是他的徒弟,在娛樂圈苦拼這麼多年,他這個做師父的也盼著他早日出頭。這次這麼好的機會被這個美國來的小白臉給奪去了,他也很為愛徒叫屈。 好在自己是這部戲的武術指導,他心裡正在尋思著怎麼幫徒弟整治這個小美國佬。

楊皓明跟徐飛一握手,立刻覺得手象被鉗子鉗住了似的。他心想這老頭勁道好大,不愧是練武的,握手都這麼厲害,功夫一定很棒。他握了片刻,便想松手,沒想到這老頭卻不放手。楊皓明的手被牢牢鉗住,鉗得很疼。楊皓明是音樂家,平時雖然習武,但非常愛護雙手。他心想過兩天自己有鋼琴獨奏會,手被他鉗壞了可糟糕了。他突然靈機一動,大聲咳嗽起來,咳得很劇烈,連帶著手搖晃不止。徐飛見狀只好放了手。

楊皓明趕忙抽回手,又裝模做樣地咳了兩下,才揉著手說:“飛哥,你功夫好厲害啊,握手勁道都這麼大!我以後都不敢跟你握手了。”

徐飛冷笑一聲,說:“當武打明星要吃很多苦的,握握手就受不了了?年輕人,不是光靠一張俊臉就可以在娛樂圈混的。”

楊皓明聽出來他話裡有敵意,卻也沒多想,笑著答道:“那是那是,所以還麻煩飛哥多教教我。”

徐飛又一聲冷笑,“那就要看你肯不肯吃苦了。聽說你會翻跟頭,做個蠻子來看看。”

楊皓明不懂,以為自己聽錯了: “Excuse me? (請再說一遍好嗎?)”

徐飛不耐煩地說:“怎麼?蠻子都不懂?阿偉,給他做個示範。”

梁家偉答應一聲,走到地毯邊上,做了個起勢,小跑幾步上了地毯,然後一個空翻,手都沒有觸地,翻過來穩穩地站住了。

其他幾個人都圍過來看,程家玉也跟著拍手叫好。

楊皓明贊道:“哇,好棒!這就叫蠻子啊?飛哥,不知道做這個動作有什麼要領呢?”

徐飛心想:“告訴你也無妨。”於是便簡單講了一下要領。

其實這個動作對楊皓明來說一點難度也沒有,但他不願一不小心就使上了輕功,讓人瞧出來就不好了。

徐飛講罷,楊皓明琢磨了片刻,也走到地毯邊上,學著梁家偉的樣子小跑幾步,然後一個空翻便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那幾個人又再叫好,徐飛則暗暗吃驚。他想,這小子果然有點功夫,但看他的樣子又好象不懂行。他點點頭說:“嗯,還可以。你再做個前空翻,還有側空翻。”

楊皓明還是請梁家偉做示範,然後問明了要領,一一照做。

徐飛繼續叫他做那些戲曲武術中的動作,什麼跳,轉,翻身,朝天凳等等,越說越難,都由梁家偉一一示範,楊皓明也一一學樣。來參加培訓的演員漸漸到齊了,大家都圍在地毯四周看,梁家偉和楊皓明每做一樣,他們便大聲喝彩叫好。

做到後來,徐飛越發地覺得驚異,暗忖這小子什麼動作都不懂,但什麼動作都一學就會,他到底會什麼功夫?他能想到的高難度動作楊皓明都做到了,於是便問楊皓明:“你在哪兒學的功夫?”

楊皓明不知該如何回答,猶豫了片刻,突然靈機一動,說:“新澤西唐人館。”

周圍人一聽全都哄笑了起來。

[ 本帖最後由 天水冰 於 2008-11-15 09:54 AM 編輯 ]
作者: 天水冰    時間: 2008-11-15 09:30 AM

  第11章人心險惡

  徐飛一聽,以為他不過是在武館裡學了點花拳繡腿。就在這時導演蓋瑞來了,看眾人圍在地毯周圍,也過來湊熱鬧,卻聽說是梁家偉和楊皓明在練毯子功。

  徐飛忙說:“艾瑞克功夫不錯,我剛才試試他都會些什麼。看來我這些徒弟能做的他都能做,好好練練他都不需要替身。”

  蓋瑞欣然笑道:“那當然好了。你沒看見艾瑞克那天翻跟頭接劍的動作,瀟灑極了。”

  徐飛不再多說,招呼眾人練功,楊皓明也跟著眾人練。這些訓練對他來說並沒什麼難度,一學就會了。

  一般演員小打小鬧的都自己上,複雜的高難度動作還是要替身的,有時還要吊鋼絲。對打都有套路,砍刺也都有技巧,既要會“殺”,也要會“被殺”。常常看似“殺”了對方,實際上碰都沒有碰到。楊皓明剛開始覺得很假,也很好笑,後來也就習慣了。現在才終於明白電影裡那些被殺的極慘的鏡頭是怎麼拍出來的。他在美國看過那些假拳擊秀,練的也全是這種套路。

  徐飛是香港名氣不小的武術指導,可他的脾氣也不小。一般的演員時不時就要被他說,替身演員和他的徒弟更是常被罵得狗血淋頭。

  楊皓明是戲中的主角,又是MPG總裁的弟弟,徐飛對他倒還算客氣。他在一旁瞠目結舌地看著徐飛罵人,就象看著外星人一般。

  他從小在美國長大,接觸的人幾乎都很和善有禮。魯道夫教授對他就象親生兒子一樣,從來都是贊揚加鼓勵。常子期對他雖然嚴苛,卻是謙謙有禮的方外君子,說白話文的時間都少,更別說罵髒字了。

  “這個三八!”“你笨豬啊!”“脫線!”“沒見過象你這麼笨的!”

  如此直白地以侮辱性字眼進行人身攻擊,要在美國早被開除了。楊皓明既驚且憤,但被罵者幾乎都是替身演員或徐飛的徒弟,一個個都默默忍耐,無人抗議。

  很快到了中午,徐飛的口終於被食物塞住,廳裡短暫地恢複了正常分貝。午餐後楊皓明左右無事,便四處逛了逛,看見一個堆道具的房間裡有架鋼琴,便進去彈了起來,瞬間心中的不快便隨著琴聲消散了。

  可惜,彈琴的時間實在太短了。

  整個下午楊皓明不得不繼續忍受徐飛的高分貝喝罵,他覺得這天下午他聽到的粗話比他這輩子聽過的都還要多,可挨罵的人一個個唯唯諾諾,絕無異議,讓他想打抱不平都沒有機會。

  到傍晚收工的時候,他的心情實在是鬱悶到了極點,以致於連大哥大嫂也不想見。他打了個電話給唐馨,說是要在公司練琴,不回去吃飯了。

  其他人陸續走了,他卻鑽到樓上那間道具房裡。這房間沒有窗戶,東西堆得很滿;那鋼琴也頗舊了,而且許久都沒有調過音,可他一點也不在乎。

  他彈起了貝多芬的“悲愴”,這首曲子似乎很切合他現在的心情。他掄指如飛,慢慢地,心中那種莫名的悲哀似乎也隨著琴聲悄悄地發生了些變化。

  這“悲愴”是多麼的宏大,蘊含著悲天憫人的善意。自己狹隘的憤懣在這深刻的寬宏面前,竟讓他覺得有些無地自容。

  一曲彈完,他坐在那裡,半天都沒有動。這首曲子他多年前就彈得很好了,可是從來都不曾有過象今日這般的感受。

  偉大如貝多芬,年僅三十便在顛峰時期漸漸失聰了。極度沮喪之時,他也曾怨憤地說:“造物主對自己的創造物掉以輕心,任其盛開的花朵凋零落地。”可是絕不妥協的貝多芬重新站了起來,從悲涼中,從怨天尤人中,從極度失落中站了起來,才有了後來的“英雄”,“熱情”,“命運”和“田園”。

  “我不配彈‘悲愴’。”楊皓明自嘲道,“我應該寫一首‘沮喪’或者‘抑鬱’給自己,專門用來發洩鬱悶。”想到此間,他已經心情大好,對徐飛非但不再怨憤,反而懷著些許感激。因為沒有他和他的“豬頭”,自己又怎能和偉大的音樂家如此地靠近。

  想罷他便開始彈貝多芬另一首膾炙人口的奏鳴曲----熱情。

  “流暢而熱情”,這是他表演這首作品時一向的贊譽。可是今天,此刻,終於站在貝多芬身邊的他卻已不再只會表達那種“流暢的熱情”。他指尖噴湧而出的,是一種來自生命深層的熱情,源源不絕的渴望,不屈不撓的力量。

  這熱情是如此誠摯,這渴望是如此善良,這力量又是如此偉岸,他的心被急速地充滿,無法容納的恐懼讓他仿佛呼吸都困難,以致於不得不拼命擴大自己心的容量來包含這份力量,----已經成為他生命的那種力量,他自己的力量。

  他的琴聲中第一次充滿了這種力量,那種難以置信的感受讓他覺得以前空洞炫耀的琴技竟是那麼的無知,似乎到了今天的此刻,他傲人的技巧才第一次真正有了顆美麗的靈魂。

  這一曲彈完,他靜靜地在鋼琴前坐了許久,唯一做的事情便是呼吸,靜靜的呼吸中他等待著心的容量急速的擴展。終於一扇門打開了,那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妙,就好象把一個喜歡讀書的小孩突然放到一個大書架前,那上面擺滿了他還未曾讀過的好書。

  也不知道在這間擁擠的道具房裡呆了多久,楊皓明的腸胃終於不爭氣地咕了一聲。他這才發覺自己已經餓得手腳都有些脫力了。他心情大好,起身便往樓下走。經過一個小房間時,看見還有燈光從門縫裡透出,裡面有人在說話,而且似乎聽見自己的名字。他不自覺地停住了腳步,又仔細聽了片刻。

  “你不用謝我,我是你師父,我不幫你幫誰呀?現在還沒有開拍,他要受了傷,你頂上正好。等開拍了,再換人就不容易了。那個時候,就算他受了傷,他們多半寧可停拍也會等他。所以要趁這段時間,剛才那個辦法應該萬無一失。”

  這聲音聽上去象是徐飛,楊皓明吃了一驚,心裡疑惑:“他們難道在說我嗎?”

  這時又聽梁家偉的聲音說:“那飛哥你可得小心點,別讓人看出來。他是MPG香港總裁的弟弟,要是讓他們抓住把柄,他們一定會告你的。如果你為了我毀了自己的前途,我怎麼對得起師父你呀。”

  緊接著徐飛的聲音道:“你放心,沒把握我也不會做。到時候你離遠點,別讓人懷疑你。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不知道這小子武功的深淺。不行的話我叫青龍幫的兄弟教訓他。”

  楊皓明聽到這裡,全身象是一盆冰水當頭澆了下來。他站在那裡,心中說不出是憤懣還是鄙夷,但他寧可沒有聽到這一切。

  只聽梁家偉又接著說著什麼,他卻一個字也不願再聽下去了,甩開步子便下了樓。

  他走路很輕,穿的又是軟底鞋,徐飛和梁家偉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因為他耳音極好,才無意間聽到了門縫裡傳出的細微人聲。

  從公司出來,他原本回轉了的心情突然變得更糟。剛才那種升華的感覺仿佛一下子離他遠去,他覺得心神俱疲,四肢無力。他把車開到最近的海邊,躺在黑沉沉的沙灘上,任憑海水一浪一浪地浸著他的腳和褲管。

  他需要冷靜一會兒,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可是好一會兒過去了,他卻什麼都沒想,也什麼都不願想。

  從小到大,無論家裡,學校還是社區,他楊皓明是寶貝,是神童,是天才。他乖巧聰明,才華橫溢,人見人愛。他沒有傷害過別人,而別人竟要這樣居心叵測地害他,若非他親耳聽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他就這麼躺著,直到唐馨打來電話。已經快半夜一點了,楊皓明不想讓他們擔心,只好全身濕漉漉地開回了飯店。盡管餓得全身無力,他也懶得吃東西,脫了濕衣服倒頭就睡,直到第二天被鬧鐘吵醒。

  睡了一覺,昨天的不開心卻也忘記了大半。他一邊衝澡一邊回想著昨晚無意聽到的事。看來是自己搶了別人的機會,才會讓他們師徒用這種手段來對付自己。一個角色有這麼重要嗎?師父曾講江湖險惡,人心更險惡。為了一點利益不擇手段傷害別人,他今天總算是見識了。

  他胡思亂想了一陣,也想過要不要退出算了,他梁家偉視做珍寶的東西,我楊皓明卻不在乎。反正自己又不是娛樂圈的人,何必攪在這趟渾水裡。可是約已經簽了,無故違約罰款很高的,自己公司那點錢根本就不夠賠。更何況,遇到困難退縮本就不是他楊皓明做人的態度。

  等他開車到達公司的時候,他終於想清楚了:“我沒有做錯事,就絕不退縮。總之不管別人怎麼對我,我不能丟了自己做人的原則。”

  想通了之後,第二天的訓練反倒變得趣味橫生。也許是徐飛和梁家偉心中有鬼,見了他反而更客氣起來。楊皓明經常故意盯著他們的眼睛看,而他們卻總是避開視線。

  --------------------------------------------------------------------------------

  第12章阿寶

  第二天的一項訓練是戰場上的對打技巧。演員們練習反複地“殺”那些替身演員。替身演員很辛苦,不光要承擔危險的動作,一個人往往要演很多次士兵,在一部電影裡反反複複地被“殺”,還要演好各種“死”法,還要“死”得精彩。

  有一個很年輕的替身演員叫阿寶,雖然是個新手,但功夫很不錯,剛從台灣來,常常因為聽不懂粵語而被徐飛罵作“豬頭”。他總是紅著臉站在一邊不敢出聲,其他演員也都不敢多說什麼。如果得罪了武術指導,演動作片的時候那可就有苦頭吃了。一個動作讓你演幾十次,弄不好受傷破相的都有。在這一行混久了的藝人都不敢得罪他們,很多女星甚至於嫁給了武術指導。

  楊皓明實在看不下去了,便走了過去對阿寶笑道:“阿寶,豬頭在我們劇組是飛哥對大家的暱稱。偉哥叫大豬頭,我們叫二豬頭,三豬頭,四豬頭,王豬頭,李豬頭,艾瑞克豬頭,還有你這寶寶豬頭,甜心豬頭。。。。。。”眾人頓時哄笑了起來,大廳裡氣氛一下子輕松了許多。

  徐飛聽了不禁一怔。他心裡惱怒,卻又不好發作,只好大聲叫道:“各自練功,別偷懶啊!阿寶,你就跟阿明一起練吧。”

  阿寶心裡十分感激,和楊皓明邊練邊聊,很快就混熟了。

  阿寶個子很高,圓圓的臉,濃眉大眼,五官端正,頭發梳了幾綹染成了紅色,穿著打扮在時尚的潮流中並不落伍。

  午餐時阿寶向他道謝:“明哥,今天多謝你幫我。”

  楊皓明笑道:“阿寶,你叫我艾瑞克就行了,我可能還沒你大呢。”

  阿寶忙說:“對對。我今年二十一,你呢?”

  楊皓明看了他一眼,美國人一般不問年紀,但他還小,也沒所謂:“我今年十八。”

  阿寶感嘆道:“你真厲害,這麼小就當上了主角。”

  楊皓明笑道:“你也很厲害啊,你功夫這麼好,在哪裡學的?”

  “在台北的文德武館裡跟師父學的。”阿寶興奮地說,“我這還不算什麼,我還有好多師兄,他們的功夫更厲害,我師父和師叔就更不用說了。”

  “文德武館?”楊皓明轉頭笑問:“你師父該不會是尚文德吧?”

  “咦,你怎麼知道我師父的名字?”阿寶好奇地問。

  楊皓明笑道:“我當然知道了,因為他是我三師兄。還不快拜見掌門師叔。”

  阿寶驚訝地連連搖頭,又連連點頭:“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師父這回剛從美國回來,說師祖歸山了,把掌門之位傳給了七師叔,原來就是你啊!”

  楊皓明笑而不語。

  阿寶左右看了看,便要給他行禮,楊皓明趕忙拉住他:“別在這裡啦,也別跟任何人講。你還叫我艾瑞克就行。”

  “你真是我們的掌門師叔?”阿寶又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他好幾遍,才興奮地坐下,“他們都叫你艾瑞克,我不知道原來你就是七師叔楊皓明。師父說七師叔學成了本門的絕活兒,所以師祖才讓你做掌門的。還說----”阿寶話沒說完就打住了。

  “還說什麼?快講。”楊皓明臉一板,命令道。

  阿寶吞吞吐吐地說:“師父還說,七師叔雖然劍法厲害,但看他那個調皮搗蛋的孩子樣,說出去靈虛門都丟人。二師伯知道了以後,保管有好戲看。”他偷眼看著楊皓明笑道:“說實話看你的樣子,真的一點也不象個掌門。”

  楊皓明聽了笑而不語。

  “掌門師叔,你教我本門的絕學好不好?”阿寶央求道。

  楊皓明嚇唬他說:“行,你每天晚上在繩子上盤坐兩個小時,先練一個月再說。”

  “什麼?在繩子上盤坐?那怎麼坐呀?”阿寶瞪圓了眼睛。他的確聽尚文德講過本門掌門師叔在繩子上盤坐受罰的事,但徒弟們都不太相信。

  “晚上我坐給你看。”楊皓明笑道,“先坐一個月,再談別的。”

  說話間午餐時間結束了,眾人又聚攏在訓練廳裡。

  下午的培訓包括練習吊鋼絲,跳躍和翻轉。輪到楊皓明從一個高台上躍下的時候,他在半空中漂亮地翻了幾個跟斗,突然鋼絲啪的斷掉了,他從半空倒摔了下來,眾人一片驚呼,阿寶搶上前去,卻已來不及了。

  在那一瞬間楊皓明提氣運功,在空中翻了個跟斗,身體的下降速度也驟然慢了下來,雙腳落地的時候還頗為平穩。

  從這個高度摔下來,應不至於摔死,但摔斷手腳或受傷卻在所難免。眾人見楊皓明竟然安然無恙,全都驚訝不已。阿寶衝上去扶住他,眾人紛紛上前詢問。

  蓋瑞嚇得臉色慘白,這才舒了口氣,連聲驚嘆。眾人查看楊皓明的鋼絲,卻看不出它為什麼會突然間斷了。

  楊皓明下意識地望了望徐飛,只見他面色鐵青,十分難看;而梁家偉這天下午根本就沒來。

  因為此事,那天下午的訓練提前結束了。阿寶低聲說:“師叔,現在鋼絲都很結實,沒那麼容易斷的。你說會不會有人要害你啊?”

  楊皓明卻笑道:“別想那麼多啦,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事情發生了,他反而覺得心情輕松了下來。

  “現在壓力在害人者那裡啦!”他想。

  第二天的訓練又恢複了正常。楊皓明總是和阿寶搭檔,他替阿寶翻譯,阿寶則教了他許多對打技巧和套路。

  傍晚下了工,楊皓明趕著去參加演奏會的排練,便匆匆先走了。剛到停車場,便看見那裡站了一堆人。他沒在意,徑直去找自己的車。哪知道那群人竟走過來擋住了他的去路,並慢慢合攏,把他圍在中間。他們手上都拎著棒球棍,分明不懷好意。

  楊皓明並不害怕,卻很奇怪:“我認識你們?”

  “不認識,不過你得罪了我們的兄弟,我們要幫兄弟出頭,來給你點教訓。”其中一個瘦臉額頭上帶刀疤的人說。

  楊皓明笑道:“那你兄弟是哪個?我怎麼得罪他了?”

  “你自己幹的事自己清楚。”那刀疤瘦臉說完使了個眼色,兩個人立即走出來,揮棒就朝楊皓明的腿打來。

  他迅速向後退開,那兩人沒打道,刀疤瘦臉連忙又叫了一聲,其他人紛紛掄起木棒逼了過來。

  楊皓明赤手空拳,只好憑極快的身法和敏捷的動作左避右閃。這些人都會些功夫,木棒打過來頗有章法,而且棒棒都朝他腿上打。他動作雖快,但對方畢竟人多,七八條木棒從不同方向一起打過來,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這時,忽然一聲大吼,一個天藍色的飯盒砸了過來,正砸中一人的後腦。只聽光的一聲,他便扔了手中的木棒抱頭大叫。

  楊皓明抬頭一看,卻是阿寶來了。就在這一緩神間,兩條木棒已經打在了他腿上,他疼得低頭捂腿,緊接著後背和前胸又各挨了一棒。

  “你們這群王八蛋,給我住手!”阿寶怒吼一聲,飛撲進了人群,三拳兩腳就打倒了兩個人,奪了根木棒抓在手裡。他身手果然了得,一根木棒舞得虎虎生威,瞬間楊皓明便脫身了出來,在旁邊揉著自己挨打的部位。

  沒多大功夫,阿寶就把這十幾個人打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就剩那沒動手的刀疤瘦臉孤伶伶站在那裡。

  他盯著阿寶看了好一陣,神色還頗為鎮定:“小兄弟,你好身手啊。這人得罪了我兄弟我們才教訓他的。不關你的事就不要多管閒事。”

  阿寶說:“這不是閒事,他是我的----兄弟,你們要對付他除非先對付我!”

  那刀疤瘦臉冷笑一聲道:“好,我們青龍幫認得你們了。後會有期!”說罷吆喝著其他人爬起來,分別鑽進附近的幾輛面包車裡走了。

  阿寶忙過來替楊皓明檢查傷勢。他哼唉了兩聲,撩起衣服褲管來看看,除了些淤青之外並沒什麼大礙。他朝阿寶笑道:“你怎麼來得這麼及時?幸虧你趕來,不然我可真是狼狽了。”

  “哦,”阿寶走到旁邊撿起地上的便當盒說:“師叔你忘了便當盒了,我想你明天還要用,就趕著給你送過來。”

  楊皓明接過便當盒笑道:“想不到我堂堂一個掌門師叔還要師侄救命,是不是很好笑?”

  “不是這樣的,”阿寶認真地說,“我聽師父說師祖交代的,本門的絕招不可以隨便顯露,並不是小師叔打不過他們。”

  楊皓明笑道:“我又沒帶劍,是真的打不過他們。”

  “對了,這些什麼青龍幫的人為什麼要找你的麻煩?”阿寶問。

  楊皓明搖搖頭嘆道:“我哪知道。我才來了香港沒兩天,怎麼就得罪了這麼多人呢?”

  阿寶思忖著說:“我看跟昨天下午那事說不定有什麼關聯。總之現在是有人要害你,你還是小心為妙。你要去哪裡,我陪你去吧。”

  “我要趕著去參加音樂會的排練,你會覺得很無聊的。”楊皓明說。

  “沒關系啊,我反正也沒事。這些人象是黑道的人,只怕他們還會對師叔不利。”阿寶堅持道。楊皓明見他盛意難卻,便只得答應了。
作者: 天水冰    時間: 2008-11-15 09:34 AM

  第13章兩天三劫

  阿寶沒有車,便上了楊皓明的車跟他去了香港中文大學的一間音樂教室,茱利室內樂團的成員已經在等他了。

  楊皓明招呼阿寶坐下喝咖啡,自己則拿出小提琴,按照計劃排練起四季中的夏和冬來。其他人都坐著,面前放著樂譜架;唯有楊皓明站著拉琴,也不看樂譜。

  阿寶不太懂西洋古典音樂,可也看得出楊皓明小提琴拉得很好。楊皓明拉琴的時候常常連小提琴都不看,還朝阿寶笑。

  四季排完了,教室裡又來了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子,進來和眾人打過招呼便坐在鋼琴前。楊皓明的音樂會裡也包括幾首小提琴和鋼琴的組合,劉家南為他聯系了香港一位很有名的鋼琴師程劉安佳和他搭配。程劉安佳曾經在多次鋼琴賽上獲獎,現在是香港中文大學音樂系的鋼琴教授。

  楊皓明和她先練習“LaRondedesLutins”,標題為小精靈之舞,是一首十分的精彩的鋼琴和小提琴組合。茱利室內樂團的其他成員排練完了,卻都不走,各自找地方坐著觀摩欣賞楊皓明和程劉安佳的排練,其中一個坐在程劉安佳身邊替她翻琴譜。

  楊皓明的小提琴真是爐火純青,連阿寶都被緊緊地吸引住了。演奏完之後眾人都拍起手來,但楊皓明卻覺得配合上不是很滿意。他思忖著怎麼跟程劉安佳說,畢竟人家論年紀是自己的長輩,論資歷是自己的前輩,自己如何好去教人家怎麼彈呢?

  程劉安佳似乎也覺察到配合上的瑕疵,站起身來問他的意見。

  楊皓明笑笑說:“您的技藝十分令人佩服。如果說有什麼需要改的,都是為了遷就我這個人的諸多怪僻,還請您見諒。”眾人聽他說得有趣,不禁都笑出了聲。

  楊皓明接著說:“不過我的怪僻也是從我那些驕傲自負的老師那裡學來的,並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我技藝不夠好,改起來很難,只怕要麻煩您來遷就我了。我跟老師配合的時候他是逼著我這麼彈的----”楊皓明說罷走到鋼琴前坐下,眾人見他要彈鋼琴,都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楊皓明閉上眼睛,腦中想象著小提琴的配合,一面彈起了這首曲子,直到彈完他才睜開眼睛。

  這裡的大多數人都只知道楊皓明是小提琴家,卻不知道他的鋼琴技藝竟然也如此傲人,而他只不過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男孩。彈完後眾人都站起來使勁拍手。

  程劉安佳是位鋼琴教授,一向十分珍視人才。楊皓明說話謙虛幽默,程劉安佳對他的印象極好。聽完楊皓明的彈奏,她由衷地說:“太棒了,太棒了!我真的要謝謝你!我這段日子一直在苦悶自己技藝停滯不前,聽了你的彈奏似乎替我打開了一扇大門。你真是個幾十年不遇的天才!”

  楊皓明開玩笑地說:“一年不遇差不多,幾十年不遇,恐怕太抬舉我了。”

  隨後的配合中程劉安佳果然放開了許多,兩人的配合也逐漸默契融合。

  十點多排練才結束,楊皓明收拾好東西,一看阿寶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楊皓明不禁覺得十分內疚,忙叫醒他。

  “今天這麼累,你還陪我這麼久。明天還要上工呢,你還是快回去吧。”楊皓明說。

  阿寶揉了揉眼睛,說:“那小師叔你不是更累嗎。我肚子餓了,不如我請你吃飯?”

  楊皓明笑道:“吃飯好啊,不過是我請你。哪有叫晚輩掏錢的?”

  兩人開車出去,大多數餐館都關門了。剛好路過一間夜宵店,便進去隨便吃點東西。店裡還坐了一堆人,那堆人裡有幾個有意無意地往楊皓明和阿寶這邊瞟,楊皓明沒在意,阿寶卻警覺地盯了他們好一會兒。過了一會兒,那堆人結賬走了,阿寶才放下了心。

  楊皓明叫了碗素菜面,阿寶則要了碗牛腩面,兩人邊吃邊聊。

  “小師叔,我們這一門的絕招到底是什麼呀?”阿寶問道。

  楊皓明回答說:“怎麼你師父沒跟你講過嗎?”

  阿寶說:“我們師兄弟中師父只對前面幾位師兄講過。我是很靠後的啦,師父說等我再練五年才告訴我。”

  楊皓明問他:“你師父有沒有教你打坐?”

  “還沒有。前面幾位師兄才打坐。”阿寶說。

  “你知道,”楊皓明說,“內功才能修出高功夫來;打坐才是本門的內修主課。所以呢,我可以教你本門的內功心法,你先修習一段時間,看你的情況再教你本門的靈虛劍法。本門最精華的武功叫靈虛九式,你師祖所有的弟子都學了,但領悟就各自不同了。來日方長,我們可以慢慢練。”

  “真的?”阿寶十分高興,兩人邊吃邊聊。阿寶沒念大學,高中畢業就出來做事了。因為家裡經濟不太寬裕,他掙了錢還得往家裡補貼。他年紀雖然小,但因為功夫好,不久前朋友推薦他去一家香港的特技公司應聘,竟然被錄用了。

  “三師兄和四師兄怎麼樣?有空我也去你們的武館看看。”楊皓明說。

  阿寶笑道:“那當然好了。”

  吃完面兩人走到街邊停車的地方,突然兩輛面包車吱的一聲從斜刺裡穿出,一前一後停在他們面前。車門都是開著的,裡面衝下來十來個人,正是剛才店裡的那一幫,每人手裡都拿著斧頭,瞬間就把楊皓明和阿寶包圍了起來。

  “不會吧,又來一幫?”楊皓明心裡呻吟了一聲。自己來香港才幾天,怎麼好象把全香港人都得罪光了,竟然這麼多人要整治自己,兩天之內這已經是第三回了。

  “喂,我又怎麼得罪你們了?”楊皓明問道。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一個戴鴨舌帽的人從那群人中走了出來。

  楊皓明定睛一看,果然有些眼熟,正是第一次跟劉家南上街,自己見義勇為捉住的那個搶匪。

  “咦,你不是應該在監獄裡的嗎?”楊皓明驚訝地問。

  那人哈哈大笑:“你太天真了。監獄能留得住我嗎?秋哥,就是這小子多管閒事,不光斷了我的財路,還叫警察來抓我。小子,我早告訴你別多管閒事,你要是跪下求我呢,我說不定砍你一只手就算了。”

  楊皓明心道:“你要砍我一只手那我小提琴也別拉了,鋼琴也彈不了了,簫笛也沒法吹了,古琴也不用彈了,連舞劍也成了獨臂楊過,你不如幹脆殺了我算了。”嘴上卻說:“香港的風水轉得很快嘛,幾天就轉到河西了。不過要我給你這種人渣下跪,連下輩子都不可能。”

  那人驕狂地笑道:“有骨氣!兄弟們,砍他!”

  那幫人立刻揮舞著斧頭砍向楊皓明和阿寶。這幫人手上雖有凶器,動作章法卻不如青龍幫那伙人。

  阿寶擋在楊皓明的前面,左踢右擋,一會兒就搶了把斧頭跟他們招架對打。

  楊皓明偷空去車裡拿了竹簫出來握在手裡,見阿寶一人應付已經綽綽有余,便只站在旁邊看。他看阿寶出手凶狠,忙提醒他說:“阿寶,把他們打跑就好,不要傷人,省得惹不必要的麻煩。”

  阿寶答應著,手上動作分毫不慢,那些人紛紛被他打倒。每趴下一個,楊皓明就把他們的斧頭一腳踢到遠處。不久所有的人都被阿寶打得摔在地上,開車的人躲在車裡不敢出來,楊皓明和阿寶也就不理會他們。楊皓明走到那搶匪面前,問道:“你愛你媽嗎?”

  那搶匪滿以為楊皓明要揍他出氣,卻不料他竟問出這樣一句話來。他兀自嘴硬:“我愛不愛我老媽關你屁事!”

  阿寶聽他還出言不遜,心頭火起,走上去劈手就打。楊皓明攔住了,對那搶匪說:“如果你媽病了,要做手術才能救她的命----”

  “呸!你媽才病了!我咒你媽!”那搶匪罵道。

  “你還敢罵人哪?”阿寶忍不住抬手又要打,楊皓明又把他架住了,回頭繼續對那人說:“這麼說你還是很愛你媽的。那天你搶的那個阿婆,她取了錢要去醫院給她的孫女付手術費。如果你媽病了,你給她做手術的錢被人搶走了,你是什麼感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幹點男子漢大丈夫幹的事,別再欺負阿婆阿嫂的了。你記住了,要報仇找我,不關其他人的事。”說完便拉著阿寶上車走了。

  阿寶忍不住問道:“小師叔,這些人是什麼人?你到底得罪了誰,怎麼好象你被下了格殺令似的。”

  楊皓明苦笑著搖了搖頭,跟阿寶講了那天如何在街上為一個阿婆打抱不平的事。“不管怎麼樣,今天的事不要對別人說,更不要對我的經紀人還有我大哥說,省得他們瞎擔心。我看拍完這部戲我還是回美國去算了,香港似乎並不太適合我。”

  阿寶答應著說:“這人就是該打!小師叔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隨時保護你,對付這些人是小菜一碟。”

  接下來的幾天楊皓明和阿寶處處小心了些,卻什麼事也沒發生。楊皓明仍然每晚都去參加排練,阿寶則忠實地陪著。幾個晚上下來,他竟也灌了一腦子的維爾瓦第和巴赫。

  --------------------------------------------------------------------------------

  第14章聲名鵲起

  星期六晚上是楊皓明在香港的第一場演奏會,標題為四季小提琴室內樂音樂會,主要呈現巴洛克時期的小提琴作品。

  雖是周末,劇組並沒有放假。早上大家都到齊了,唯獨不見楊皓明。一會兒劉家南來了,說楊皓明要准備晚上的小提琴演奏會,早就請了假。他還帶來一疊演奏會的贈票給大家。這些演員和工作人員大多數並不懂古典音樂,他們只覺得新奇,原來楊皓明還會拉小提琴。很多人湊熱鬧,便也拿了票。

  徐飛本來不感興趣,突然想起小女兒徐愛玲在學音樂,於是就拿了兩張票。

  演出在華納歌劇院,能容納兩千來人。晚上七點觀眾開始入場,上座率還算可以。楊皓明給劇組同事的票都是前面中間的好位子,大家彼此見到,互相打著招呼。

  徐飛帶著他的小女兒徐愛玲也來了。徐愛玲一聽是艾瑞克楊的小提琴音樂會,非常興奮,說他是天才小提琴家,她看過他的演出錄影和報導,他的表演風格非常吸引人,被美國樂評譽為ViolinTalker(小提琴語言家)。

  七點半,演出正式開始了。在如潮的掌聲中,幕布拉開了,台上擺好了椅子,樂器和樂譜架。接著茱利室內樂團的成員們一一入場就坐,其中一位上前來拿著麥克風介紹道:“美國天才小提琴家楊皓明先生。”

  觀眾再次熱情地鼓掌,楊皓明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他的小提琴。他身穿白色燕尾服,面帶微笑,英俊優雅。他走到舞台正中,面對觀眾站定,隨後深深鞠了一躬。

  “原來他本人比照片上還帥!”徐愛玲說著拼命鼓掌。徐飛瞪了她一眼,隨手翻著節目單,上面有楊皓明的照片和中英文簡介。簡介上說楊皓明是普林斯頓大學的作曲系博士和電子與計算機工程碩士,他從小到大取得的著名的小提琴和鋼琴比賽的獎項列了一長串。

  楊皓明向台下掃了一眼,看見了前排劇組的同事,不禁心裡暗暗好笑。楊皓明想他們多半不會喜歡,來了等於受罪,所以本來不打算請他們來,但劉家南堅持要請,說不請同事是不給面子,他們不喜歡可以不來,但是送票的姿態要做好。

  調音片刻之後,場內安靜了下來。楊皓明微一點頭,樂團立即奏響了音符,正是那舉世聞名的維爾瓦第“四季”小提琴協奏曲中的春。一會兒,楊皓明舉起小提琴,加入了合奏,奏出黃鸝鳴叫般的樂聲和其它旋律應和。他幾乎不看自己的琴,時而閉上眼睛,時而微微轉身看樂團,和他們用表情和眼色溝通。

  這是楊皓明最喜歡的時刻。他喜歡音樂,把這些最優秀的作品用最完美的技巧展現出來與人分享,他覺得十分滿足。

  歡樂的快板之後是慢板,之後又是快板。維爾瓦第留下的四百五十余首協奏曲中,“四季”是最著名的,也是巴洛克音樂的代表作。全曲由四首小提琴協奏曲構成,每首都附有短詩來詮釋樂曲的情境。“春天”明快而孕育著生機,它以鮮亮的E大調贊頌愉快的鳥鳴聲,當微風轉變成一陣短暫的暴風雨,鳥鳴聲被打斷了。在緩慢的樂章中,有一個牧羊人在繁花盛開的怡人草地上睡覺,旁邊則有狗吠聲。終樂章中,山林仙女們跳著優雅的基格舞,太陽也從雲的背後露出臉來。

  明亮愉快的春天結束了,楊皓明在觀眾的掌聲中鞠躬致謝。

  緊接著是狂風暴雨的夏天,豐收的秋天和冰雪刺骨的冬天。楊皓明精湛的技藝和優雅瀟灑的風格深深吸引了香港觀眾的心。徐愛玲如醉如癡。連徐飛和梁家偉這種從不聽西洋古典音樂的人也覺得很是動聽。

  中場休息之後楊皓明演奏的第一首,是巴赫無伴奏小提琴第一號奏鳴曲“行板”。巴赫的作品經常是演奏者的最愛與最怕。小提琴因為是高音旋律樂器,雖然很容易成為舞台上的焦點,但它也缺少和聲厚度的支撐、音響寬度的鋪陳以及伴奏型的推展。如果要平衡這些問題,那就需要其他樂器的輔助了。巴赫的這首作品卻無視於這些小提琴先天上的弱點,捨棄伴奏的好處,獨挑大梁,克服了困難,完完全全地展現獨奏樂器唯我獨尊的本色。一首無伴奏的作品需要一邊獨奏一邊伴奏,對小提琴演奏者更是嚴酷的考驗。演奏完這首樂曲,楊皓明小提琴大師的名號便在香港音樂界同行的心裡扎下了根。

  晚會持續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巴洛克音樂很遙遠、很典雅,音色清澈,沒有負擔。就像潺潺細流的河水,只要親近他,就能感受到被淨化後煥然一新的神清氣爽。剛開始徐飛還覺得很新鮮,但聽到後來他居然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音樂會結束後,徐愛玲在門廳的展台買了好幾張楊皓明的小提琴和鋼琴專輯,還不停地誇他如何優秀,如何帥,舞台風格如何瀟灑:“爸,我看報紙上講他要在香港辦很多場音樂會,每一場你都要幫我拿票哦!多拿幾張,我還有同學也會想去的!啊,還有,。。。。。。”徐飛聽得腦袋都要炸了,可是他最疼這個小女兒,又不便發作。

  第二天的樂評很不錯,稱贊楊皓明“是當之無愧的天才小提琴家,剛滿十八歲就已經獲得普林斯頓作曲系博士學位的楊皓明舞台風格瀟灑沉穩,他的技巧完美無缺。。。。。。”

  第二天晚上又是一場同樣的音樂會。因為第一場音樂會的樂評很好,第二天的上座率高了很多。

  三天後,MPG和華升影視召開了媒體見面會,正式對外宣布“楊家將”的演員陣容。

  這部劇還沒開機就炒得沸沸揚揚,更有傳言說主角敲定了一個美國華裔新人來演。媒體見面會上,各家娛樂媒體雲集,主要演員都到場了,楊家七子全是偶像明星,梁家偉扮演楊五郎,在娛樂圈最沒名氣的是楊皓明,但媒體最關注的還是主角楊六郎。

  蓋瑞作為導演,對楊皓明十分滿意,打算把他一炮捧紅。盡管楊皓明從沒拍過戲,見面會上還是特意安排突出他。各家媒體的長槍短炮都對准了坐在中間的楊皓明。

  媒體見面會後,各電視台娛樂節目,脫口秀和各報刊的娛樂版和娛樂雜志紛紛報道說,美國華裔天才少年音樂家,普林斯頓大學作曲系博士將出演電視劇楊家將的主角。眾多電視節目還找來楊皓明幾天前在音樂演奏會上的演出片段插播在節目中,有的雜志稱他外型超帥,有的質疑一個在美國長大,沒有受過中華文化熏陶的ABC如何能夠演繹一位千古名將?有的語帶諷刺,說娛樂圈的吸引力比古典音樂界大,連天才音樂家也要進娛樂圈。

  以後的每天晚上,楊皓明所住的飯店來了許多媒體記者,扛著攝像攝影器材。楊靖明和劉家南早有准備,劉家南更是整晚陪著楊皓明練琴,其間不斷提醒記者不要打擾他。

  楊靖明對楊皓明說:“這就是香港,娛樂圈當紅的藝人是人們和記者追蹤的對象,只要他們不過份,你就該做什麼還做什麼。雜志上說你什麼都有可能,只要他們不是太過份,你大可以沉默是金,不必理會。跟他們保持友好的關系,他們問無關緊要的問題你就好好回答,問到要緊的事就打太極。”

  楊皓明從小就因為超凡的才能常常面對媒體採訪,所以也不以為意。他提醒專注自己該做的事,不要被這些追捧或損貶影響了自己。

  幾天後便是楊皓明的鋼琴獨奏會,在同一家劇院舉行。因為楊皓明一周前的四季音樂會頗受好評,加上出演楊家將一事的媒體渲染,一千七百人的演奏廳坐得頗滿,許多樂評和媒體也來了。

  這次照例是由劉家南給劇組的同事送了票,徐飛替徐愛玲拿了六張票,愛玲帶著五個姐妹來捧場。阿寶反正沒什麼事,為了保護楊皓明,他自然是每場必到。

  在觀眾熱情的掌聲中,楊皓明走上了舞台。這次楊皓明身穿天藍色西服,顯得十分瀟灑。向觀眾鞠躬後,他轉身坐在那架九尺超長的鋼琴前,觀眾的掌聲漸漸平息了下去。他閉上雙眼,讓自己內心清淨,漸漸忘卻了自己的所在。

  節目單上第一首是皮爾金組曲中的“在山神殿中”。楊皓明特意安排先彈這首短小輕快的曲子,把聽眾的情緒從開始就帶入高潮。那山神殿中一幕幕的追逐場面在楊皓明的手指下生動展現,曲調越來越快,最終在不可思議的高潮中結束,楊皓明抽身離凳,在觀眾如雷的掌聲中鞠躬致意。

  接著楊皓明彈了肖邦的英雄,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第五首。楊皓明最大的優點是能承受壓力。他上台從不怯場緊張,反倒有些興奮,讓他發揮得更到位。楊靖明說他是個“natural(天生就是這樣)”,別人要花很多年克服的困難,他卻在起步時就跨過了。

  緊接著楊皓明彈奏了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全部三個樂章。他沒有象許多鋼琴家那樣陶醉激動地搖晃身體,也沒有做作誇張的表情。楊皓明內功深厚,手指的力度並非全來自手指的物質力量。長期的練習使他彈琴時不自覺的也會運用內功,所以看上去他動作很放松,手指擊鍵的力度、速度和發出的聲音卻絕非一般鋼琴師可比,因此楊皓明彈奏的琴曲格外動聽。

  彈完月光的第三個樂章,整場晚會達到了高潮。緊接著的貝多芬的Pathetique(悲愴)更顯示了他不容置疑的實力。雖然還是一個少年,這些高難度的鋼琴曲楊皓明卻能夠彈得無懈可擊,已經頗具一流大師的水准和風度了。

  兩小時的演奏會楊皓明彈奏了近二十首經典鋼琴名曲,大都是難度技巧要求很高的名作。獨奏會結束時楊皓明謝幕幾次,又再加彈了三首,演奏會才算結束。

  演奏會後的媒體評價普遍正面,有的評價極高。連一向被視作“毒舌”的樂評傑姆斯唐也在他的樂評中承認:“盡管年輕的楊皓明先生還未能在最一流的國際鋼琴大賽上得到証明,他在獨奏會上展現的傑出才華是有目共睹的。可以說,他的技巧比起許多頗負盛名的鋼琴大師來一點也不遜色,而他在琴聲中傾注的情感和能量,加上楊先生英俊的外表和瀟灑的風格,可以說他是現今世界上最能配得上鋼琴王子名號的鋼琴家。既然他的小提琴已經達臻頂級,只要帥氣的楊先生不在娛樂圈裡迷失了自己,丟棄了正典,他成為最頂級的世界鋼琴大師將指日可待。”

  但有的樂評也語帶諷刺,“難以想象一雙如此細膩靈巧的手要去‘楊家將’裡舞槍弄劍。不知楊皓明有沒有先為他的手購買保險,或是希望導演多用替身,好好照顧六郎的這雙‘玉手’。。。。。。”

  也有的鋼琴家對媒體發表言論譏諷他“鋼琴家去做藝人,自貶身價,實在是很可笑的事。”

  楊靖明和劉家南自然是很關注媒體的報導,倒是楊皓明自己,忙於劇組的訓練和准備後面接踵而來的演出,根本無暇顧及這些文章。
作者: 天水冰    時間: 2008-11-15 09:35 AM

  第15章聽風古琴

  從楊皓明的小提琴音樂會回來,徐飛的小女兒徐愛玲就迷上了楊皓明。家裡成天放的就是楊皓明演奏的古典名曲,聽得徐飛頭都要炸了。徐愛玲這幾天的話題也改成了楊皓明,成天問徐飛楊皓明這個怎麼樣,那個怎麼樣。

  徐飛在楊皓明的鋼絲上做手腳暗算他卻無功而返;後來又派青龍幫的兄弟教訓他,竟也弄得極其狼狽。他跟楊皓明本來沒什麼仇,無非是想幫愛徒拿到主角。他怕惹人疑心,又見女兒如此喜歡楊皓明,整治他的計劃也就擱在了一邊。

  至於阿寶,為了保護楊皓明,這段時間下班後幾乎都跟著他。阿寶沒讀過多少書,高中畢業就出來工作了。他在香港朋友不多,也沒什麼事做。只是那兩天三劫之後卻安靜了下來,並沒有再發生什麼事。

  阿寶本來長得還算英俊,只是發型打扮追隨大眾的流行趨勢,看上去就跟那些嘴裡唱著Rap,駝著背,故意操著濃重口音的美國街頭男孩差不多,在兩岸三地追求時髦的年輕人群中,這就算很酷了。他見楊皓明總是穿得清爽幹淨,發式也很簡單傳統,開始還覺得他打扮得太普通了,一點也不象個明星。

  好幾周裡楊皓明廢寢忘食地參加排練,准備演奏會,阿寶整晚整晚地隨他出入於舉止優雅的音樂家之中,男的有紳士風度,女的有淑女氣質,聽他們演奏高雅的古典音樂,談論演奏技巧,耳濡目染一段時間之後,他的談吐舉止也變得有了些修養。慢慢地他覺得自己的打扮跟這些人比起來,似乎象個小醜一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有一天他吞吞吐吐地問楊皓明:“小師叔,你能不能,陪我去挑幾件衣服?”

  楊皓明一愣,說:“當然可以了。不過我的口味可能不適合你。”

  阿寶紅著臉說:“我想,穿成你這樣好象也挺好的,但是不知道該買什麼樣的衣服。”

  楊皓明平時很少逛街,很多衣服是媽媽,姐姐們和嫂子幫他買。她們都很有眼光,也知道他喜歡些什麼。要是他自己買的話,直接就到BrooksBrother,RalphLauren或Tommy的專櫃上挑一堆,可以對付好久。他似乎還在長個子,眼下剛好需要添些褲子和秋冬的衣服,於是就和阿寶一起去買。

  楊皓明替阿寶挑了幾件清爽的體恤衫,襯衫和休閒褲,打扮起來卻覺得怪怪的,看了半天,原來是阿寶的頭發太前衛了,還有幾綹染成了紅色。楊皓明又拉著他去發廊剪頭發,把頭發染回黑褐色。這一下阿寶看上去果然清爽英挺了許多。楊皓明又帶他去挑了套西裝,打扮起來竟然還很帥呢。楊皓明並不太看重衣著,但因為常常上台演奏的緣故,常年都有多套西裝和燕尾服,對西服襯衫和領帶的搭配十分在行。他家境富裕,雖不太看重穿著,買東西卻都是買好的品牌。他挑的西裝竟然要八千多港元,阿寶一看價格牌嚇了一跳,趕緊放了回去。

  楊皓明一把搶過來說:“這些小師叔送給你。”

  阿寶一再推辭,楊皓明笑道:“好啦,男子漢大丈夫,幹什麼婆婆媽媽的。大不了你以後掙了錢再還我好了。”阿寶才算作罷。

  兩周之後是楊皓明和香港愛樂交響樂團的小提琴協奏曲演奏會。這時劇組的拍攝也正式開始了,但楊皓明經常需要請假出去和樂團排練,劇組果然守信諒解,先安排拍其他人的戲份。在拍戲的空檔楊皓明隨身帶著小提琴,抽空就找個安靜的地方苦練。來探班的媒體拍到他身穿古裝拉小提琴的樣子發表出來,並戲稱“楊六郎拉小提琴”。

  這一場音樂會是楊皓明最為重視的。因為要找好的交響樂團和指揮合作小提琴協奏曲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通常世界頂級小提琴比賽的冠軍能夠拿到這樣的機會作為獎勵的一部份。

  這場音樂會的節目單包括Lalo(拉羅)的Espagnole(西班牙)交響樂,這是小提琴家們的最愛;還有弗裡克斯門德爾松的第64號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及貝多芬的第61號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雖然貝多芬在世的時候這首曲子的演出並沒有獲得成功,但他去世後這首卻成為了小提琴協奏曲中最常演奏的曲目。

  這次演出的成功為楊皓明在香港音樂界打下了響亮的名聲。樂評稱這次演出是香港二十年來最經典的一次;有的稱這是一場音樂盛宴,人間難得幾回聞。

  楊靖明為楊皓明安排的這一系列音樂會是一波推一波,既在難度上有漸進的次序,讓他能夠有個充分的准備,又讓香港音樂界對他的熱度一再升溫。楊皓明甚至覺得讓他去演戲也是楊靖明刻意安排的。楊靖明年紀輕輕就在娛樂圈做到高層,他自己就是個傑出的星探。他深切知道自己的天才弟弟是塊難得的好玉,只要有顯露的機會,就一定會大紅。

  這場演出之後,楊皓明在香港的大型演出暫時告一段落,於是便全心投入了“楊家將”的拍攝。

  拍戲主要是在香港搭的戲棚裡,外景則主要在大陸拍。開拍後的頭兩天楊皓明花了些時間把劇本看完了。他過目不忘,看完劇本不光記住了自己的台詞,連別人的台詞也記了個十之八九,於是就變成了現成的台詞板,拍戲時常為別人提醒台詞。

  這天晚上,拍到一場楊三郎和三娘琴簫相和的戲。開拍前,楊皓明看見琴台上作為道具的七弦古琴竟然放反了,岳山本應該在右手邊。楊皓明走過去把琴轉了一百八十度。這是一張他們不知從哪裡搞來的老琴。琴身雖然破舊,油漆已經開始凸凹不平,但琴身的刻紋看上去是明清的百年老琴,琴底部還刻著兩個字--“聽風”。

  楊皓明想起常子期用的琴底部也有兩個字--“松寒”,是取自唐代劉長卿的一首詩:

  “泠泠七弦上

  靜聽松風寒

  古調雖自愛

  今人多不彈”

  這琴取了“靜聽松風寒”中的聽風和松寒,難道竟是一對嗎?看樣子跟常子期那把琴的確有相似之處。他轉頭想找道具組的人問,這時扮演楊三郎的演員丁力中在後面冷不丁的大叫:“喂,小美國佬,沒見過吧?這叫古箏,是我們中國的古老樂器。”

  楊皓明聽了不禁覺得好笑:“哦-----原來這是古箏哪。那三哥你會彈嗎?”

  丁力中說:“我們是演員,我們最大的本事就是不會也要裝會。”說罷兩手一起撥起弦來,還搖頭晃腦的。他手上象撥吉它似的那樣去撥弦,輕重無度,楊皓明看了很是心疼。這琴是古董,而且很有可能是小師叔程玉依的琴哪,給他胡亂撥壞了就遺憾了。

  楊皓明趕忙說:“三哥,不如這樣,這場戲我做你的替身,我是學音樂的嘛,裝樣子可能裝得象一點。”

  丁力中一想也有道理,站起來說:“那你演來看看。”

  楊皓明也不客氣,過去端坐在四徽和五徽之間,先調准五弦,再用泛音調弦法以四徽五弦調五徽七弦,再以七徽七弦調五徽四弦,依次下去,手法極其熟練,片刻即成。

  丁力中在旁邊笑道:“唉喲,裝得還挺是那麼回事的嘛。”

  楊皓明說:“是嘛,三哥你要滿意,可要請我吃飯喲!”

  丁力中大方地說:“沒問題!”

  楊皓明調弦已畢,秉神靜氣,開始彈奏“流水”。這琴果然清冽幽遠,跟師父的“松寒”相比,聲音柔和一些。看來它們真的是一對。

  大家聽見有人彈琴,都圍過來看,卻見楊皓明端坐在琴案前彈奏。一輪圓月掛在古院上空,一時間院內只有琴聲潺潺。

  彈到曲後部,楊皓明以十八滾拂打圓手法模仿水聲潺潺。只見他腕指輪轉,手姿俊雅純熟,眾人無不驚嘆這張破破舊舊的爛古董居然可以彈出這樣情趣悠然的曲調來,現代世界的塵囂在這瞬間仿佛離眾人遠去,丁力中更是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

  一曲罷了,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說話。

  楊皓明看看大家,開玩笑地說:“咦,怎麼沒人拍手?”

  眾人醒悟過來,一齊拍手叫好。扮演柴郡主,來自台灣的程家玉說:“哇,好特別哦!艾瑞克你真的好厲害哦!連這個你也會!”

  楊皓明看見負責道具的傑姆斯也站在旁邊,忙問:“傑姆斯,這琴看上去是明清時期的古琴,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的?”

  負責道具的傑姆斯說,“啊,是這樣,我媽替舊東家看屋子,我那天看見他家有這台琴,很有古味,就借來用一用。反正他們家也沒人,我用完了再給他還回去。”

  楊皓明說:“這琴跟我以前見過的是一對,有空麻煩你帶我去見見這家的主人好嗎?”

  傑姆斯說:“他們很多年前去了美國,這些年偶爾才回來一次。不過我可以幫你聯絡他們。”

  蓋瑞笑道:“艾瑞克會彈琴,那太好了。這節幹脆艾瑞克來做替身,阿華,你主要拍攝手部動作。阿中你坐下,拍完這節,六郎換三郎的妝再彈一次。三娘也不用麻煩裝吹簫了,就三郎自己彈一曲作為定情信物吧。”

  楊皓明建議道:“如果是定情的曲調,那鳳求凰最合適不過了。不過這是有詞的,司馬相如當年對卓文君是彈唱吧。現在唱出來似乎有點做作。不如讓三哥吟誦,到時候配上這鳳求凰的音樂應該會效果很好。”

  蓋瑞一聽是好主意,便也同意照做。

  拍完眾人觀看的場景,楊皓明換上三郎的衣服和頭型,再次端坐琴台,彈奏了一曲鳳求凰。丁力中照著楊皓明寫下來的詞念道: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寄衷腸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這一段在後期制作中保留了楊皓明的手型,卻換成了丁力中的臉,效果竟然十分逼真。因在現代電視劇中每每有彈琴的畫面,要麼放的是古箏,配的卻是古琴的音樂,或者相反;要麼幹脆放反了;要麼演員的手勢都大錯特錯。有懂行的人看了這部劇之後說:“總算有人把古琴放對了,彈對了,叫對了。”

  看過樣片,“楊家將”的制作人非常欣賞楊皓明的琴技,於是跟他的經紀人聯絡,商請他客串另一部正在拍攝中的電視劇“封神演義”中的伯邑考。

  伯邑考是周文王西伯昌的長子,因為西伯昌被商紂囚禁,為了救父親伯邑考去朝歌城代父請罪。伯邑考善能鼓琴,世上無雙,人間絕少,又因他面貌俊美,被狐狸精妲己看中。但伯邑考為人正直,不肯就範。結果最後被妲己陷害,受千刀剮刑,被剁成了肉醬。

  伯邑考戲份很少,但他面貌俊美,琴技出眾,楊皓明演他,實在是絕佳人選。楊皓明自小讀封神演義,對伯邑考一直欽感悲嘆,所以便很爽快地答應了片約。

  過了兩天傑姆斯去還琴,楊皓明也跟著去了那戶人家。

  那是所山上的老房子,離楊靖明買下的房子竟然十分靠近。院子不很大,但樹木高聳環繞四周,很是清幽。房子裡的布置還是四五十年代的樣子,但定期有人打掃,倒也幹淨。主廳裡有張舊照片,是全家照。其中正中坐著一對端詳的夫婦,男的仙風道骨;女的是位古典美女。楊皓明心想:“想必這就是小師叔了。想不到她是這樣一位美人,不知道為什麼她卻嫁給了別人?師父心裡到底愛不愛她?”

  楊皓明參觀了整所房子,傑姆斯說:“他們一家七十年代去了美國,從此老太太再沒回來,兒孫倒是每隔幾年就回來一次,每次都在這裡住幾天。”

  楊皓明說:“傑姆斯,下次如果你知道他們有人回來,請通知我好嗎?我家跟這家有點淵源,希望能夠見一見。”
作者: 天水冰    時間: 2008-11-15 09:36 AM

  名可名之第2卷

  第16章衣冠禽獸

  雖然楊皓明在整劇中的戲份最多,但他記性好,很少出錯;又不用替身,動作場景往往都跟專業替身演員一起拍,常常都是和阿寶合作,很有默契,因此拍起來十分有效率。他在香港的戲份很快就拍完了。七月下旬,楊皓明和阿寶隨劇組去到大陸安徽某縣城拍外景。

  劇組演員和工作人員包下了一家賓館。這段時間拍戲很辛苦,常常加班加點,早起晚收。這一兩個月楊皓明沒有演奏會,因為制片方同意讓楊皓明參與楊家將音樂的創作,所以他抓緊拍戲的休息和空檔進行音樂創作。一有空他就撲在手提電腦上,作了曲之後再用聲音軟件配器。

  不管怎麼忙,打坐和拉小提琴卻是楊皓明每日的必修課。他每天很早起來到賓館附近山上沒人的樹林裡,先拉小提琴,然後打坐,最後才練劍。阿寶起不了那麼早,常常晚些時候來,跟楊皓明一起打坐練劍。見識過楊皓明的輕功和靈虛劍法,阿寶才對這位年紀輕輕的師叔真正地信服。楊皓明的靈虛劍使出來,阿寶連十招都難以抵擋;更別提靈虛九式了。阿寶自此勤勤懇懇跟著楊皓明打坐,只要不上早工他都一日不缺。

  這一天凌晨四點,楊皓明照例早早地起了床,挑了件黃色體恤衫穿上。此次旅行他沒有帶自己的寶劍,好在劇組裡做道具的劍很多,隨便拿一把用,經常帶在身邊也沒有人覺得怪。

  他來到樹林裡,先拉了一個小時小提琴。因為這一天阿寶來不了,楊皓明便自己打坐。坐了許久,天漸漸轉亮了。

  突然遠處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有人的呼喝吵鬧,聽上去好象十分激烈,聲音越來越大,聽方向是朝著自己打坐的地方來了。楊皓明不願讓人看見,便站起身,撿起小提琴和劍,飛身上了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想先看個究竟再說。不遠處有五六個人在追一個人,那人跑得跌跌撞撞,似乎腳受了傷。很快這群人中有人追上了他,把他撲倒在地,其余的人立即圍了上去。楊皓明施展輕功,利用樹梢間的短小空隙從一棵樹挪到另一棵樹上,很快就跳到了這群人上方的樹枝上。風吹得樹林中沙沙響,楊皓明的動作聲響很小,這群人便一點也沒有覺察。

  這時,另一個人氣喘籲籲趕了過來。這人大概五十歲年紀,身形稍偏胖,臉上眉目並不算難看,但一道橫肉堆在臉頰上,顯得十分倨傲冷漠。

  “張建,你還跑,你看你能跑到哪兒去?說吧,你整的材料都藏在哪兒了?”

  “彭衛東,虧你還是鄉長,你這個衣冠禽獸,你不得好死!”這個張建被兩個人按在地上,但仍然破口大罵。

  “我搞了你老婆,我也可以弄死你。說吧,你整的材料在哪兒?快說!不然我打死你!”

  “你打死我好了,我死了也不放過你!”張建咬牙切齒地說。

  彭衛東大笑,“哈哈,你死了,到閻王那兒去找我算賬吧!你死了,我就天天搞你老婆!”

  “你不要臉,你----”張建臉上青筋冒起,眼睛充血,悲憤到極點。

  “打他,小鐘,帶電棍了沒有?朝他臉上使幾下,看他說不說!”彭衛東向旁邊幾個人指揮道。

  一個穿得象派出所警察的人掏出一根電棍,打開開關,那電棍立即劈啪作響,閃著藍光。他把電棍頭上的兩顆針刺在張建的脖子上,張建立即嘶聲慘叫起來。

  楊皓明在樹上看得義憤填膺,於是把小提琴藏在樹杈上,撕下一塊衣服前襟蒙住了臉,便跳了下來。

  落到地上楊皓明立即躍起橫踢那正在電棍電張建的小鐘,小鐘應聲往後摔倒,電棍掉在地上,仍然劈啪作響。楊皓明立即回腿踢飛了那兩個按住張建的人。他一手持劍,一手扶起張建,問道:“你怎麼樣,傷得重不重?”

  張建剛站起來,腿一軟,就勢跪在楊皓明面前,哭喊道,“這位大哥,這個彭衛東是我們鄉的鄉長,他強奸了我老婆,還要追殺我!”

  彭衛東等人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彭衛東心想這年頭還有打抱不平的人出來,這在他橫行鄉裡的十幾年裡還沒碰到過。那幾個被楊皓明踢翻的人慢慢爬了起來,其他幾個人也都散開,把楊皓明和張建圍在中心。楊皓明看在眼裡,卻不動聲色。

  彭衛東粗聲問道,“你是什麼人?你是哪裡來的?”

  楊皓明扶起張建,笑道:“我嘛,只不過是個過路的。剛才聽到你們說話,好象是你強奸了他老婆,還要打死他,對嗎?”

  彭衛東面色冷傲:“既然是過路的,就跟你沒關系。他整了我的材料,要去告我。他不給我活路,我也不給他活路。只要他交出那些材料,我就放他走人。”

  張建忙說:“他在我們鄉這麼多年,貪污坑人,魚肉百姓,不用誰整你的材料,人人都知道你的惡行!這位大哥,我也在鄉政府混口飯吃。他看我媳婦長得俊,這幾年一直我就看出來他不安好心!前兩天他支我出差,我緊趕慢趕趕回來,哪知道一回家。。。。。。我媳婦是好人哪!我們沒有做壞事呀!她臉都被他打青了,大哥,我也讀了高中的,實在太慘了。我實在氣不過,就連夜去找這個畜生,我跟他說整了他的材料,我要告他,他就連我都不放過,要趕盡殺絕。。。。。。”

  楊皓明聽了心中憤慨,卻強按怒氣,說:“彭鄉長,你做人做得不怎麼樣,當畜生倒是很在行啊!”

  彭衛東聞言大怒:“好,你想做英雄,難不成你還是武林高手!小鐘,教他知道知道他姓什麼!”

  小鐘一揮手,這五六個人一擁而上。楊皓明劍不出鞘,一手拿劍,一手推開張建,同時腿已經飛起踢到兩人的胸前。這幾個人雖然人多手腳多,但在楊皓明面前都顯得行動遲緩。楊皓明並不理會他們的拳腳攻擊,在他們的手腳還沒遞到自己身前的時候他已出了幾招,只聽“啪啪”幾聲,這幾人的胳膊分別垂了下來,全都脫了臼。他們東倒西歪,大聲慘叫。

  楊皓明說,“別叫那麼慘,只不過是脫臼而已,回去找個醫生接上就可以了。比起你們打人家的輕得多了,這只不過是小懲大戒,以後如果再跟著這個畜生作惡,再碰上我就不會只是脫臼了!”

  彭衛東見自己的手下全在片刻之間失去了抵抗能力,心裡驚慌,但表面卻故作鎮定,“小子,你敢怎麼樣?我是這鄉的鄉長,小心我讓派出所把你抓起來!”

  楊皓明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誰。不過,你知道我是誰嗎?”

  彭衛東道,“不知道。”

  楊皓明笑道:“那就好!”說罷身形一擺,彭衛東眼前一花,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只覺得雙手手肘劇痛,緊接著右腿腿根一擰,立即站立不穩,跌在地上。原來片刻之間,楊皓明已經用劍柄把他雙手肘關節和右腿根撞脫了臼。緊接著楊皓明身形又一閃,只聽“哎呀”“啊”“啊喲”,其余那幾個人的一條腿也全都脫了臼。

  張建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楊皓明面前撲通一聲給楊皓明跪下,哭道:“這位大哥!謝謝,謝謝!我今天豁出去了,我要殺了他,給我媳婦報仇!”

  楊皓明拉住他說:“要報仇不一定要殺人,讓他得到他應得的懲罰不是更好。”

  張建哭道,“大哥你不知道,咱們這些鄉鎮和縣上當官的,哪個不貪,他們都勾在一起。我今天要不殺了他,我這仇就永遠沒法報了,回去了他們還得整我們!”

  楊皓明嘆了口氣說:“殺人總歸是不好。老天終究會讓他遭報的。你殺了他,髒了你的手,徒添罪業。你聽我的,我保証讓他罪有應得!”

  彭衛東躺在地上喊:“這位仁兄,我們近日無冤,往日無仇,你今天放我一馬,你要多少錢你開個口,只要我辦得到。。。。。。”

  楊皓明走到他面前,“我要你還張建太太的清白,你還得了嗎?”

  彭衛東皮肉扯了一下,笑道,“又不是什麼黃花閨女,現在有幾個清白的了?”

  “閉上你的髒嘴!”楊皓明怒極,連劍帶鞘在彭衛東臉上敲了一記,疼得他殺豬般地慘叫。

  --------------------------------------------------------------------------------

  第17章大俠楊過

  楊皓明用劍指著彭衛東的下體,怒問:“彭衛東,這樣的良家婦女,這些年你強奸了多少個?你要不老實說,我就讓你做太監!我告訴你,我姓楊名過,大俠楊過聽過沒有?我楊過說得出就做得到,你要不要試試?”

  “不要不要!楊----楊大俠,我說,我說!也就,也就十二三個。。。。。。”彭衛東吞吞吐吐地說。

  “無恥!報名字!”楊皓明又用劍鞘戳了一下他的小腹,彭衛東吃痛,又嚎叫了兩聲。叫完了,他慢慢報了十來個名字,每報一個,張建就發出一聲詫異的驚嘆。“還有的,實在想不起來了。”彭衛東愁眉苦臉地說。

  楊皓明說,“好,你怎麼騙人家的,說兩件來聽。張建,你說讓他說哪件?”

  張建說:“就說紅花小學的林老師。當時她自殺的時候,我們都覺得奇怪。她那麼開朗的一個音樂老師,怎麼會尋短見呢!”

  彭衛東只好說了個大概,他讓鄉裡搞聯歡,把女老師們都請來陪跳舞,後來借故有事跟林老師商量,把她騙到自己辦公室強奸了。之後還用她退休的父母來威脅她,以後又常騷擾她。林老師不堪羞辱又無力擺脫,便尋了短見。

  張建氣得渾身發抖,又想起自己的老婆,走過去狠狠一拳打在彭衛東臉上,彭衛東就象五味瓶打翻了,口鼻流血,手腳又都動不了,於是疼得亂喊狂嚎。

  “好,這些年其它壞事你還幹了哪些,說來聽聽。張建知道你的底細,你不老實我這劍就切下去了。”楊皓明把劍往前一頂,嚇得彭衛東忙大喊著求饒,心裡卻想:“好漢不吃眼前虧,等我回去非剝了你的皮不可。”臉上卻裝出一副可憐樣,一邊選張建可能知道的,相比之下自己覺得還不算太壞的說:“我幾年前占了紅花村胡家的地;還有聽說老劉家祖墳風水好,就逼他們遷了墳。還有。。。。。。”

  楊皓明一邊聽一邊一一記在心裡。他過耳不忘,所以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這惡人的醜行公諸於世,讓他罪有應得。

  待彭衛東說完,楊皓明拿劍指著其他人,說:“你們呢,你們又幹了些什麼壞事,也說來聽聽。如果說假話,也讓你們嘗嘗做太監的滋味。”

  地上東倒西歪躺著的人也嚇得夠嗆,怕張建知道他們的底細,一個個勉強說了幾件。這時天色已經大亮了,楊皓明一看表已經八點了,想起自己今天上午還有一場戲,於是把這些人身上的手機和通訊儀器都搜了出來,扔下山坡,然後對彭衛東等人說:“你們就先躺這裡吧,等我回頭再來找你們算賬!”說罷就扶著張建離開了樹林。

  出去後,楊皓明忙問張建:“你太太在哪裡?”

  張建答道:“還在家。剛才我看她出了事,請了衛生所的劉醫生來照顧她,我就衝出去找彭衛東了。”

  楊皓明又問:“你真的有彭衛東的材料可以告他嗎?”

  張建嘆了口氣,“其實我沒有,我當時氣極了,彭衛東太囂張了,我想嚇他一下,沒想到他卻真以為我有,要殺我滅口。不過,我知道他有兩個賬本,一個是對外的,另外一個是他自己這些年貪的,收受的賄賂都記著。他勢利著呢,誰送了什麼沒送什麼他都記得很牢。如果能找到這個賬本可能就有証據了。”

  “那在哪裡找這個賬本呢?”楊皓明問。

  張建說:“或者是他的辦公室,或者是他家裡。我看見過有一次他拿個紅皮厚筆記本在看,一看見我進他辦公室就趕緊藏起來了。”

  楊皓明說:“這樣去找很難找到,我有辦法讓他自己找出來給我。對了,張建,你有孩子嗎?”

  張建說:“有,她在離這不遠另一個鄉她姥姥家裡。”

  楊皓明說,“你們恐怕不能在這裡呆了。你們在其它地方有親戚可以投奔嗎?”

  張建答道:“有。我有個大哥在深圳打工。”

  “那好。剛才我們把他們腿撞脫臼,是為了給你們一家足夠的時間逃走。你現在趕緊回家,收拾好必需的東西,帶上你太太到你岳母家等我。我現在有些事情必須去處理一下。我下午一點鐘去你岳母家找你,送你離開這裡。”楊皓明接著問了張建岳母家的方向。

  “楊大哥,你真的叫楊過嗎?”張建叫住他問道。

  楊皓明笑道:“當然不是啦。不過很抱歉,我實在不能告訴你我是誰。你就叫我楊過好了。”

  張建撲通給他跪下:“楊大哥,我真不知道怎麼謝你。我。。。。。。”

  楊皓明說:“人家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怎麼動不動就下跪呢?對你太太好點兒,她現在一定很難過。”說罷便飛身而去,張建驚訝得瞠目結舌,望著楊皓明遠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才轉身離去。

  楊皓明回到劇組下榻的賓館前,先扯掉面罩,脫掉撕破的練功服,裡面就剩一件白色短袖體恤。他把練功服揉成一團,藏在一棵大樹上。然後快步走回賓館。

  剛進門,碰上演楊業的程大清,他已經化好了妝,招呼楊皓明說:“乖兒子,到哪兒去了,趕緊化妝,化妝師在找你呢。”

  “哦,我這就去。”楊皓明趕緊跑去化妝間。

  上午的戲還算順利,阿寶一直在忙著,楊皓明沒機會跟他說話,拍完趕忙卸了妝,跟副導演打個招呼說是要去看個朋友,晚上才能回來。

  隨即他跑到道具室去挑了一套夜行衣和蒙臉的面罩,回自己房間先套了件白色短袖體恤衫,然後穿上夜行衣,又在外面套了兩件不同顏色的長袖體恤衫,下面穿了條黑色便褲。他只有不到兩萬元現金,便都帶上了。再把劍用黑布裹好,在賓館叫了部出租車,找去張建岳母家。

  楊皓明在村口下了車。看看左右沒人,他掏出面罩把臉蒙住,施展輕功上到村口第一家的房頂。村裡房子建築還算密集,楊皓明就在房頂上穿梭,很快就到了張建岳母家。他倒勾在房簷下,往屋子裡看去,窗戶半開著,象是間客廳,張建坐在一張籐椅上,一個老婆婆抱著一個女子在哭。

  “我們做了什麼孽,竟然遭上這種事!”那老婆婆悲憤地說。

  楊皓明看清是張建家便翻身進了屋。張建嚇了一跳,見一個穿著體恤衫蒙著臉的年輕人從窗外翻了進來,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問:“楊大哥,是你嗎?”

  那老婆婆和女子抬起頭來,那女子大概三十四五歲年紀,的確有幾分姿色,只是右眼下面和下頜淤青,眼睛紅腫。

  楊皓明答道:“對,是我。”

  張建忙跟那兩位介紹說:“媽,淑芬,這就是我說的那位救我的楊大哥。”

  淑芬忙過來給楊皓明跪下,哽咽著說:“謝謝你楊大哥,如果張建出了什麼事,我就真的再也活不下去了。”

  楊皓明扶她起來,說:“淑芬姐,別這樣,對我來說只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隨後楊皓明建議張建和淑芬帶孩子去別的地方避一避,說話間把帶來的錢拿出來給他們。

  張建急忙推辭。楊皓明說:“這點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但我帶的錢不多,只夠你們應應急。避禍在外,誰沒有困難的時候呢?你就收下吧。”

  張建心懷感激地收下了,說:“大恩不言謝,楊大哥的恩我們只有以後再報了。”

  楊皓明笑道:“見義不為無勇也,我幫你不是為了圖你的報答。”

  那老婆婆過來說:“小伙子,你真是個好人哪!哦對了,你吃飯了沒有,我給你弄點吃的。”

  楊皓明早上出去到現在連水都沒喝過一口,被人問起才覺得又餓又渴。“阿婆,你給我杯水吧。我不吃肉,你要方便的話,給我下碗素面好了。”

  “方便!方便!”老婆婆趕緊去了。

  楊皓明接著對張建說:“等你走了,我就想辦法去找彭衛東的証據。等他伏了法,你們再回來好了。”他又問了鄉政府和彭衛東家的地址和電話。

  幾個人又商量了片刻,不一會兒,老婆婆端來了水和素面,上面放了好幾種綠油油的青菜,顏色十分清爽。楊皓明拿起筷子剛要吃,卻意識到臉上還戴著面罩。張建忙說:“楊大哥,你盡管放心吃飯,我們都出去。”說罷眾人起身出了客廳。

  楊皓明等他們出去後才摘下面罩,端起水杯來一口喝光,然後開始吃面。

  這時,客廳外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躲在窗外偷看,她就是張建和淑芬的女兒艷艷。

  楊皓明很快吃完後又戴上面罩,不久送張建一家出了門。楊皓明自己在房頂上走,遠遠跟著眾人到了車站,見他們上了去省城的公共汽車,才轉身離開。

  隨後楊皓明找了個公共電話打到彭衛東辦公室,裝成找他們談投資的。那邊回答說去縣醫院了。楊皓明問了大概時間和醫院的地址方向,然後說:“麻煩你給彭鄉長帶個口訊,說他的那個紅皮筆記本在楊過那裡。如果想要的話,最好別找張建,可以有得商量。”

  楊皓明隨即來到縣醫院外,找了個沒人注意的地方,看見一輛高級面包車停在門口,看車牌象是政府部門的車。不長時間,有五六個人跟著彭衛東出來,上車開走了。楊皓明一路施展輕功,遠遠跟著。只見車開到鄉政府,楊皓明飛身上了樓頂,彭衛東的辦公室在頂樓三樓。楊皓明從樓上倒勾下去,搶在彭衛東前面進了他的辦公室。他四處看了看,便找了一個較空的櫃子鑽了進去,把櫃門開了條縫往外偷看。不多會兒,彭衛東進了辦公室。

  跟著有個工作人員進來了,對彭衛東說:“彭鄉長,今天有人打電話來說那個紅皮筆記本在楊過那裡。如果想要的話,最好別找張建,可以有得商量。”

  彭衛東一聽,臉色霎變:“什麼?今天有人進我的辦公室嗎?”

  那工作人員說:“我進來放了幾份文件,其他人應該沒有來過。”

  彭衛東心裡急速轉念,對那個工作人員說:“你先出去。”

  等那工作人員一走,彭衛東立即從抽屜裡拿出一串鑰匙,打開他辦公桌最下面一層抽屜,又拿出一把鑰匙。他拿這把鑰匙插進桌邊書架上放的一只石頭烏龜的尾部,轉動後那書架居然是一道門,呀呀向旁邊開了,露出書架後一幅畫。彭衛東取下這幅畫,畫後面是道保險櫃的門。彭衛東轉動鎖輪,楊皓明看得真切,記下了鎖的密碼。只聽鎖咯噠一聲,保險櫃的門開了,彭衛東從裡面拿出一個紅皮筆記本來翻看。
作者: 天水冰    時間: 2008-11-15 09:37 AM

  第18章虎落平陽

  正在這時,他忽覺筆記本脫手而飛,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多謝你幫我找到這個賬本!”彭衛東一轉頭,眼前站著一個蒙面人,手裡舉著他的筆記本。從身形上看,正是那個讓他咬牙切齒的“楊過”!

  “來----”彭衛東剛要叫,楊皓明的劍尖已經抵住了他的胸口。“要不要嘗嘗比脫臼更難受的滋味?”

  “不,不要。”彭衛東心裡又怕又恨。早上如果不是因為家裡人看他們去了很久沒回家,派人來找,他們不知還要在樹林裡躺多久呢。

  “那就別出聲。”楊皓明隨手一翻筆記本,看看的確是賬本,於是揣在身上。然後他往保險櫃中瞟了一眼,全是些現金,名表,金佛之類的。

  “楊,楊過,你想要多少錢,我們好商量,你別,別拿這個。”彭衛東慌忙哀求道。

  楊皓明嘻嘻一笑:“怎麼這個對你很重要啊?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裡面?我告訴你啊,你要我還你也可以,乖乖地,我會跟你聯絡的。”說罷手上微微用勁,劍鞘在彭衛東胸口上一敲,彭衛東向後跌坐到地上。在這一瞬間,楊皓明已經從窗口穿出,直接飛下了三樓。等彭衛東大叫著從地上爬起來,其他工作人員衝進來的時候,楊皓明早已經沒了蹤影。

  彭衛東這下氣急敗壞,趕忙召集他的親信商議。緊接著他們帶隊到張建家,卻已經人去屋空。他們留了兩個人蹲點,其余的人則跟著彭衛東回到了鄉政府辦公室。

  且說楊皓明搶到了賬本,悄悄溜回賓館關在自己的房間裡,仔細研究。這裡面果然有很詳盡的資料。小小一個鄉長,受賄,強要,巧取,借各種名目,居然可以積累上千萬的財富。楊皓明把早上彭衛東一伙親口承認的罪行一條條輸入電腦,幸虧他帶了個小打印機,便打了一份出來,剛好兩頁。他再連上網,查到縣,市和省一級的媒體和政府部份,以及大陸的紀律檢查機構什麼的,挑選後打出來的地址,有好幾十個之多。

  之後他叫了出租到了縣城,把所有的材料複印了幾十份,又裝了幾十個信封,分別寄到各家媒體和政府部門。之後他又把彭衛東一伙親口承認的罪行複印了上千份,又去文具店買了膠水。這時天已經黑透了。

  整個晚上,楊皓明穿著夜行衣,雙肩背包裡背了這些材料,一路施展輕功,把彭衛東的這兩頁罪行貼遍了縣城和附近鄉鎮的繁華場所,郵局,車站,報欄,商店門口。。。。。。等他貼完最後一份,天已經差不多朦朦亮了。

  楊皓明回到賓館已經過了七點。他的戲八點多就要開拍,他回到房間剛脫了那兩件體恤衫和夜行衣,就有人來催他去化妝了。他打了個呵欠,但願別叫導演注意自己的疲態和黑眼圈。

  他往樓下化妝間走,順路把昨天從道具房“借”來的夜行衣,劍什麼的還了回去。剛到化妝室,就碰見其他演楊家眾將和媳婦的年輕演員,還有幾個娛樂記者探早班採訪的。

  丁力中親熱地問道:“六弟,昨天你上哪兒去了,到處都找不到你。”

  “哦,我去看個朋友,很晚才回來。”楊皓明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你在這兒也有朋友?”丁力中覺得很奇怪。

  楊皓明說:“啊,才認識的,不過盛情難卻嘛,我想去了解一下當地的風俗也不錯。”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警笛聲大作,接著衝進來一堆警察,後面跟著彭衛東和他的那幾個爪牙。

  楊皓明不禁心裡一緊:“他怎麼會找到這裡來?難道我什麼地方洩露了身份嗎?”

  其實楊皓明並沒有洩露身份。頭天晚上彭衛東這伙人開夜車商量對策,整了大半夜也想不出好辦法來。

  一大早彭衛東找來鄉裡的派出所所長,謊稱自己被一個自稱叫楊過的蒙面人襲擊搶劫了,他搞不清這個“楊過”到底是什麼人,聽口音也不是本地的,功夫非常厲害,從三樓跳下去一點事也沒有。

  派出所裡一個公安說:“咱們縣最近來了個劇組在拍電視劇,聽說是武打片,該不會是這個劇組的人吧。”

  彭衛東一聽,想起蒙面人的服飾是有些特殊。他蒙著臉,肯定是不想讓自己知道他是誰。在自己認識的人中,肯定沒有這一號人物。他不是自稱過客嘛,就是從外地來的,說不定就是這種拍武打劇的,所以會武功嘛。彭衛東越想越有道理,非常興奮,馬上拉了大批警力就找來了。

  一進賓館的門,彭衛東立刻指揮道:“封鎖所有的出入口,任何人都不准出去!”

  劇組的副導演馬上過去打招呼,在場的記者一看這個陣式,也圍了上去問究竟。領頭的公安說:“我們懷疑昨天襲擊打劫鄉長的人就藏在這個劇組裡。”

  眾人一聽一片嘩然。記者們立即連珠帶炮開始提問。

  “什麼時候發生的?”

  “這位鄉長叫什麼名字?”

  “請講一下事件發生的過程好嗎?”

  。。。。。。

  副導演說,“這座賓館我們劇組全包了,我們劇組裡都是演員和工作人員,怎麼會藏著搶劫犯呢?”

  那領頭的公安問彭衛東:“彭鄉長,你看?”

  彭衛東說:“耿所長,你叫他們所有的人都在這兒集合,說不定我能認出來。”

  耿所長跟副導演說:“那你們就配合一下吧。叫所有人都到大廳裡來。”

  副導演無奈叫了幾個工作人員分頭把還在房裡的人叫出來。一會兒,人都到齊了,連劉家南也給叫下來了,只是缺了阿寶。他早上找不到楊皓明,就跑去樹林裡找他去了。

  彭衛東背著手,一個個仔細看了過去。蒙面人是男人,但這好色之徒看女人的時間一點也不短。看到扮演楊家將的這群年輕人身高體型都很接近於蒙面人,於是便特別留意。

  楊皓明側身站在化妝室門口,似乎根本沒留意發生了什麼,和化妝室裡的小姐用粵語聊天說笑。彭衛東見他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孩,就沒太留意。他看了一整圈,卻看不出誰更象蒙面人,於是問副導演:“你們所有的人都在這裡了嗎?”

  副導演回答說:“基本都在這裡了,除了早上有些工作人員很早就出去准備了。”

  梁家偉操著很不標准的普通話說:“這位彭鄉長是吧,請問這個蒙面人有什麼特征嗎?”

  彭衛東說:“那人是瘦高個,皮膚很白,還有,他自稱叫楊過。”

  大家一聽轟的笑了,扮演楊家眾將的都是瘦高個,皮膚很白。梁家偉又說:“我們這裡都是姓楊的,不過楊過就沒有了。楊大郎,楊二郎,楊三郎什麼的倒有一堆。”

  大家聽他說得有趣就又都笑開了。

  彭衛東說:“他功夫很厲害,從三樓跳下去一點事也沒有。”

  梁家偉聽了不禁心中一動:“是嗎?我們這裡武功高的也不少啊。比如這位,”他一指楊皓明,“不過要他會楊過那樣的輕功那也太誇張了。而且昨天他一上午都在拍戲,我們大家也都在。不過他叫楊皓明,不叫楊過。”

  楊皓明聽了,心裡不禁暗暗叫苦:“梁家偉,你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他好不容易沒注意我,你還把他往我這裡引,你都不知道這人簡直就不是人。”

  彭衛東於是轉眼又看了看楊皓明。楊皓明還在和那位小姐說說笑笑,他只穿了件作內衣的白色短袖棉衫,也是瘦瘦高高,皮膚白晰,年紀很小,並不象有功夫的人。

  彭衛東說:“這個人早晨襲擊了我和好幾個工作人員,下午又到我辦公室來打劫。喂,你轉過來!”他朝楊皓明喊道。

  和楊皓明說話的小姐指指外面,開玩笑說:“你慘了,警察叫你呢!”

  楊皓明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轉過臉去面對彭衛東:“幹什麼?”

  彭衛東緊盯著楊皓明,不住地上下打量。楊皓明心裡有些緊張,臉上卻面帶微笑,神色自若。他心裡想著:“我楊皓明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絕不向這種惡棍示弱。如果他認出我來,我就抵死不認。他還能殺了我麼?”

  彭衛東仔細地觀察了楊皓明半天,突然大吼一聲:“就是他,快把他抓起來!”

  眾人一聽都嚇了一大跳。梁家偉亂開玩笑,沒想到開出問題來了。

  梁家偉趕緊說:“哎,我開玩笑的,他可是我們的主角,他要被你們帶走了,我們戲就得停拍了。”

  彭衛東心裡冷笑:“主角更好。就算他不是‘楊過’,我借著這機會扣著他,你們不把我喂飽了這戲就得這麼停著!”嘴上卻大聲說:“耿所長,就是他!快把他抓起來,小心他跑掉,他功夫很厲害的!”

  “你肯定嗎?”耿所長看楊皓明瘦瘦弱弱,象個模特的樣子,真不敢相信他就是彭衛東所說的搶匪。畢竟這些人都是些明星,又多半有港台和海外背景,沒有確鑿証據還不好隨便抓人。

  “我肯定!”彭衛東斬釘截鐵地說。

  耿所長只好跟手下的兩個警察點點頭。那兩個警察掏出手銬,擠開人群,上前抓住楊皓明的胳膊扭到背後銬住。在這片刻間,楊皓明腦子裡轉了幾個念頭,也想是否應該施展輕功逃走,可還是忍住了。“逃走,就等於自己認了。而且如果在眾人面前顯露了輕功,以後麻煩就更多了。先忍一忍,看看情況再說。”楊皓明想到這裡便沒有反抗,任由警察給他戴上手銬。

  劉家南急了,趕緊跟彭衛東和耿所長交涉:“哎,你們別冤枉好人哪,他是個明星,怎麼可能去做什麼搶劫犯呢?你們有沒有逮捕令?你們有沒有証據?怎麼可以隨便抓人呢?他是美國公民,你們不能隨便帶他走!”

  耿所長拍拍他的肩膀說:“放心,調查清楚沒問題我們自然會放他回來。”

  劉家南又問:“那你們把他帶到哪裡去?”

  耿所長說:“先去鄉派出所。”

  兩個警察拖著楊皓明往大廳外走,在場的記者有些是香港跟來的,見了這情形拼命追著拍照。就在這時阿寶剛好回到賓館,竟看見兩個警察押著楊皓明走出賓館大廳的門,不禁吃驚地跑過去攔著問:“艾瑞克!他們這是幹什麼?”

  楊皓明在眾人面前不好跟阿寶多說什麼,只說:“有惡人冤枉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阿寶還想多問兩句,楊皓明卻已經被推進了警車。

  --------------------------------------------------------------------------------

  第19章真假楊過

  楊皓明被警察帶到鄉派出所二樓的一間審訊室,耿所長親自訊問他。問了沒兩句,有個警察從外面走進來,跟耿所長低頭耳語了幾句。耿所長看了彭衛東一眼,說:“我有急事先出去一下。你們等我回來再審。”說完便和那警察出去了。

  耿所長一出去,彭衛東立即站起來,一把揪住楊皓明胸口的衣衫,大吼道:“小子,我的東西在哪裡?”

  楊皓明並沒被他的超級吼叫音量嚇到,卻笑道:“這個問題問你的秘書比較合適.我怎麼會知道你的東西在哪裡?”

  彭衛東臉上的肉抽搐了一下,一拳重重地打在楊皓明的肚子上,楊皓明痛得彎下了腰,一時說不出話來。

  彭衛東陰沉地笑道:“你不是個明星嗎?我看你這個樣子,恐怕也吃不了什麼苦頭。你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昨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馬上就放你走,你還做你的大明星去。不然的話,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楊皓明緩了口氣,直起身子來說:“你認錯人了。我怎麼可能打劫別人呢?開玩笑嘛。”

  楊皓明話剛說完,彭衛東又朝他腹部狠狠地打了幾拳,楊皓明一時站不住,坐倒在地上。彭衛東便伸腳狠踢他胸腹。楊皓明彎下腰,手臂不由自主地掙扎,手銬越收越緊,更添痛楚。

  這時一個警察說:“彭鄉長,這個人是美國公民,不好這樣打吧。”

  彭衛東心想:“找不到我的東西我就完了,我管他什麼美國公民!”嘴上卻說:“別打他頭臉就行了,不然他不會老實交代的!”說罷又伸出他穿著尖頭皮鞋的腳狠踢楊皓明的胸腹部。

  楊皓明疼得說不出話來,倒在地上,只好一味地捱著。彭衛東踢得自己都累了,才住了腳;又去拿了根膠皮棒來,朝楊皓明的胸腹狠命地抽打亂捅,楊皓明疼痛中暗暗運功護住自己的心脈要害。

  彭衛東打了好一陣,喘著粗氣停了下來,再問楊皓明。

  楊皓明咳嗽著喘了口氣,勉強笑道:“你到底丟了什麼?你打死我,我也說不出來你的東西在哪裡呀。”

  他手下一個人說:“彭鄉長,要不要給他上大掛過電,看看他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嘴硬?”彭衛東揮了揮手表示同意。他手下幾個人立即去取了繩子和電棍來,把楊皓明的背銬解開,把他呈大字型吊在天花板下的暖氣管上。隨後他們脫去他的鞋襪,打開電棍的電源,那電棍的頭上有兩根針,啪啪閃著藍光。

  那手下舉著電棍捉住楊皓明的一只腳說:“這就是你不合作的結果!”說罷把電棍的針頭刺在他的腳心,他立即覺得腳底象是要撕裂了般疼痛。本來楊皓明被吊著已經十分難受,而腳底穴位很多,非常敏感,他立時覺得痛苦難耐。他被電了十分鐘就已經覺得呼吸困難,眼前發黑。他緊閉雙眼,咬牙忍耐。又過了十分鐘,那人終於住了手。

  一個警察說:“看來他真的不知道,彭鄉長,你是不是真的認錯人了?”

  彭衛東想了想,正要回答,突然聽見外面一聲巨響。眾人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忙趕出去查看。眾人剛出去,從窗戶翻進來一個人,楊皓明抬頭一看,竟是個黑衣蒙面人。

  那人叫道:“小師叔,我來救你。”

  楊皓明一聽聲音竟是阿寶,忙叫道:“這裡很危險!你快走,千萬別讓他們抓住了。”

  阿寶上前來想把楊皓明解下來,卻夠不著。他剛拿了把椅子,彭衛東的一個手下回到了審訊室,看見一個黑衣蒙面人在房間裡,不禁一愣。他立即反應了過來,倒退著跑出門去大叫:“蒙面人在這兒!楊過在這兒!”

  楊皓明著急地對阿寶說:“你快走,我不會有事的!”

  阿寶聽見門外雜亂匆促的腳步聲響,也知道來不及救楊皓明了,便只好從窗口翻了出去。彭衛東和他的手下剛好趕到門口,只見一個黑衣人的背影從窗口翻了出去。

  眾人趕到窗口,那黑衣人已經沒了蹤影。

  彭衛東氣急敗壞地帶了幾個人出門追趕。找了半天也沒找見,他一面派出許多警察四處搜索,一面悻悻地回到了審訊室,見楊皓明還被吊在那裡,便叫人把他解了下來。

  楊皓明被吊了許久,手腳都麻了。他癱倒在地上,半天動彈不得。

  彭衛東把膠皮棍拿在手裡,蹲在地上,湊近楊皓明問:“你老實交待,剛才那個蒙面人是誰?”

  楊皓明有氣無力地說:“應該是你們要找的楊過吧.”

  彭衛東說:“他怎麼會來救你?他到底是什麼人?住在哪裡?你快點老實交待,不然還要吃苦頭。”

  楊皓明苦笑道:“他是俠客嘛,知道我因為他被冤枉,當然要來救我了.至於他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他是楊康和穆念慈的兒子,和小龍女一起住在古墓裡.”

  彭衛東聽了這話怒極,拿膠皮棍狠狠地往他的背部和手臂上抽打。打了不多會兒,門外進來一個警察大聲喊道:“彭鄉長,找到線索了!你快來看!。”

  彭衛東一聽很興奮,於是住了手,轉頭吩咐兩個手下說:“給他扎警繩,他什麼時候肯說了才放開他。”

  那兩個手下拿來警繩,把楊皓明臉朝下摁在地上,把他的手扯到背後,拼命往上提,捆的時候十分用勁,繩子深深地勒進皮肉裡。捆好雙手又把他的腿腳也如法緊緊扎上。

  彭衛東滿意地對楊皓明說:“你只管嘴硬,我看你這副身架能不能熬到殘廢。”說罷留了兩個工作人員看著他,讓其他人跟著他出去。

  楊皓明身上雖痛楚,心裡卻擔憂著阿寶。看守他的兩個工作人員低聲議論著黑衣蒙面人的事,楊皓明插口說:“喂,你們看見了,剛才那個蒙面人才是你們要找的人,幹嗎還把我綁在這兒?”

  那兩個人也覺得是彭衛東認錯了,這一下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他們也怕負責任,忙過來陪笑說:“哎,我們只是下級,彭鄉長沒說放你走,我們也不好放呀!”

  楊皓明剛才被毒打電擊,本身受傷不輕。此刻被捆得緊緊的,繩子生生勒進肉裡,萬分痛苦。

  楊皓明皺著臉說:“你們不敢放我,但可以把我松開一點嘛,我實在是很痛。”他說完忍不住咳了幾聲,竟咳出一口血來。

  那兩人見了不禁面面相覷。他們互相交換了個眼色,猶豫了片刻,便過來把楊皓明的手腳解開,重新綁過,這回沒有再故意用勁勒他。

  楊皓明胸口微松,大口喘著氣。其中一個工作人員去倒了杯水,把楊皓明從地上扶起來給他喝。楊皓明正覺焦渴,便也不客氣,大口喝了。他一夜奔波,非常的疲乏,方才被毒打電擊,早已經筋疲力盡。他在地上躺了片刻,便捱著渾身的疼痛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覺得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睜開眼睛一看,卻見阿寶跪在自己旁邊。他心裡一緊,以為阿寶也被抓了。又一轉眼,卻看見劉家南和蓋瑞蹲在阿寶身後,關切地看著他。耿所長,那兩個看守他的工作人員,還有兩個官員模樣的人也在房間裡。他掙扎了一下,卻還是難以動彈,原來自己手腳還被綁著。眾人見他醒了,忙把他手腳的綁縛松開。

  楊皓明覺得手腳麻木,一時竟連手都舉不起來。阿寶連忙替他按摩手腳,弄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恢複了些知覺。

  這時,其中一個官員模樣的人大聲訓斥那兩個工作人員:“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海外僑胞呢?他們是我們要團結的對象嘛!”

  楊皓明聽了心道:“對海外僑胞不可以這樣,對中國同胞難道就可以了嗎?對要團結的不可以這樣,對不要團結的就可以這樣了嗎?”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辯解說:“是彭鄉長指示的。”

  那官員於是更加嚴厲地訓斥起來:“彭衛東同志現在看起來是有嚴重問題的,群眾對他的意見很大嘛,你們是他的下級,也要好好檢討一下你們的問題。”

  楊皓明聽他說話覺得甚是古怪,加上他渾身疼痛,一刻也不願在這裡繼續待下去了,便問道:“那麼,我可以離開這裡了嗎?”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我派車送你們回去。”耿所長連忙應道。

  劉家南說:“不用了,我們自己有車。梁縣長,多謝你,改天我們再來拜訪。”

  劉家南和蓋瑞又跟幾人客套了一陣,那工作人員把楊皓明的鞋襪拿了過來,阿寶接過來替楊皓明穿上。楊皓明站起來,卻有些站不穩,阿寶就把他背了出去。

  一上車,楊皓明忙問眾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家南說:“你一被警察抓走,我和蓋瑞馬上去找當地的關系網,轉了幾層才找到梁縣長。阿寶怕你吃虧,就扮成黑衣蒙面人去派出所看看。”

  “對啊,”阿寶接著說,“我在窗子外面看到他們那樣毒打你,還把你吊起來電,我怕你吃不住了,就偷了一堆他們的熱水瓶從房頂上扔下去,那聲音很大,把他們都引到外面來看,然後我就摸進去救你。哪知道還是沒來得及。”

  “我真怕你被他們抓到,那你可就弄假成真了。”楊皓明笑道,“不過被你這麼一鬧,他們以為那個楊過是你,反倒放過我了。”

  劉家南接著說:“後來聽說整個縣,還有鄉鎮的熱鬧地方到處都貼了那個彭衛東幹的壞事,多半就是那個蒙面人楊過幹的。真是幹得漂亮!這個彭衛東說人家打劫他,多半是誣陷人家的。他簡直壞到家了,聽說他強奸了很多女人,包括一年前自殺的女教師。聽梁縣長說他已經被雙規了。”

  “什麼是雙規?”楊皓明不懂。

  劉家南和蓋瑞等也搞不太清楚,蓋瑞說:“好象也跟監禁差不多,但又不是坐監獄,反正他的好運交到頭啦!”

  “不過梁家偉這回真不地道,搞自己人算什麼!”劉家南氣憤地說。

  “哎,艾瑞克,”蓋瑞問楊皓明,“那個什麼蒙面人楊過,不會真的是你吧?”

  楊皓明轉了轉眼珠,說:“我倒希望是哪。”說罷跟阿寶交換了個會心的眼神。
作者: 天水冰    時間: 2008-11-15 09:38 AM

  第20章峰回路轉

  回到賓館,阿寶背著楊皓明回房間,一路碰到許多同事,都圍過來問長問短;還有一些守在賓館的記者看見他,立即對著他一個勁地拍照。

  彭衛東和他的手下下手頗毒,但他們有意避開了他的頭臉四肢,所以從外表看不出來很重的傷痕。盡管楊皓明用內功護住了心脈和重要髒器,但他的胸肺還是受了內傷,不時地咳嗽。

  好容易擺脫了記者,回到房間,阿寶扶楊皓明躺下,幫他脫掉上衣檢查傷勢,他的胸腹遍布淤青血塊,手腕腳踝也傷痕累累。

  “這幫狗賊!”阿寶罵道。

  劉家南擔心地說:“傷成這樣,恐怕要去醫院才行。”

  “不用了,外傷沒什麼大礙,內傷醫院也做不了什麼。我睡兩天就沒事了。”楊皓明說。

  說話間程家玉進來了,還帶來了補身子的甜湯;連徐飛也來探望,倒讓楊皓明覺得十分意外。其實徐飛整過楊皓明兩次,心裡多少覺得有些愧疚,而楊皓明卻對徐飛十分尊重和善,反令他覺得不安;加上徐愛玲把楊皓明當偶像,成天在家說楊皓明怎麼好怎麼帥怎麼有才氣。在女兒的感染下,徐飛對楊皓明竟然漸生好感。這次梁家偉使了點壞心思,徐飛對徒弟的做法竟然頗感不恥。

  “這個是跌打酒,很管用的,阿寶,你給阿明抹上好好揉一揉。”徐飛拿出一瓶藥酒給阿寶。

  楊皓明笑道:“飛哥,多謝了。”

  兩人一時正找不到話說,這時程家玉盛了碗甜湯端給楊皓明。楊皓明抬手來接,程家玉見他手腕上全是傷痕,忙說:“艾瑞克,你別動,我喂你喝。”

  程家玉只有十九歲,長了一副娃娃臉。平時劇組裡的年輕人常在一起聊天玩耍,彼此都很熟絡。阿寶身材修長,常做女演員的替身,又跟程家玉都同來自台灣,所以成了好朋友。

  楊皓明一天沒吃東西,又渴又餓,程家玉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他心裡未免有些著急,出於禮貌,卻沒說什麼。阿寶一把搶過湯碗,說:“哎呀,你這麼喂,什麼時候才吃得飽啊。”說罷拿湯碗直接喂楊皓明,楊皓明大口喝了,程家玉笑道:“咦,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麼餓了,我再去給你弄點好吃的。這裡的叫化雞很不錯的。”

  阿寶說:“雞什麼雞呀,艾瑞克不吃肉的啦。不過你去買吧,我喜歡吃。”

  程家玉捶了他一拳說:“想得美!你要吃自己去買!艾瑞克,怎麼你不吃肉的?難怪你臉色蒼白,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楊皓明和阿寶對望了一眼,覺得好笑。

  “年輕人不吃肉哪裡來的力氣?”徐飛插嘴說,“做武生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勁頭嘛。我們今天買了烤鴨,我拿來給你吃!”說罷便起身出去了。

  “你慘了!”阿寶笑道。楊皓明也忍俊不禁。

  “要不要擦這個?”阿寶舉著徐飛給的藥酒問。

  “不要啦,我不習慣酒的味道。”楊皓明搖搖頭說。

  劉家南擔心地說:“你什麼都不用不行的。我去拿急救包。”

  片刻之後,劉家南拿來了急救包,翻出來一堆外傷藥給他擦;徐飛拿來了烤鴨,盛情難卻,楊皓明勉強吃了一口,卻覺得腥臊難奈,忍不住吐了出來,連剛喝的甜湯也吐了大半。剛好這時楊靖明打電話來了,混亂中折騰了好半天,才得以躺下休息。

  之後的幾天,劇組讓楊皓明休息養傷,他沒事就在自己房裡打坐,傷好得很快。每天楊皓明都請劉家南給他找來當地的十多種報紙翻看,卻沒有任何關於彭衛東或者楊皓明的新聞,他寄給媒體的好幾十份材料也如泥牛入海,杳無回音。

  兩天後楊靖明飛過來看他,帶來了一堆香港的報紙和周刊,卻沸沸揚揚全是楊皓明被大陸警察逮捕的新聞。

  “咦,這張照片帥呆了!”程家玉指著報紙上楊皓明被警察帶走時的一幅大照片:他穿著白色短袖棉衫,手被銬在身後,兩個大陸公安從他身後抓著他的胳膊,他正側臉在望著什麼,神色十分自若。

  “不會吧,這樣的照片也叫帥?”楊皓明撇了撇嘴。

  “當然啦。”程家玉拿起報紙讀起來:“正隨楊家將劇組在大陸安徽省某縣拍攝的楊皓明十日早上被當地警察逮捕。某某鄉的鄉長彭衛東指認楊皓明是打劫他和部下,自稱‘楊過’的蒙面人,進而把他逮捕到鄉派出所進行調查審訊。

  當天下午事情出現戲劇性的變化。滿縣城的熱鬧場所都貼滿了揭露鄉長彭衛東強奸十多名婦女並貪污受賄的兩頁打印紙。彭衛東和他屬下的一部份工作人員當天就被相關部門雙規,從此下落不明;楊皓明也於當日被釋放,而且似乎受了重傷,被人背回房間,還不停的吐血。

  據說楊皓明被逮捕審訊期間,一個蒙面人曾闖進鄉派出所試圖營救楊皓明,而此人極有可能才是彭衛東所說的蒙面人‘楊過’。而貼遍全城,揭露彭衛東的也極有可能是這個‘楊過’所為。。。。。。”

  那下面還有一張楊皓明被阿寶背在背上的照片。

  “哦,還有這篇:楊皓明戲劇性的被捕又獲釋,偶像明星蒙難超帥。”程家玉看了好多篇,隨後把報紙周刊拿出去給其他同事看。

  從那天起劇組的人幾乎都改口戲稱楊皓明為“楊過”,有的還親熱地叫他“過兒”。

  又過了兩三天,楊皓明好了七八分,又恢複了拍攝。又過了一周,突然有一天當地的多家報紙同時高調報道彭衛東被逮捕的消息,說他貪污受賄,強奸婦女,已經被立案偵查。同時娛樂版報道了楊皓明被誣陷逮捕,私刑毆打的事,還登了他的檔案照。

  “這麼奇怪?”楊皓明覺得這些媒體步調也太一致了些。不過總算他的努力沒有白費,看來彭衛東終於可以罪有應得了。

  這時楊皓明已經完全康複了,又恢複了在樹林裡的晨練。阿寶也一有空就跟他一起打坐練劍。

  這一天才五點多,楊皓明正一個人在樹林裡閉著眼睛拉小提琴,突然聽見有人的腳步聲慢慢走近。他沒理會,拉完一曲才睜開眼睛,發現張建竟然站在他面前。楊皓明一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張建撲地跪在他面前,楊皓明忙把琴弓交到另一只手上,伸手拉他起來,說:“喂,這位大哥,你這是幹什麼?”

  “楊大哥,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們一家,害得你被他們抓去毒打,你叫我們心裡怎麼過意得去?”張建說著,眼淚掉了下來。

  “這個嘛----”楊皓明還在遲疑該不該承認。

  張建忙說:“楊大哥,如果不是我女兒艷艷,我們怎麼都不敢相信竟然是一個大明星救了我們一家!那天你吃面的時候我女兒在窗子外面看見了你的樣子,昨天報紙上登了你的照片,艷艷一看就說就是這個楊叔叔。我們問了她半天,才知道原來那個楊過大哥就是你。怪不得你不願意讓人看到你的樣子呢,原來你是個大明星。他們的手段我知道,看你長得這麼帥,還被他們抓去折磨。聽說你受傷很重,唉,我們真是----”

  “原來是這樣,”楊皓明明白了,也就不再否認。他也很關心張建一家,忙問:“怎麼你們這麼快就從深圳回來了嗎?你太太和女兒都還好嗎?”

  “都還好!”張建感激地說,“我們其實沒去深圳。我們還是放心不下,所以就躲到離這裡最近的一個親戚家。後來看報紙上說彭衛東被逮捕了,我們才回來的。”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阿寶來了。

  “小師叔,這位是----”阿寶盯著張建問。

  楊皓明忙給他介紹。楊皓明早就告訴了他事情的始末,阿寶聽了對張建說:“哎,那天真不巧我不在。不然我跟小師叔一起教訓那個狗賊,一定把他閹了,或者幹脆殺了他,叫他永遠也碰不了女人!我才不象小師叔那麼心慈手軟呢。”

  楊皓明見他說得狠,忙正色道:“阿寶,壞人自然有壞人的惡報,我們沒有權利傷人性命。你可別忘了,我們的門規是不能殺生的,特別是殺人。你可千萬記清楚了。你要是犯了門規,我這個師叔也不能饒你。”

  阿寶伸了伸舌頭說:“是,我記住了,掌門師叔。”

  楊皓明心裡覺得好笑,自己在師父面前成天調皮受罰,一轉眼就得一本正經地訓誡比自己還年長的弟子,要是師父和余伯看見自己現在這個嚴肅的掌門模樣,一定會笑掉了大牙。

  張建感嘆道:“原來你們是武林高手,怪不得這麼厲害,還能飛簷走壁。我還以為武俠小說裡那些都是瞎編的呢。”

  “很多的確是編的,但是很多也是有依據的。從古到今都有人在山裡修煉,只不過一般人不知道他們的去處,也看不到他們的本事罷了。哦,對了,麻煩你不要對外人講我們的事。”楊皓明叮囑道。

  張建鄭重地答應了,隨即邀請楊皓明和阿寶去家裡作客。楊皓明不忍謝絕他的好意,便答應了。他把彭衛東的秘密帳本從樹上取下來交給張建,並告訴他彭衛東的秘密小金庫是怎麼開的,密碼是多少,要他尋找合適的機會再檢舉他.

  幾天後的休息日,楊皓明和阿寶來到張建家,還買了一盆花和一個很精致漂亮的洋娃娃做禮物。張建一家,還有他的岳母一家都在。他們記得楊皓明不吃肉,忙了一上午,做了一大桌菜,其中一半都是素的。艷艷對那個洋娃娃愛不釋手,乖巧地坐在楊皓明身邊玩了好久。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00 AM

第21章 世紀災難

“天將在四十五度燃燒
火將降臨那偉大的新城市
巨大擴散的火焰立時冒起
當他們想要得到‘諾曼’的証實”
(諾查丹瑪斯 “諸世紀”紀六.九十七)

轉眼快九月了,楊皓明的戲份也全部拍完了。

盡管楊靖明和楊皓明都瞞著父母,陸曼迪輾轉在港台新聞上知道了楊皓明在內地出的事。楊皓明一再許諾九月三日勞動節回去看她,她才打消了飛到內地來的念頭。

楊皓明乘九月一日的飛機直接飛回新澤西,陸曼迪在機場接到他,抱著他上上下下看了又看, 親了又親。

“媽, 我很好,我沒事. 哎喲, 周圍有很多人哪!”楊皓明抗議道。

陸曼迪這才放開他,笑道:“誰讓你一去就快四個月,媽咪的心肝都要想碎了。”

“有那麼肉麻嗎?”楊皓明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有,太有了。”三姐楊心明笑道,“媽咪成天到處搜集你的新聞,還剪下來弄了一大本,連負面新聞也不例外。”

“噫,我都不知道我還有負面新聞哪。”楊皓明笑道。

“簡直太多啦!你看看媽媽收集的那本就知道了。”楊心明笑道,“比如被警察抓起來之類的啦;緋聞啦----”

楊皓明嚇了一跳:“我哪里有什麼緋聞?”

“還說沒有?比如那個叫程家玉的----”楊心明低聲說。

“那些都是謠傳啦,不用理會。就算真的拍拖又怎麼樣?艾瑞克又沒有女朋友,而且我看那個女孩子也蠻可愛的嘛。”陸曼迪插口說。

“好啦,演戲是情侶,不見得就得真的拍拖嘛。我都不急,你們急什麼?難道我很老了嗎?香港那地方就是這樣,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就會亂猜。何況我們是一組男一組女在一起,居然也有人來配對。”楊皓明嘆了口氣。

一家人說說笑笑回到家。

接下來幾天楊皓明也沒閒著,白天他忙著整理自己近期的作品;晚上則和風樂隊的人一起排練新曲,希望在他回香港之前錄張專輯。

九月十一日早上八點,楊皓明和風樂隊的成員來到紐約曼哈頓一個商業錄音間里錄音,錄了不到一個小時,他的手機響了。陸曼迪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十分焦慮:“艾瑞克,你們在曼哈頓哪里?你看新聞,有飛機撞進世貿大廈了!你姐夫今天剛好去他們在那里的辦公室,他的樓層很高,打他手機也打不通,我好擔心他----”

楊皓明聽了嚇了一跳,他跟其他人打了個手勢,他們立即跑到休息室,已經有很多人圍在電視機前了。電視畫面上一棟世貿大廈冒著黑煙,飛機嵌入大樓的痕跡十分明顯。

“What(什麼)?”每個人的神情都很震驚。楊皓明對陸曼迪說:“媽,你呆在家,我去找姐夫。”

陸曼迪著急地說:“艾瑞克,你還是別去,我們現在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你要小心哪!”

楊皓明安慰了她兩句,掛了電話,跟斯蒂文說了一聲便匆匆下了樓。他一路走一路給秦成打電話,但一直沒人接。他一路飛跑,腳下暗暗使上了點輕功,朝世貿中心趕去。當他趕到世貿大廈北樓下,警察已經攔住了樓門不讓人進入了。楊皓明繞到人少處,飛身躍起,跳到樓下。他繞著樓尋找有門的地方,正在這時,突然有人跳了下來,摔到地上,血肉模糊。

楊皓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慘烈,眼見又有人跳了下來,他想也沒想便飛身躍起,在跳下的人經過的一瞬間自己也往下縱,跟那人一起下落。隨後他伸手抱住那人的腰,運功收住下落的速度,最後輕輕落在了地上。

那人因忍受不了烈焰的灼烤絕望地跳下,想不到竟然能夠生還。他驚魂未定,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楊皓明拍拍他的肩膀,說:“麻煩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好嗎?”

沒等他回答,又有人跳了下來。楊皓明又用這個辦法救下了一人。高樓上不停地有人因受不了烈焰燒烤而跳了下來,楊皓明盡全力搶救,如此救下了十來人。

正在這時,他聽見一聲巨響,抬頭一看,一架飛機撞入了南樓,巨焰冒起,在大街上觀看的人們不禁尖聲驚叫。

“天!”此刻所有的人都驚得呆了。正在這時,北樓上又有人跳了下來。楊皓明定了定神,飛身躍起再次救下那人。等他把那人放在地上定睛一看,他竟然就是秦成!

“姐夫!”楊皓明叫道,欣喜若狂。

“我們,沒辦法出來了,到處是火和濃煙,我們快被燒死了,我拿外套揮舞了半天,又試著爬下來,才爬了一小段就滑下來了。”秦成說,他仍舊驚魂未定,渾身發抖。這時不停地有人跳下,楊皓明沒時間多說,只一味地盡力救人。現在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如此救了幾十人,他也已經筋疲力盡了。每救下一人他都囑咐他們不要對人講,那些人絕望中竟得救,自然萬分感激,全都滿口答應。到了十點,突然他們聽見爆炸的聲音,抬頭一看,南樓頂端已經斷裂傾斜了,直落了下來。

“快跑!”楊皓明大喊一聲,那些被他救下還未離開的人隨即猛醒,拼命衝向街外。

數秒後一聲巨響,整座南樓開始倒塌,伴隨著鋪天蓋地的灰塵和煙霧。楊皓明飛身向外趕,順手抄起秦成和跑得最慢的一個人,把他們帶了出來。

南樓倒塌了,他們身後是滾滾煙塵,人們拼命奔逃,滿身塵土。楊皓明飛躍到安全的地方,把手上的人放在地上。

秦成驚訝地問:“艾瑞克,你怎麼會飛呢?我怎麼都不知道你有這麼大本事?”

楊皓明說:“你知道就好了,不要告訴別人,連媽也別說,行嗎?”

秦成猶疑著,楊皓明還想再回北樓救人,但那里已經濃煙滾滾,什麼也看不見了。

“艾瑞克,你不能再去了。那里也隨時可能倒塌,那就太危險了!”秦成拉住楊皓明。

“姐夫,你放心。我有辦法脫險,在這個時候,能多救一個是一個。”說罷他轉身鑽入了濃煙之中。

楊皓明再次跑到北樓下,那里濃煙滾滾,他幾乎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仍舊可以分辨出不住的有人跳下。他覺得功力耗竭,氣力不支,但仍舊拼命搶救那些絕望跳下的人。每救下一個,他都囑咐他們第一不要對人講,第二趕快逃。他又救了五個人,腿一軟,幾乎要栽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他又聽見爆炸的聲音,北樓也開始倒塌了。楊皓明立即抽身飛走,趕上跑得最慢的兩個人,把他們抄起來飛躍出了北樓的區域。隨著一聲巨響,世貿中心北樓也化為了平地,滾滾濃煙迅速把他們淹沒了。

楊皓明摸索著飛躍了兩個街區,才放下那兩人。他們渾身顫抖,連連道謝。楊皓明全身都是灰塵白煙,累得已經說不出來話,只好朝他們擺擺手。秦成沒有離開,一直在附近等他。他見楊皓明安全出來,不禁大喜,迎了上去。楊皓明還沒走到他跟前,終于氣力不支,倒在了地上。秦成大急, 忙把他扶起來,卻見他已經暈了過去, 搖他也不醒,便只好把他背在背上。他背著楊皓明在濃煙中摸索著往外走,不久遇到幾個年輕人, 紛紛過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忙。秦成的確很累了,幾個人便幫他抬著楊皓明走。經過聯合廣場的時候,秦成看見許多人排著長隊等待捐血,他們手里拿著張紙,上面寫著自己的血型。

“他怎麼了?”突然有醫護人員從人群中穿出來,叫住秦成。

“哦,他是累得昏倒了,應該沒什麼太大關系。”秦成忙說,幾個人把楊皓明放在地上。那醫護人員忙給楊皓明檢查,弄了半天,她說:“他心跳血壓都正常。你們帶他去安全的地方休息吧。”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大叫秦成的名字,卻是斯蒂文從捐血的人群中鑽了出來。兩個人商量了片刻,決定先把楊皓明送回家再說。秦成的車已經毀在了世貿中心,而斯蒂文的車卻停在地鐵站。兩人輪流背著楊皓明,跟著人流走了很久才找到了車。

在顛簸的車中, 楊皓明慢慢醒了過來, 卻發現自己躺在車後座上,開車的是斯蒂文,前面坐著秦成。

秦成見他醒了,才放下了心。

“我們這是去哪里?”楊皓明慢慢爬起來, 探頭望著車窗外問道。

“回家。你需要休息。媽她們都很著急。”秦成說。

楊皓明問了問事情的發展情況, 他還是覺得十分疲累,又再躺倒睡覺。

回到家楊皓明回房洗澡休息,陸曼迪和楊月明則向秦成詢問究竟。秦成支吾了半天,終于還是向陸曼迪和楊月明說了實話,陸曼迪和楊月明聽了驚疑地對望著,不敢相信。

晚餐前楊皓明精神好了許多。陸曼迪問:“艾瑞克,你姐夫說你今天飛起來從半空中救了他,是真的嗎?”

楊皓明一愣,見姐夫既然已經說了出去,便只好默認。

陸曼迪見他不說話,又接著問:“艾瑞克,你真有這麼大本事?怎麼從來沒有告訴過媽媽呢?”

楊皓明只好說:“媽,不是我故意瞞你,我們不可以在人前賣弄的。”

陸曼迪說:“可我是你媽咪呀!那麼說來,在大陸那件事,那個什麼蒙面俠客楊過也是你了?”

楊皓明又再默認了。

陸曼迪嘆了口氣,說:“艾瑞克,你要小心哪,就算是救人做好事,也得顧著自己的命,是不是?”

楊皓明點點頭。秦成忙說:“啊,你看,如果不是艾瑞克見義勇為,我今天從那麼高摔下來,就是一堆肉餅,恐怕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楊月明的眼淚嘩地流了出來。

接下來的一周,楊皓明又去了幾次紐約到世貿中心的廢墟現場幫忙。世貿中心北樓飛機撞擊線以上的樓層除了楊皓明救下的人之外,無人生還;南樓倒塌時殉職的消防員有三百多位,許多消防站是全站殉職。

整個國家沉浸在震驚和悲痛之中。

接下來的幾天, 一些地方出現了襲擊和騷擾阿拉伯裔移民的個案。馬里蘭州的清真寺被人抹上塗鴉。這天晚上陸曼迪回來提到, 有位高中女教師聯絡了幾個朋友在這座清真寺外為伊斯蘭教徒站了一個禮拜的夜崗。甚至有許多不同膚色的婦女,穿上了穆斯林婦女的披肩和頭巾上街,以表達她們對不同宗教信仰和不同文化的族群的尊敬和支持。

第二天一早陸曼迪就出門了。楊皓明稍後開車去紐約,經過一家清真寺的時候,看見那門口集結著五十多個基督教的牧師與教徒,他們打著表示團結和聯合的橫幅。自己的母親陸曼迪也竟然在其中。

這天晚飯的時候楊皓明對陸曼迪說:“媽咪,我很佩服你們今天那麼做。”

陸曼迪奇道:“怎麼,你看見我了嗎?”

楊皓明點點頭,說:“不過,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陸曼迪笑著說:“我並不覺得這算什麼。比起你救人的本事,媽咪做的不過是一點力所能及的小事。”

楊堅笑道:“這就不對了。我覺得這很算什麼。在我看來,這個國家最吸引我的,就是這種存在于大多數人心中的精神,包容不同的種族和文化,尊重敵人的權利,不能不稱之偉大。武力和經濟的強大算什麼,精神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

要知道,我們中國的傳統文化也是一個包容的文化,儒釋道三教並存,儒家學說中,程朱理學與陸王心學並存,道教中南方的正一教和北方的全真教並存,佛教的禪宗、淨土、天台、華嚴這些不同的宗派並存,還有西方的基督教、天主教、東正教、猶太教、回教等也都和中國文化和睦相處。

我們中國歷史上曾經有多少宗教共處,卻從來沒有發生過不同宗教之間的戰爭,或者宗教內部不同教派的戰爭。 這都顯示出我們中國人海納百川,以和為貴的精神。”

楊皓明笑道:“所以呢,我的偉大媽咪也是這種東西方包容精神的維系和傳承者,當爸爸滔滔不絕言教的時候,媽咪卻在默默無聞地身教.” 全家聞言宛爾.



第22章 賽百帖人參湯

楊皓明在家呆了兩個星期就又來到了香港,楊靖明已經為他安排了另一個劇本。

這個劇本名叫「琴義無價」,是MPG為楊皓明專門定身打造的。劇中的主角是一個年輕的小提琴學生,但他家裡是開中藥廳的,非常希望他這個獨子能夠繼承家業。他碰到了個身患絕症離家出走的女孩子,整部劇就是講他和這個女孩子之間的動人故事。

「劇本不錯,蠻感人的。」楊皓明看完劇本說。

楊靖明笑著說:「那當然了,這是專為你寫的,換了別人,拉小提琴的戲份就都得找替身,演起來也不像;對你來說,這卻是我們的一個大賣點。」

「不過我不懂中醫呀。」楊皓明說。

「那簡單。我已經幫你聯繫了同德堂的徐敦敏醫師,他可以教你一些簡單的知識和動作。這兩周你有空就可以去他的中藥堂參觀培訓。」楊靖明說。

「這樣啊。」楊皓明說,「其實我對中醫蠻感興趣的,不知道可不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學得深入一點?」

「那當然好啊,說不定你以後還可以當我們的保健醫師哪。」楊靖明笑著拍拍楊皓明的肩膀。

楊靖明一家已經搬進了新居,房子在山上,是一所歐式風格的建築。楊靖明給楊皓明專門備了間臥室,還在地下室裡給他準備了工作室,裡面擺了架鋼琴,安裝了專業錄音設備。

一天晚上楊皓明去附近山上轉了轉,發現了一個很陡的山坡,山坡上有很多灌木。他施展輕功攀了上去。山坡頂上有很多大樹,樹間空地還算寬敞。這個山坡與另一個禿頂的大山坡相連,那個大山坡頂部寬敞平坦,但山坡四周並沒有路通上來。看來這裡是個練武的好地方,四周都是峭壁,沒有輕功或登山裝備休想爬上來,附近又是住家,也不會有遊客來往。

從第二天起,楊皓明早上四點起床,帶了劍去新發現的小山坡上打坐練劍。他住在二樓,為了不吵到家人,他乾脆直接從二樓露台飛下,跳過圍牆,徒步走到小山坡下,再施展輕功飛到小山坡上去。練到六點半再悄悄回家,直接飛上二樓露台,從那裡溜進自己的房間。

唐馨和孩子們每天七點才起床,楊皓明已經進出一趟了,他們都不知道。

「楊家將」拍完後,阿寶又接了新活兒。他聽說楊皓明又是新劇的主角,不禁十分羨慕。楊皓明為他向楊靖明討了個小配角來演。對阿寶來說,能從替身演員升到幕前,他已經很高興了。

第三天早上,楊皓明來到同德堂,那裡的主管徐敦敏醫師把楊皓明讓進了內堂。

徐敦敏大概四十多歲年紀,身材瘦高. 他是同德堂的主治醫生之一,從小就跟他父親學習中醫,已有近三十年的行醫經驗。

坐下寒暄片刻,徐敦敏便給楊皓明介紹了中醫的一些基礎知識。按照劇情需要,徐敦敏只需教教楊皓明用針的手法,還有台詞裡需要的一些藥名和方子,但楊皓明希望徐敦敏像帶徒弟一樣帶他。

徐敦敏暗暗好笑,心想:「裝個樣子就得了,大明星學什麼中醫啊。」但他嘴上又不便說。他轉身從書櫃上抽出一堆書遞給楊皓明,說:「做我的徒弟,就先要把這些書全都讀懂背熟,你行嗎?」

楊皓明接過來一看,是「黃帝內經」, 「神農本草經」,「名醫別錄」,「本草備要」,「內經知要」,「針灸大成」,「名醫類案」,「陸瘦燕針灸論著醫案」, 「本草匯言」和「經方例釋」等等。在這些書裡面,楊皓明只讀過黃帝內經。

徐敦敏又指著櫃上的人體經絡穴位模型說:「再把所有穴位的準確位置和名稱都記住,分毫不能差。」

楊皓明說:「穴位我倒都認得,但這些書裡我只讀過這本。」楊皓明抽出其中的黃帝內經。

徐敦敏奇道:「穴位你都認得?好,那讓我來考考你。你先把人臉部的穴位說給我聽。」

楊皓明答應著,從百會穴開始,從後腦順著往下,後頂,風府,風池,天柱... ...一個個說來,連現代中醫界有爭議的幾個穴位也說了出來。

徐敦敏更奇了,接著又問他身體其它部位的穴道。楊皓明指著模型身上的穴位,從上到下,從前往後,說得分毫不差。

徐敦敏驚訝地問:「你學過中醫嗎?是誰教你認穴的?」

楊皓明答道:「不不,我沒學過中醫,認穴是我師父教的。」

徐敦敏又問:「那麼你的師父是-----?」

楊皓明說:「我師父名號常子期。」

徐敦敏一聽,猶疑著說:「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但想不起來了,我父親也許知道。不過他脾氣很怪。他不太跟我說話。他每天只看二十個號,看完就收,等會兒他出來也許你可以跟他說說話。」

楊皓明答應了。後來徐敦敏開始看診,他不便打擾他,就坐在旁邊默默地看。

一會兒,一個滿頭銀髮的精瘦老頭從內堂走了出來。雖然滿頭雪白,這老人的面色卻紅潤,皮膚也沒有太多皺紋。

徐敦敏站了起來,楊皓明也趕忙跟著站起來。徐敦敏給楊皓明介紹說:「楊先生,這位是我父親,人們都叫他徐神醫。」

楊皓明忙鞠躬致意:「徐老先生,您好!」

徐敦敏又說:「爸,這位是楊皓明楊先生,他是個演員,這次要演一個中醫生,特意來跟我學點中醫的。」

那徐老神醫上下打量了楊皓明一眼,也不回答,逕直坐到徐敦敏對面的桌子前,開始叫號看診,楊皓明和徐敦敏站在那裡,他竟似沒看見一般。

徐敦敏面露尷尬,對楊皓明使了個眼色,低聲說:「他就是這樣的,沒人得罪他,他就是看我不順眼。算了,我們干自己的事吧,真不好意思。」

徐敦敏坐回座位,楊皓明也重新坐在徐敦敏身邊。

一會兒,一個穿著很土的婦人坐了過來,她大概三十多歲年紀,走路遲緩,好像下身有所不適。

徐敦敏把脈看診後說:「你這是產後保養不善,以致子宮下垂,吃補中益氣湯就好了。」

楊皓明記得偶然間聽一個台灣中醫師講過,明朝的孫一奎有副賽百貼人參湯,開給一個鄉下的窮困農婦治她的子宮下垂。這個方子如果楊皓明都聽說過,這徐醫師不可能不知道呀。楊皓明見那婦人的穿著打扮不像家境富裕的樣子,便忍不住說:

「徐醫師,那個明朝的孫一奎不是有副賽百帖人參湯嗎?可以替這位女士省很多錢。」

徐敦敏聽了這話,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他訝異地問:「楊先生,你也知道孫一奎嗎?還知道賽百帖人參湯?」

楊皓明一聽徐敦敏果然知道賽百帖人參湯,卻不肯開給那婦人,只怕是為了多賺錢才這樣做的。他見徐敦敏臉色不好看,心想不想得罪他也已經得罪了,便說:「是,我聽說這個方子是管用的。你拿兩斤韭菜,煎取濃汁,倒在盆子裡,再用兩斤生石灰,也丟到盆子裡,等石灰溶解生熱發出聲響的時候,濾過灰汁,趁熱坐在盆子上,先用熱氣熏,再用那水洗,堅持使用三天就會好。」

那婦人看看楊皓明,又看看徐敦敏,一時拿不定主意該聽誰的。徐敦敏聽楊皓明說得不差,臉色十分難看,卻又不好發作。

「你要是喜歡送錢給我們呢,你就去拿百帖補中益氣湯來喝;不然的話用他說的韭菜石灰汁就可以了。」眾人回頭一看,那徐神醫頭也不抬,一邊低頭寫著藥方一邊說。

那婦人聽徐神醫這樣說,自然信服,忙取了方子走了。

徐敦敏面露尷尬,卻沒有發作,叫了下一個。此後楊皓明雖然還坐在徐敦敏這邊,心思卻已經轉到了徐神醫那裡。

快到中午時,徐神醫已經看完了二十個號。楊皓明見他起身要走,心中不禁有些遺憾。

徐神醫站起身,看了楊皓明一眼,楊皓明也剛好望著他,兩人對望了一眼。

「你跟我進來。」徐神醫對楊皓明說。

楊皓明抱著徐敦敏給他的書跟著徐神醫進了內堂,又進了一間房子,看上去像是他的辦公室,四壁全是書架,架上擺滿了書。側面還有一個琴案,上面放了一架古琴。

「你看了我一上午,都看到了些什麼?」徐神醫開門見山地問。

「我看到了先生身為醫師的品德,我覺得很佩服。」楊皓明誠懇地說。

「哦?身為醫師應該是什麼品德呢?」徐神醫臉上仍舊沒有笑容。

「像孫一奎那樣,設身處地為病人著想,才不枉了懸壺濟世四個字。」楊皓明說。

徐神醫臉色緩和了些,但口氣還是很直接:「你不是個演員嗎?學兩下子夠裝樣子不就行了嗎?你還呆在這兒做什麼?」

楊皓明答道:「其實我本行不是演員。我本來是搞音樂的。不過我也不想限制自己的職業,事實上我對很多職業都很有興趣嘗試,而中醫是我最喜歡的職業之一。」

徐神醫又問:「是嗎?當醫生要對生命負責,不是給你試著玩兒的。學得不紮實可不行,這個過程很艱苦。第一步,你手上的書,全部都要背下來;身體所有的穴位也都必須記得滾瓜爛熟。」

「我手上的書,我只會背黃帝內經;身體所有的穴位我都知道。那下面我應該讀哪一本?」楊皓明謙虛地問。

「黃帝內經你會背?」徐神醫毫不掩飾他的懷疑,「背給我聽聽。」

楊皓明答應道:「好。第一篇是素問,序曰,啟玄子王冰撰夫釋縛脫艱,全真導氣,拯黎元於仁壽,濟贏劣以獲安者,非三聖道則不能致之矣。孔安國序消書》日:伏炭、神農、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 ...」很快楊皓明背完了序,竟然一字不差。

他見徐神醫沒叫他停,便又接著背第一卷「上古天真論」:

「昔在黃帝,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為齊,長而敦敏,成而登天。乃問於天師日:余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今時之人,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時世異耶?人將失之耶?岐伯對日: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於陰陽,和於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 ...」

徐神醫聽他背完一段,打斷他說:「這一段解釋給我聽。」

楊皓明忙答道:「這一段的大概意思是,人的壽命本應該有百歲,上古時候的人道德好,活到百年,動作仍然不衰弱;而現在的人,才五十歲動作就衰弱了,難道是時代不同了嗎?......」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01 AM

第23章 拜師神醫

徐神醫聽楊皓明解釋完,又問:“是誰教你的‘黃帝內經’?”

“是我師父。”楊皓明答道。

徐神醫問:“你師父是----?”

楊皓明答道:“我師父的名號是常子期。”

徐神醫一聽常子期三個字,不由神色大變,不住上下打量楊皓明,“你是常子期的徒弟?”

楊皓明奇道:“您認識我師父嗎?”

徐神醫終于露出一絲笑容:“不僅認識,而且還是舊交。”

楊皓明很高興,躬身一拜:“那您是前輩了,晚輩給您行禮。”

徐神醫看楊皓明給他行古禮,不禁很高興:“你師父呢?他好嗎?”

楊皓明不禁有些黯然:“師父四個多月前把掌門之位傳給我之後就歸山了。”

徐神醫聽了大為驚訝:“常子期讓你做掌門?卻沒傳給你的師兄們?”

楊皓明無言。

徐神醫接著說:“常子期是位高人,他竟然把掌門之位傳給你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徒弟,想必你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你想學醫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但醫生不象別的行業,你若學得一知半解,不能救人反能害人。”

楊皓明忙說:“這個道理我倒懂得的。我時間不多,但我可以慢慢學,直到學精通了,才會去治病。否則我絕不敢隨便亂來的。”

徐神醫沉吟半晌,說:“若是一般人,象你這樣,我絕不會傳你半點東西。你跟我到後院來,我要試試你的武功。”

楊皓明很驚訝,這銀發蒼蒼的老頭也會武功?

徐神醫打開一個櫃子說:“你應該是使劍的吧。”說著拿出兩把劍來。

楊皓明跟著徐神醫到了後院,他遞給楊皓明一把劍,退後幾步,擺了個起式,說:“常子期的靈虛劍七十多年前威震江湖,不知道你有沒有得他的真傳?”

楊皓明沒有回答。他拔劍出鞘,擺了個靈虛劍的起式,說:“那就請老先生來評判罷。”

徐神醫也不客氣,劍身一抖便攻了過來。楊皓明瞧得明白,但心中打定主意先讓三招再說,于是側身閃開。老神醫竟頗為敏捷,一劍刺空,轉手又刺。楊皓明向後飛躍閃開。三招過後楊皓明已經有了底。老神醫要想贏他,實在難之又難。只是楊皓明尊徐神醫是前輩老者,只用輕功閃避,並不還招。打到五十招之後,老神醫已經開始氣喘籲籲了。他突然間撤劍後退,說:“老朽輸了,不打了,不打了。”

楊皓明奇道:“前輩哪里輸了?”

徐神醫說:“我攻了你五十招,你卻一招未還。你一還招,我馬上就輸了,還比什麼呢?”

楊皓明抿嘴不答。

徐神醫放下劍,問道:“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這個問題回答不好的話,我絕不教你。”

楊皓明忙說:“前輩請問。”

徐神醫說:“你學醫術卻是為何?”

楊皓明說:“說起來呢,我學中醫是為三個原因。”

徐神醫道:“說來聽聽。”

楊皓明緩緩地說:“第一,我是道家弟子,而中醫也源自道家修煉。雖然人類的職業有千萬種,但以道家修煉為基礎的中醫師對我而言卻無疑是最好的職業。

第二是為助人。雖然人各有命,生老病死各有因緣輪報,但人類本來就是這樣存在的。若能輔之以重德的修心之術,對病人是往自然和歸真的路上引導,何樂而不為呢?

第三是為弘揚傳統文化。比起西醫,如今的中醫遠遠沒能夠發揚其精髓之萬一。盡管老師被稱為神醫,但並不為主流所承認。傳統文化在現代潮流的衝擊下,真正的好東西已經不被世人所認識了。中醫實在是博大精深。可是我們今天繼承的大多是經驗的摸索和藥方的傳承,可史上的神醫,如扁鵲,孫思邈,華佗,李時珍等的很多奇能妙術都沒有傳承下來。有的並不是丟了,而是在民間流傳著。既然上天賜予我天賦,那我為什麼不利用這些天賦做些有意義的事呢?譬如把中醫的精華重新整理,發揚光大。”

徐神醫聽完不禁露出了笑容。他沉吟了半晌,說道:“好吧,我可以教你醫術,但你得答應我,得不到我的首肯,你絕不可以為人行醫下藥。”

楊皓明高興地跪下,給徐神醫磕了三個頭,算是行了拜師禮。磕完頭他說:“多謝師父,弟子一定謹遵師父的教誨。”

兩人回到內室,徐神醫讓楊皓明把那些書都帶回去,先讀“本草備要”。他對楊皓明說:“上醫治未病,下醫治已病 。神醫我更是愧不敢當。其實現在早已經沒有上醫了,我們都是下醫,別人叫我一聲‘中醫’,我就已經很感激了,哪里敢自居神醫二字!但凡行醫用藥者,心中定要有慈悲之心。倘若不能象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珍惜病人的生命,寧可不要做醫生。回去想想我的話,這就是我給你上的第一課。你先回去,等背完了‘本草備要’再到我這兒來。”

楊皓明答應了,便帶著書離開了同德堂。回去後便專心讀“本草備要”。

“本草備要”是清代汪昂根據“本草綱目”而做的簡要本。這一天楊皓明讀到深夜,第二天起了大早,又繼續讀。讀到第二天晚上,終于讀完了。記是記得了,但心中仍有許多疑問。

第三天一早楊皓明又來到同德堂。看見楊皓明這麼快就回來找他,徐神醫不禁很驚訝。

不等他問,楊皓明趕忙說,“師父,我已經記住了‘本草備要’,但有很多疑問,想請教師父。”

徐神醫更奇了:“兩天你就把‘本草備要’背下來了?”

楊皓明笑道:“是啊。本弟子過目不忘,省事吧?”

徐神醫也不禁笑道:“是嗎,那你背兩段來聽聽。”

楊皓明答應著,從頭開始背。背了兩段,徐神醫打斷了他說:“難怪,難怪!好了,我相信你,你有什麼疑難就問吧。”

楊皓明于是依序問來,徐神醫也一一詳細作答,不知不覺就到了午飯時間。有人送來幾樣素菜和碗具,也為楊皓明准備了一份。兩人一邊用飯,一邊繼續交談。

楊皓明文言字意都通,但與醫療有關的一些東西就不太懂了。徐神醫一一點撥,他領悟極快,又舉一反三,徐神醫只要講過一遍,他都牢記在心。到了下午三點多,“本草備要”便全部講解完了,楊皓明又請教了些“黃帝內經”中的問題。

徐神醫一輩子行醫,也教過無數徒弟,包括自己的兒子。但從沒遇到一個學生教起來象楊皓明這麼省心的。兩日之內背下“本草備要”,也都不須筆記,只講一遍就通通記住,還能即刻消化貫通。

臨走時,他又給了楊皓明另外一本“內經知要”回去研讀。

送走了楊皓明,徐神醫不禁動了想把衣缽傳給他的念頭:“就看他的造化了。”

以後的幾日,白天楊皓明來徐神醫處求教,晚上回去研讀新的醫書。 徐敦敏每日見了楊皓明,嘴上雖客氣,心里卻暗存嘲諷。

第三天講解完了“黃帝內經”,又開始講“內經知要”。此後楊皓明又學習了針灸,把脈,研判病例。楊皓明認穴早不是問題,于是在自己身上練習針刺。徐神醫送給他一個針囊,裝了各種銀針。楊皓明把它帶在身上,有空便找著穴位練習針刺。

除了講醫理,徐神醫盡量用醫案配合醫理講給楊皓明聽。歷史上名醫的醫案,還有徐神醫自己的醫案,楊皓明聽得津津有味。徐神醫這些天幾乎沒怎麼出去看疹,就在內堂里給楊皓明講解.一老一少這些天來朝夕相處,十分投合。

一周之後,楊皓明儼然已經成了小半個中醫了,跟楊靖明和唐馨吃飯時也常常跟他們聊起各種食物的搭配和利弊療效。他的書架上也多了一大堆中醫書,一有空就捧著中醫書啃。

到了第十四天,這也是公司給楊皓明的最後一天全職培訓了。徐神醫給了他兩本書,都是手抄本,一本書皮上面寫著“藥毒大解”。楊皓明翻了翻,幾乎都是講的各種毒藥的症狀和解法;另一本寫著“民間秘方”。

“這兩本書是----?”楊皓明覺得很奇怪。

“一本是我師父傳給我的解毒大全;另一本是我歷年來收集的民間秘方。這些秘方很多都失傳了。以前江湖上常用的毒藥和解法,現在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了。這兩本書我從來沒有傳給其他人,就給了你吧。”徐神醫說。

楊皓明心里覺得很有些受寵若驚:“您是說,連徐醫師也不知道嗎?”

“他?他不配。雖然他是我的親生兒子,但是與其說他是個醫生,倒不如說他更象個生意人。我這個醫館交到他手上,他倒是弄得生意興隆,有聲有色。只不過,唉!”徐神醫沒再說下去。

楊皓明想起徐敦敏給那婦人開昂貴的補中益氣湯,心里明白徐神醫看不上他的醫品,所以不願傳他衣缽。想到此,楊皓明也無言。

“連同這兩本書,還有其它一些好東西我都一並傳給你,也叫這些東西別跟著我進了棺材。你可得懂得這些東西的份量呀!”徐神醫表情嚴肅。

楊皓明聽出徐神醫話里的份量,忙給徐神醫跪下說:“多謝師父,弟子懂得。”

徐神醫雙手扶他起來說:“我希望我沒有看錯人。你年輕,我也知道你忙。沒時間不要緊,慢慢學。我還從沒見過學東西學得象你這麼快的呢。只是不要自以為是就好。”

徐神醫又給了楊皓明一袋藥丸,每樣的用途,成份和配法,能夠解什麼毒等,也都一一講給楊皓明聽。



第24章 琴義無價

兩周的中醫培訓之後,“琴義無價”也開拍了。楊皓明沒有時間再每天去徐神醫處,只能自己抽空繼續研讀醫書,每周抽一天時間去徐神醫那里繼續求教。

這部片子對楊皓明來說蠻好玩,也蠻輕松的。他演一個很有才華的音樂學院的學生--蘇問,除了作曲,最擅長的便是小提琴。可是因為家里是中醫世家,蘇問又是獨子,從小跟隨爺爺和父親學習中醫,爺爺和父親都對他寄予厚望,要他繼承家業,他的名字都是取黃帝內經第一章“素問”的音。沒想到考大學的時候他瞞天過海偷偷考上了音樂學院,以致跟家里鬧翻了,只好自己在香港一間朋友開的酒吧里拉琴掙學費。

讀了三年大學之後,蘇問准備參加一次世界級小提琴大賽,並且已經取得了決賽資格。沒想到在參賽前十天他在打工的酒吧里碰到一個叫唐錚的女孩被人欺負,蘇問為她打抱不平,被人戳了一刀,住進了醫院。傷還沒好他就堅持要上飛機去美國參加比賽,被醫生綁在病床上。後來他苦苦哀求照顧他的唐錚。唐錚幫他從醫院偷跑出來,還陪他去了美國,一路上照顧他。 蘇問終于能夠及時參加比賽,還在唐錚的鼓勵下贏得了比賽第一名,被美國的一家音樂學院錄取,得到大師的調教。

在這過程中蘇問和唐錚悄悄愛上了對方,但唐錚因為知道自己有絕症不久于人世,所以一直隱藏自己的感情。兩人一起回港,但唐錚卻在回港的飛機上病倒了。下飛機後立即送醫院,結果醫生告訴蘇問唐錚有絕症,只有兩年的壽命。

蘇問帶唐錚回家向爺爺和父親求救,他們說中醫有辦法治療,但還需研究試驗。 蘇問為了給唐錚治病,放棄了美國的機會,一邊在香港繼續念音樂學院,一邊回家向爺爺和父親苦學中醫,並考取了中醫執照,四處尋找和試驗藥方。 為了替唐錚試藥,他自己親自嘗藥,有時因嘗毒藥被送到醫院里搶救。 他找到了幾種辦法,卻都很冒險。

正在這時唐錚在美國的家人也找來了。原來唐錚不願忍受化療的痛苦,離家出走了。唐錚家是美國的華裔富商,唐錚是家里唯一的繼承人。他們不相信蘇問的療法,堅持帶唐錚回美治療。唐錚不忍放棄蘇問獨自死去,便和家人回美治療。蘇問于是又重新申請了美國的學位,也來到美國陪唐錚。 唐錚的化療非常痛苦,頭發都掉光了。療程過後三個月,她的病又複發了。複發後西醫就再也沒有辦法了,這時唐錚的家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蘇問身上。

蘇問用找到的辦法,給唐錚一一試驗,經歷了許多驚險,終于找到了最溫和的藥方, 但需長期針灸,服中藥,修習氣功,最終療效如何仍然難以預料。蘇問堅持不懈,每日為唐錚針灸,熬藥,陪她打坐,給她拉優美的音樂,經過短暫的痛苦絕望之後,唐錚一天天好起來,頭發也重新長了出來。

又經過了許多曲折,兩年過去了,蘇問音樂學院也畢業了,唐錚不但沒有死,還恢複得很好。兩人訂了婚,就快結婚了。 一次在銀行遇上搶匪,銀行的一個保安被搶匪開槍打成了重傷。隨身帶著針囊的蘇問立即為垂死的保安施針止血療傷,結果被搶匪綁去為他們的受傷同伙療傷。一番曲折變故,蘇問在警匪交戰中受了重傷,生死之間唐錚的呼喚終于使蘇問以頑強的意志活了過來,兩人最終步入了禮堂。

蘇問的性格和為人跟楊皓明頗有相似之處,因此這個角色楊皓明一點都不覺困難,尤其他可以在戲中盡情表現自己的音樂天分。

扮演唐錚的是跟楊皓明配過戲的程家玉,而阿寶則扮演了蘇問的一個好兄弟。三個人成天呆在一起,戲里是楊皓明和程家玉情深意重;戲外阿寶卻發現自己已經漸漸喜歡上了程家玉。

一天,阿寶來找楊皓明,臉色似乎不大好,楊皓明瞅瞅他,便要給他把脈。阿寶沮喪地搖搖頭,說:“其實我沒病,就是----”他欲言又止。

楊皓明笑道:“我也要學名醫來治心病了。怎麼了,失戀啦?”

阿寶訝異地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阿寶喜歡程家玉,楊皓明早就看出來了。但程家玉對他溫度不高,對楊皓明倒是十分關心。

楊皓明嘆了口氣,說:“我對她其實沒什麼想法。很多事情還是看緣份啦,你呢,反正也還年輕,這部戲拍完以後,不如先多學點東西,充實自己。你長得蠻帥的嘛,功夫又好,人品也好,有機會一定能讓人看見的。”

“真的嗎?”阿寶睜大了眼睛。他早就對這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師叔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的鼓勵讓阿寶覺得振作不少。

“對啊,年紀輕輕就為追不到女孩子垂頭喪氣,那女孩子就更瞧不起你了。”楊皓明笑道,“總之,我無意跟你競爭;追不追得到全看你自己的了。”

兩個月後,香港的戲封了鏡,阿寶的戲份也拍完了。在劉家南的推薦下,他報名參加了香港無線藝人培訓班,楊皓明則回到新澤西過感恩節。一周後他和劇組又飛到洛杉磯繼續拍美國場景的戲。

新年時琴義無價正式封鏡,進入了後期制作,而“楊家將”也正好在兩岸三地各大電視台開始熱播。

拍完琴義無價,楊皓明回到新澤西和風樂隊一起排練和錄制新曲。同時,他還在新澤西報名參加了二月份全美的針灸和中醫藥考試,沒想到竟然讓他通過了。

二月底,楊皓明搭機飛回香港參與“琴義無價”的音樂制作。

下了飛機,出了關,楊皓明正到處找劉家南,突然聽見一群女孩子的驚叫,一大群人呼的衝了過來,其中還有拿著照相機的記者。楊皓明嚇了一跳,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片刻間已經被這群人圍得水洩不通。

人群中年輕女孩子居多,十幾歲的,二十來歲的,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的穿得很是前衛。

只聽她們七嘴八舌地說,“艾瑞克,我喜歡你!可以跟你交朋友嗎?”

“你好帥啊!我叫咪咪... ...”

“請給我簽名好嗎?”

“能跟我合影嗎?”

楊皓明頓覺十分尷尬。可是這些人把他圍得緊緊的,他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施展輕功跑掉吧。不久有人開始抓他的手,扯他的衣服,扳他的肩膀。他忍不住叫道:“喂,謝謝各位,我還要拿行李呢,請麻煩讓一下.. ...”

可是沒有人理他,大家仍然把他死死地圍著。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幾雙大手毫不客氣地把人群扒開,楊皓明被“救”了出去。一看竟是三個彪形大漢,人群外站著的正是劉家南。

來不及多說,一個大漢護著楊皓明快步往機場外走,另兩個則擋著人群不讓他們追上來。楊皓明著急地說:“我的行李還沒拿呢!”

劉家南說:“我已經安排好了,車在外面等著,你先走。”

上了車,劉家南對他笑道: “我本來想從頭開始代理一個新手,沒想到你紅得這麼快。我又得重操舊業了。”

楊皓明奇道:“演了一出劇就會這樣嗎?早知道我就不演了。”

劉家南說:“那得看你演了之後能不能走紅。有的人抓不住機會,有的人天生不是明星相,給他個好角色好機會他也紅不了,還被轟的很臭。你很有人緣,觀眾們很喜歡你,加上這段時間所有的宣傳和見面會你都不在場,所以媒體和民眾都對你充滿了好奇。你以後出去的時候都要小心,一不留心就會遇上今天這種情況。”

楊皓明更奇了:“他們怎麼知道我坐這班飛機呢?”

劉家南得意地答道:“是公司向媒體透露的。你人雖然不在,但你的新聞可不少。你在美國的演出,你要拍的新劇,你的行蹤,這都是新聞。公司每幾天透露一點,保持你的熱度。透露你的班機,是你大哥的安排,不過是我的主意。也是想測試一下你到底紅到什麼程度。”

楊皓明聽了不禁哭笑不得。

回到香港,公司已經為他安排了好幾場影迷見面會。楊皓明勉為其難,但也只好盡量配合。

自從“楊家將”播出之後,楊皓明在兩岸三地一炮而紅,公司利用他飆升的人氣在香港發售風樂隊的音樂專輯,他的個人西洋古典音樂專輯也銷量大增。少年天才的名頭實在很響亮,眾多望子成龍的家長們紛紛鼓勵孩子以他這樣的天才作偶像。

與此同時,他的商業代言身價也水漲船高。他不喜歡出席商業活動,但因廣告的收入的確很高,他就挑了幾家負擔不重的做了幾個廣告。盡管出道才九個月,片酬,唱片銷售,音樂創作,演奏會和廣告等各項收入加在一起,他竟已成為收入超過千萬港元的富翁,他的身價也長到了香港當紅小生的水平。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03 AM

第25章 明星懸壺

時間在忙忙碌碌中匆匆流過。盡管忙,楊皓明還是盡量每周都抽點時間到徐神醫那里去繼續求教。好容易忙過一段時間,楊皓明跟公司要了一周的假,到同德堂實習醫術。

前後看了五個月的醫書,加上徐神醫的傾囊相授,楊皓明的中醫知識已經很可觀,針灸的技巧也已不在話下,此刻他最需要的是實際的經驗。

這一周的時間,楊皓明便跟著徐神醫一起看診。徐神醫一向每天只看二十個號便收手,但因楊皓明只有一周的假,為了讓他在這短暫的時間里盡量多學點東西,徐神醫便取消了掛號的限制,來多少看多少。

徐神醫曾教楊皓明觀察人的耳朵。人的身體各部位在耳朵上都有相應的位置,耳穴在耳廓上的分布似一個倒置的胎兒,頭部朝下,臀部朝上,在耳朵上可以觀察到身體任何部位的病理變化。比如冠心病人可以看到耳垂斜皺紋;肝癌病人可以觀察到在耳廓肝區周圍的環形凹陷,梅花樣改變;精神分裂症病人的耳甲壓痕;就是掉一顆牙,在耳朵上都暴露無遺。

耳廓是一個獨特的能反映整體的全息的微觀世界。人體的十二經都直接或間接上達于耳,因此從耳的顏色、位置高低、厚薄、扁圓、硬軟可知其人先天的體質,從形態和長相可知後世的病理。

每來一位病人,楊皓明先觀察其耳朵面色等,然後把脈診斷,再由徐神醫診斷。楊皓明先說他的診斷,再由徐神醫糾錯指點。

看了四位,都不過是些頭疼腦熱,上火咳嗽之類的,楊皓明的診斷都不差。

接著過來的是位五十來歲的男士,他的腰彎成了九十度,臉上表情痛苦不堪。

楊皓明見他走路艱難,忙起身扶他坐下。一問才知道他頭天搬東西閃了腰,結果找人推拿,沒想到越推越糟糕, 現在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楊皓明笑道:“剛剛閃了腰或者扭了腳不要馬上推拿,最好不要動,冷敷會比較好。” 說罷他對徐神醫說:“師父,我想用八卦針法扎昆崙和委中。”

這八卦針法乃是用八卦計算當時的天氣和時間來治療病的一套方法,而昆崙和委中兩穴是明朝道士馬丹陽天星十二穴中的兩大要穴,基本上所有腰背的問題都可以從這兩個穴著手來治。

徐神醫點點頭,說:“好,那你來扎吧。”

楊皓明答應了,請這位男士脫了鞋襪,幫他把褲腿卷起來,在他腳踝昆崙穴和膝蓋後的委中穴各扎了一針。取針後楊皓明叫他站起來,他竟然象沒事一般挺起腰來。他頓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接著坐下來的是位年輕女子。主脈之外,楊皓明還把到一條細脈。待徐神醫看過之後,楊皓明說:“我想這是喜脈。”

徐神醫說:“不錯。那你知道她懷孕多久了嗎?”

楊皓明遲疑了片刻,便又再把過,說:“我想大概三周左右。”

徐神醫點點頭:“正是。恭喜你,小姐。”

那位小姐說:“真的嗎?那太好了!”她盯著楊皓明說:“你不是那個大明星楊皓明嗎?你怎麼會在這兒看病呢?”

楊皓明笑道:“你真的覺得我很象嗎?很榮幸你這麼說。對了小姐,我想你目前一切正常,我可以給你開些安胎補氣的方子。”說完便提筆寫藥方,寫完交給徐神醫過目。

徐神醫看後說:“可以。不過,這方子你不用一定服。”

那位小姐拿來一看,全是自己看不太懂的藥名。她疑惑地說:“你真的不是楊皓明嗎?可是你真的太象了。”

楊皓明笑笑,不置可否,只說:“謝謝你光顧,請小心照顧自己。”

這位小姐起身往外走,仍然不停地回頭望他。

這一天楊皓明和徐神醫看了三十幾位病人,離開同德堂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第二天楊皓明繼續跟著徐神醫看病診療。這一天來的人比頭一天多了很多。兩個小時之後,排隊等待的病人都快排到門外去了。一個病人坐下來,他也說不出來哪不舒服。楊皓明把脈後問他,他回答說:“我其實沒什麼不舒服,昨天聽我堂姐說同德堂徐神醫帶的徒弟很象那個大明星楊皓明,所以來求診,有病治病,沒病就給我開點清火的東西好了。對了,你真的是楊皓明哪?”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個簽名本來:“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楊皓明看看徐神醫的臉色,無可奈何地給他簽了名,說:“你走吧,你身體好得很,不用吃藥。”

這人又拿出相機:“原來你真的是楊皓明哪?你怎麼會在這里看病呢?好了不起哦!再麻煩你拍個合照可以嗎?”

楊皓明說:“你看,我跟著師父在學習呢,現在真的不方便,很抱歉。其他病人都在等著呢。下一位!”這人雖不太高興,嘴里嘟囔了兩句也就走了。

楊皓明忙跟徐神醫道歉,他捻著胡須不說話。徐敦敏坐在自己桌子面前,語帶譏刺地說:“大明星就是不同,我們都跟著沾光了。”

楊皓明臉一紅,沒有回答,叫了下一位。一上午這樣沒病來索要簽名拍照的有好多個,其中有些人雖不是來看病的,卻給楊皓明查出了些問題。

快到中午的時候,一個年輕女孩坐了下來。她個子不算太高,身形卻很是豐滿.頭發吹剪得短短的,象個小男孩.鵝蛋臉,丹鳳眼,臉上仔細化過妝.

楊皓明看她臉色似乎不太好,給她把脈把了好一會兒,還沒等他說話,她已經拿出簽名本和相機,說:“楊先生,可不可以給我簽個名,合個影?”

楊皓明接過本子說:“簽名可以,但拍照現在我很不方便。對不起。”

這女孩倒也大方:“沒關系,沒關系。我今天一聽說你在這里馬上就來了。我是你的fan (粉絲),我好崇拜你的!我爸爸是武術指導徐飛,你應該認識的.我叫徐愛玲,我讓他帶我和姐妹們去劇組看你,他就是不肯!”

楊皓明有點驚訝:“原來你是飛哥的女兒。師父,麻煩您給她把把脈。”

徐愛玲說:“我沒什麼不舒服,就是想來看你的。對不起,徐神醫!”

楊皓明笑道:“不要緊的,既然來了,就讓我師父給你瞧瞧。”

徐神醫聽楊皓明這樣說,就伸出手去給徐愛玲把脈。把過後,問楊皓明:“你覺得如何?”

楊皓明說:“她胸部有腫塊,應該可以開方子消腫。”徐神醫點點頭,不再說話。

楊皓明提筆寫了方子,給徐神醫過目。徐神醫看過後點點頭,說:“就這麼辦吧。”

楊皓明把方子遞給徐愛玲,說:“你左邊乳房下長了個腫塊,用西醫的話說就是乳腺瘤,根據我的診斷應該是良性的。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去醫院檢查切片。就算是良性瘤,西醫也會建議你做手術摘除。你如果相信我們的話,服這個方子可以慢慢把它縮小,直到徹底消下去, 雖然慢一點,但好過動手術。不要有心理負擔,不是什麼大問題。”

徐愛玲聽了很驚訝,半天沒說出話來。她只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學生,從沒感覺自己會長乳腺瘤,而且竟然是被自己崇拜的大明星診斷出來的。

楊皓明微笑著安慰她:“放心吧,沒什麼大問題。告訴飛哥,讓他帶你去醫院看看,確診一下好放心。回去聽聽音樂,放松放松。”

徐愛玲站起來道了謝, 拿了藥之後還是舍不得離開,在櫃台磨蹭了好半天,一直盯著楊皓明.見他專心致志地看病人,根本沒有注意她,才只好離開了。

午餐時,楊皓明跟徐神醫道歉。

徐神醫笑道:“這有什麼關系?又不是你叫他們來的。而且你給我們帶來這麼好的生意,我應該感謝你才對呀!”說罷又再哈哈大笑。

楊皓明和徐神醫午餐後從內堂出來時,一群記者已經守在了外堂。他們見楊皓明出來就不停地拍照。楊皓明覺得只要他們不打擾他們看診,也就不管他們。

整個下午記者來了好幾撥。楊皓明謝絕訪問,卻由得他們拍照攝像。晚上七點多,他終于送走了最後一個病人。

楊皓明回到家里,飯菜已經都擺在了桌子上。他覺得很餓,順手偷吃了兩塊酥炸豆腐。楊靖明又不回來吃飯了,唐馨招呼楊皓明和孩子們坐下用餐。

不久楊靖明來電話,叫楊皓明打開電視看9頻道。他打開一看,原來播的是楊皓明在同德堂治病的事情。鏡頭中他坐在徐神醫身邊,正在為病人專心把脈。因為楊皓明謝絕訪問,他們便訪問了楊皓明看過的一些病人。主持人說楊皓明假戲真做,演了“琴義無價”的蘇問之後,真的去做中醫了,還拜了同德堂的徐神醫為師,病人對他的醫術竟然相當認可。大明星做中醫師是頭一回,不知道楊皓明是否從此改行還是只有五分鐘的熱度?

新聞播完之後,楊靖明在電話那頭說:“艾瑞克,你說要休息一周,我還以為你到哪里玩去了,沒想到你去看病去了。不過這倒是件好事,你喜歡就繼續做吧。”

第二天早晨楊皓明按時來到同德堂,看見門口竟然已經排起了長隊。

他泊好了車,從後門進了內堂,徑直去到徐神醫的房間。徐神醫正在房間里打坐。楊皓明不敢出聲打擾,靜靜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著。

五分鐘之後,徐神醫睜開了眼睛,慢慢站起身來,楊皓明趕緊過去攙扶。徐神醫笑道:“皓明,今天我們同德堂很熱鬧啊。我們最鼎盛,或者傳染病流行很凶的時候也沒有這麼熱鬧過哪!”

楊皓明笑道:“師父你看我還沒學成就已經開始光大本門了,那您對我有什麼獎勵嗎?”

徐神醫也笑著回答:“當然有啊,就獎勵你配草藥吧。”

楊皓明聽了卻很沮喪:“師父,我不喜歡配草藥嘛,這哪里是獎勵,您還是罰我算了。”

“罰你?”徐神醫眉頭一揚,說:“那好啊,你去把所有的廁所都洗一遍... ...”

“啊?洗廁所?”楊皓明呻吟了一聲,“那我還是配草藥吧。我馬上就去。”沒等徐神醫回答,楊皓明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溜了出去。

外堂的伙計已經開了店門,等候的病人也一直排到了大街上。看到楊皓明出來,他們興奮了起來,有幾個小女孩開始尖叫。

楊皓明嚇了一跳,向他們招了招手,卻轉身去櫃台上拿了件白色圍裙系上,對管藥櫃的劉伙計說:“師父讓我今天負責配草藥。”

劉伙計奇道:“讓你配藥?你行嗎?”

楊皓明眨眨眼睛,說:“我當然不行了,師父的意思大概是請師兄您勉為其難教教我。”

劉伙計聽了有點不好意思,“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楊皓明說:“我可是這個意思。反正我配的藥您最好都過過目,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可是砸同德堂的牌子,說不定還會吃官司。”

劉伙計一想也是。正在這時,徐神醫出來了。他身穿長衫,往自己的辦公桌後一坐,向隊伍前面的第一位病人招招手。那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女孩,一看楊皓明沒來看病,臉上的表情很是失望。她嘟著嘴坐下,讓徐神醫把脈。徐神醫把脈之後寫了個方子,交給她,讓她去櫃台拿藥。

楊皓明在櫃台後站著,這小女孩到了櫃台前,把藥方遞給楊皓明,一面又遞過去一個本子,請楊皓明簽名。楊皓明先給她簽了名,然後拿著藥方,挨個去藥櫃抓藥稱藥。劉伙計在旁邊緊緊盯著,生怕楊皓明出錯。楊皓明各種藥還勉強認得,但手上沒感覺,每種藥人家隨手就能抓准的份量他也拿著小秤慢慢稱。好容易把藥配齊了,胡亂包成了一包。剛要交給那女孩,劉伙計攔住了他,拆開了教他重新包,那女孩看著他的窘相直發笑。

很快拿藥的人排起了長隊,其中還有許多人要他簽名的,把他忙得滿頭大汗。劉伙計見他藥都認得,也沒出什麼錯,便也來幫忙。但還是不停地回頭照看他,生怕他出錯。徐神醫有時回頭看看他笨拙忙碌的樣子,笑著搖搖頭,又繼續看診。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午飯的時候楊皓明央求徐神醫:“師父,抓了一上午的藥,可以了好不好?我只有一周的時間好好學您的本事,要都浪費在抓藥上是不是太可惜了?”

徐神醫點點頭說:“好吧,下午你就回來跟我看病吧。”

楊皓明高興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抱住徐神醫:“Thank you so much! I love you! (太謝謝你了!我愛你!)”

徐神醫嚇了一跳,臉色一變,楊皓明趁他沒來得及發作,一溜煙又逃了出去。



第26章 另類療法

下午楊皓明借了件長衫穿在身上,再次坐在了徐神醫身邊。排隊的病人們見楊皓明出來看診了,都喜形於色。

第一個過來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排隊的時候她一直戴著耳機在聽音樂。楊皓明見她臉色不太好,便問了她兩句。她說:「我本來沒病,我只是來找你簽名的。可是我現在覺得頭很痛。」

楊皓明給她把脈後問:「你在聽什麼呢?」

這女孩說:「美國最新的RAP,你也喜歡嗎?」

楊皓明搖搖頭:「我比較古板。可以給我聽聽你的音樂嗎?」

這女孩表情有點驚訝,從身上取出隨身聽給楊皓明。他戴上這女孩的耳塞,那裡面重金屬的聲音震耳欲聾,裡面還有個聲音在大聲地說唱。聽這種東西,不用一分鐘楊皓明就會頭痛了,更何況這女孩一天到晚都在聽呢。楊皓明摘下耳機還給了她。

徐神醫給她把過脈之後,楊皓明提議道:「師父,我想給她嘗試一下音樂療法。能不能借您的琴用一用?」

徐神醫同意了。

楊皓明帶這女孩去治療室,請她躺在治療床上。他到徐神醫房內取了七絃琴,又回到治療室,把琴放在病床旁的桌上,對女孩說:「我彈一首曲子給你聽,你的耳朵聽慣了震耳欲聾的聲音,可能不喜歡這種清靜乏味的音樂。不過沒關係,我在用琴聲給你治病,你就當吃藥一樣,只管自己放鬆休息就好。」

那女孩好奇地看看楊皓明的古琴。

楊皓明擺好琴,調好音,開始彈「平沙落雁」,曲調十分舒緩平和。這女孩沒怎麼聽過古琴曲,剛開始覺得很特別,很舒緩;聽到後來覺得有點索然無味,但想起楊皓明的話,就當吃苦藥一樣,只管自己休息。沒想到聽了一會兒,她竟睡著了。

楊皓明彈完一曲,見這女孩睡著了,就起身離開治療室,讓她在裡面休息,自己則繼續回到外堂看病人。

看了大概三個病人之後,這女孩從治療室裡出來了,對楊皓明說:「睡了一覺,現在頭不痛了。」

楊皓明勸她說:「噪音一樣的音樂聽多了對身體不好,它們本身是不和諧的,經常聽會破壞你身體的平衡。要是覺得不舒服,就別聽這些了,找些好音樂來聽。」

這女孩說:「是嗎?那什麼樣的音樂是好音樂?」

楊皓明笑道:「很簡單,我的專輯裡錄的都是好音樂,常聽是有利無害呀。」那女孩聞言不禁宛爾, 笑著請他簽名。

楊皓明接過女孩遞過來的筆記本,一邊簽一邊說:「很多古典音樂,西洋的,中國古代的,都是好音樂。那些重金屬的,歇斯底里的,憤怒的,過度激情的, 發洩自己的東西還是少聽或者不聽為妙。那些東西對人的損害你可能都覺察不到。」

那天下午來的很多人根本沒什麼病,就是來索要簽名的。

晚上六點半,楊皓明和徐神醫都已經又累又餓,但還有很多人排著隊,店裡的夥計們都等著下班了。

楊皓明向店外探了探頭,問道:「真有病的先到徐神醫這裡來;來要簽名的排在我這邊。」

病人們聽了之後,有兩三個走到徐神醫面前,其他人呼拉一下都圍上了楊皓明。

不久,徐神醫看完診進了內堂,夥計們都下班走了,楊皓明卻還被圍著。

眼看到了晚上八點,終於快簽完了。這時店外進來一位五十來歲的男士,旁邊陪著一位年紀相仿的女士。還沒開口,就先聽見一聲打嗝。這男的想說話,卻止不住的嗝聲不斷。一句話還沒出口,就開始掉眼淚。 楊皓明一看就明白了,馬上請他進來,坐下後,用手在他耳後用力壓下去,10秒鐘後,嗝聲便即停止了。隨後楊皓明立即用針刺,在翳風穴一寸毫針直下半寸,打嗝便再也沒有出現,這男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結結巴巴地說:「我兩周之前就開始打嗝,去了醫院,他們沒有辦法,就給我打安眠藥,輸鹽水。睡著的幾個小時還平靜,但醒來立刻又開始打嗝,就這樣持續了兩周。我實在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我就要自殺了。今天我表姐叫我來找徐神醫,我就馬上趕來了,想不到讓你這個大明星一下子就治好了!」

楊皓明說:「你可以先回去,針留在那兒,過一兩個小時,自己取針就可以了。」可是他說什麼也不肯走。楊皓明只好由得他坐在候診室裡。

楊皓明繼續給剩下的人簽名。到了八點半,所有的人終於都走了。楊皓明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一看那對男女還坐在那裡。楊皓明出去關了店門,進內堂找了點吃的。半小時後他出來給這位男士拔了針,一小時內他再也沒打嗝,這才放心地回去了。

回到家已經十點了。楊皓明覺得很累,一頭倒在床上不想動了。做醫生看病實在很耗費心力,因為人命關天,由不得絲毫馬虎。雖然他已經拿到了全美的行醫執照,如果以自己現在的水平去給人看病能行嗎?他並不自信。畢竟他學得太快了,快得自己都沒有信心。其實這些天看下來,他的診斷令徐神醫非常滿意,只是怕他驕傲起來,對他並不漏讚許之意。

一周很快就過去了。剩下幾天一天比一天人更多。許多人雖然不是來看病的,但現代人不懂修身養性,大城市的生活燈紅酒綠,勾心鬥角,多多少少都積攢了些毛病。 來的人越多,楊皓明積累的經驗越多。雖然只短短一周,但得到當世名醫的悉心指點,他行醫的信心大增。

這幾天徐飛陪著徐愛玲又來了幾次。他們去醫院檢查過了,果然如楊皓明和徐神醫診斷的那樣,她胸部有個良性乳腺瘤。徐愛玲不想做手術,便來找楊皓明用中藥治療。潛意識中,她對楊皓明有著非同一般的好感,幾乎想把自己的命都交給他才好呢,所以對他是全身心的相信。楊皓明和徐神醫為她制定了一套治療方案,因為自己很快就得離開同德堂,所以剩下的都交給徐神醫來施行。

這周過後,楊靖明跟楊皓明長談了一次。他希望楊皓明做一個音樂秀,至於合作夥伴還在找。

「我有信心,這個音樂秀一定會很成功。剛開始在香港開,但可以向全世界直播。你有天份,人又幽默聰明,討人喜歡,我保證很快你就可以紅遍世界,而不止是在香港。」他對楊皓明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用得著那麼紅嗎?現在出去幹點什麼事都不自由了,要是紅遍世界的話,就算我逃回美國也沒得自由了嗎?」楊皓明說。

楊靖明拍拍他的肩膀,說:「小弟,多少人夢想這一切,對你而言都不是什麼難事。你不是相信命嗎?既然讓你這麼容易紅,也許你命中就承擔著這份責任吧。你看現在的香港家長都很喜歡讓孩子崇拜你,讓他們學好嘛!比他們去學那些打架抽煙吸毒上床的好嘛。出淤泥而不染,這才是真的本事。」

楊皓明驚奇地看著他:「你真的這麼想嗎?你不怕我變壞嗎?你不怕毀了我嗎?」

楊靖明搖搖頭:「你?我想不會。你特別能控制自己。要是你那麼容易變壞的話,我一開始就不敢帶你進娛樂圈了,爸媽也饒不了我呀。這樣,下一周你準備一下兩周後的小提琴協奏曲音樂會。之後的安排我們再商量。你要真喜歡中醫,有空的時候也可以去同德堂嘛。哦,對了,我最近有點上火,你給我把把脈。」

楊皓明看看楊靖明的耳朵,然後給他把了把脈,說:「你沒什麼問題,就是別熬夜了。後天我去同德堂給你抓點清熱的東西,你平時泡水喝。」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04 AM

第27章 順便搶錢的綁匪


同德堂的一周實習之後,楊皓明接連忙了兩天。第三天剛好有空,便起了大早趕到同德堂。

同德堂已經開了門,但病人卻不多。因為楊皓明有兩天沒來看診了,同德堂對外通知說他不會再來了,徐神醫也恢複了掛號的限制,所以病人又恢複到了正常狀態。

這一天看診的是徐敦敏。他見了楊皓明詫異地問:“咦,你不是學一周就完了嗎?怎麼又來了?”

楊皓明忙答道:“啊,我來幫我大哥抓點藥,順便有空來看看。師父呢?”

徐敦敏說:“你也沒說你要來呀,上周他忙成那樣,今天多半找人下棋去了。”

楊皓明有些失望:“這樣啊。那要不你教我看會兒診吧。”

徐敦敏語帶酸意:“你是我爸的親傳弟子,我哪教得了你。”

楊皓明笑笑,也不以為意。既然徐敦敏沒邀他坐下,他也不好意思在旁窺視。他走到藥櫃,請伙計幫他抓了幾副清熱的藥。也不知徐神醫下棋要下到什麼時候才回來,他跟藥櫃的伙計聊了一會兒,便打算先回去。

“艾瑞克!”楊皓明剛要走,便聽見有人叫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徐愛玲。

“啊,你又來啦!”楊皓明招呼道。

“艾瑞克,你給我看好不好?”徐愛玲問。楊皓明側頭徐敦敏,他正忙著呢。徐愛玲是徐神醫和自己的病人,楊皓明給她看病,徐敦敏應該沒有意見吧。

“過來坐吧。”楊皓明招呼徐愛玲坐到徐神醫的桌子邊。

徐敦敏裝作沒注意,心里卻很不舒服。

楊皓明給徐愛玲把了脈,詢問她各種感覺和飲食起居的習慣。正在這時,突然頭頂上一聲大吼:“打劫!都不許動!”

楊皓明抬頭一看,兩個戴著漫畫面具的人手里拿著槍,站在他們面前,其中一個拿槍指著徐敦敏,命令道:“把錢箱打開!”

徐敦敏嚇了一跳,顯得很緊張,但他硬著頭皮說:“我們今天才開張,根本沒什麼現錢。而且我們是行醫治病的,打劫怎麼打到我們身上來了?”說話間他悄悄按下了自己桌下裝的警報器。

“少廢話!有多少拿出來多少。快!”其中一個搶上一步抓著徐敦敏的肩膀,推著他去開錢箱。

徐敦敏被迫走到藥櫃前,拿出錢箱,那帶面具的人一把搶了過去,把里面的鈔票,不管零鈔還是整票都抓了去,塞在自己衣服口袋里。

“就這麼點兒?”他用槍指著徐敦敏的頭問道。

“對呀對呀!不信你問伙計!”徐敦敏盯著面前黑洞洞的槍口,緊張得手腳發軟。

“你跟我們走!”那帶面具的人喝道。

“什麼?”徐敦敏大吃一驚,忙叫道:“喂,我錢都給你們了!”

那面具人把槍頂在徐敦敏的腦門上,惡狠狠地說:“你聽著,如果你乖乖地跟我們走,把我們家里的病人治好,我們保証不傷你一根寒毛;不然的話現在我就要你的命!”

徐敦敏想這一去還能回來嗎?這些人是搶匪呀。他今天怎麼這麼倒霉?他垂頭喪氣地答應著,心想自己已經按了報警器,那些警察怎麼來得這麼慢哪?他一心想拖延時間,就說要准備藥箱,慢吞吞地去准備。那帶面具的人口中罵著粗話,不停地催他快點,那柄槍則始終對著他的頭部。

“啊,這個,你們家有人病了嗎?”楊皓明見勢不妙,開口問站在他面前的另一個面具人。

“關你什麼事?”那人拿搶對著楊皓明的頭。

“啊,這個,我是說,不如,我跟你們去吧。我醫術很好的。”楊皓明想代替徐敦敏去,大不了可以施展輕功逃掉,生存機會應該比徐敦敏大得多。

徐敦敏聽了楊皓明的話,既驚異又感激。

“你?”那面具人看楊皓明不過一個高中生的模樣,並不相信他。

“是,徐神醫是我師父,”楊皓明笑著轉望向徐敦敏,“我的醫術不比他差。對吧,徐醫師?”

“啊,對,他是神醫的親傳弟子,你別看他年輕,他學得比我好。”徐敦敏忙說,一面緊張地盯著指著他腦門的槍。

“真的嗎?”站在楊皓明面前的面具人懷疑地說,“這可是你自找的,你要治不好,我就在你這張吹牛的大嘴里喂兩顆子彈!”說罷他命令楊皓明站起來,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繩子,把楊皓明的手拉到背後緊緊捆住,然後用槍指著他的頭,叫他往外走。

“帶上藥箱。”楊皓明提醒道。另一個面具人從徐敦敏手里抓過藥箱,也跟了出去。

“艾瑞克!”徐愛玲擔心地叫了一聲。

“愛玲,你別忘了拿藥,記得照我的話做。”楊皓明回頭囑咐道。

“站住!不許動!”三人剛走到門口,突然從門外衝進來一個警察,舉槍對著面具人。一個面具人立即用手勒住楊皓明的脖子,把槍頂在他的太陽穴上,另一個則躲在他們後面。

“你馬上把槍扔了,然後趴在地上,不然我就殺了他。”面具人語帶威脅,但聲音卻很冷靜。

那警察盯著楊皓明和面具人看了一會兒,便慢慢把槍放在了地上。他顯然認識楊皓明,知道他是個大明星,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就在這時,另一個警察從同德堂後門繞了進來。他悄悄走到面具人的後面,正想著該怎麼做才不會傷害到人質呢,勒著楊皓明的那個面具人看見面前的警察神色有異,回頭一看,見後面竟然還有一個警察。他反應極速,馬上把槍轉向身後的警察。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兩個面具人分別朝兩個警察開槍,一個警察慌忙中去撿槍,另一個慌忙躲閃,匆忙間撲倒在徐愛玲前面,楊皓明見面具人要開槍了,身子往後拼力一撞,把勒著他的人撞倒了;眼見另一個面具人朝徐愛玲和警察開槍,他來不及多想,身子向前縱起,踢向那面具人.但那面具人竟然身手非常靈活,側身一閃,讓了開去,隨即轉回槍口對著楊皓明,扣動了扳機.楊皓明剛落到地上,忙急速側身躲閃,但還是沒能完全躲開,子彈打進了他的右肩,他摔倒在地上,肩上頓時血流如注,把他的淡藍色襯衫染紅了一大片。徐愛玲急忙上前扶他,就在這瞬間,兩個面具人的槍同時指在楊皓明和徐愛玲的頭上。

眾人一時都殭住了。

一個面具人說:“都不許動!誰動對大家都沒好處。”他用手抓住楊皓明,把他拉了起來,槍頂在他的太陽穴上;另一個面具人也用槍頂著徐愛玲的腦門。

兩個警察互相看了一眼,一時間不敢再有動作。一個面具人說:“我們只是讓他去看個病人,看好了就放他們回來。”

“可是他受傷了!”徐愛玲大著膽子說。

“怕什麼,他既然能治別人,就能治他自己。”那兩個面具人分別勒著楊皓明和徐愛玲的脖子,用他們當掩護,且退且往外走。

“帶上藥箱。”楊皓明傷口很痛,但仍沒忘了藥箱。

劫持徐愛玲的那個面具人從地上撿起混亂中掉在地上的藥箱,另一只手還是緊握著槍指著徐愛玲的頭。

楊皓明的肩膀不住地流血,被面具人拖拽著弄得傷口很痛。他顧不得痛,對面具人說:“請你們放了這位小姐,這不關她的事,她也幫不上忙。”

那兩個面具人不理他,向兩個警察吼道:“你們向後走,趴在地上!”兩個警察無奈照做了,面具人拖著楊皓明和徐愛玲走了出去,把他們推上門口一輛破舊的面包車,兩人也跳上了中間的座位,車子一溜煙開走了。

那開車的竟然是個女子,梳了個馬尾辮,看上去很幹練的樣子。

“怎麼弄了兩個醫生?”她開著車,一邊留心後面有沒有警車跟上來,一邊抽空問。

“這個女的不是。剛才情況比較急,臨時用她作人質。”其中一個面具人一面向車後觀察,一邊回答道。

徐愛玲見楊皓明的肩膀不停地流血,于是摘下脖子上的絲巾,給他扎在肩膀傷口處。

“哎,我說,你們現在也安全了,等會兒找個地方把她放了吧。我跟你們去就行了。”楊皓明對面具人說。

“等你把病人治好了我們連你一塊兒放。你現在給我閉嘴!”那面具人態度很凶惡。

楊皓明剛想再說兩句,徐愛玲拉住他示意他別說了。其實徐愛玲一起被綁架,心里不但不害怕還隱隱覺得有些興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整天腦子里想的都是楊皓明,成天聽他的音樂,看他演的電視,做夢都希望能跟他多說會兒話。現在自己竟然和他一起被綁架,能和他近距離接觸,她不但不怕,簡直可以用心花怒放來形容。

這女子開車在市里兜了很久,一個多小時後才開到一處很偏僻的海邊小村。下了車,楊皓明和徐愛玲被推搡著走到一棟很破舊的單層磚房前。

還沒進門,其中一個面具人就在門外叫道:“成哥,我們回來了!”



第28章 落魄歹徒

楊皓明和徐愛玲被推進樓下的一個房間,裡面幾乎沒有什麼傢俱,只在地上鋪了被褥,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躺在一床被褥上,身上蓋的被單血跡斑斑,他一邊臉的皮膚耷拉著,嘴角淌著口水。被褥旁邊有張破舊的小方桌,上面放了些瓶裝水和罐頭之類的,桌旁還有兩張小椅子。

一進門那女子就趕快去照顧地上躺著的人。兩個面具人摘下了面具,一個三十多歲年紀,臉瘦長;另一個長了張方臉,看上去很是結實。

楊皓明看著他們,心裡想著他們不怕自己和徐愛玲看到他們的樣子,難道他們事後會殺人滅口嗎?

「昆哥,這兩個怎麼辦?」那方臉問長臉。

「叫你傻三你還真笨,當然是先搜搜他們,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手機之類的啦。」那叫昆哥的說。

那叫傻三的在楊皓明身上搜了搜,把他的手機,皮夾和針藥囊都搜了出來。阿虹也搜了搜徐愛玲,她身上沒有口袋,東西都留在手袋裡,剛才混亂中丟在同德堂了。

昆哥翻了翻楊皓明的錢夾,裡面有五張信用卡,都是白金卡, 以及香港的臨時身份證,美國駕照,其它各種卡片,一張楊皓明全家的小照片,還有兩萬多港元和兩千美元現金。

「嘿,看不出來這小子挺有錢的嘛,他錢包裡的錢比我們今天在藥店裡搶的還多得多。」昆哥把皮夾裡的現金全拿出來給了那馬尾女子,又拿著楊皓明的美國駕照看了半天,「而且他還是個美國人!」他轉臉問楊皓明:「你是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孩子,你才多大就有這麼多信用卡?」

楊皓明見他們不認識他,便也不說破,只答道:「我家只是中產階級而已,出門在外,錢帶得多一些方便。在美國,大學生是很容易申請信用卡的。」

傻三問:「昆哥,他有這麼多信用卡我們是不是可以用?」

昆哥罵道:「笨蛋,能用信用卡的地方都有攝像頭。他現在人失蹤了,他的信用卡當然都在監視之中,我們用他的卡不是自己暴露身份嗎?」

楊皓明聞言也忙說:「哎,錢和手機你們拿走了,但錢包和我的針藥囊還我好不好?我證件丟了很麻煩的。」

昆哥又仔細翻了一遍他的證件,把皮夾和針藥囊放回他褲子口袋裡,同時給他解開了綁繩。

「他受傷了,我得給他包紮一下。」徐愛玲大著膽子說。

那昆哥一想也對,叫傻三把藥箱拿了進來。

楊皓明坐到牆邊地上,拆掉肩上纏著的絲巾,絲巾上已經浸透了血。他脫掉襯衫,裡面還穿了件白色體恤衫,但已經染成紅的了,粘在傷口上。楊皓明打開藥箱,拿出剪刀,讓徐愛玲幫他把體恤衫剪開。隨後他用藥棉抹去血塊,只見肩膀前面有個洞。他讓徐愛玲幫忙看肩膀後面有沒有洞。徐愛玲說沒有。

「那子彈還在肉裡,得弄出來。」楊皓明苦著臉說:「我討厭幹這個。」

徐愛玲說:「你不會是說,要用刀子挑出來吧?」

「你有更好的辦法嗎?」楊皓明在藥箱中翻著,一面問。

「一定得掏出來嗎?」徐愛玲問。

「留個金屬片在身體裡,以後上飛機都上不了。」楊皓明說著,拿了針囊,藥酒,一瓶藥粉,手術刀和鑷子出來。

「不過我需要你幫忙。」楊皓明從針囊裡抽出銀針,刺在自己肩頭傷口周圍的多個穴位上。

傻三,那馬尾女子和昆哥看見楊皓明給自己治傷,都走過來看,連躺在地上那人也坐起來看。

楊皓明插完針,對徐愛玲說:「你掐我一下。」

徐愛玲在楊皓明沒受傷的胳膊上輕輕掐了一下。他笑道:「沒感覺,使勁掐。」徐愛玲狠下心又掐了一下。楊皓明問:「你真的很使勁?」

徐愛玲說:「啊,對啊,要不我咬你一口?」

楊皓明笑道:「那倒不用。好,現在應該已經麻了。」

「扎針也能麻醉?」徐愛玲好奇地問。

「對呀,人家用針灸代替麻醉做手術的都有呢。」楊皓明倒了些藥酒在手術刀上,又用藥棉蘸了藥酒抹在傷口上。他拿起刀,對準傷口處,深吸了口氣,就切了下去。

手術刀很快,徐愛玲看見刀鋒處血噴湧而出,她尖叫了一聲,幾乎要暈倒了。

「相信我,我也, 不喜歡這樣。」楊皓明憋著氣,用刀探進傷口裡尋找子彈。刀鋒在肉裡攪了半天,傷口處血流如注,徐愛玲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連那個梳著馬尾的女子也不忍再看。刀進去了很深,刀尖似乎碰到了金屬。

「拿鑷子來!」楊皓明叫道。徐愛玲趕快把鑷子遞給他。

「不行,我騰不出手來,你拿鑷子伸進去順著刀背,子彈就在刀尖上。」楊皓明教徐愛玲怎麼做。

「不會吧,你要我來弄?」徐愛玲幾乎要哭出來了。

楊皓明鼓勵她道:「放心吧,我一點也不疼。你是個大女孩了,勇敢一點,快,你看我已經流了很多血了,再過一會兒我就要暈倒了。」

看著楊皓明的血在不停地流,徐愛玲一咬牙,把鑷子伸進傷口處,照他說的那樣果然碰到金屬樣的東西,她狠下心來順著楊皓明的手術刀探進鑷子去,夠了半天,終於感覺觸到了子彈,把它夾了出來。

「好女孩! 」楊皓明鬆了口氣,慢慢抽出手術刀,連忙用藥棉止血,又倒出些藥粉灑在傷口上,徐愛玲用剪刀剪了紗布和繃帶,幫他把傷口包好了。

弄完了之後,楊皓明不禁臉色蒼白,閉上眼睛靠在牆上休息,一面說:「希望以後再也不要幹這個了。」休息了一會兒,他才把身上的銀針一一拔下。

徐愛玲幫他把襯衫穿上,他的襯衫和褲子上全是血,連地上也淌了很多血。

昆哥說:「你快給成哥看看。」

楊皓明流血過多,覺得有些眩暈。他扶著牆站起來,走到被褥邊,掀開那成哥身上的床單,見他腿上纏了繃帶,繃帶上血跡斑斑。

「這傷是怎麼回事?」楊皓明一面問一邊拆開繃帶。

「是槍傷,子彈多半也在裡頭。」昆哥答道。

楊皓明一聽心裡不禁呻吟道:「不會吧,馬上又要來一次?」

繃帶打開來一看,傷口已經有些化膿了。楊皓明摸了摸那人的額頭,他在發低燒。楊皓明給他把了把脈,看來得馬上給這人動手術。

楊皓明打開藥箱,把那幾樣工具拿出來,把刀用藥酒消了毒,讓他脫了上衣和長褲,又給他傷口附近多處穴位插上銀針。

「這是給你止痛的。」楊皓明說。試試麻醉得差不多了,他先用刀探進傷口,很快就用鑷子把子彈取了出來,然後用刀把他傷口化膿的部份切掉,把傷口敷上藥粉,包紮好之後,才拔下銀針.

楊皓明緊接著又給他針刺合谷和其他幾個穴位.

「這是給你降燒和治療面癱的。」 楊皓明囑咐那馬尾女子, 「十五分鐘以後叫我。」 他隨即坐到牆角,盤腿打起坐來。

十五分鐘後,楊皓明回到被褥邊,拔下銀針, 對那人說:「每天針刺兩次,過五六天你的臉就會好了。」

「真的嗎?這樣就會好?」那馬尾女子覺得有點難以相信。

「你看他現在燒不是退了嗎?」楊皓明一邊收拾針囊一邊說。那馬尾女子摸摸成哥的額頭,果然轉涼了。

「看不出你這麼年輕,卻還真有兩下子。」那馬尾女子笑道。

楊皓明笑了笑,也不以為意地接著說:「他病得久了,但身體還健壯.所以我採用釜底抽薪的辦法給他治療.如果他再發燒,可以在他小腿上放一塊濕毛巾.最好買點熱稀飯來給他吃. 他需要些湯藥,我寫個方子,你們去抓些藥來。還有其它一些東西也需要買。我寫個單子,你們照單買吧。」那馬尾女子拿來了紙筆,楊皓明寫好藥方和購物單,又寫了封信和地址。

「我給我大哥寫了封信,好叫他放心,麻煩你也幫我寄了好嗎?」楊皓明把信遞給馬尾女子。

馬尾女子拿過來一看,上面寫道:

「大哥,我是Eric。我和徐愛玲很好,不會有生命危險,你們不用擔心,也不用費力找我們。還有,這事千萬別告訴爸媽和姐姐們。

下週六的音樂會不要取消,這麼不容易才能夠和維也納交響樂團合作,我實在不想失去這次機會。大概過五六天我和徐愛玲就可以安全回來了,到時候我肩膀上的傷也差不多好了。所以拜託拜託!」

楊皓明見馬尾女子沉吟不語,忙說:「哪,我就是不想讓家裡人擔心而已,不然他們和警察到處搜索,對你們也不利嘛。你隨便找個地方寄了,不會暴露你們的行蹤和身份的。拜託你!」

那馬尾女子點點頭,把幾張紙條收起來走了出去。她剛出門,昆哥手上拿了幾根尼龍繩走了進來。傻三和昆哥把楊皓明和徐愛玲拽到隔壁的房間,把他們的雙手雙腳都綁起來,把門從外面反鎖上,就不再理他們了。

「艾瑞克,你是不是很疼?」徐愛玲擔心地問楊皓明。

「還好。剛才針灸止痛的效果還會持續半天。」楊皓明深吸了口氣,他的雙手被反綁在背後,腳也綁在一起,想要打坐也是不能。

「你要不要靠在我身上,會舒服一點?」徐愛玲想起楊皓明是為了救自己才受傷的,心裡雖然感動,卻寧可受傷的那個人是自己。

「哦,不用了,我睡一會兒就好。」楊皓明慢慢順著牆滑倒,側躺在地上。地上很髒,但他也顧不得這些了。他流了很多血,從早上到下午一直滴水未進,早就又渴又餓。剛才也算是動了兩個手術,緊張過後覺得十分疲憊。他躺了一會兒,便很快迷糊了過去。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05 AM

第29章 囚徒醫生

迷糊中楊皓明看見一個醜怪拿劍刺他,他想躲,卻動不了。那醜怪刺中了他的右肩,他覺得很痛,身體一抽搐,便醒了過來。

徐愛玲坐在他身邊,正低頭看著他。見他突然睜開眼睛,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愛玲,你沒休息一會兒嗎?”楊皓明看看周圍,見徐愛玲和自己都被綁著雙手雙腳,才想起來剛才被綁架的事。他頭腦漸漸清醒了些,肩膀傷口的痛楚頓時也變得十分清晰,手和腳都有些麻木了。他呻吟了一聲,徐愛玲擔心地問:“你還好嗎?”

“還好啦,就是難受而已。”楊皓明無可奈何地說。

“要不要讓他們把藥箱給你,你給自己扎幾針不就不痛了嗎?”徐愛玲靈機一動。

正在這時,門開了,那馬尾女子走了進來,後面跟著昆哥,手上拿著手銬和腳鐐.

那馬尾女子的神情很焦急:“阿成現在痛起來了,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楊皓明掙扎著坐起來說:“那讓我去看看吧.”

昆哥把楊皓明手腳松開,給他戴上手銬和腳鐐。隨即他給徐愛玲也松了綁,命令道:“你在這乖乖的別動;你跟我出來。”

楊皓明掙扎著站起來,但他半身酸麻,走得很艱難.那馬尾女子扶了他一把,問: “你沒事吧?”

不等楊皓明回答,昆哥一把拽住楊皓明的胳膊,對那馬尾女子說: “阿虹你放心,他死不了.” 說罷便拖著他走了出去。

“原來她叫阿虹.” 楊皓明想, 他忙低聲問: “東西買來了嗎?還有我的信寄了嗎?”

“買來了。你的信也寄了。但是這藥怎麼熬?”阿虹問道。

聽見自己的信已經寄出,楊皓明放下心來。“用純淨的水,小火慢煎,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訣竅了。”楊皓明只粗略看過人家煎藥,自己卻從來沒煎過。

他們走進阿成躺的房間,那阿成看來痛得厲害,臉色煞白。楊皓明給他把過脈,取出銀針,給他針刺止痛,隨後便給自己也扎了幾針。

隨後他囑咐阿虹去煎藥;他自己則翻看阿虹買來的東西。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黑了,這破房子沒有電,阿虹把蠟燭點起來。她買了些湯粥和飯菜,擺在桌上讓眾人吃,給徐愛玲也拿了些吃的去。楊皓明見桌上的菜和湯幾乎都是帶葷的,就只拿了饅頭和清水。

“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不同,我們這里可沒有山珍海味侍候你。”昆哥見楊皓明只吃饅頭,忍不住出言譏刺。

楊皓明笑笑,也不以為意:“我從來不吃山珍海味。我是吃素的。”

這倒出乎眾人的意料,傻三吃得嘴里咂咂作響,奇道:“吃素有什麼好吃的?我一頓不吃肉都不行。”

“你們覺得肉好吃,可是我覺得肉很腥,吃到嘴里就會吐。”楊皓明說。

傻三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在他眼里,似乎不吃肉讓楊皓明突然變成了奇怪的異類。

過了許久,阿虹藥煎好了,一勺一勺喂給阿成喝。阿成半邊臉癱瘓了,嘴角不自覺地淌著口水,說話也支吾不知所雲。

“剛才扎那幾針應該可以維持到明天早上。如果你晚上又疼了,可以再叫我。”楊皓明說完,昆哥就把他鎖回隔壁房間里去了。

房間里很黑,徐愛玲一個人在那兒呆了半天,又是害怕,又是無聊。楊皓明回來她自然很高興。

第二天早上阿成和楊皓明都感覺好了些。楊皓明繼續給阿成針灸,治療他的面癱。接下來的三天阿成的臉日漸好轉,他的腿傷和楊皓明的肩傷也開始愈合了。

這幾天徐愛玲和楊皓明朝夕相處,每日幫他換藥包扎,楊皓明也時時說些笑話開解她,卻不知她心里倒盼著那面癱的綁匪別那麼快好。雖然在這里條件艱苦,又髒又破,連澡都沒地方洗,她卻覺得無比幸福。

四天後,阿成的臉已經好了大半,說話也基本恢複了正常, 甚至可以拄著拐杖在破屋旁邊走動了。

“想不到針灸這麼神奇!不光可以治病,還可以止痛和麻醉。”阿虹興奮地說。

這一天阿虹又要出去買東西。楊皓明央她為自己租一架小提琴回來。

“四天後我有一場很重要很重要的演出,我如果再不練的話到時候真的要獻醜了。”楊皓明央求道。

這幾天阿虹和楊皓明朝夕相處,也頗喜歡這個隨和能幹的少年。見他這樣央求自己,心一軟,就答應了。

阿虹下午回來,果然帶了架小提琴回來。因楊皓明指點她找行家挑,那琴雖普通,但音質還不錯。

“我們都不知道,你竟然是個大明星!”阿虹把琴遞給楊皓明說,“商店里面到處掛著你的海報。”

昆哥驚訝地看了楊皓明一眼,說:“是嗎?成哥,大明星一定很有錢了,要不要敲他一筆?”

楊皓明心里格登一下,忙說:“其實我只算個小明星,剛剛才出道, 還在艱苦創業呢。”

阿虹皺了皺眉,轉頭看阿成。阿成盯著楊皓明看了半天,說:“算了,他畢竟幫了我。”

楊皓明松了口氣,打開琴盒,拿出小提琴調了調音,可手被銬著,沒辦法拉琴。

“我真想聽聽你倒底拉得怎麼樣?”阿虹說著,走過來把楊皓明的手銬解開了。

楊皓明微微一笑,架好小提琴拉了起來,阿成等幾個坐下來默默地看著他拉。阿虹看他的姿勢很專業,不禁十分驚訝。

“你到底是中醫,拉小提琴的,還是演員?我看海報上還有你彈鋼琴的照片。”阿虹好奇地問。

“都是。”楊皓明笑道:“我是天才嘛。”阿虹不以為然地笑了,但心里也知道他還真不是吹牛。

有了小提琴,楊皓明除了給阿成看病,以及打坐和睡覺之外,就是拉琴了。到了晚上,房內一片漆黑,他也照樣拉琴。反正他根本不需要看,幹脆閉著眼睛在房里拉。只是他右肩的傷口還沒愈合,練一會兒,就得休息一會兒。這次的維也納交響樂團來香港訪問,能取得和他們的合作機會真是不容易。要知道維也納交響樂團久負盛名,歐洲出類拔萃的小提琴家極多,許多歐洲小提琴大賽謝絕歐洲外的小提琴手參加,非歐洲籍的小提琴手很難有機會和歐洲的樂團合作。

楊皓明的小提琴確是無比動聽,昆哥,傻三,阿成和阿虹在隔壁竟然也聽得有些感動。他們圍坐在燭光下,在悠揚的琴聲中各自想著心事。

到了第七天,阿成的臉已經完全康複了,但他的腿上的傷口還沒長好。楊皓明的傷也好了七八分,他能連續拉琴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但阿成昆哥等絲毫沒有要放他們的意思。

這天楊皓明給阿成扎完針,說:“你的臉已經好了,不用再扎針了。”阿虹很高興,抱著阿成親了又親。

楊皓明瞅著機會問:“既然阿成好了,那麼愛玲和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昆哥說:“再等幾天,等阿成的腿傷好了,我們一旦能夠離開這里,就放你們走。”

楊皓明有些著急了,說:“再過幾天我的演奏會就來不及了。今天維也納交響樂團就到了,後天是正式演出,我們今天晚上就該在一起排練的。”

“喂,這里沒有你講條件的份!”昆哥揪住楊皓明的衣領,威脅道。

“你們說話要算話。我把他治好了你們就放我們走。我們保証不對警察說出這個地方來就是。”楊皓明話里也軟中帶硬。

“我不會相信你的!你還是老老實實呆著吧。”昆哥剛要把楊皓明推回房間,只聽外面有個蒼老的聲音喊道:“阿成!”

阿成聽了大驚,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爸!你怎麼會找到這里來?”楊皓明聽見阿成的聲音說。

“你不要叫我爸!我沒你這個兒子!”那蒼老的聲音怒斥道。

昆哥聽了也很驚訝,急著出去看。他把楊皓明推回房間,從外面鎖上門,就跑了出去。

楊皓明被推進房間後,悄悄從鞋子里摸了小手術刀,鑷子和針出來。他跟徐愛玲做了個手勢叫她別出聲。原來這兩天楊皓明已經開始計劃怎麼逃走了。今天趁他們不注意,從藥箱里順了幾樣東西出來。他坐在地上,用小鑷子仔細地捅腳鐐上的鎖眼。這種東西的原理並不是很難,力度恰到好處,把那鎖里的鋼珠複位就開了。

他趴在地上,一邊捅一邊仔細聽那鎖里的聲音。他耐心地捅了好一會兒,終于噠一聲,腳鐐開了。

他悄悄附在徐愛玲耳邊,跟她講逃跑的計劃。現在阿成,昆哥,傻三還有阿虹在都在外面,正是個好機會。

關著兩人的房間上面有個小窗戶,安了鐵欄桿。楊皓明跳上窗戶,用沒受傷那只手運足了功力拉那欄桿,那欄桿很細,而且年久失修,很不結實,竟然給他拉彎了許多。他估計可以鑽得出去了,就跳下來,讓徐愛玲踩著自己的肩膀先上去。徐愛玲先鑽了出去,楊皓明也跟著跳上窗台鑽了出去。這個小窗戶在屋子後面,兩人聽見阿成等幾個人還在前面說話,便悄悄以屋子作掩護朝後面的小樹林里跑去。

還沒跑幾步,阿成請眾人進屋說話。他們剛進屋,阿成從屋內的破窗戶瞥見後院里楊皓明和徐愛玲正往外跑。阿成大喝了一聲,傻三,昆哥和阿虹一齊追了出來。

楊皓明見他們追出來,徐愛玲又跑不快,很是著急。他對徐愛玲說:“你跑到樹林里,然後往鬧市跑,千萬不要回頭。我去擋他們一下。”

“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徐愛玲急道。

“你要是想我死就跟在我一起!放心,他們不能拿我怎麼樣。”說罷楊皓明在地上撿了幾顆小石頭放在口袋里,又撿了一根長樹枝,拿在手里往回走。昆哥掏槍出來指著楊皓明。楊皓明突然身子一矮,躲開槍口,同時手里小石頭扔了出去,直打昆哥的手腕穴位。昆哥沒防備,手腕被石頭擊中,槍脫手而飛。楊皓明飛身躍起,拿手中樹枝當劍,攻向昆哥。他招式精奇,昆哥一時間竟然被逼了個手忙腳亂。阿虹和傻三見狀,也加入了戰團。楊皓明一根樹枝在手,和三人斗在一起。這三人武功竟然都頗不弱,楊皓明肩傷未愈,又無飛龍劍在手,對付這三個人頗有些吃力。



第30章 二師兄

徐愛玲遠遠地看見楊皓明和他們交起手來,她萬分不願走,可又知道自己在這裡只會脫累他。這時阿成一瘸一拐地追來了,徐愛玲只好朝樹林裡飛跑。阿成腿傷未全愈,追了幾步就摔倒在地上。

「快,先追這丫頭!別讓她跑了。」阿成叫道。

昆哥聽見了,想要分身出來追徐愛玲。楊皓明樹枝一抖,刺向他面門。昆哥不得不應付這一招,一時竟走不開。其他兩人見狀,也想分身去追徐愛玲,卻總被楊皓明用樹枝逼住,脫不開身。

四人繼續鬥在一起。阿成的父親見這四人打起來了,也從屋子裡走出來觀戰。

阿成叫道:「爸,他們一逃走警察就要來了,那我就得回去坐牢。我是你唯一的兒子,你幫幫我!」

那老頭哼了一聲,說:「你們綁架人家,人家逃走有什麼不對。我幫你我不跟你們成一夥的了嗎?」說完抄起手來只看不動。

楊皓明見這老頭並不護短,頓時放寬了心. 他偷眼瞧去, 只見那老頭六十來歲年紀, 個子不很高, 頭髮雖然有些灰白了, 但身形頗為健朗, 顯是武林中人, 忙對他說:「老人家,我已經幫你兒子治好了他的病,我們答應不向警察透露這個地方,可他們還是不肯放我們走。我真的是有急事要辦,不能再繼續呆在這兒了,你幫幫我啊。」

那老頭卻說:「我知道我兒子對不起你,但他是我兒子,天下沒有不護短的老子。我不幫他,也不幫你。大不了如果他們抓住你我叫他們不要殺你好了。」

楊皓明聽了氣結,這老頭,說他明白吧,他又不夠明白;說他糊塗吧,也不算很糊塗。他沒辦法,只好勉力和三人纏鬥。

又打了一會兒,那老頭突然問:「你這套劍法叫什麼名字?」

楊皓明心想這老頭居然看得出我使的是劍法。「你想知道嗎?你幫我我就告訴你。」楊皓明笑嘻嘻地答道。

那老頭面色一緊,說:「你不說我也知道。這是靈虛劍法!」

楊皓明嚇了一跳,忙問:「咦,你怎麼知道?」

那老頭不再說話,他回屋拿了兩柄劍出來,扔了一柄給楊皓明,另一柄握在手裡,拔劍出鞘,向他攻來。

「喂,你這老頭,你不是兩不相幫嗎?」楊皓明急道。

「我給了你一柄劍,又跟你打,兩邊都幫,也等於兩邊都不幫。」那老頭挺劍攻上,竟然也是靈虛劍的招式。

楊皓明見了一愣,心想師父就我們這幾個弟子,這人難道是我師兄?

他有劍在手,威力大增,和那老頭鬥在一起。這一下幾人的纏鬥就變成了楊皓明和那老頭的比武了。那老頭果然厲害,一招一式似經過千錘百煉,楊皓明肩傷越來越痛,跟他過招頓感吃力。昆哥和阿虹趁機抽身出來去追徐愛玲。楊皓明一時情急,朝昆哥的下盤使出靈虛九式中的一招「劍御流星」。這招使出來一股功力順劍而出,直擊昆哥的雙腿。因為楊皓明不知道這招威力究竟有多大,便只用了一分的功力。昆哥只覺一股大力直撲他的雙腿,他不由得撲倒在地,腿不住地顫抖,半天不聽使喚。

楊皓明嚇了一跳,他只想阻止昆哥去追徐愛玲,也不曉得這招使出來會這麼厲害。

「哎,你沒事吧?」楊皓明擔心地問。

阿虹見此情形,趕快去扶昆哥。

那老頭手上不停地喂招,一面問:「那是『劍御流星』嗎?你用了幾分功力?」

楊皓明老實地回答說:「一分。」

「一分?不可能!」說話間那老頭也使了一招劍御流星,向楊皓明當胸攻來。楊皓明知道這招的厲害,趕緊向後躍起,同時用靈虛九式中的另一招「雲龍北飛」來抵擋,手上用了兩分功力。

那老頭見楊皓明竟然可以這樣輕鬆地飛起來,不禁覺得有些驚異。就在這時,楊皓明的雲龍北飛襲來,這老頭頓覺一股漩渦般的能量朝自己捲來。雲龍北飛自己何止使過不下千次,卻什麼時候竟然練到這個地步?他整個身體立即被捲起來在空中翻了個觔斗,又被甩了下來。

那老頭落到草地上,楊皓明也覺得很驚訝。除了跟師父比試,楊皓明從沒向別人使過這些招式。和常子期過招的時候,他總是被師父的功力捲起來丟下去,雖然常子期說比起其他徒弟來,只有楊皓明得了真傳,但初次嘗試,他也驚訝無比。

「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靈虛九式?」那老頭從地上爬起來,厲聲喝問。

「我是靈虛門的掌門,當然會靈虛九式了。」楊皓明笑答,但話一出口,他立即後悔了。

「什麼?你是靈虛門的掌門?」那老頭臉色大變,「原來你就是七師弟!」

他瞪眼打量了楊皓明半天。楊皓明穿的襯衫已經很髒了,全是血污。看他的樣子,不過才十七八歲年紀。常子期九十歲大壽的時候譚明義因為有比賽沒能去美國給他賀壽; 上一次常子期九十五歲大壽,譚明義臨行前兒子出了事,被警方通緝,他不得不留下處理家事,又沒能夠成行。尚文德和梁振後來稍信說,師父歸山了,並把掌門之位傳給了他從未見過,入門才九年的七師弟。譚明義說什麼也想不通,可他絕沒料到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了這個掌門師弟。

譚明義冷笑道: 「師父竟然把掌門傳給你,想必你一定有過人之處了?那就讓我來領教領教。」譚明義說罷一挺劍,照楊皓明當胸刺去。

他這一劍看似平凡,實則蘊含了多般變化。然而這一劍卻並不是本門功夫。楊皓明記得師父講二師兄是帶藝投師,一直放不掉原來的東西,以至於難以領悟本門的精華。他並不直接接招,而是施展輕功,輕飄飄往後飛了半丈,剛落到地上,他還是使那招「劍御流星」,一股功能團順劍身飛出,直攻向譚明義的劍身。

這招劍御流星譚明義也會,但他領悟的和楊皓明所領悟的卻有天壤之別。這招實際是修出一個功能團,以功力加持功能,功能所到之處威力無窮,可以隔得很遠擊中對手,根本不用近身搏鬥,是真正的百步穿楊。但譚明義所領悟的卻是平常武功的招式,他是以招式的繁雜精妙來取勝。但兩相比較,兩人的武功卻差之千里了。

他先見楊皓明的傲人輕功,已經十分驚異;又見他隔得遠遠地使出劍御流星,心想隔這麼遠,你如何傷我? 就在那一瞬間,只覺劍身上一股大力襲來,幾乎脫手而出。他不禁大驚,狼狽的抓緊劍柄,凝神定氣。但見楊皓明又再隔空使出一招「靈劍神遊」,這招他也會,可是他卻不知道楊皓明的這招打出一個功能團,是謂靈劍;所謂神遊嘛,它自己有靈性,看對手哪裡有破綻便向哪裡攻擊。當時譚明義握劍的手僵硬阻澀,那靈劍一見,逕直飛撲譚明義拿劍的手,一時間譚明義的手一麻,劍便脫手而飛了。

這一招是靈虛九式中最厲害的一招。厲害就厲害在功力越高,那靈劍就越有靈性,越有威力。它能自己判斷對手的弱點,讓人防不勝防。但有得亦有失,這些功夫都很耗功力,若用得過度,說不定虛脫昏厥;事後也需勤修才能補回損耗的功力。

楊皓明見譚明義兩招間劍就脫手而飛,急忙收劍抱拳,說:「二師兄,得罪了。」

阿成,阿虹,昆哥和傻三見他們眼中的一等高手譚明義竟然兩招就敗在這個被他們囚禁了好幾天的少年手上,俱都驚訝地張大了嘴,譚明義面如死灰。

「你這是什麼功夫?」譚明義囁嚅著問,他怎麼也不相信這是他領悟了半輩子的劍法。

楊皓明很驚訝:「二師兄,這是本門的靈虛九式呀!」

譚明義說:「不可能!難道師父他偏心,竟沒把真功夫傳給我?」

楊皓明答道:「不是的。本門功夫精華在心法,而不在招式套路。那劍御流星乃是以劍發功能,那靈劍神遊乃是發出一股靈劍,可自行查破對方的弱點,進而找機會攻擊。二師兄,難道師父沒有對您講這些嗎?」

譚明義呆立原地,半晌沒有說話。他隱隱記得師父曾對他講過類似的話,可是不管他怎麼練,他一直無法以劍御流星;更發不出靈劍來。然而每每求教師父,師父總是讓他修心,打坐。久而久之,他結合自己以前的武功,領悟出這些招式進取的妙義,自覺留在師父身邊也沒有得到什麼,便下山闖蕩去了。幾十年裡在東南亞開武館,設擂台,教徒弟,除了養了個不長進的兒子之外,他可以說是未曾遭遇敵手,他的徒弟們也在各種武術比賽和擂台賽上屢屢獲獎。這次他兒子譚成在馬來西亞殺了人被通緝,他的女朋友和兄弟們跟著他輾轉逃到了香港。他擔心兒子,也跟著找到香港來了。最近在新聞上看到兩個面具人在同德堂搶劫並綁架了醫師,整個過程竟然被一個記者偷拍了下來。雖然兩人帶著面具,畫面晃動並不是很清楚,但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的譚明義一眼就認出是程昆和傻三干的。他知道這四個人在香港舉目無親,又沒有身份,多半會找個偏僻的地方躲藏。他在香港郊區慢慢找,竟然給他找到了。

「原來,原來,我走歪了路;竟然沒有領會師父的教誨... ...」譚明義慘笑道,他霎時間明白了師父為什麼要把掌門之位傳給這個小師弟。他,才真正領會了本門的精義。心高氣傲的譚明義突然間像是跌到了谷底,萬念俱灰。

楊皓明看著譚明義的樣子很是擔心,連忙走過去對他說:「二師兄,本門是道家的修煉法門,修道為第一,武功尚在其次。我在內修上有點心得,我想師父是想我傳承修煉的心法,才讓我來做掌門。二師兄的武功,招式進取十分精妙,如果單憑武功招式,師弟自然是甘拜下風。我們是各有所長,每個人也各有因緣際遇。古人說『朝聞道,夕可死』,倘若師兄真的有修煉之心,哪怕遲些悟道,也為時不晚哪!」

譚明義聽楊皓明說「如果單憑武功招式,師弟自然是甘拜下風」,心中若有所動,精神不由得振作起來,說:「我的確是一輩子專注於武功招式,自以為招式精妙無比,天下無敵,沒想到剛才你竟然離得遠遠地跟我打,讓我的長處全然得不到發揮。我這幾十年從沒遇到過對手,你就收起你那些奇能異術,好好陪我過一過招罷,難不成我幾十年的功夫也會輸嗎?」

說罷他拾回長劍又要動手。

楊皓明本來很擔心譚明義過於心灰意冷,看他這下精神稍振作,也替他高興,於是爽快地說:「好,我就跟二師兄比招式。如果我又使了剛才的那些功夫,就算我輸。」

兩人揮劍再次鬥到一起。鬥了幾十回合,楊皓明的肩傷越來越痛,漸感不支。就在這時譚明義使出了他的絕招六虛劍。劍中蘊含六種變化,攻擊人六大要害,但卻只有一處是實的,只是對方難以分辨究竟哪些是虛,哪些是實。但這招最厲害的是招法中有後招,如果對手識破了實招,可以臨時變換其它五招中的一招為實招。 這一招攻出,楊皓明立即就識破了攻向他頭部的那招是實招。可是他沒想到這招還有後招。他正全力抵擋頭部的攻擊,譚明義突然劍柄下擊,實招變虛,攻向他胸口的虛招卻變成了實招。楊皓明來不及避開,身子剛微微側開,劍柄剛好擊中他右肩上的傷口. 那力道非同小可,痛得他眼前昏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06 AM

第31章 帕格尼尼玩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皓明隱隱聽見有人叫他,聽上去好象是徐愛玲的聲音。難道她被抓回來了?楊皓明忙睜開了眼睛,面前果然是徐愛玲, 滿眼關注地望著他。

“艾瑞克,你怎麼樣?” 她小心翼翼地扶著楊皓明的脖子, 他衣服上到處是血斑,也看不出來他後來有沒有再受傷。

“愛玲,你怎麼,還在這兒?”楊皓明很是氣餒.

“對呀,我回來救你呀!”徐愛玲認真地說。

“我不是跟你說我有辦法能跑掉嗎?你回來我才麻煩呢。”楊皓明心里頗感沮喪, 他閉上眼睛,懶得說話,也懶得起來。

“楊先生,你感覺怎麼樣?”楊皓明忽聽有人問. 他抬眼一看,兩個醫療人員抬著擔架進了房間。

“咦,你們?”他忙坐起來,才看見房間里有兩個警察。醫療人員見他衣服上全是血污,馬上解開他的衣服,為他檢查傷勢。

徐愛玲說:“我穿過樹林,就是一條公路。剛好有輛車經過,我攔車後那司機帶我去附近打電話給警察,我們很快就趕來了。後來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麼樣?你有沒有受傷?”

楊皓明點點頭,原來是這樣。他露出一個笑容,終于可以回家洗澡了。

楊皓明跟醫療人員說:“我沒事,就是肩上有個傷, 也都快好了。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我們通知了你大哥,他很快就到。”一個警察對楊皓明說。

二十分鐘後,楊靖明和劉家南開車趕到了。楊靖明下了車,奔過來抱住楊皓明說:“嚇死我們了!我接到你的信,簡直都不敢相信!你怎麼樣?”

“我身上很髒,很多天沒有洗澡了!”楊皓明叫道。

楊靖明松開他,看見他襯衫上全是血,不禁嚇了一跳。他連忙解釋。

回到家洗過澡,右肩上的傷口又破了。他找了點紗布,灑了點徐神醫給他的藥粉。

楊靖明一面替他包一面擔憂地問:“我說,還是去醫院處理一下吧?”

楊皓明搖搖頭:“醫院能做什麼?不也就是包一下嗎?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傷口得等它自己愈合。”他心里並不覺得這點傷有什麼要緊,倒是一直惦記演奏會的事。“對了,大哥,維也納交響樂團已經到了嗎?”

“是啊,他們今天早上就到了。本來晚上有排練,我看你這個樣子,還是休息休息,明天再去吧。我跟他們解釋解釋就好了。”楊靖明說。

“我沒事,我可以的。我這幾天也有練琴。”楊皓明跟楊靖明簡單講了講這幾天的經歷。

“你們被綁架那天在同德堂里有個記者,把大概的經過都偷拍了下來。你為了救徐愛玲受傷,徐飛很感激你,跟我說了好多次,說他以前對不起你,還曾經害過你。這幾天他把他的關系都用足了,到處找你們。他還說----”楊靖明頓了頓,“他還說徐愛玲如何如何喜歡你,可他從來都沒有抱希望。沒想到你竟然為了救徐愛玲,連自己的命都不顧。”

“換了是他我也救。”楊皓明笑道,也沒把楊靖明的話放在心里。

當晚楊皓明和維也納交響樂團見了面,指揮是久富盛名的傑那森 李多,他年紀不輕了,精力卻很旺盛,極富幽默感。

除了和楊皓明合作的小提琴協奏曲音樂會,他們還要演一場交響樂和一場圓舞曲。但那兩部份到達之前他們就已經准備就緒了。

當晚排練了三個小時,曲目早就定好了,他們各自也都練得很熟了,這兩天的排練主要是樂團和楊皓明的配合。楊皓明非常珍視這次機會,他顧不得肩傷很痛,盡全力地拉琴。當晚他們演奏了所有的表演曲目,傑那森對楊皓明的表現很滿意,但楊皓明對自己卻不太滿意。

排練後回到家,楊皓明回憶著維也納交響樂團的演奏風格,獨自呆在地下室一直練到深夜。

第二天楊靖明替楊皓明換藥,看見傷口還在流血。他嘆了口氣,對楊皓明說:“別太勉強自己了。”

“有時勉強一點是好事。”楊皓明回答說。

楊靖明于是不再說什麼了,如果自己尚可以算做傑出的話, 那麼自己這個小弟弟是當之無愧的超級傑出. 他要攀的高度對自己而言是遙不可及的。讓他闖去吧。

星期五維也納交響樂團和楊皓明的彩排安排在下午。楊皓明一上午都把自己關在地下室里拉琴,肩膀實在疼得厲害了,就給自己扎針止痛,扎一次可以管大半天。

“想不到學針灸還有這種好處。”楊皓明心想,接著又刺了幾針在身上。

下午的彩排來了許多人觀看。因為公司向外宣布了楊皓明獲救的消息,而演奏會的票早已售空,所以許多楊皓明的粉絲打探到彩排的訊息,紛紛趕過來支持。

楊皓明的肩傷因為扎過針,倒不覺得痛,所以整個下午的彩排進行得還算順利,傑那森非常滿意,過來跟楊皓明擁抱了一下。後來有人發現他的白色西服上竟然有血跡,連他自己也莫明其妙。他突然想起來剛跟楊皓明擁抱過,忙急著找楊皓明,卻到處都找不到他。最後眾人在後台的一個卸妝室里找到了他。他脫了上衣,正在給自己包扎傷口,身上多處插著銀針。

楊皓明見眾人都瞪大了眼睛望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哎,你們有事找我嗎?”

劉家南忙打電話叫救護車,傑那森訝異地問:“艾瑞克,你肩膀受了傷,怎麼可以演出呢?”

楊皓明忙說:“不要緊的,我有辦法。”

眾人見楊皓明給自己針灸,都覺得好玩,七嘴八舌操著帶口音的英語問這問那。楊皓明跟他們解釋針灸可以止痛,還可以美容。“如果明天晚上演出的時候大家看見我身上插著針,千萬不要好心幫我拔出來。”眾人大笑。“更不要惡作劇幫我拍進去。”楊皓明又加了一句。眾人轟堂大笑。

說話間救護車已經到了。醫護人員抬著擔架來了,楊皓明死活不肯上擔架。他拔出身上的銀針,只同意讓醫護人員幫他重新包扎傷口。他隨便吃了點東西,便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打坐。

晚上演出前樂團的一個小提琴手悄悄把楊皓明叫到一邊,說這一天正是傑那森的五十八歲生日,他們想在演出中開個玩笑,並跟楊皓明商量怎麼做。

演出的第一首曲目是聖桑的第28號作品Introduction et Rondo Capriccioso (前奏與隨想輪旋曲)。這首作品本身實在是太動人了,加上楊皓明尤其善于用細膩精湛的技法來感染人,他的演奏風格既投入又瀟灑,開場第一曲就抓住了所有觀眾的心。

之後的曲目是聖桑的作品第61號和拉羅的西班牙。中場休息之後的第一首是蒙提的Csardas (匈牙利舞曲),前面的華彩部份楊皓明用小提琴模仿鳥鳴,一氣呵成,唯妙唯肖。盡管觀眾都知道演出中間不應鼓掌,但還是有許多觀眾忍不住拍手。

楊皓明也不介意,繼續演奏了下去。慢拍時旋律柔腸迭轉,急快板時令全場觀眾都欲離坐歡舞。他拉得輕松而歡快,一點也不象肩上有傷的樣子。全曲在急板中結束,觀眾們激動地拍手叫好。

下半場演到一半,傑那森正要指揮開始下一曲安東尼奧的La Ronde des Lutins(小精靈之舞),突然楊皓明轉身對著樂團,用他的小提琴琴手當指揮棒指揮了起來。傑那森不禁一臉愕然。沒想到樂團成員都聽他的,大家開始演奏一首交響樂,竟然是生日快樂。指揮聽了片刻便即宛爾,全場觀眾也大笑起來。

生日快樂演奏畢,有一位小姐上台來送給傑那森一束鮮花和一柄精致的拐杖,全場觀眾不禁大笑。傑那森接過鮮花和拐杖,親了親那位小姐的臉,駐著拐杖裝成老態龍鐘的樣子走了幾步,觀眾們也被他的詼諧逗樂了。

傑那森把鮮花放下,剛以為玩笑開完了,沒想到楊皓明竟自己一個人彈撥起來,樂團的其他小提琴手也彈撥跟上。隨後楊皓明在小提琴上拉出詼諧的口哨音,所拉的曲調正是帕格尼尼的“威尼斯狂歡節”。小提琴家們喜歡用這首曲子來華彩,各種精湛的技巧都可以在重複又動聽的旋律中盡情展現。

傑那森一插腰,瞪圓了眼睛。楊皓明象小孩子做錯了事,不知如何是好地望著傑那森,手上卻繼續拉著琴,同時不停地變換著技法。觀眾的笑聲不斷,傑那森用手指著楊皓明,帶著不可理喻的表情,隨後卻隨著節奏走起小步舞的舞步來。又拉了幾段,楊皓明拉起了口哨音,邊拉邊往後台走去。他很快就走出了觀眾的視線,他的小提琴音也漸漸弱了下去。

觀眾們大笑著鼓掌,同時高聲喝彩,要他回來,卻半天沒見他的人影。傑那森走回指揮台,把指揮棒交給面前的一位小提琴手,他拿了指揮棒跑去後台。片刻間彈撥音又響了起來,楊皓明彈撥著小提琴走上了舞台,而那位小提琴手則手拿指揮棒,在後面押著他。全場轟笑不住,眾小提琴手又開始隨著楊皓明的節奏彈撥起剛才的旋律來。楊皓明走回傑那森身旁,再次盡情地華彩了好幾段,方才瀟灑地揚弓結束。

全場一片笑聲和彩聲。傑那森過來和楊皓明擁抱,還在他臉頰上親吻了一下,隨即立即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被沾上血跡,樂團眾團員不禁宛爾。

演出結束後,楊靖明請所有樂團的團員去一間酒吧一起為傑那森祝賀生日,他們為他准備了一個碩大的生日蛋糕。傑那森非常欣賞楊皓明,盛情邀請他去歐洲演出。

這場演出對楊皓明而言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為他在傑出音樂家匯集的歐洲打出了響亮的名氣。



第32章 母子牽掛

晚上回到家,楊皓明的傷口又痛了起來,他不再為自己施針,捱著痛睡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楊皓明剛起床就接到楊堅的電話,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憂慮。確信楊皓明已經沒事了,他才說:「我們買了三天前的機票想要來香港,可是你媽媽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不能動了。」

楊皓明一聽嚇了一跳:「什麼叫不能動了?」

楊堅說:「好像是扭到了頸椎,頸背都很痛,不能下床。這幾天都躺在床上。」

楊堅把電話給了陸曼迪,陸曼迪在電話裡啜泣著,楊皓明聽得心都要碎了,忙問:「媽,你怎麼樣?」

陸曼迪說:「我還好。艾瑞克,你怎麼樣?我好擔心你。」

「媽咪,最不需要擔心的就是我了,我這個人福大命大,總是會逢凶化吉的。」他跟陸曼迪說笑了幾句,逗得她笑了,才又問她具體病況。她看了美國醫生,說是頸椎骨突出,要做手術。楊皓明覺得手術太危險,他認為陸曼迪是憂慮過度,建議她目前還是臥床休息。

「媽媽,你好好在家休息,千萬別做手術,我馬上回來看你。我有辦法治好你。」他說。

掛了電話,楊皓明馬上跟楊靖明商量,隨即買了當天中午的機票。楊皓明什麼也沒帶,只去徐神醫處拿了些針藥艾灸拔火罐之類的,便匆匆上了飛機。

二十多個小時後,楊皓明到了家,逕直衝進母親的臥房。陸曼迪斜靠在床上休息,楊月明在旁邊的寫字檯上看電腦。

「媽!」楊皓明叫了一聲,撲到陸曼迪床邊,「你怎麼樣?」

陸曼迪一看是楊皓明,高興得掉下了眼淚:「艾瑞克,我沒事,你怎麼這麼急著回來?你自己傷都沒好。」

楊月明也站了起來,跟楊皓明擁抱了一下:「我們都好擔心你,媽為了你飯都吃不下,覺也睡不好。」

楊皓明心痛地說:「是,都是我不好。媽,讓我給你看看。」

說話間他仔細觀察陸曼迪的臉色和耳朵,隨後給她把脈。正在這時,楊堅,楊心明和她的男朋友麥肯都進了房間,臥房裡頓時顯得十分擁擠。

片刻後楊皓明從針囊裡取出銀針,對陸曼迪說:「媽,你知道我已經考到了全美針灸和中藥執照了,對吧?不過我沒有買保險,如果萬一我沒給你紮好,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起訴我?我就不需用你簽授權書了.」

陸曼迪破涕為笑,楊月明捶了他一拳,楊堅也露出一絲笑意。楊皓明表情嚴肅,接著說:「你這個病很嚴重,說不定以後就癱瘓在床了。」

楊月明收斂了笑容,跟陸曼迪緊張地對望了一眼,楊堅等也都憂慮起來。

楊皓明接著說:「幸虧神醫的關門弟子楊皓明在此,再嚴重的病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眾人見他嘴裡沒幾句正經話,俱都哭笑不得。楊堅問:「你到底行不行啊?可別在這兒亂吹牛。」

楊皓明也不回答,只叫麥肯暫時迴避。他先為陸曼迪針刺後頸;隨即扶她躺下,為她除去外衣。他手指如風,片刻間插了十幾枚銀針在她身上;十五分鐘後為她拔了針,又扶她趴在床上,針刺她背上眾多穴位。

針刺後陸曼迪立感輕鬆了許多。「放心,以後幾天我每天給你針灸兩次,再喝兩碗 tea(茶, 美國中醫師對中草藥的稱呼),五六天就會好的。」楊皓明說得很有信心。

其他人卻很懷疑。

楊皓明替母親穿好外衣,扶她重新躺下,說:「總之我如果醫術不精,又怎麼敢在老媽身上亂試呢?你就放心休息罷。」他寫了個方子,請楊心明去紐約中國城的中藥鋪抓藥,也就是楊皓明口中所說的「茶」。楊月明沏了龍井來,眾人坐在陸曼迪的臥房裡聽楊皓明講他被綁架的經歷。

「還好他們只拿了我的現金,把錢包還給了我,不然我還有一堆麻煩事呢。」楊皓明說。

楊皓明繪聲繪色地講他的歷險,眾人俱都十分緊張。陸曼迪一定要看楊皓明的傷口,楊皓明只好脫了上衣讓她看。他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也就沒有再包紮。他怕陸曼迪看了之後又擔心,忙轉移話題問到楊式企業的情況。

「我們家的兩個兒子對家族企業都不聞不問,全靠了兩個女兒在支撐。」楊堅看看楊皓明說。

楊皓明無言。

楊月明說:「我們最近開發了幾個新產品,資金周轉上有些吃力。」

「是嗎?不知道需要多少錢才能度過這一段呢?」楊皓明問。

「其實這三個月如果能再貸到一百萬就足夠了。」楊月明回答道。

楊皓明轉頭對楊堅說:「爸,是兒子為家族盡力的時候了。這樣吧,我借給你們一百萬,怎麼樣?」

楊月明和楊堅等對望了一眼,楊堅問:「你才出去多久,就有這麼多錢了嗎?」

楊皓明有些臉紅,說:「啊,你知道這個娛樂圈嘛,做廣告很賺錢的。不如這樣,除了貸款之外,我還可以免費為楊氏產品代言,打進亞洲市場,怎麼樣?」

這時眾人才意識到楊皓明已經是個身價頗高的大明星了。

楊堅於是笑道:「好啊。對了,既然你有這麼多錢,與其讓你拿去胡花了,不如幫幫你老爹,就算你投資存錢好了。你還有多少錢,要不再多投點?」

楊皓明得意地笑道:「個人收入是隱私,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哎,老爹,這可是我的血汗錢哪,你們可得好好計劃著用哦!」

「臭小子!竟然跟你老爹來這一套!」楊堅說著,在楊皓明額頭上彈了一記,楊皓明捂著額頭大叫。

接下來的幾天,楊皓明每日兩次為母親針灸,其餘時間都守在她床邊,跟她聊天,給她彈琴,陪她一起看他演的電視劇。針灸兩天之後,陸曼迪已經可以下床了。之後的幾天陸曼迪心情大好,所以恢復得也很快。五天後她完全恢復了健康,立即就下廚給楊皓明烹調他喜歡的素食和點心。

「總之以後遇到這種問題打電話給你的神醫兒子就行了,千萬千萬不要去動手術。」楊皓明邊用手抓著母親剛做好的點心吃邊囑咐說。

當晚全家人一起去餐館吃飯,算是慶祝陸曼迪的康復。回家後,楊皓明給家裡眾人一一診脈。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兩個姐姐忍不住吃吃地偷笑。

「笑什麼,恭喜二姐和二姐夫,又要添寶寶了!」楊皓明說。

眾人大吃一驚,楊月明和秦成對望了一眼, 楊月明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楊皓明接著說:「才三個星期,不用著急。我給你開個安胎的方子,不過你不一定用。」

楊月明將信將疑,忙去找了測試紙來測,果然是陽性反應。眾人都很高興。

秦成笑道:「想不到小弟的醫術還挺厲害的嘛!」

楊皓明歎道:「就是沒人相信我而已。唉!」

眾人相顧宛爾,忙讓楊皓明替自己診脈。楊堅太過操勞,肝火過旺;秦成有胃病,需要調養;麥肯膝蓋受了傷,需要針灸;楊心明則有頭痛的毛病,說得分毫不差,眾人這才心服。

楊皓明在家裡待了兩周,除了給家裡眾人調養針灸之外,不例外地去找風樂隊練曲錄音。他雖長期不在美國,但和風樂隊一直通過電子郵件保持聯繫。他是風樂隊的主創和投資者,是實際意義上的老闆;斯蒂文則是經理,樂隊都是他在管理。楊皓明不在的時候也都由他召集大家排練新曲。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07 AM

第33章 隱形樂隊主創

兩周後楊皓明回到香港,楊靖明和劉家南已經為音樂秀找到了好幾個候選搭檔。其中有一個特別吸引楊皓明的注意,就是近兩年出現的一個美國新進樂隊----劍樂隊的主創。劍樂隊出了三張專輯,但整個樂隊和主創從未在公開場合露過面,但他們的專輯自出版以來頗為成功,其風格和風樂隊似有異曲同工之處。

不久前,美國有幾個人宣稱他們是劍樂隊的主創,致使劍樂隊的經紀公司出面闢謠,表示劍樂隊目前一直保持低調,主創尚無公開露面的計劃,現在出面的人都是冒牌的。

“搞這麼神秘,他們在等什麼?”楊皓明好奇地想。從他們的專輯看來,他們相當有實力。難道主創有缺陷,或者是形象不夠好? 抑或是他在哪里名聲臭掉了,以至于不敢暴露真實身份?

這次MPG在香港招募音樂秀的搭檔,他們竟然來競標。看來他們終于准備好了。

楊皓明買來劍樂隊的所有專輯,仔細聽了他們每一首曲子。他們走的是經典路線,樂曲中善于引入各民族的樂器。幾張專輯風格不盡相同,但技巧都頗有精妙之處。

“很有天分。”楊皓明想。

兩天後,楊皓明決定選擇劍樂隊。

楊靖明倒有些訝異:“哦?他們是些什麼背景你都不知道就敢這麼肯定嗎?”

楊皓明思忖著說:“他們很有天分,他們的音樂很有生命力,在現代潮流中堅持經典路線,從無名小卒能做到今天的成績,我覺得他們很有實力。”

楊靖明笑道:“你對他們的評價這麼高,難道你不怕他們把你的風樂隊比下去了嗎?”

楊皓明微微一笑,說:“大哥,那你也太小看我了。真正的高手是怕沒有好對手,而不是對手太強。有競爭才有繁榮嘛。我們兩支樂隊風格大體上一致,但又各有特點。況且,和有實力的人較量才有意思嘛。其它幾個樂隊太商業化了,跟他們搭檔感覺好象有點格格不入。”

“行啊,由得你選啦。”楊靖明說。“我讓家南馬上跟他們聯絡。先見面談談,看看到底怎麼合作法。畢竟我們還不清楚他們的底細,萬一這位主創有什麼醜聞可就不好了。”

楊皓明一想也對。很快劉家南回話來說,對方同意兩天後面談,但要求為其身份保密。

“有必要搞那麼神秘嗎?”楊皓明想。

兩天後,楊皓明按約定時間來到公司,劉家南把他讓進一間小會議室。片刻後,劉家南,楊靖明連同一位年輕的亞裔女子來到會議室。這位女子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歲年紀,相貌清麗,氣質出眾。但她穿著一身職業套裝,不象音樂家,倒象白領階層。楊皓明覺得她長得象自己在哪里見過的一個人,卻又想不起來了。他正好奇地打量著她呢,劉家南卻介紹說:“這位是蘇凱蒂女士,她是劍樂隊的經紀。”

楊皓明跟她握了握手。凱蒂說:“哦,雯霓忘了樣東西在車里,她馬上就到。”

說話間,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急匆匆走進了客廳,而她似乎把一大片陽光也帶了進來。劉家南和楊靖明分別在香港和美國娛樂圈做了十多年,見過的美女無數,但還從來沒有見過象這般完美細膩,超凡脫俗的女孩。她沒有施半點粉黛,肌膚嬌嫩到仿佛吹彈即破。一雙烏黑水靈的大眼睛注滿了溫柔和巧思;鼻子小巧精致,櫻唇粉紅可愛。她穿著一條粉紅色的連衣裙,恰到好處地襯出少女纖細婀娜的身段,七分喇叭袖,露出白玉般的小半截手臂,左手腕上戴著一串銀色手鏈。她的穿著打扮離時下香港流行的款式差得很遠,但每樣衣飾都頗具巧思,裙邊,袖口,領子都設計得十分精巧。

楊皓明的目光也被她牢牢吸引住了,但他心中所想的卻是:“怎麼她看上去這麼面熟?感覺好象是童年的小夥伴似的,可是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凱蒂忙介紹說:“哦,各位,這位是Wenni Su (雯霓 蘇),她就是劍樂隊的主創,也是我的侄女。”說罷又給雯霓介紹各人。

雯霓見眾人都盯著她看,不禁露出一個微笑,然後大方地招招手,跟眾人問好.

劉家南和楊靖明招呼眾人坐下,楊皓明和雯霓要了水,凱蒂要了茶,楊靖明和劉家南則喝的是咖啡。

這里眾人除了劉家南之外,都從美國來。但為了照顧劉家南,大家還是都說粵語。雯霓的發音基本都對,但有點生,有些詞語還不太會講。

楊靖明笑道:“原來劍樂隊的主創竟然是位小姑娘,搞得這麼神秘,我們還在擔心是不是他有什麼醜聞,所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凱蒂忙解釋說:“不是這樣的。雯霓是個gifted child (天才兒童),十五歲就創立了劍樂隊。因為她是個小女孩嘛,她父母不願意她這麼小就出去拋頭露面,剛好我是加州的娛樂律師,所以就幫她代理所有的事情,讓她安安靜靜地完成學業再說。”

“那麼現在學業完成了嗎?”劉家南問。

凱蒂說:“是,她已經拿到了一個博士和一個學士學位。”

楊靖明笑道:“又是一個小天才,那麼說十七歲就拿到博士學位了,比我們家艾瑞克好象還厲害一點嘛!艾瑞克十八歲才拿到博士學位。那麼你學的是什麼呢?”

凱蒂說:“作曲是她的專業,此外她還會許多種樂器,最具實力的是鋼琴。”

楊皓明聽罷笑了笑,卻沒有說話。他好奇地又打量了一眼這位美女小天才,她靜靜地坐在那里,手放在膝蓋上,一副溫柔可人的樣子,惹人憐愛。聽上去這女孩的資歷幾乎象他的克隆一樣。

楊靖明靈機一動,說:“那這樣很好嘛,我們的音樂秀可以就叫做‘天才的競技’,讓艾瑞克和雯霓比比他們的音樂天才,我想這個秀會很吸引人。”

雯霓開口說:“好啊,不過最好一半是個人的比賽,另一半是樂隊的比賽。畢竟我最希望能夠突出我的樂隊。”

楊皓明也贊成。

楊靖明說:“我建議這一次在香港辦,但主持用英文。香港民眾的英文程度還是很不錯的,但現場提供同聲翻譯和字幕,對全球現場直播。既可以利用艾瑞克在香港的人氣,也可以把他們的名聲打到美國去.但事先我們要做好充分准備, 要是哪一方輸得太難看就不好了。”

“無所謂。”楊皓明和雯霓同時說,話音落下,他們不禁互相看了一眼。

劉家南笑道:“你們還很有默契嘛。既然不怕輸,那幹脆就來真的,讓觀眾來打分。那麼多觀眾,無論你們是不是旗鼓相當,每一局都不太可能有平局的。最後輸的呢,要付出代價,才有刺激,才有看頭。你們說輸什麼好?”

楊靖明說:“雯霓這樣的人才,我們公司很希望能有長期合作的可能,無論誰贏誰輸,都要弄成雙贏的實質局面。這樣好了,贏的一方會得到十萬美元獎金和一個獎杯,輸的一方也會得到一個獎杯,只不過上面刻的是‘我輸了’。來點幽默的嘛。而且輸的一方要為贏的一方免費工作一個月,這樣也為下一步的合作創造機會。你們看怎麼樣?”

劉家南拍手笑道:“好主意!要弄得好玩一點才好。”

楊靖明說:“好玩歸好玩,但我們要的是幽默,不是搞笑。兩位都是未來的大明星,我們要塑造他們的正面形象,不要無厘頭的東西。艾瑞克天生有幽默感,我再為你配一個脫口秀主持人,象美國晚間脫口秀傑那樣的,你們三個在一起弄出一台秀來,有看頭,也不會冷場。”

這天五個人從早上一直談到中午,正式確定了這台秀的大體輪廓。楊靖明等也同意為雯霓的身份一直保密到音樂秀結束。

過了幾天這場秀的詳細計劃書出來了,公司各部門分頭開始配合准備,廣告部門也開始制作廣告和預告,時間定在三個星期之後。

定好計劃之後,楊皓明和雯霓經常在一起准備音樂秀。雯霓的最拿手樂器是鋼琴,她曾經獲得了多項國際鋼琴比賽的大獎。她和楊皓明都最喜歡彈貝多芬的作品,也許是因為師傳的緣故吧,卻並不見得很跟得上潮流。

“貝多芬的曲子更有大家風範,氣度更平和中正一些。我覺得很多太過激情的東西彈久了反而沒什麼味道。就象味道刺激的東西吃多了會使味覺麻木,而清淡的茶卻欲久彌香。”楊皓明說。

“我很同意。”雯霓贊同地說,“我也不喜歡太過技巧理論的東西,有些東西複雜卻不見得有深度。”

雯霓也會小提琴,但功夫尚欠火候。 她還擅長琵琶和古箏,喜歡簫,笛和古琴。楊皓明最拿手的是小提琴和鋼琴。他的簫,笛和古琴都達臻佳境。在各自的樂隊里他們也時常兼任許多其它樂器。

排練了兩天,他們越發覺得對方的才華出眾,至于說比實力,還真的是很難分出高下。



第34章 蘇雯霓

雯霓不久前剛滿十七歲。一拿到印第安納大學作曲系的博士學位,她就在香港中文大學音樂系找到了一份半職研究員的工作。父母希望她進入學院清清靜靜地做學問,而她卻希望有時間能長足發展自己的樂隊,同時能夠離開父母遠遠的,好脫離他們的管束。在洛杉磯做娛樂律師的小姑媽凱蒂一直為她代理樂隊的事務,這次她到香港,凱蒂也先陪著來幫她安頓,雯霓的父母才放心她小小年紀去這麼遠的地方。

雯霓的曾祖父母在香港有座舊房產,蘇家一直留著,請一位故交幫忙打理照看。雯霓和凱蒂到了香港,便也住在這所老房子里。香港寸土寸金,這所房子買得早,價格早已經翻了不知多少倍。但蘇家不缺錢,便一直沒有賣。這座房子地方不是很大,在山上,院內外樹林茂密。雯霓和凱蒂覺得這座老宅很別致,布置仍然古舊,里面還有曾祖父母的舊照片。

原來雯霓的曾祖母就是楊皓明師父的小師妹程玉依。程玉依嫁給了俠士蘇振儒,後來一起到香港定居,蘇振儒的師父去世之前把本真門的掌門傳給了蘇振儒。夫妻倆在香港定居了幾十年。後來隨兒女去了美國,就很少再回來。

雯霓小時候來過香港,不過印象已經很模糊了。程玉依五年前去世了,蘇振儒也于前幾個月過世了。蘇振儒和程玉依分屬不同的法門,往往蘇家子孫長到四五歲,就由他們親自替他們決定進哪一門, 此後就專心學習那一門的東西。雯霓四歲開始修煉, 從九歲起便由蘇振儒親自調教. 他過世前召集了所有的兒孫和能趕來的徒弟,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在眾多兒孫和徒弟中,蘇振儒卻選了年紀輩份都最小的蘇雯霓做下一任掌門。

然而他也知道雯霓聰明調皮,所以要蘇家眾人好好管束她,直到她勝任掌門之位的時候為止。所以雯霓徒有掌門之名,卻處處被家人管束教訓。她一心想早些離開家里,遠走高飛才好。因此找工作的時候一心往美國境外找,找的越遠越好。雖然她在香港找了個工作,可凱蒂卻一起跟了來。好在凱蒂雖然也是本真門的弟子,但她才二十九歲,也是個獨身女子,而且很開明,不象家中其他人那麼古板嚴苛,雯霓耳邊少了許多嘮叨教訓,頓覺自由了許多。

跟楊皓明等第一次面談時,雯霓才來香港幾天。除了半職的研究工作,為劍樂隊創作和編曲是雯霓的第一重點。除此之外,雯霓還計劃寫偵探或武俠小說。英文自然是沒問題, 但她很渴望寫中文小說. 她的中文水平其實很好了,自小在家從三字經,五字鑒,弟子歸,千字文念起,到唐詩宋詞,四書五經,都念得爛熟。她的中文筆名都取好了,叫“河洲”,取自詩經中的“關關睢鳩,在河之洲”。寫中文小說嘛,那當然離不開武俠了。看看現在那些不懂武功和修煉的人都在寫武俠,“儂本俠女”之蘇雯霓為什麼不能?

蘇振儒在香港時曾經受過一個叫魯衡的人的恩惠,之後也曾指點他武功。 魯衡是香港本地人,在香港開商鋪和茶樓,為人講義氣,重交情,黑白兩道都給他面子,所以他的生意興隆穩當,很吃得開。得到蘇振儒指點後,魯衡武功大進,頗有所成,在香港武術界名氣頗響。他越發地醉心于武術,後來幹脆開了個武館,生意都交給兒子們打理,自己則專注在武館上。幾十年來,蘇家和魯家偶爾也通書信,雖然魯衡從沒有正式拜蘇振儒為師,但他一直稱蘇振儒為師父,他的兒子們也稱蘇振儒為師祖。蘇振儒過世得很突然,葬禮的時候沒來得及知會魯家,只在事後發了封信。那邊也送了厚禮唁電過來。

雯霓來香港雖然沒幾天,家里卻一直催著她和凱蒂去拜訪魯衡。畢竟她是本真門的新任掌門,蘇振儒的傳人,蘇家的代表,魯衡是他們蘇家在香港唯一有聯系的人了。對這件事,雯霓一直是能拖就拖。本來她就討厭社交,更何況是不相幹的江湖老頭。她也不想做什麼掌門,曾祖父莫名其妙,這麼多爺奶父母叔伯姨嬸不傳,卻把她蘇雯霓牢牢套住。她一心就想自由自在的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所以堅辭不受。可是蘇振儒竟偏說什麼弟子中唯有雯霓得了他的真傳,她一定得承擔這個責任,她不答應就咽不下最後一口氣。雯霓無可奈何只得應承。

“責任? 我才十七歲,大好的青春,如詩的年華,都浪費在責任里了。”雯霓嘆道。

這不,實在推辭不過,在香港安頓下來的第一個星期六下午,雯霓和凱蒂便乘出租來旺角拜訪那位魯衡。

根據魯衡信中描述的,她們找到一家叫做“龍鳳居”的茶樓,據說在香港還算有名。午飯時間已經過了,茶樓里人很少。凱蒂問了一個伙計說是要見魯衡。伙計趕快去樓上報信。雯霓走到櫃台邊拿了本菜單隨便翻看。

一會兒,樓上下來一個年輕人,大概二十六七歲年紀,見了凱蒂說:“我爸爸今天晚飯時候才來茶樓,您找他有什麼事嗎?”

凱蒂說:“我們剛從美國來,跟您父親是故交,特意來拜訪的。”雯霓聞言也放下菜單走了過來。

那年輕人一轉頭看見了雯霓,他的目光便立即被鎖住了似的。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雯霓,心中暗嘆這世界上竟有這樣的絕色女子。

雯霓從小在美國長大,雖然常有人誇她漂亮,但也許她年紀尚小,也許在西方人的觀點里並不覺得她很美吧,從來也沒有人這麼誇張地盯著她看。她來香港時間不長,這種事卻發生了好幾次,弄得她也很不自在。她心里思忖著,那些男人如果有太太或女朋友的話,肯定罵我是狐狸精。

凱蒂見這年輕人有些失禮了,忙提醒他說:“這位先生,我們姓蘇。特別來拜訪魯老先生。”

那年輕人居然充耳不聞,還只愣愣地盯著雯霓看。

凱蒂有些著惱,本來她自己也算是個大美人了, 但從來也沒有碰上這麼失禮的情形,可是跟雯霓在一起竟然碰上了好幾次. 她提高嗓音又說道:“Hi, Hello?"

那年輕人這才如夢方醒地轉回目光,問道:“什麼,姓蘇?難道是蘇師祖家的人?”

凱蒂說:“如果你說的是蘇振儒,他是我爺爺。”

那年輕人一聽很高興,說:“原來真是蘇家的人,請跟我來,我爸在武館。他現在很少操心其它生意,成天在武館里呆著。”

他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說:“我去叫他們備車。”

雯霓問:“很遠嗎?”

那年輕人說:“不遠,走路十分鐘就到了。但外面天氣很熱,怕熱到你們。”

雯霓說:“沒關系吧。反正我們也不趕時間,走一走看看這里的街景也不錯啊。”

凱蒂也贊成。

那年輕人說:“那請這邊走。對了,我叫魯佩南,魯衡是我爸爸。”

凱蒂說:“我叫蘇凱蒂,她叫蘇雯霓。我是她姑姑。”

說話間到了門口,剛好從門外進來一撥人,全是男的,兩個人先進來把門拉開把住,後面進來三個人。魯佩南看見他,忙打招呼說:“哎華哥,今天這麼給面子,快請快請!”說話間停住不走讓那撥人先進來。

打頭的那個人也不客氣,大搖大擺走了進來,雯霓看他的發式很怪,中間那一道聳著,兩邊卻剃得溜光,活象只禿鷹似的。這人走路搖肩晃胳膊,象只螃蟹似的,打扮神態好象在額頭上標明了他就是黑社會。雯霓心里覺得好笑,也想,這倒是自己小說中的好素材,于是便仔細觀察了幾眼。正在這時,那“螃蟹”的目光也落到了雯霓身上。

“無禮,蠻荒,沒什麼內涵,卻不算太陰險。”雯霓解讀著“螃蟹”的眼神,便移開了目光。

那“螃蟹”看見凱蒂,見她相貌清麗,便多看了幾眼.可緊接著又瞅見了雯霓,不禁一愣。他交往的女人無數,包括年紀很小的女孩子,但還沒有見過如此美貌的女孩。

跟在“螃蟹”後面那個人剛要進來,看見魯佩南後面有兩位年輕女子,于是停住不走,說:“阿南別客氣,你不是有女客人嗎,應該讓女士先走才對。”

凱蒂和雯霓這兩個漂亮女士在美國早就習慣男士為她們開門讓路了,便也不客氣,徑直繞過魯佩南,出了門。經過那強哥身邊時,凱蒂說了一句:“Thanks.”

那強哥用粵語回答:“不用客氣。”他話音剛落,眼光就落在了雯霓臉上,只看見一雙水靈靈烏溜溜會說話的大眼睛正看著他,不禁覺得十分好奇,就多看了雯霓兩眼。

“有點內涵,有點矛盾,也有點匪氣。是個複雜的人。”雯霓轉開目光,頭也不回走出了店門。

雖然雯霓已經走過了他身邊,他的目光竟然還跟隨著雯霓。他往後退了一步,半轉身,似乎想跟出店門去。魯佩南看在眼里,趕緊招呼說:“強哥,快請進吧!”那強哥回過頭,猶豫了片刻,還是走進了餐館。其他三個人也跟著進去了。魯佩南趕緊叫人招呼他們坐下,又道歉說有客人不能多陪,才匆忙走了。

魯佩南剛出了門,雯霓就問他:“那兩個人是不是黑社會老大?”

魯佩南緊張地回頭看看,說:“別那麼大聲嘛。”他做手勢請他們往左轉上街,一面問:“蘇小姐,你怎麼知道?”

雯霓笑道:“簡直跟香港黑幫電影里演的象極了嘛。那兩個給他開門的人樣子很凶惡,可是對那個華哥和強哥卻畢恭畢敬,多半只是小嘍羅;那個華哥活象只螃蟹,走路都快橫著走了。那個強哥表面上對女士禮貌,可是他眼睛里那股神情,好象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只要他想要,就沒有要不到的架式。”

魯佩南大笑:“蘇小姐觀察真敏銳!你說得不假,他們是這五六年才得意起來的黑社會老大,一個叫鄭強,讀過幾年書,比一般的大老粗們玩得要聰明。另一個叫金大華,是鄭強的兄弟,是個大老粗,狠角色,特別能打架。這些人可千萬別招惹。”說罷他擔心地看了雯霓一眼。

凱蒂說:“沒錯,黑社會的人還是不要沾的好.”

雯霓說:“那魯先生你們家在這里開武館,開餐館,難道他們不找麻煩嗎?”

魯佩南說:“麻煩長年都有,不過如果大家都遵守規矩,黑道也有黑道的規矩,那就問題不大。我爸功夫好,講義氣,好交朋友,所以大家都給他幾分面子。”

“是這樣哦。”凱蒂點點頭。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09 AM

第35章 本真派掌門

說話間他們走到一座三層樓房前,第一層中間有塊牌子,寫著“精武館”。

雯霓奇道:“那個電視劇里的霍元甲好象開的就是‘精武門’,不是嗎?”

魯佩南笑道:“沒錯。”他邊說邊敲門。門開了,開門的一見是魯佩南,問了聲好:“三師兄!”

魯佩南把凱蒂和雯霓讓進去,一邊問:“湯米,爸和你大師兄、二師兄都在嗎?”

湯米回答道:“都在都在。剛才大師兄還跟二師兄較量呢,還是一樣,二師兄勝。”

說話間幾個人到了大廳里,許多學徒在那里兩兩成對地練習拳腳功夫,角落的椅子上坐了幾個人,在那里談著什麼。

魯佩南一邊走一邊說:“爸,這位是美國蘇師祖家的人,特地來拜會您的。”

從椅子中間立即站起來一個老頭,迎上來哈哈笑道:“是嗎,哎喲,沒有出來迎接真是失禮了。”

雙方互相介紹了一下,他有三個兒子,大兒子魯智南經營商場;二兒子魯永南原來做過警察,辭職後在一家私家偵探社做事;三兒子魯佩南經營餐館;魯衡自己則帶著兩個徒弟打理精武館。三個兒子都從小跟著魯衡習武。

魯衡讓一個徒弟帶著眾弟子繼續在廳里練習,自己帶著眾人到了小客廳說話。落座後談起蘇振儒的過世,眾人都頗為傷感。

魯衡問:“師父是本真門的掌門,功夫絕頂。當年我受他指點一二就已經很受用了。但不知道師父過世後是哪一位師兄或師姐繼承掌門之位呢?”

凱蒂答道:“都不是。爺爺去世後召集所有子孫和徒弟,把掌門之位傳了給曾孫蘇雯霓,就是她了。”說罷用手指了指雯霓。

雯霓撇了撇嘴,無可奈何地聳聳肩。眾人十分驚訝,眼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仔細打量這位小美女。她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年紀,長得嬌柔纖弱,蘇振儒居然放著這麼多高徒不傳,把掌門之位傳給這樣一個小姑娘?魯衡半天說不出話來。本來他不算蘇振儒的正式入門弟子,人家一門中的事,他也無權幹涉。但這件事也太離譜了,連他心里也頗覺不平:“難道蘇老頭老糊塗了?讓小曾孫女撒撒嬌就把家當傳了給她?” 他心里雖這樣想,嘴上卻說:“真是英雄出少年哪。師父這樣做,想必這位小師妹一定有過人之處了。”

凱蒂笑道:“爺爺說,雯霓是所有弟子中最得他真傳的,所以才把衣缽傳給她。但她今年才十七歲,所以目前蘇家長輩們都還得管教著她,免得她辜負爺爺的一片苦心。”

魯衡說:“原來是這樣。看來小師妹的確有過人之處。我在香港開武館好多年了,平時交過手的人也不少。當年師父傳我一招半式就夠我受用幾十年。既然小師妹得了師父的真傳,不知道肯不肯屈尊指點一二,讓我這幾個狂妄自大的兒子開開眼。”

雯霓一聽那意思竟是要跟她比試呢。雯霓還沒來得及答話,只聽凱蒂笑道:“雯霓再怎麼得真傳,畢竟年紀太小,跟長輩們還是沒法比的。假以時日,如果她肯下苦功的話,或許真能夠把本門傳承下去。憑她這點能耐,哪能談得上指點。師兄妹互相切磋倒是件好事。但她從小就自恃聰明,不知天高地厚,讓她開開眼界,受點教訓也好。”

雯霓聽了心里氣惱:“好虛偽哦!難道身在江湖,就非得說這些無聊的表面話嗎?”她索性懶得理他們. “要比試你們自己比吧,別拿我蘇雯霓當靶子。” 她想到這里, 便坐在那兒一語不發。

只聽魯衡說:“哪里哪里!智南,要不你跟小師叔切磋一下,別不知輕重哦!”

雯霓一聽更生氣了,心道:“我跟你是同輩,我還是掌門呢,你卻叫徒弟來跟我比試,分明是一點沒把我放在眼里。今天我要讓你們知道什麼叫難看,什麼叫人不可以貌相,什麼叫灰頭土臉,你們這些狂妄自大的大男子,自以為是大老爺的家伙!”想到這兒,雯霓站起來笑道:“師兄,您真照顧我。那好吧,我就向師侄請教幾招。我平時喜歡用劍,可否借把劍呢?”

魯衡說:“當然可以啦。這里地方窄小,我們到練功廳里去。”

眾人一起來到練功廳。那些徒弟們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還有幾個魯衡的親傳弟子在練習棍法,魯衡讓他們暫停,叫徒弟拿來兩柄劍,遞給雯霓一柄,魯智南拿了一柄。

眾人見大師兄要和一個嬌滴滴的漂亮女孩比劍,都驚奇不已,互相交頭接耳。

雯霓這天穿了件奶白色繡花邊的上衣,七分袖裹在她纖細的手臂上;下身穿了條深褐色的七分直筒褲,腳下一雙高跟花拖鞋。她不慌不忙地走到牆邊,退出高跟拖鞋,光著雪白粉嫩的小腳丫走回場中, 拔出劍來,把劍鞘扔在一邊。她輕輕舞了舞手中的劍,輕重還行,但比起自己日常用的雲鳳劍可就差遠了。

魯智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問道:“小師叔,准備好了嗎?請先出招罷。”

雯霓持劍站定,也朝他微微一笑,也不客氣:“劍來了,你小心接招罷。”說話間她飛身躍起,手上一招長虹貫日,向魯智南當頭刺到。除了凱蒂之外,眾人見她竟然可以平地飛起這麼高, 全部齊聲驚呼, 魯智南也大為詫異。眼見雯霓的劍已經當頭刺到了,他趕忙揮劍格擋,哪知雯霓劍尖突然下墜,改刺他腿。在他手忙腳亂往後退的瞬間,雯霓已經輕輕地落在了他面前。她左腳剛落地,右腿從身後上踢,頭一低,居然繞過自己的後腦直踢魯智南的面門。雯霓使這一招與其說是武功,不如說更象在跳舞。魯智南躲閃不及,被雯霓一腳踢到額頭,仰天跌倒。雯霓收回右腿的同時,她手中的劍已經指在魯智南的咽喉上停住了。

僅用了幹淨漂亮的三招,雯霓就把魯智南搞定了。

雯霓收了劍,退後站定,眾人愣了片刻,方才鼓起掌來。魯智南面紅耳赤從地上站了起來。雯霓向他微微屈身施禮,說:“承讓。”魯智南抱拳還禮,說:“小師叔武功精妙,實在是佩服!”

魯衡家是以修外家功為主的,他們手腳靈活,身段輕捷,爬上竄下如猿猴般靈便;但象雯霓那樣平地飛起的輕功便決計做不到了。雖然只三招,魯衡已然知道雯霓的武功跟自己根本不是一個級別,更不可相提並論了。他是心直口快,爽朗大氣的人,于是拍手笑道:“小師妹果然厲害!怪不得師父把掌門之位傳給你呀。我沒有正式拜師,是因為我配不上做師父的弟子。可我一直把師父當成自己真正的師父。 以後你們幾個都要叫掌門師叔。” 魯家三兄弟和魯衡的幾個徒弟面面相覷, 嘴上勉強答應了,卻一時都叫不出口.

雯霓笑而不語, 也不介意.

這時,魯永南站出來向雯霓一抱拳,說:“掌門師叔,能否請你賜教幾招。哦,大家別誤會。我覺得從來沒有碰到過師叔這樣的高手,雖然我知道自己會輸得很慘,但我還是不想錯過這個機會。跟高功夫的人交手,自己也很有收獲。”

雯霓問魯智南:“是嗎,那麼你跟我交過手了,你有什麼領會?說來聽聽。”

魯智南笑道:“有,有很多。最大的領會就是原來舞蹈動作也可以出奇制勝。所以今後遇到女子,特別是年輕女子,非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動手。”

眾人聽了大笑。雯霓也笑著對魯永南說:“剛才那幾招你都看見了。這回你先出招罷。”

魯永南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可要用我的絕活了。”說罷拔劍出鞘,一招神仙指路就朝雯霓當胸刺了過來。

雯霓看他劍招平平,似乎沒什麼特別,心想他說是絕活,應該不可小覷。于是施展了一招“神劍網”,那是蘇家的絕學----九訣劍中很厲害的一招.那是用劍御功能,在身體面前勾勒出一個功能團組成的劍網,一般兵器,掌力和功能都會被它擋住。魯永南那招神仙指路實際是虛招,看對方的反應招式來變招取勝。因為變招快,又專取對方破綻,所以往往能出奇制勝。可是他這招攻過去,雯霓並不招架,卻自顧自地舞了一招,讓他瞧不出破綻,也就沒法變招。他想你不招架也不成啊,于是幹脆一劍刺到底。沒想到還沒刺到雯霓跟前,劍竟象碰到了堅硬的檔板似的,一股大力反彈回來,衝得他站立不穩。就在這時雯霓一劍刺出,刺到魯永南的劍身時,雯霓手腕一抖,劍由刺變挑,將魯永南的劍挑飛了。

雯霓收了劍,魯永南站在那兒有點莫名其妙。雯霓宛爾笑道:“別想了,我在身前施了神劍網,你看不見的。你的劍刺不進來,還會被反彈回去。就這麼簡單。”

魯永南說:“神劍網?這是什麼功夫?怎麼比武俠小說里的功夫還神哪?”

凱蒂笑著說:“我們本真門本來是道家修煉,練劍和武功都是為修煉。修煉出神通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只不過個人根基不同,悟性也不同.有人舍本逐末,一心追求武功劍術,所以難成大器。在本門的修煉中,內功修為好,神通出得多,功夫自然高。爺爺說雯霓天性最純,悟性最高。雖然她年紀小,修煉時間不長,但武功卻是我們眾多兒孫徒弟中最高的。師父說她領悟到了本門的根本,走的是本門最中間的正道,所以事半功倍。”

大家揣摩著凱蒂的這番話,心中都似有所悟。

“不過,”凱蒂頓了頓,“雯霓從小是天才兒童,聰明得過了頭,十分任性頑皮。爺爺臨終囑咐家里的長輩一定要好好管教她。我在加州還有客戶,不能經常在這里守著她。以後還要拜托師兄替我們家照看雯霓,不要讓她任意妄為,闖出什麼大禍來。”

雯霓聽得小嘴撅起來,抗議說:“姑姑,這不公平! 人家什麼都沒幹,你怎麼就假定我要闖禍呢?我又不想做什麼掌門,都是你們逼我的;逼我做什麼掌門,又逼我幹這,幹那,把我拴得牢牢的。在這里還要找幫凶來監視我。太不公平了!”

凱蒂見雯霓著了惱,趕緊換了笑臉說:“雯霓,家里人都是為你好。你看,你還是個小孩子,又長得這麼漂亮,我們怕壞人打你的主意嘛。”

雯霓說: “你也長得很漂亮呀, 怎麼不怕壞人打你的主意?”

“我?” 凱蒂一時有些語塞. 雖然雯霓的話不假, 但凱蒂還是覺得自己不大一樣. 畢竟雯霓是音樂家,常常要在公眾場合演出的.

魯永南忙說:“師叔,你要有什麼事,盡管找我們辦。我們不會監視你的。再說了,你會飛,我們不會呀,想監視你還夠不著,追不上嘛!” 眾人見他說得有趣,便都笑了起來.

魯衡也忙打圓場:“是呀,小師妹,你身系一門的興亡,不能不謹慎哪。香港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功夫越高,有時反而會牽扯在許多權勢中間,弄的進退兩難.”

雯霓聽他說得深有感觸,心里的氣惱便也消了大半.

凱蒂忙說:“師兄你說得對。麻煩這里各位不要向外人透露雯霓會武功的事, 因為她是個音樂家,常常要上台演出, 拋頭露面的。”

這里的眾人都連忙答應。魯衡說:“放心,我們都懂得的。天色不早了,我們去吃飯吧。今天我作東,算是為兩位師妹接風。”



第36章 〞巧遇〞黑社會

魯衡打電話叫夫人過來,魯智南也叫了未婚妻沈君過來。眾人到了龍鳳居,大堂經理一看是老板家招待客人來了,忙把他們讓進一間包房。魯衡讓凱蒂和雯霓上座, 雯霓卻說:“我可以坐在魯永南旁邊嗎?我有事要問他。”

魯永南有點受寵若驚,魯佩南卻微露不悅之色。凱蒂看在眼里,對雯霓說:“小姑娘家怎麼這樣跟男生說話呢?女孩子矜持一點好不好?”

雯霓彎彎的細眉一揚:“哦,這跟矜持有什麼關系?我有事情要問他,又不是約會他。這樣說話方便嘛。”

凱蒂語塞,魯衡忙打圓場:“師妹,年輕人在一起說說話,由他們去。你也別管得太嚴了。” 凱蒂笑了笑,便不再說話.本來她也是個年輕人,不想變成家長一樣的管教雯霓,但家中眾人千叮嚀萬囑咐,弄得她也象老成了十歲似的.

雯霓做了一個“就是嘛”的表情,隨意挑了個位子坐下。魯永南跟著坐在雯霓右手邊,魯佩南趕緊搶前一步,坐在雯霓左手邊。凱蒂心中嘆了口氣,只好也坐下了,魯衡攜夫人坐在她旁邊,接著便是魯智南和未婚妻沈君。

眾人坐定後,魯衡對凱蒂說:“師妹,我這家龍鳳居可是香港的老字號了。喜歡吃什麼,盡管叫。你們可不許跟我客氣。”

凱蒂笑道:“師兄,我們不會客氣的了。不過我們本真門的弟子都不喝酒,也不大沾葷腥的。”

魯衡道:“對啊,好象當年是沒見過師父吃肉。那也沒關系,我們這里的師傅素菜點心也做得很棒。我來叫吧。”說罷跟伙計吩咐菜肴。

魯永南問雯霓:“師叔,你說有事問我,不知道是什麼事?”

雯霓說:“哦,我剛才聽你說在私家偵探社做事,你們都接些什麼樣的案子?”

魯永南說:“大多是些監視老婆,抓老公偷情啦,找失蹤者啦,跟蹤啦,也有調查勒索,綁架和一些離奇案件。”

雯霓又問:“那你們象福爾摩斯或波羅那樣辦案嗎?”

魯永南顯然也看過阿加莎 克里斯蒂的偵探故事,笑道:“沒有那麼離奇啦。很多時候是跑腿。現實辦案很辛苦的,有時也很危險。”

雯霓饒有興趣地問:“下次遇到有趣的案子可不可以叫我一聲?我可以幫忙的。”

“你?”魯永南和魯佩南同時問。盡管雯霓武功很高,他們卻一點也不覺得她這樣一個小女孩適合去做他成天做的那些事;在他看來,很多事情甚至是很骯髒的。

“啊,對啊,我。”雯霓指著自己說:“我為什麼不可以?別忘了你是我的手下敗將。而且,福爾摩斯和阿加莎 克里斯蒂的偵探小說我全都看得很熟了。我自己打算寫偵探小說呢, 所以如果有現實中的素材就最好了。要不你跟老板說說,雇用我做兼職好不好?”

凱蒂聽見插口道:“你哪里有時間做那個?而且女孩子家,整天在外面跟蹤監視的,成什麼體統!”

雯霓反駁道:“誰說我一定去跟蹤監視了?真正的好偵探是不需要做那些的。他需要的是線索和邏輯推理。再說了,身為一派掌門,古時候出去雲游,闖蕩江湖也很正常,有什麼不成體統了?”

凱蒂一時語塞。魯永南忙說:“目前我們偵探社還不大,應該還不需要人手。對了,兩位師叔你們在香港要住多久?”

雯霓說:“我要住很久啦。我在這里找了份工作。姑姑很快就回美國。以後她時常會過來, 好為家族盡監視我的責任。” 眾人聞言不禁宛爾.

魯佩南插口道:“師叔你在哪里做事?”

雯霓答道:“香港中文大學。”

魯佩南又問:“那是做什麼事的呢?”

雯霓說:“是做音樂系的 research fellow,大概中文叫做研究員吧。”

魯永南說:“師叔這麼年輕就可以做研究員嗎?不是那種工作至少要個大學學歷的嗎?”

凱蒂接話說:“雯霓十二歲就開始上大學,不到十七歲就取得一個博士和一個學士學位了。”

魯佩南和魯永南驚訝地互相看了一眼,魯佩南說:“哇,那不是天才嗎?”

雯霓笑道:“是呀,本姑娘就是個天才,奇怪嗎?”

說話間,服務生來上菜了。魯衡說:“今天我們多喝幾杯。下周末智南結婚,還請兩位師妹來喝杯喜酒。”

雯霓忙向魯智南和沈君道賀, 凱蒂說:“我再過幾天就回美國了,兩周以後再過來。抱歉我只好在這里恭喜兩位了。”

魯智南忙道謝。

龍鳳居的素菜果然做得很精致,他們的早茶本就很出名,為東家特意做的更是使出了看家的本領。雯霓贊道:“這里的素菜和點心比我在美國見過的都精致可口。”

魯衡說:“小師妹你平時盡管來這里吃飯,我叫佩南好好招待你。”

魯佩南也連忙盛情邀請。眾人談笑著吃完了飯,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魯衡要魯永南送她們回去。凱蒂看魯家眾人都喝了酒,忙說:“酒後開車不好。我們叫的士很方便的。”

魯家眾人把他們送出龍鳳居門口,剛好在門口有輛的士停在那里, 凱蒂和雯霓便上了車.

車開了一會兒,凱蒂和雯霓都沒有說話,各自望著窗外。突然雯霓輕輕拍了拍凱蒂,凱蒂回頭看她,雯霓卻不說話,只用手悄悄指窗外。凱蒂回頭看窗外,仍舊不明所以。只聽雯霓說:“司機大哥,這里這麼晚還這麼熱鬧啊。看上去很多夜店嘛。”

司機答道:“對呀。”說話間車停在了一間卡拉OK廳門口,那里站了幾個人,馬上有人來開車門。

雯霓坐著不動,說:“我們要去山上,你把我們拉到這里來是什麼意思?”

凱蒂這才明白司機搗了鬼。

那司機回頭陪笑說:“我們強哥想認識兩位小姐,所以請你們過去坐坐。”

雯霓跟凱蒂說:“先下車吧,反正我們也不必指望他送我們回家了。”

兩人鑽出了車,雯霓用英語跟凱蒂說:“要不我負責說話,你負責打架。如果我話講得好的話,你也就不用打了。”

凱蒂聽了不情願,說: “我是律師, 口才好的是我呀.”

“行啊,你要我動手嗎? 我是可以動手啊. 不過不是讓我不要暴露武功的嗎?” 雯霓說罷微微一笑, 見凱蒂不語, 于是轉頭問:“喂, 我們認識你們嗎?”

那開門的說:“不認識。我們華哥和強哥想認識二位,所以請你們進來一塊兒坐坐。”

雯霓說:“我還沒有成年,不能進這種地方。”

那開門的說:“這里是卡拉OK廳,不是什麼不好的地方,沒成年也沒關系。”

雯霓說:“對不起,我家教很嚴,我要進去了今天回家要挨打的。如果他們實在想認識我們,那就請你們華哥和強哥出來見我們吧。”

那人還不甘心:“小姐,幫幫忙,你這樣我們不好做啊。”

雯霓笑道:“不好做就不做嘛,他們不出來那我們走了。”說罷拉著凱蒂轉身就走。

那人忙攔著,其他幾個人也圍攏過來,擋著她們的路. 就在這時從卡拉OK廳里走出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那“螃蟹”金大華。

金大華一出來就扯著大嗓門喊:“兩位小姐,我們強哥只想跟你們交個朋友,賞臉進來一塊坐坐怎麼樣?”

雯霓笑道:“對不起,我剛才已經跟你手下講過了,我還沒有成年,不能進這種地方。你們想跟我們說什麼就在這里說吧。”

金大華說:“沒什麼事,就是想請你們唱卡拉OK,坐坐,聊聊天,交個朋友。”

雯霓說:“那很對不起,我不喜歡唱卡拉OK,我爸也不讓我跟不認識的男人坐著聊天; 再說,我也不想跟你們交朋友。如果沒什麼事,我們得回家了。”

金大華臉色沉了下來,說:“怎麼這點面子也不給嗎?” 他頓了頓,又問:“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雯霓說:“知道啊。鄭強和金大華嘛,道上的厲害人物。不過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

金大華答道:“還不知道。”

雯霓笑道:“那就好。姑姑,我們走吧。”她轉身拉著凱蒂又要走。其他人連忙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雯霓忙對凱蒂說:“我已經說完了,現在該你了。”

凱蒂白了她一眼,對擋路的人禮貌地說:“請讓一下。”

那些人不動,凱蒂又用粵語說了一遍:“請讓一下!”那些人還是不動,有幾個還抄起手來,做出一副不讓你又能怎樣的架式。

凱蒂生氣地說:“好討厭!”說完一邊往外走一邊伸手一撥一弄,立即便摔倒了擋在她面前的兩個人。她動作幹淨利落,其他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只聽雯霓拍手叫道:“哇,姑姑好棒哦!叫你們快點讓開嘛!”

金大華見狀忙招呼他手下的其他人,“喲,碰上個厲害的三八。兄弟們,上!” 他身邊那些人立時衝了上來。凱蒂並不畏懼,卻氣惱被稱作 “三八”, 只見她身形晃動,展開蘇家拳法,把這群流氓打翻的,踢飛的,掀倒的,只聽這幫人“哎喲”,“啊唷”地叫。

雯霓不動手,卻在手袋里翻東西。很快她找了個計時表出來,說:

“你要多長時間處理幾個小流氓?我說五分鐘罷。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用點輕功,也許就兩分鐘。”

凱蒂聽了心中有氣, 一邊動手一邊叫道:“請你閉嘴好嗎?”

雯霓卻象是有意氣她似的,笑道:“凱蒂姑姑,說閉嘴是不禮貌的。對了,你不該碰他們的身體的,他們有很多女人,說不定有艾滋病哪。千萬別沾上血了。”

凱蒂聽得氣結, 順勢把一個人朝雯霓踢去。雯霓裝模作樣地尖叫了一聲,隨即輕松地讓了開去。那人跌落在雯霓身後,哎喲慘叫。

雯霓笑嘻嘻地繼續說:“你最好希望警察別馬上來,不然的話說不定誰會被逮捕呢。就算稍後你能解釋清楚,被逮捕有了案底可是很難堪的事。”

凱蒂肺都要氣炸了:“我等會兒再來對付你!”她嘴上說著,手上卻一點也不慢。

那金大華見凱蒂武功頗高,正要加入戰團,只聽身後有人喝道:“住手!”

雯霓尋聲看去,卻是那鄭強從OK廳里走了出來。眾人停了手,鄭強對金大華說:“讓她們走。”

雯霓笑嘻嘻地走過去拉住凱蒂的手,凱蒂卻一把將她甩開。雯霓也不生氣,回頭對鄭強說:“那我們走啦,黑社會老大。”

凱蒂氣乎乎地對雯霓說:“回家我再跟你算帳!”說罷扭頭就走。

雯霓跟著她,裝做委屈地說: “我做什麼了?你不是應該保護我的嗎?”一面卻得意地偷笑,臨走還向這群黑社會揮手道別。

她們走了好一段,才叫上了的士。一路上凱蒂都沒有理睬雯霓。本來凱蒂並不是那麼喜歡習武,跟一群臭流氓動手更覺自貶身價.她自己也算是個大美人了,但跟雯霓在一起別人竟都當她透明似的.為了這個不比她小多少的侄女, 她勉為其難跟一群臭流氓動手,雯霓竟還在旁邊捉弄她,怎不叫她氣惱?

兩人回到家,雯霓忙給凱蒂倒茶陪笑說好話, 凱蒂卻直到第三天飛回美國都沒怎麼理她.

這晚凱蒂和雯霓離開後,OK廳門口眾人呻吟著,紛紛從地上爬起來,他們沒什麼嚴重的傷,但鼻青臉腫,好不狼狽。

金大華罵道:“看不出這三八這麼厲害!”

鄭強有些不悅:“阿華你這是幹什麼?人家不想跟我們有牽連,你看不出來嗎?”

金大華說:“強哥,自從倩倩死了以後你從來沒正眼看過別的女人。今天我看你挺喜歡那小妞的,難得碰到能再讓你心動的女人,所以----”

“所以你就劫色?” 鄭強罵道, “難怪人家一看你就是黑社會!今天栽在一個女人手里,這個臉丟得也太難看了。”

金大華嘿嘿一笑,說:“我丟臉不要緊,只要強哥你喜歡,我怎麼也得想辦法把她給你搞到手。”

鄭強說:“這種事你不要管。我要喜歡我自己會去追。你這樣硬來只會越搞越糟。”

金大華笑道:“強哥,我沒看錯吧,你真對那小妞有點意思?說句老實話,那小妞長得是不錯,稱得上絕色啊,就是太嫩了點兒。”

鄭強道:“還談不上喜歡。只不過那小女孩確實很有趣。行了,進去吧,讓兄弟們休息一下。”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10 AM

第37章 清音之觸

接下來一周雯霓專心准備音樂秀,她記得周末要參加魯智南的喜宴,于是提前幾天便准備好了結婚禮物。

周六下午,雯霓帶著禮物開車去了龍鳳居。她特意去得早了些,因她依稀記得龍鳳居旁邊有家中式樂器店,她需要去那里挑一台古箏,音樂秀上需要用. 她的古箏已經老舊了, 又特別大, 便沒有帶來, 想在香港買一台新的。

雯霓把車泊在龍鳳居附近的停車場,這家樂器店剛好在去龍鳳居的路上。里面還真的很不錯,中樂器十分齊全。雯霓瀏覽了一番,琵琶,三弦,古琴,簫,笛,每樣都仔細看了個遍。她挑到一台很不錯的古箏,要兩萬港幣,算是很貴的了。雯霓請店員把琴架好,向店主要了副假指甲戴上,試彈一曲高山流水。

且說鄭強和金大華帶了幾個手下在龍鳳居附近的酒吧里喝了杯酒,這會兒剛出來走去龍鳳居參加魯智南的喜宴。魯衡是這里響當當的人物,魯智南經營大都商場,跟各方面的人物都有來往,所以黑幫中有關聯的,抹不開面子的,也都發了請柬。這一帶是鄭強和金大華的地盤,他們自然在受邀之列。

這群人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走著,路上行人見到他們都遠遠地繞開。經過樂器店的時候,鄭強依稀聽見里面傳出箏的聲音,象泉水叮咚,非常動聽。他們平時從不聽這些古典音樂,習慣了打打殺殺,也習慣了和手下弟兄成天呼喝吵鬧,或是迪廳OK廳里的高強度音響,突然間聽到這樣舒緩悅耳的琴聲,鄭強不禁覺得心曠神怡。他尋聲抬眼一看,竟看見那日在龍鳳居里見到的小女孩在店里彈琴,鄭強停住了腳步, 不由自主推門走了進去。

金大華跟進去一看,竟然是那天他們想劫持的女孩在彈琴,又見鄭強站在店門口看得專注,便悄悄退了出來,和幾個手下在門外等著。店主見是鄭強進來了,趕緊過來打招呼。鄭強沒理他,他只好知趣地退開了。

雯霓這一天穿了一件淡紫色上衣,微帶中式味道,七分大袖;手腕上戴了個玉手鐲,十指輕按輪撥,仿佛是一幅絕美的圖畫。

鄭強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看著,兩行淚水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現在的鄭強,離這幅圖畫里的景致已經太遠了。

雯霓一直專心彈奏,也沒注意周圍。一曲彈完,雯霓覺得箏還不錯,便把箏翻過來仔細檢查。隨後叫道:“老板,我就要這一台了。麻煩你替我結賬。”

“不用結了,這台琴我送你。”鄭強說。

雯霓抬頭一看,驚見鄭強站在門口。她奇道:“我為什麼要你送呀?收了你的禮物,就欠了你的,終歸還是要還的。我不喜歡欠債。老板,麻煩你結賬。”

鄭強碰了個釘子,一時語塞,呆立了片刻,才說:“那天是我兄弟有點誤會了,驚擾到你們。我送這台琴給你是因為你彈得太好聽了,我剛才站在這兒白聽你彈琴,就算是你剛才彈給我聽的酬勞吧。”

雯霓笑道:“我彈琴是為了試琴,又不是為你彈的。我不介意你白聽,也不需要你付什麼酬勞。”邊說邊拆了假指甲,走到店主面前問:“我該付你多少錢?你收信用卡嗎?”

店主看看她,又看看鄭強,陪笑道:“這琴不要錢,送給你了。”

雯霓笑道:“哦,原來老板你是做慈善的。那明天我帶孤兒院的孩子們來挑樂器。”

店主尷尬地笑道:“這位小姐真會說笑。”

這台箏的確很貴,本來雯霓還想砍價的,現在倒好,竟然免費贈送。雯霓翻了翻錢包,她只帶了九千港元。她看了看表,喜宴已經快開始了,于是說:“算了,今天沒時間了,我也不方便拿。我改天再來買吧。老板,麻煩你把這台箏替我留著。”

說罷雯霓拿起放在櫃台上包裝精致的禮物,轉身便往店門外走。

經過鄭強旁邊時,鄭強低聲問:“你可以再為我彈一曲嗎?”

雯霓聽他的聲音十分誠懇,不禁停住了腳步,轉頭看他. 鄭強個頭高大魁偉, 面目也算英俊, 但他的表情似乎十分傷感, 雯霓竟依稀看到他臉上有淚痕。”黑社會老大也會掉眼淚?” 雯霓心里頗覺驚奇,一時沒有說話。

鄭強又說:“其實我送你琴,是想請你再為我彈一曲。”

雯霓沉默了片刻,問道:“你想聽什麼呢?”

鄭強說:“我也不知道。就象剛才那首那麼好聽的就行。”

雯霓說:“你付的價格太高了,我的音樂會票價也沒賣這麼高。這樣好了,你跟老板講,琴我自己買,讓他給我打七折,這箏不錯,可也值不了兩萬。你呢,替我把箏扛到車上,算是我為你彈一曲的交換。怎麼樣?”

鄭強露出個笑容, 說:“就這麼辦吧。”

雯霓轉回去坐在箏前,重新戴上假指甲, 說:“如果你說得出這是什麼曲子,我就再送你一張我的古箏曲專輯。”

店主給鄭強搬來張椅子,鄭強也不客氣,便坐下了。外面很熱,店主出去招呼金大華等進來坐,這一幹人呼啦一下便擠了一屋子。

雯霓看了他們一眼,手臂輕抬,便開始彈奏“出水蓮”。這首是粵派箏曲,曲調婉轉,韻味十足。

鄭強癡癡地聽著,他的心也變得寧靜起來。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很厭煩那些砍砍殺殺的事,心里竟有些盼望就這麼坐著,永遠也不要起來。

雯霓彈完後店主拍著手贊道:“這位小姐彈得太好了,真是個行家。我從來沒有見過彈得這麼好的。”

雯霓笑道:“你過獎了。”她轉頭問鄭強:“怎麼樣,猜猜這是什麼曲子?”

鄭強不懂箏曲,一時沒有說話。那店主走回櫃台,拿了一個瓷茶杯,悄悄舉起來給鄭強看,上面的圖案是朵荷花。

鄭強見了, 靈機一動,說:“聽上去象是蓮花吧。”

雯霓驚訝地說:“看來你還有點sense (感覺)嘛!這首叫出水蓮。雖然不完全准確,但本小姐說話算話,這張CD給你吧。”說罷從手袋里掏出一張CD遞給鄭強。

鄭強接過來看了一眼,這CD看樣子是自己刻錄的,還制作了很漂亮的封面,上面有一台古箏和一朵蓮花,上面寫著幾個楷書字 --“出水蓮”,下面一行小字,寫著“蘇雯霓古箏”。鄭強說:“原來你叫蘇雯霓。很美的名字,跟人一樣美。”

雯霓笑道:“謝謝你的誇獎. ”

鄭強又問:“這CD上的曲子都是你彈的嗎?”

雯霓答道:“不錯。只不過這張CD還沒有正式出版,相信很快了。我雖然給你了,但你不可以翻版,更不可以盜版喲!”雯霓說罷,從手袋里掏出表來看了一眼。“老板快點結賬吧,我還有事, 要遲到了。”

老板趕忙叫伙計來裝琴。雯霓說:“我還需要琴架和琴盒,外加兩副指甲,以及調弦用的工具。都一塊算吧, 別忘了打七折喲!”

店主一面答應著,一面把東西取來,片刻間,伙計把箏和琴架裝好了,裝了很大一個盒子。店主問:“小姐,您怎麼拿?”

雯霓指指鄭強:“我的車停在附近,他會幫我扛到車上的。”

鄭強點點頭, 伙計把琴盒交到他手上,金大華和鄭強手下一看老大要扛這麼一個大盒子,趕緊過來幫忙。

鄭強擺擺手說:“我自己來。”

雯霓心里好笑,趕忙出門帶路,說:“放心,不是很遠。麻煩你快一點,我真的要遲到了。”

外面大概有三十五六度,又悶又熱.把琴放進雯霓的大越野車之後,鄭強的上衣都濕透了。雯霓道了聲謝,急忙往回趕。鄭強喘了口氣,跟了上來,其他人仍在後邊跟著。

鄭強笑道:“看不出來你一個小姑娘開這麼大一輛車。”

雯霓說:“那有什麼關系?車大好裝東西嘛。”

鄭強奇道:“你有很多東西要裝嗎?”

雯霓說:“對呀,比如說豎琴,車小了裝不下嘛。”

鄭強說:“你還會彈豎琴? 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這麼有才華。現在象你這樣的女孩子很少見。”

說話間他們出了停車場,雯霓和鄭強在前面邊走邊聊,金大華和其他人在後面遠遠地跟著。

雯霓說:“我要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喜宴。謝謝你幫我拿琴,我們下次再見吧。”

鄭強說:“很巧啊,我們也去參加喜宴。”

雯霓奇道:“你們不會也去龍鳳居吧?”

鄭強說:“對啊。魯衡的大兒子魯智南的婚禮,我們怎麼能不給面子呢。你怎麼跟他們認識?”

雯霓說:“啊,魯家跟我們家是祖輩的世交。時間不早了,那就快走吧。”



第38章 龍鳳居喜宴

說話間到了龍鳳居,魯智南和沈君在門口迎賓,魯永南也在外面招呼客人。他們連忙向雯霓打招呼。雯霓把禮物盒遞給魯智南夫婦說:“恭喜二位,祝二位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魯智南接過禮物笑道:“師叔你這麼客氣幹什麼!多謝了。”

魯永南剛想把她讓進去,看見她後面跟著鄭強等人,不禁十分詫異,低聲問:“你們怎麼會一起來?你們認識嗎?”

雯霓也低聲說:“路上碰到的。我也不想的。等會兒再說吧。”

魯智南連忙招呼鄭強等人:“強哥,華哥真是賞臉,快請進!”鄭強也叫人送上賀禮。

魯永南請他們進了大廳。鄭強在雯霓身後問:“蘇小姐,剛才魯智南叫你什麼?”

雯霓忙說:“沒什麼啦,總之我輩份比他們高,他們都很尊敬我。”

鄭強“哦”了一聲,心里雖好奇, 卻也沒再問什麼。

這天龍鳳居不接待外客,大廳包廂,樓上樓下全設了宴席。魯永南把鄭強等迎到專門的一桌坐下,卻把雯霓迎到主家席。雯霓跟魯衡八十歲的老母親和他的夫人坐在一起,同一桌還坐了許多老人,多半都是魯家的親戚。

廣東人婚禮很講究,新人給長輩行禮時,先拜了奶奶,然後是魯衡和夫人,接著給其他長輩們行禮,雯霓是師叔,自然也在長輩之列。每個長輩都要拿紅包或首飾給新郎新娘。雯霓見了不禁大窘。

在美國參加婚禮都是一份禮物,一張卡片,哪有給什麼紅包的習慣。糟糕的是又沒人告訴她。看見新郎新娘一個一個地拜了過來,雯霓急得到處找魯永南和魯佩南,偏巧他們又都不在附近。雯霓側頭看見鄭強,靈機一動,忙拎起手袋,悄悄溜到鄭強那一桌,低聲問:“請問你有沒有紅包?”

鄭強,金大華出席這種場合自然懂得准備紅包,于是掏了兩個出來給雯霓。雯霓見了很高興,悄悄捏在手里,剛要走又回頭問:“每個里面有多少錢?”

紅包是手下人准備的,鄭強也不清楚,忙轉頭問手下。手下說是一個封了兩百港元。

雯霓又問:“那夠不夠給新人的?”

鄭強說:“不夠多給幾個。”說罷又掏了三四個出來給雯霓。

雯霓把紅包悄悄順在拉開的手袋里,笑道:“你真是救了我的臉面了。 多謝了,等會兒還你。”說罷立刻溜回了主家席。

她拆了三個紅包,把里面的錢都拿出來放到一個里面去。又把手上的玉鐲退下來塞進一個空紅包。剛弄完,新郎新娘就拜到了她這里。兩人先行禮,再敬酒。 雯霓不喝酒,魯智南也不敢勸,雯霓以茶代酒飲了。雯霓接著掏出那兩個准備好的紅包,裝錢的給了新郎,裝玉鐲的給了新娘。那玉鐲是奶奶送給雯霓的貴重物品,但在目前的尷尬情況下雯霓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新郎新娘謝了雯霓,又拜下一位。

眾人見雯霓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卻和魯家長輩們齊坐,接受新人的行禮,不禁都暗暗稱奇。加上她如此貌美,眾人的目光都不自主地集中在她身上。

新人拜過後,雯霓才松了口氣,心想希望就此而已,不要再搞出什麼讓本小姐尷尬的事情才好。轉頭看了看鄭強,見他正盯著自己,于是做了個手勢表示謝意。鄭強點頭一笑。

自打喜宴開始,魯永南和魯佩南雖然一直忙著招呼客人,但眼光卻不時地瞟雯霓幾眼。剛才雯霓去向鄭強要紅包,他們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禁很不是滋味。

魯佩南擔任司儀,還請了輕音樂隊,新人給長輩行過禮後,節目一個又一個,弄得好不熱鬧。眾賓客喝著酒,品嘗著龍鳳居的酒席,欣賞著節目。魯衡讓大廚專為雯霓准備了精致的素菜和點心。雯霓這一桌坐的幾乎都是魯家輩分高的親戚,一個個年紀不小,喳喳呼呼的雯霓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魯衡不停地出去招呼客人,魯衡夫人也時常出去招呼女客,雯霓坐在那兒覺得十分無趣,一心想著什麼時候才可以走又不要太失禮。雯霓吃了一點,就沒胃口了。左右坐著無事,她便觀察廳中的其他賓客,看樣子真的是什麼人都有。雯霓一個個看過去,猜想他們的身份,有時問問身邊的老頭,他還一個個都認識。這里面坐著的黑道人物還不止鄭強和金大華一撥。其他白道生意場上的,官場上的人物也很多。雯霓心里好奇,若是兩個黑幫有仇的在這里碰面會不會鬧出事情來呢?

雯霓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去衛生間。 衛生間不是很幹淨,雯霓趕快出來了。走廊上有個面紅耳赤的男人迎面走過來,大概是喝了很多酒。那人一眼看見雯霓,便停了下來。老遠雯霓便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味。那人色迷迷地盯著雯霓說:“小妹妹,你真漂亮啊。有沒有男朋友,跟哥哥出去玩怎麼樣?”

雯霓不理他,腳步不停,徑直往外走。那人竟毛手毛腳來抓雯霓的胳膊,雯霓身子疾速往前一晃,那人抓了個空。雯霓頭也懶得回,加快腳步一陣輕風般溜出了走廊,進了大廳。那人定了定眼神,雯霓已經不見了。他還不甘心,嘴里亂叫著:“小妹妹,你別跑啊。”他一邊叫一邊往走廊外跑。大廳里全是人,他看得眼睛都花了,也沒看見雯霓。他忽然想起來雯霓好象坐在主家席,于是又跌跌撞撞地跑到廳前面來,一路撞翻了幾張空椅子。他看見雯霓果然坐在主家席上,于是走過去大喊:“小妹妹,你別跑啊,我帶你出去玩。”

雯霓心里甚覺尷尬,只好不理他,自己端起一杯冰水來喝。魯永南,魯佩南和鄭強等都聽見了他的呼叫,趕忙走了過來。這人是斧頭幫的老四,別人叫他賴皮四,平素很是無賴好色。這次魯家並沒邀請他,但他是哪兒有吃喝美女都喜歡湊熱鬧的,既然上門來了魯家也不好趕他走,只得以賓客之禮款待。

一進大廳他就到處看有沒有漂亮姑娘,竟一眼看見了雯霓,早就盯著她看了許久,幾瓶紅酒下肚之後就更管不住自己了。

賴皮四大著舌頭說:“小妹妹,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麼不理我?”說著又伸手去抓雯霓的肩膀。

哪知雯霓肩膀一側,賴皮四抓了個空,同時雯霓手一抖,把杯子里的冰水全都澆到了賴皮四的臉上。賴皮四打了個冷戰,馬上清醒了些。這時魯永南、魯佩南,鄭強和金大華都圍了過來。

魯永南把手抱在胸前, 他做警察的時候跟賴皮四有點交道, 知道這個人不光心思壞, 還無賴得很.

魯佩南說:“四哥,你喝多了。給小弟個面子,這位是我們魯家的上賓,世家的長輩,請你不要打擾她,小弟陪你多喝幾杯。”

賴皮四看了兩兄弟一眼, 又轉頭看了看雯霓,這小姑娘實在太漂亮了。他抹了抹臉上的水,用手指著雯霓說:“好啊,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四哥到底是什麼人。今天我給魯老板面子,改天再找你玩。”

他話音剛落,鄭強一拳打在他臉上,隨即揪著他的衣服,另一只手上赫然一把小刀抵在他脖子上, 鄭強惡狠狠地說:“你要敢再找她,我就讓你永遠也碰不了女人!”賴皮四的幾個小弟見狀衝了過來,見賴皮四在鄭強手上,一時也不敢亂動。

魯佩南趕忙上前勸解, 魯永南卻仍舊抱著雙臂在旁邊看著, 心里暗暗冷笑。他和他的上司曾經幾次差點把賴皮四送進監獄, 但還是因為缺少証據而無可奈何. 鄭強也是個黑社會老大, 他如果把賴皮四收拾了, 他魯永南倒很樂意看這個熱鬧.

賴皮四嚇得臉色土白,忙說:“強哥,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我不找她就是!”雯霓聽他說自己是鄭強的女人,不禁又惱又羞,想辯解兩句又覺難以啟齒。

“給我滾!”鄭強悻悻地松了手,賴皮四臉上腫起來一大片,忙跌跌撞撞帶了他的小弟跑了。

鄭強回頭看了看雯霓,柔聲問道:“你沒事吧?”

雯霓見廳中眾人都看著自己,他們多半現在都以為自己是“鄭強的女人”了。她尷尬到了極點,但隨即腦子一轉,臉露微笑回答說:“我沒事. 謝謝你,表叔。”

她聲音雖不大,但口齒清晰,廳中又很安靜,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鄭強一愣,隨即便明白了。魯家三兄弟心里都暗暗好笑。魯佩南招呼眾人說:“別掃了我們的興,大家繼續吃,繼續吃。”

鄭強和金大華各自回了座位,金大華低聲跟鄭強說:“強哥,這小妞不簡單,我看她沒那麼容易給人欺負。”

鄭強微微一笑,也點了點頭。

酒席散時天色已經黑了。魯永南要送雯霓到停車場,雯霓臨走前找到鄭強,把錢還了給他。

鄭強說:“蘇小姐別客氣,這點錢就算了吧。”

雯霓笑道:“有借當然就有還了,沒准我下次還找你借呢,是嗎,表叔?”

鄭強也笑道:“天黑了,我送你去停車場吧,說不定那個賴皮四還會找你麻煩。以後你要小心點,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無賴。”

雯霓笑道:“不用了,永南會送我的,以後有我姑姑保護,不會有問題的。Bye now. (再見了.)”她揮了揮手,找到魯永南,便一同出了門。

鄭強目送兩人出了門,金大華站在他身邊說:“這小妞,很有點意思。”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12 AM

第39章 飛龍驚現

雯霓從龍鳳居回到家,把古箏盒從車上抱進房間。拆開架好彈奏了一曲,音色質地確實不錯。想到白天的事,雯霓想:其實那個鄭強看上去並不是很壞,為什麼要做黑社會呢?也許是身不由己吧。就象今天,如果我不會武功的話,就真的要被那個無賴欺負了。她又胡思亂想了一陣,便去洗澡刷牙。

第二天一早六點多雯霓就起來了。她決定去最近發現的一個山坡上看看。那里看上去四面都很陡,一般人應該很難上去。她換上自己設計的淡綠色功夫裝,舒適緊身,又跟平常的衣服沒有太大差異,又把雲鳳劍用同樣顏色的布裹了,背在背上,然後循著小路來到了山坡,而這也恰好就是楊皓明練劍的那一座。

這次回香港後,楊皓明常常天不亮就起床去楊靖明家附近那座山坡上練劍。如今的楊皓明在香港已經很紅了,常常有影迷守在楊靖明家的大門外。他平時出入都開車,早晨徒步出門如果不想引起注意就得起很早。

楊皓明把飛龍劍藏在山坡的一棵樹上。這個山坡很陡,一般人決計上不來。他每日先練功,再練劍,到六點多下山,再一路跑步回去。偶爾有早起守候的影迷或記者看見他,也以為他只是出去跑步了。

這天楊皓明剛飛身下了山坡,雯霓就上來了。雯霓四處察看了一下,這個山坡很不錯,樹木很多。旁邊相連的還有一處平坦空曠的地方,四周也是峭壁,沒有路,看上去一般人根本上不來。

“借助工具的登山隊或許可以吧。”雯霓想。

對雯霓來說,這里是個練劍的好地方。家里院子相對還是太小,而且有人在院中飛來飛去的, 如果讓鄰居看見了會覺得很奇怪的。雯霓決定以後早晨都到這里來練劍。

此後的好多天,每天幾乎都是楊皓明剛走,雯霓就來了。兩人常常擦肩而過,但卻從來沒有碰到過。

終于到了天才競技音樂秀的這一天了。楊皓明和雯霓早晨仍舊各自上山練劍。如果音樂秀可以成為不練劍的理由的話,那這樣的理由便可以多到讓他們一天也來不了。

天氣漸漸越來越熱,有時在山坡上練得渴了,但又沒水喝。這天早晨楊皓明終于記得背了幾瓶礦泉水上山。練完劍他把劍藏好,把礦泉水瓶整齊地堆在一棵樹下便離開了。

他剛走,雯霓就到了山腳下。她飛身上了山,一眼就看到一棵樹下竟然擺著幾瓶礦泉水。她嚇了一跳,心想沒想到居然有人可以來這里。她仔細察看了整個山頂,並沒有發現任何人。她又在礦泉水瓶附近察看腳印,似乎是個男子。她循著不清晰的腳印追到了一棵樹下就斷了。

她繞著樹看了半天,突然想:對了,為什麼不上樹看看呢,如果有人能上來,他不是會功夫就是登山隊員,在樹上可能看得清楚些。想罷便飛身上了樹。

這棵樹很高,她一上去就看見主樹叉中間有個黑布包。 她在樹叉中間站定,打開布包,里面居然是一把劍,上面刻著飛龍二字。

飛龍劍?難道就是和她的雲鳳劍成對的那把飛龍劍嗎?雯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抓住飛龍劍跳下樹,從背上取下雲鳳劍,把兩柄劍放在一起比較,從刻紋到劍柄,從形狀到式樣,真的是一對!

雯霓覺得自己心跳加速了。飛龍劍是祖奶奶的大師兄常子期的佩劍。如果飛龍劍在這里出現的話,那麼來這里的人不是常子期本人就多半是他的傳人。祖奶奶在世的時候常常提起她的大師兄,講他的傳奇故事,說他是多麼了不起的人,聽說他的道行比祖爺爺還要高呢。

那麼那些礦泉水也是同一個人放的嗎?雯霓又仔細查看了礦泉水周圍的腳印,跟藏劍樹下的腳印的確是一個人的。既然昨天自己離開的時候還沒有這些礦泉水,那麼此人要麼來得特別晚,或者來得特別早。按照一般修道人的習慣,應該是來得特別早的可能性大一些。

雯霓拿起飛龍劍舞了一套本真門的劍法。這劍跟雲鳳劍不一樣,不知道怎麼的,好象使不順。但凡寶劍都是有靈性的,若非主人使劍,它的靈性也難以發揮。雯霓使了片刻只好作罷。

這一天將會很忙,雯霓不敢多耽擱,她把飛龍劍仍舊裹好放回樹上,便下了山。



第40章 天才競技音樂會

這天晚上七點,MPG公司準備了良久的天才競技音樂會終於拉開了帷幕。

中心的圓形舞台慢慢升了上來,燈光中站著身穿天藍色西服的楊皓明和美國著名的脫口秀主持人傑 摩爾。這場秀主持人主要說英文,現場有中文字幕和粵語同聲翻譯,並同時向MPG的美國電視台直播,楊皓明在美國的家人早就聚在一起等在了電視機前。

詼諧的開場白讓音樂秀的氣氛立即活躍了起來,而讓觀眾們更加拭目以待的是楊皓明的對手,另一位天才,神秘的劍樂隊主創。

傑說:「現在我們有請另一位天才,雯霓 蘇博士。」

楊皓明笑道:「蘇博士?怎麼聽上去這麼老?我可不想勝之不武。」觀眾大笑。

傑瞪了他一眼說:「她跟你一個年齡段,都不到七十歲。」觀眾又笑。

正在此時,一陣叮咚的琴聲響起,旋律柔和而平靜,楊皓明和傑便都不再說話。他們身上的燈光暗了下去,旁邊的另一個圓形舞台升了上來,淡藍如月的燈光中,一幅美麗的圖畫漸漸清晰: 一位東方少女身著古典希臘式的水藍色長裙,坐在碩大的豎琴邊用纖纖十指撥弄著琴弦。她長髮齊腰,發上點綴著銀色的飾物,在燈光下點點閃爍。她的手臂雪白纖細,七分長的寬袖飄逸地罩在手臂上,臂腕輕擺,十指翻花,婀娜優雅。

電視鏡頭慢慢地推進,大屏幕上,她的臉龐慢慢清晰。

「好美啊!」觀眾們心中驚歎, 「原來世間真的有這樣的絕色少女!」

悅耳動聽的琴聲漸漸轉快,她手臂仍舊輕柔,卻柔中有剛,動作漸趨灑脫,琴聲錯落有致,韻律起伏迭蕩,殊動人心。

高潮過後,琴聲又再轉緩。慢慢的,小提琴的聲音帶了出來,跟豎琴和在一起。旁邊的圓形舞台上,一束燈光漸亮,拉著小提琴的正是楊皓明。 兩種樂器此依彼離,頗得默契。

一曲終了,觀眾掌聲如雷,楊皓明把小提琴交到右手,伸出左手邀請雯霓先謝幕。雯霓徐徐站起,走到楊皓明身邊向觀眾鞠躬致意。楊皓明介紹道:「Ladies and Gentlemen, Dr. Wenni Su。(女士們先生們,雯霓 蘇博士。)"

話音剛落,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舞台上,站在雯霓身邊,手裡拿著一頁打印紙,抱怨道:「艾瑞克,介紹的部份是我的,別搶我的飯碗。」觀眾聞言大笑。

楊皓明微笑著欠身退開一步,傑念道:「雯霓 蘇博士十二歲開始上大學,十七歲取得了印第安納大學的音樂作曲博士和計算機學士學位,十六歲獲得了全美鋼琴比賽第一名;十五歲創立了劍樂隊,已經發表了三張專輯。在劍樂隊中,雯霓是作曲,配器,鋼琴手,鍵盤手,兼多種其它樂器手。」

觀眾聽罷,抱以如雷的掌聲。

傑看著雯霓的簡介思忖著說:「Go to college at 12. (十二歲就上大學了。) Very impressive. (很了不起。) Hmmn----, I wonder what I was doing at 12......(嗯,我十二歲的時候在做什麼呢----)」

楊皓明笑道:「You must be doing trick or treat! (你肯定還在南瓜節要糖吃!)」觀眾大笑。

傑笑著宣佈了音樂秀的規則。他是主裁判,他的投票占30%的比重;現場觀眾的投票占70%。 每個觀眾的座位上都預先放了一個電子投票儀。 需要觀眾投票時,電子儀會顯示投票的節目名稱,按0是平局,按1投楊皓明,按2投雯霓。每一輪比賽結束,投票儀都會閃現節目的名稱,而觀眾須在兩分鐘內選擇。

接下來,競賽便正式開始了。

因為秉承西方女士優先的傳統,由雯霓先出場。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雯霓沒有選擇鋼琴,而是先演奏了一首琵琶曲「月兒高」。收看直播的西方觀眾普遍不太知道琵琶這種樂器。但那琵琶的清冽動人讓人無不驚歎。

輪到楊皓明上台時,也出乎觀眾意料的是,他沒有演奏他最得意的小提琴,而是彈了一首鋼琴曲,是貝多芬的pathetique(悲愴)第一樂章。

儘管各人有不同的喜好,但楊皓明的這首曲子的確彈得出神入化。一時之間,傑不禁難以取捨。猶豫了片刻,他投了楊皓明的票。

他轉頭對雯霓說:「我覺得你的音樂很美,但我只聽得出來他鋼琴彈得很棒,卻聽不出來你彈得如何。抱歉!」

雯霓大度地微微一笑,並不置可否。台下有觀眾發出噓聲。

傑對觀眾說:「你們要是不同意,也可以投票壓過我嘛。別忘了,我是主裁判。」

楊皓明立即應道:「對,而且是個好裁判!」

觀眾一片笑聲。片刻間,觀眾投完了票, 屏幕上顯示楊皓明險勝。楊皓明向眾人拱手致謝;雯霓仍舊微微一笑,仍不說話。

第二輪競賽楊皓明彈奏的古琴曲「流水」輸給了雯霓的鋼琴曲「月光」第三樂章。

第三輪比試的是協奏曲。一個大舞台升上來,香港愛樂交響樂團已經準備好了。指揮正是楊皓明在普林斯頓大學的導師魯道夫教授,他同時也是位著名的指揮,楊皓明跟他已經合作得很熟稔了。魯道夫教授身穿黑色燕尾服,楊皓明身穿天藍色燕尾服,一黑一藍,一老一少,一西一中,互相對比映襯。

卡特站上指揮台,楊皓明跟他調皮地眨眨眼睛。在跟樂隊合作的時候,楊皓明只敢跟魯道夫教授隨便開玩笑。他們演奏的是聖桑的「Introduction et Rondo Capriccioso, op. 28」(前奏與隨想輪旋曲,作品第28號)。曲終全場一片彩聲。

雯霓彈奏的則是肖邦的第一號鋼琴協奏曲第一樂章。她的伴奏樂隊是香港聖蒙多利交響樂團,指揮則是著名的詹姆斯 斯維特。

雯霓的彈奏完美而無懈可擊。她的手指細長纖柔,似乎只是在琴鍵上輕柔地拂動,但琴聲的表現力卻比一般琴師更到位,更有感染力。她面目寧靜,有時也會隨著音樂的表現浮出淡淡的哀愁,透露出悠遠的思緒。 雖然坐著,有時她腰肢輕移,臂腕的伸展極之柔軟,極之優雅。 雖然柔軟,但卻似有股韌勁暗藏其中,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這局兩人俱都太過精彩,傑實在無法取捨,只好給了平局。觀眾投票之後,是楊皓明險勝。

接下來的競賽題目則是合作表演,由競賽的雙方互相給對方出題。第一道題目由雯霓出。她彈的是一首帶維吾爾風格的箏曲「伊犁河畔」,題目要求楊皓明在三絃琴和手鼓中挑選一樣為雯霓伴奏。

楊皓明一看便愣住了。這首箏曲他事先倒是聽過,但這兩樣樂器他卻都沒玩過。他拿起三絃琴看了看,撥了兩下便只好放下了。然後又拿起手鼓,說:「我只好試試這個了。」

雯霓朝他微一點頭,楊皓明依著旋律在手鼓上拍起節奏來,雯霓聽了片刻,抿嘴一笑,揚手撥弦跟上。這首曲子充滿了龜茲風格,曲調婉轉動聽,讓人聽其聲便欲隨著鼓聲起舞。

楊皓明敲了一會兒,漸感得心應手,朝雯霓得意地笑了笑。雯霓眼珠一轉,旋律突然轉急,楊皓明趕忙拍著手鼓跟上,神情略顯狼狽,被攝影機捕捉到之後在大屏幕上播出,觀眾們不禁大笑。

好容易挨到曲終沒出大洋相, 輪到楊皓明出題,他的題目是薩拉薩蒂的「流浪者之歌」, 雯霓須在指揮和跳舞中選一樣。雯霓沒學過指揮,便選擇了跳舞。事前雯霓知道楊皓明選擇了這首樂曲,她也猜到了楊皓明多半要她跳舞,所以有所準備。這首樂曲長達八分多鐘, 表現的是一個吉普賽人的感思,前半部悲傷沉重;結尾歡快飛揚,小提琴表演帶有強烈的炫技色彩,很容易便獲得滿堂喝彩。

廣告之後,魯道夫教授,楊皓明和香港愛樂交響樂團落座在一個舞台上,雯霓則身穿一條吉普賽長裙, 腳蹬一雙長靴,獨自靜靜地站在另一個舞台上。

魯道夫教授的指揮棒帶起了悲壯的旋律;接著楊皓明的小提琴突顯了出來,雯霓卻一直低頭不動,彷彿在深深地靜思。旋律稍緩,雯霓慢慢伸出手臂扶住頭,旋即轉身微移,伴隨著悲傷的小提琴音,她的舞姿伸展了開來。

楊皓明拉著小提琴,眼睛卻盯著雯霓。他知道雯霓也會拉這首小提琴曲,只好奇她將如何用舞蹈來表現。前面六分鐘都是一種深沉的思緒和回憶,卻充滿迭蕩和起伏。雯霓的舞姿充分運用了芭蕾的技巧,但卻不刻意踮起腳尖;實際上採用的形式當屬現代舞。她的舞姿連貫流暢,控制力極強。雖然舒緩,但高難的翻,轉,跳技巧應接不暇。雖然楊皓明的琴聲極具表現力,但觀眾的眼光竟都集中在雯霓身上。

樂曲最後兩分鐘進入了歡快的回憶,雯霓的舞姿和神色也從哀愁轉為歡快奔放。令人呼吸為之窒的點翻身和串翻身,長裙擺灑開來,瀟灑動人;她的腳下不斷地跳躍變化,美麗的身影令全場為之心潮激盪,連楊皓明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這曲結束時,不等傑宣佈結果,楊皓明便搶先認輸了, 當然也如他所料, 傑和觀眾都一致投了雯霓勝出。

下一輪題目由楊皓明先出。他的題目是梅花三弄。他用簫,雯霓則可自選樂器與他相配。雯霓選擇了古箏。兩人演奏會之前雖然知道曲目,卻並沒有排練。

雯霓坐在箏前,楊皓明手執一桿長簫,站在她身邊。兩人交換了個眼神,便開始了演奏。簫箏初起,清冽異常,竟是非常地投合,兩人心中略覺詫異。 接下來他們無須故意去遷就對方,二人的曲調風格卻是一路,就好像已經在一起合奏了數載般默契。其實他們尚不知道,楊皓明的琴簫由常子期傳授,而雯霓的箏笛簫琴和琵琶都是曾祖母程玉依家傳的。常子期和程玉依這兩位師兄妹從小就在一起,除了修道習武之外,也吹簫撫琴,自然十分默契。

楊皓明和雯霓從小長到大,還不曾遇見過年齡相若的知己。 方纔這一曲兩人心意相通,不禁都很訝異。若不是傑又走上台來調侃,他們竟都還在回味剛才的一曲合奏。

雯霓這一輪的題目則選了匈牙利舞曲,她彈鋼琴,由楊皓明自選樂器。

楊皓明選了小提琴。這一曲兩人都用自己最拿手的樂器,本有華彩炫技之意。這一輪傑給的是平局,最後投票勝出的卻是楊皓明,多是因為小提琴手站在台前,更能顯示其技巧,而鋼琴卻處於伴奏的地位。

接下來的表演是其它技能的自由發揮。楊皓明以黑布蒙住眼睛,在鋼琴上還另蒙了塊布。他不看鍵盤,彈了一曲肖邦的英雄,觀眾們無不驚佩折服。

輪到雯霓出場,則由她的劍樂隊演奏她創作的仿唐舞曲「飛天」,她自己換了一身唐代敦煌飛天裝束,全身綴滿黃色絲絛,在雅韻動人的樂聲中曼妙起舞。中國古典舞蹈中的高難度如蠻子,射雁跳,點翻身,串翻身等都融合在她的身韻舞步之中,實有『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之態,全場觀眾無不為之驚歎傾倒。

傑高調投票給雯霓說:「太棒了,能不能再跳一次?」觀眾以笑聲和掌聲表示贊同,這一場自是雯霓大勝。

到這裡為止,兩人的競技仍是平局,而上半場已經接近了尾聲。最後一局則由傑自由出題。

傑想了想,說:「你們兩個的確太有才華了。不過到目前為止,我們都比的是你們兩個擅長的;我給你們出個題目,比比你們倆沒怎麼玩過的。 你們寫詩嗎?」

楊皓明搖搖頭:「沒寫過。」;雯霓也笑答:「沒寫過英文詩。」

傑高興地說:「那好,你們用英文即興做一首愛情詩,表達你對他的愛。」傑兩手互指楊皓明和雯霓。

雯霓想了片刻,說:「When you feel dark, I wish I could be the light, to shield you from shadows. (當你陷入黑暗的時候,我希望我是一束陽光,為你驅走陰暗。)」

傑點點頭,說:「不錯。那麼你呢?」他轉向楊皓明。

楊皓明不假思索地說:「When you feel embarassed, I wish I could be a mask, to hide your face from others' eyes.(當你覺得無地自容的時候,我希望我是一副面具,為你遮擋旁人的目光。)」

電視機前楊堅正在喝一口咖啡,聽到天才兒子的這句詩,便一口吐了出來。陸曼迪,楊月明和楊心明等都笑成了一團。舞台上傑笑得彎下了腰,雯霓笑得摀住了肚子,觀眾們也哄堂大笑。

楊皓明露出無辜的表情說:「OK, hers is idealistic, and mine is realistic.(她是理想派;我是實用派嘛。)」

傑止住笑,說:「OK,實用派詩人,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回你先來,別再抄襲人家的句式。」

楊皓明笑嘻嘻地想了片刻,突然靈機一動,說:「Everything I do......(我所做的一切----)」

傑立即舉手打斷了他:「You cannot say 'I do it for you', that one's taken.(你不能用『都是為了你』。這是人家歌詞裡用過的。)」 眾笑。

楊皓明不服氣地說:「OK, I didn't plan to use that one. (我沒打算用那句。)」 但他卡在那裡好半天,才勉強說道:「Everything I do, you'll never say no. (我所做的一切,你都不會說不。)」

觀眾一片轟笑。傑笑道:「Remember to use this one when you propose.(當你求婚的時候別忘了用這句。)」 他轉向雯霓:「你呢?」

雯霓也不假思索地說:「Everything you do, shines into my heart. (你所做的一切都照進了我的心。)」

傑讚道:「不錯。」他轉頭朝楊皓明笑道:「艾瑞克,如果你上我的晚間秀,我一定投你的票。各位,別忘了你們是為他們做詩的才能打分,不是為他們的搞笑天才打分。」觀眾大笑。

片刻後,這一輪的投票雯霓勝出,而天才競技音樂秀的上半場便也以雯霓的獲勝而結束。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14 AM

第41章 風與劍

天才競技音樂秀的下半場主要是楊皓明的風樂隊和雯霓的劍樂隊之間的競賽。

中場休息之後,體育館內燈光暗了下去,嘈雜的人聲也漸漸弱了下去。

突然中心舞台上一聲鼓響,接著燈光突現,壯麗的旋律充灌全場。楊皓明一身淡青色西服,站在一架碩大的三層電子鋼琴前彈奏著,他身旁有個大的盒子,分成很多格,每格中都插了一件不同的樂器。燈光漸漸擴散開來,顯現出楊皓明風樂隊的全貌。 他身後依次是八位小提琴手,四位大提琴手,鼓手在最後,還有長笛手,吉它手,以及另一位鍵盤手。

觀眾初時微微一驚,接著抱以熱情的掌聲。慢慢的其它樂器紛紛加入,楊皓明離開電子鋼琴,另一位鍵盤手斯蒂文接著彈奏,楊皓明則從樂器盒中拿出簫來吹奏。片刻後,他把簫放回盒中,又拿出小提琴,待高潮起來,他便拉起小提琴在合奏中加入一段華彩。

一曲終了,全場掌聲如潮;不久燈光漸暗,場內漸漸靜了下來。片刻間之後另一個舞台上方燈光漸漸亮起,同時流水般的鋼琴聲響了起來。在燈光的中心是雯霓,她穿著白色長裙,七分長的袖子飄逸地罩住雪白的肩臂。她坐在一架白色的三層電子鋼琴前,十指輕柔地彈奏著。

燈光漸漸擴大,同時其它樂器也逐漸加入,慢慢樂聲越來越寬闊,豐厚,明亮,雯霓的劍樂隊全貌也顯示在觀眾面前。

這是劍樂隊第一次在世界面前露出真面目,觀眾們不禁驚訝無比:劍樂隊的十多個人竟然全部是年輕女子!她們中年紀最大的也不過三十來歲。劍樂隊中年紀最小的是雯霓,不久前才滿十七歲。她們都穿著白裙,裙子的式樣不盡相同,但都精巧得體。 樂隊中中西方人各一半,還有兩位膚色偏黑,看上去像是黑人或南美洲人。無論什麼族裔,無論演奏哪種樂器,她們都舉止優雅,姿態婀娜,舉手投足無不是典雅美女風範。劍樂隊的成員也身兼多藝,一首樂曲中,除了雯霓已經換了鋼琴,小提琴,長笛外,許多成員也演奏過兩種以上的樂器。

曲終掌聲響起,兩個樂隊各居一方舞台,傑則已經站在了楊皓明的身邊。傑兩手分指兩個樂隊,說:「Ladies and gentlemen, the Wind and the Sword.(女士們先生們,風樂隊和劍樂隊。)」

觀眾們一邊鼓掌,一邊在大屏幕上仔細打量這兩個樂隊。掌聲未平,許多觀眾便笑了起來。原來兩個樂隊名氣雖相當,但楊皓明的樂隊清一色是男子,成員們黑的白的棕的,老的中年的年輕的,高的矮的不高不矮的,胖的瘦的不胖不瘦的,英俊的醜陋的奇形怪狀的,短髮的長髮的禿頭光頭的,長相穿著打扮各異;而雯霓的樂隊卻是清一色年輕苗條氣質出眾的女子,一色白裙,彷彿來自天國世界。兩個樂隊一比較,風樂隊自然顯得十分滑稽。

傑回頭兩邊打量一番,也覺好笑,忙對觀眾說:「記住我們做裁判的是評他們的音樂,不是他們的形象。」全場觀眾聞言大笑。

剛才風樂隊演奏的是楊皓明的作品「Fly」(飛翔);劍樂隊演奏的是雯霓的作品「Thoughts of the Fall」(秋之思)。

投票結果在大屏幕上打了出來,風樂隊的 「Fly」(「飛翔」)勝了第一輪。楊皓明回頭向自己的樂隊瀟灑地一揮手,風樂隊奏出幾聲高昂的進行曲調子,以示得勝。楊皓明手勢急收,樂聲嘎然而止。 觀眾大笑鼓掌。

雯霓也回過身去,向劍樂隊優雅地招招手,劍樂隊奏出幾聲嘶啞嘈雜的噓聲,卻像是在喝倒彩。觀眾大笑。

傑說:「Save your energy and fight in the real battle! Next: 'Celtic Dance' from the Sword, and 'Waltzing Time' of the Wind. (還是節省你們的能量, 用在真正的較量上吧。下面是劍樂隊的『凱爾特舞』和風樂隊的『華爾茲時間』。)」

廣告後,劍樂隊舞台上的燈光又再轉亮,營造出紅褐色基調的歐洲中世紀氛圍。舞台上劍樂隊的女樂手們都換了裝,穿著中世紀愛爾蘭格調的長裙。 雯霓的頭髮做成了長長的褐色卷髮,束在身後,眼睫毛也弄得彎彎的長長的,竟有幾分像中世紀的愛爾蘭少女。 這一曲是凱爾特風格,手鼓的充分運用使全曲節奏韻味十足。其中雯霓兼任女高音伴唱,為全曲增添修飾音。

當樂曲進入高潮,吹奏管笛和拿著手鼓的八個女樂手走到樂隊前面,她們的腳步隨著樂曲的節奏踏舞旋轉。雯霓則手執一架小豎琴,一邊撥弄,一邊旋轉,轉入八人中間。 樂曲和舞蹈設計得非常好,吹奏管笛的在沒有間隙的瞬間旋轉,而打手鼓的則間插著配合踏舞;當吹奏管笛的時候,由她們踏舞配合,而打手鼓的則開始旋轉。 雯霓在中間領舞, 手中的小豎琴似乎成了她的舞蹈道具, 舞姿演繹曲中情境十分到位。 這一曲加入舞蹈是雯霓的特別設計,將曲中氛圍盡情烘托展現給觀眾。 曲終時,觀眾仍覺意猶未盡。

接下來是風樂隊的「華爾茲時間」。 劍樂隊的燈光暗下去,風樂隊的燈光亮了起來,台上卻不見楊皓明。風樂隊的隊員們面面相覷,無奈觀眾在等,又是幾百萬觀眾的現場直播。斯蒂文向吉它手蘭迪揮揮手,示意開始。蘭迪無奈地彈起了前奏。觀眾在大屏幕上看見他們尷尬的樣子不禁失笑。片刻後其它樂器慢慢加入,優美的華爾茲旋律頓時充滿了整個體育館。但這彷彿還只是序曲,聽上去似乎在等待主角到位。

突然觀眾們看見楊皓明拉著雯霓跑上了舞台。他們走到樂隊前,楊皓明做了一個紳士的請舞動作,雯霓猶豫了片刻,但聽實在很棒的華爾茲旋律已經響起,便也大方地伸出了右手。 楊皓明上前執起雯霓的右手,剛好在主旋律開始時邁步切入,跳起了華爾茲。

楊皓明本來沒有打算加這段舞,但看見雯霓的舞蹈如此為他們的曲目增色,己方勢必要輸;加上這曲斯蒂文完全可以彈鍵盤,不必自己親自上陣,於是靈機一動,趁著燈光黑暗時跑到劍樂隊的舞台上把雯霓拉了來請她跳一曲華爾茲。

楊皓明輕輕握著雯霓的手,他的舞步瀟灑,進退有據。他在普林斯頓認識一位舞蹈老師,便為她寫了這曲華爾茲;而作為回報,舞蹈老師也教會了風樂隊的成員跳華爾茲。雯霓受過舞蹈大師的調教,華爾茲更是不在話下。

跳了一會兒,她給了楊皓明一點暗示,楊皓明領會得,一手放開,任她隨著旋律旋轉出去,自由發揮。 雖然雯霓在音樂會前只聽過一遍,但她基本記得旋律,拿捏得住高潮。 楊皓明記得老師教的高難動作,此刻見了雯霓的本事,於是放開膽子,進退旋轉,加進了諸多高難動作,讓雯霓盡情顯耀舞技。風樂隊的成員們一邊演奏一邊笑嘻嘻地看著他們;觀眾們個個睜大了眼睛,唯恐錯過了這精彩華爾茲的每一個瞬間。

樂曲進入高潮,快要結束了,楊皓明扶著雯霓的腰,將她輕輕舉起。雯霓在空中婀娜地挺腰伸展,觀眾們鼓掌叫好,楊皓明的許多粉絲在台下尖叫。一曲終了,楊皓明悄悄在雯霓耳邊說:「多謝了!」

雯霓宛爾一笑,提著裙子跑回了自己的樂隊。

傑走上來笑道:「我還以為你逃跑了哪!雖然你這簡直可以算是作弊,但是如果蘇小姐肯幫你,我也無話可說。」這一場的勝者竟是風樂隊。

不等楊皓明示意,風樂隊再次奏出勝利的調子。 調音剛落,劍樂隊奏出更為嘈雜難聽的抗議音調反擊。觀眾們一片轟笑。

風樂隊連勝兩輪,不由得士氣高漲。廣告後開始了第三輪。 這時楊皓明和雯霓勝負成平局,下半場剩下的兩輪就變得十分關鍵。這一輪雙方都演奏的是帶有東方風格的調子,風樂隊演奏了「Nighting Gale of the Spring」(春鶯囀), 突顯楊皓明的笛子和希斯的長笛;劍樂隊是 「Smoky South」 (「煙雨江南」), 突出的是雯霓的琵琶。兩曲都十分精彩,傑投了風樂隊;但大概因香港觀眾更喜歡婉轉的江南調子,最後的獲勝者卻是劍樂隊。

緊接著是第四輪,也是最後的一輪。這輪比的是一首歌。楊皓明寫過幾首歌,但從沒收在專輯裡。他們挑選的是一首楊皓明寫的鄉村風格的歌曲----「Touched by An Angel (天使的觸碰)」,由楊皓明彈吉它主唱,另一位吉它手蘭迪以吉它伴唱。楊皓明的粉絲沒太見過他唱歌,更是驚訝地發現他的嗓音竟然十分清越好聽; 而蘭迪是個大胖子,嗓音低沉,略有些沙啞,唱的是男低音。兩人的歌詞時有不同,相同時則混聲合唱;不同時則交錯對唱。歌曲寫得有些傷感,曲調十分動聽。唱完後楊皓明的眾多女粉絲拚命尖叫喝彩。

雯霓雖然寫過很多歌,因為不想暴露身份,也一直不曾收入專輯。 她們演奏的是雯霓的一首國語「四季歌」。 以四季為標題的創作有很多,雯霓的這首則是走經典老歌的路,但卻比周璇的四季歌更華麗更有韻味。她的嗓音和先前卡門的唱法則完全不同了,聽上去甜美而乾淨,就像暖春雨露的浸潤,每個人的心都似要被她融化掉了。

當大家重聚在舞台上時,最後的投票結果也出來了。雖然傑投票給風樂隊,而香港觀眾對國語四季歌的認同卻壓倒了傑的三成比重。第四局由雯霓勝出,總體上風樂隊和劍樂隊雖是平局,但整場天才競技秀楊皓明卻輸給了雯霓。

傑宣佈天才音樂競技秀的勝者是蘇雯霓,劍樂隊立即演奏起凱旋進行曲。傑把一張寫著十萬美元的象徵大支票交給雯霓;又給了雯霓一個金色的獎盃,上面刻著「2002天才競技秀第一名」;楊皓明也得到一個獎盃,卻是黑色的,上面刻著「2002天才競技秀最後一名」。

觀眾的笑聲和掌聲中,雯霓以新老闆的口氣對楊皓明說:「艾瑞克,歡迎來到劍樂隊。你星期一八點到香港市中心的飛旋唱片公司來上班。」稍停頓後,她又補充了一句:「別遲到哦!」

觀眾的轟笑聲中,楊皓明苦笑了一下,說:「無所謂啦。事實上,我的意思是我很榮幸。」 觀眾又笑。 他頓了一下,說:「你們知道我故意輸給你們是因為我真的很想跟劍樂隊一起工作。」 他回頭見風樂隊成員的臉色不善,忙對他們解釋道:「我並不是說我不願跟你們一起工作----」 風樂隊奏出幾聲抗議的古怪音,隨即以一聲鼓響結束。觀眾捧腹大笑。

接著風樂隊奏起了哀怨的旋律,蘭迪以他低沉悲傷的嗓音唱道:

「We lost, because of our boss. (因為我們的老闆,我們輸得難看。)
He betrayed us, -- for girls. (為了女孩,他將我們背叛。)
So we'll fire the boss, (所以我們要他滾蛋,)
to save man's face, (為了男子漢的尊嚴,)
but only for one month, (卻只有一個月那樣短,)
since he pays our bills. (因他付我們的賬單。)
Oh yeah, we have to fire the boss, (哦,對呀,我們不得不叫他滾蛋,)
to save man's face, (為了男子漢的尊嚴,)
but only for one month! (卻只有一個月那樣短!)」

蘭迪故作哀痛地唱著,可是曲調又編得很滑稽。 楊皓明聽得哭笑不得,傑和雯霓笑得彎下了腰,劍樂隊的姑娘們笑得個個花枝亂顫,全場觀眾也都笑成了一片。電視機前楊皓明的父母和姐姐們都笑得喘不過氣來。

楊靖明在後台電視轉播間看著屏幕,得意地笑道:「This one's really good!(這個真是不錯!)」

蘭迪唱完一遍,風樂隊的其他成員接著一起用沮喪的腔調接著唱。 這時斯蒂文走到楊皓明的樂器盒前,把他的小提琴,長笛,簫等一樣一樣地拿出來,再一樣一樣地扔給他。楊皓明只好一樣一樣地接住,很快他滿懷抱著各種樂器以及他的黑色獎盃, 被斯蒂文連踢帶趕轟下了舞台。

舞檯燈光漸漸暗了下去,劇場大燈亮了,笑聲和掌聲中,觀眾們開始陸續出場,風樂隊的成員們仍然故作沮喪地一遍一遍地唱著:

「We lost, because of our boss. (因為我們的老闆,我們輸得難看。)
He betrayed us, -- for girls. (為了女孩,他將我們背叛。)
So we'll fire the boss, (所以我們要他滾蛋,)
to save man's face, (為了男子漢的尊嚴,)
but only for one month, (卻只有一個月那樣短,)
since he pays our bills. (因他付我們的賬單。)
Oh yeah, we have to fire the boss, (哦,對呀,我們不得不叫他滾蛋,)
to save man's face, (為了男子漢的尊嚴,)
but only for one month! (卻只有一個月那樣短!)」

......




第42章 飛龍遇雲鳳

音樂秀終於結束了。對雯霓來說,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做這麼大的秀的主角,她根本沒想到她居然會贏。

如果楊皓明不胡亂搞笑的話,也許輸的應該是自己。

「他是故意的。」雯霓想,「他是真的不在乎輸贏,他只想把秀做好,做得有趣。不過他已經這麼有名了,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光環再亮一點兒。MPG想捧紅我,我贏了,對他沒什麼損失,對我卻很有利。」

雯霓很早就醒了,天卻還沒亮。她繼續躺在床上胡思亂想。這時鬧鐘響了,一看才四點。「我怎麼四點就把自己叫起來了?」雯霓按停了鬧鐘,突然想起來前一天在山上發現飛龍劍的事。

「我應該去山上埋伏,看看那個拿飛龍劍的人到底是誰。」雯霓連忙起了床,換了功夫裝,帶了雲鳳劍就往山坡處飛身趕去。

快到山頂的時候,她特意留了個心眼:「如果那人已經在山上了,我一上去不是碰個正著嗎?」

她悄悄上了山,山上靜靜的。她四處看了看,並沒發現有人。昨天那幾瓶礦泉水還堆在樹下。雯霓飛上藏飛龍劍的樹,劍也還在。

「難道他還沒有來?先等等再說。」雯霓想罷,在藏飛龍劍的樹旁找了棵更大,更高,枝葉更加茂密的樹,藏在樹高處。她看了看表,已經四點半了。通常自己六點半來,七點半離開,也就是說這個人要麼在六點半之前就來了,要麼七點半以後才來。想罷,她便在樹上耐心等待。

等了快一個小時,還沒有任何動靜。在樹上待久了真不是那麼舒服,雯霓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今天等不到的話,下次應該帶本小說來看。」她打了個呵欠,竟然有點睏了。可是又不能睡著,不然掉下去怎麼辦?

快六點半,雯霓真的快要睡著了。就在這時,她聽見了點動靜,好像有人來了。她立刻打起精神,睜大了眼睛到處搜索。片刻間,她看見一個人從山崖下飛了上來,他穿著體恤衫和長褲。隔得有點遠,面目暫時還看不清楚。

雯霓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人,他朝藏劍的樹來了。雯霓動也不敢動。當他走到藏劍的樹下時,雯霓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這個人竟然就是楊皓明!

楊皓明飛身上樹取了飛龍劍便又飛了下去。

雯霓看他的身法跟祖奶奶似乎是有些相似。他走到一棵樹下盤腿打坐。雯霓安靜地躲在樹上仔細觀察他的手法,的確跟祖奶奶是一門。

楊皓明坐了一個小時便站起身來走到空曠處練劍。他的劍法輕靈,招式精妙,使到厲害處竟能以劍發神通。雯霓看得十分興奮,可是光遠遠地看還不能確證自己的領悟,她心裡思忖著:「這應該是靈虛門的靈虛九式了。祖奶奶說她並沒有練到高層,只有常子期才得了真傳。不知道靈虛九式和我本真門的九決劍比起來,究竟誰更厲害?」

想到此,雯霓悄悄從背上取下雲鳳劍,把裹劍的布疊小,做成個面罩,把臉蒙了起來。她慢慢站起來,瞅準了旁邊的一棵大樹,就飛了過去。接著又飛到另一棵大樹上,往楊皓明的位置飛去。

楊皓明正在練靈虛劍法,忽聽旁邊的一棵大樹上有異樣的風聲。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正好看見一個淡綠色的身影飛撲而來。他心中一凜,立即縱身後飛,同時揮劍格擋。

那人劍術竟十分厲害,立即變招,和楊皓明鬥在一起。楊皓明一面招架一面問:「請問閣下是----」那人竟不回答,只一招快似一招地攻來。

斗了五十多個回合,楊皓明越發覺得此人的身形動作很是眼熟。她顯然是個女子,長頭髮盤在腦後。難道她竟然是... ...

想到這裡,楊皓明大聲叫道:「雯霓 蘇!」

雯霓聽楊皓明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禁愣了一下。「啊?」她問。

楊皓明一聽她的聲音,更無懷疑,笑道:「雯霓,你搞什麼呀?」

雯霓嘻嘻一笑,扯下了面罩,說:「hi,艾瑞克。 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楊皓明笑道:「有什麼難的?你雖然蒙了臉,身形,還有頭的形狀,認識你的人很容易看出來的嘛。想不到你竟然是同道中人。」楊皓明走近看見雯霓的劍,詫異地說:「你的劍好像是----」

雯霓把劍遞給他看:「不錯,正是雲鳳劍。」

楊皓明接過劍來仔細看了看,又跟自己的飛龍劍比較,驚訝地問:「那麼你是小師叔程玉依的傳人?」

雯霓笑道:「非也。程玉依是我曾祖母,我的師父卻是我的曾祖父蘇振儒。」

楊皓明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我師父很少說到小師叔和蘇老前輩的事。」

「那當然了,我曾祖父是他的情敵嘛。」雯霓笑道。

楊皓明驚訝地問:「是真的嗎?我師父終身未娶,只是最近臨走前把掌門之位傳給我的時候才說到小師叔的事。不知道她老人家好嗎?還有你曾祖父?」

雯霓黯然道:「曾祖母五年前就過世了。曾祖父幾個月前也去世了。」說罷便低頭不語。

楊皓明聽了也很傷感,說:「對不起,可惜我都沒有機會拜會兩位老人家。」他想起程玉依舊居裡看見的照片,說:「我去過小師叔在香港的舊居,看見過他們兩位的照片,都是方外高人。」

雯霓奇道:「你去過我家?我現在就住那裡呢。對了你說你師父把掌門之位傳給了你?」

楊皓明點頭道:「是。他要我繼承他的衣缽。」

雯霓歎道:「唉,我不知道這些老人都在想些什麼?我家有爺爺,奶奶,爸媽叔伯的,我祖爺爺居然也把本真門的掌門傳給了我。他們成天說我身負要任,拚命管著我,我一生的自由都被葬送了。」

楊皓明說:「他們是前輩高人,這麼做一定有他們的道理。原來我也跟你一樣,喜歡自由,不喜歡承擔責任。不過這就是我們的路,我們只能用我們所擁有的,去履行這個責任。」

雯霓呻吟道:「我才十七歲嘛,讓我玩兩年再履行責任也好啊。」

楊皓明說:「你祖爺爺過世了嘛,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只好委屈你這個未成年少女了。」

雯霓抱怨道:「不要這樣叫我。難聽死了。」

楊皓明笑而不答。

雯霓忽然靈機一動:「哎,你是靈虛門掌門,我是本真門掌門,我們來比試一下如何?曾祖母沒得到靈虛門的真傳,所以從來都比不過爺爺。剛好你師父和我曾祖父又是情敵,要有機會,他們說不定真會好好較量一番呢。我曾祖母總說你師父道行高,比曾祖父還厲害,我倒想看看,他的傳人跟我們本真門比到底誰更厲害?昨晚你故意輸給我,今天你可得盡全力。」

楊皓明驚訝地說:「我沒有故意輸給你呀!」

雯霓說:「沒有?你如果不故意胡亂搞笑,也不會輸吧。」

楊皓明笑著搖搖頭,正要說什麼,頭頂上響起直升飛機的引擎聲音,很吵。

雯霓用手摀住耳朵,兩分鐘後那聲音才消失。她放開手,埋怨道:「大清早的,又是週日,不去教堂做禮拜飛到這兒來製造噪音。」

楊皓明說:「我在這裡練功很久了,很少見到直升飛機飛這麼近的。對了,你什麼時候發現這裡的?」

雯霓說:「大概兩三個星期前吧。我總是六點半以後才到。我猜你總是來得很早吧。昨天我看到你放在樹下的礦泉水,才知道還有其他人來這裡。」

楊皓明笑道:「原來是這樣。」

雯霓不耐煩地說:「好了,別廢話,出招罷!聽說你們靈虛門最厲害的是靈虛九式,就讓本姑娘以我門中的九決劍來會一會你的靈虛九式罷!」

楊皓明無可奈何地笑道:「未成年少女,那你照顧一下師兄,手下留情吧。」

雯霓對他翻了個白眼,說:「楊掌門,你小心了。」說罷便挺劍刺去。

楊皓明也揮劍迎上,於是兩人各展真功夫,鬥到一起。兩柄神劍重逢,似乎也具足了精神。 兩人的輕功都極高,在林間空地上騰挪飛躍,翻翻滾滾拆了幾十招,竟然難分高下。

雯霓會好幾套劍法,招式精奇,變招迅速;楊皓明只會靈虛劍,但無論雯霓如何變招,他都稍快半步,往往能先發制人。

鬥了幾十個回合,楊皓明仍未使出靈虛九式。雯霓叫道:「你怎麼還不使靈虛九式?」

「這就來了,你小心罷!」說完楊皓明高高飛起,腳在旁邊樹幹上借了一下力,剛想使出靈虛九式中的「鶴飛九天」,突然眼角瞥見樹林裡有幾個人影。

他立即收招躍下,跟雯霓打了個手勢,叫道:「快走,樹林裡好像有人!」

雯霓也收了招,問:「你沒看花吧,一般人上不來的。」

正在這時,雯霓也聽見樹林裡有響動,兩人慌忙從地上撿起劍鞘和黑布,施展輕功飛速下了山。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15 AM

第43章 緋聞炒作

下山後,楊皓明問雯霓:「現在去哪裡?」

雯霓說:「現在我很渴,不如去我家,我想姑姑也會很高興重新認識一遍艾瑞克 楊----靈虛門的傳人。」

楊皓明一想也對。雯霓家並不遠,兩人一路聊著,很快就走到了雯霓家。

進了院門,凱蒂端著杯咖啡站在屋前。她雖然武功很高,但輕功卻無法跟雯霓相比,飛不上去那座陡峭的山坡,所以雯霓晨練從來都是自己去。她見雯霓帶了楊皓明回來,不禁很是詫異:「你們怎麼會在一起的?」

雯霓跟她招招手說:「進去再說。」

三人進了屋,雯霓給自己和楊皓明倒了杯水。楊皓明走到程玉依和蘇振儒的照片前,跪下給他們拜了三拜。

凱蒂見了很是奇怪,雯霓跟凱蒂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凱蒂聽了歎道:「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真是難得。有機會真想見見常子期他老人家。」

楊皓明傷感地說:「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或者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他。」

三人一面聊,凱蒂一面給三人弄了些簡單的早餐,無非是早餐餅,麥圈,牛奶,茶之類的。凱蒂給楊皓明講了講蘇家的情形,他們一部份入了本真門;另一部份則算是靈虛門人。他們要知道有了新掌門以及大師伯的消息,一定都很高興。

楊皓明和雯霓交換了掌門的信物來看。靈虛門的信物是枚玉指環,楊皓明一直用繩子繫了掛在脖子上。本真門的信物則是一塊盤龍玉珮,雯霓一直繫在腰間,也從來都藏在衣服裡面。

凱蒂仔細地看了看飛龍劍,說:「飛龍劍和雲鳳劍是一對,都是靈虛門的寶物。奶奶去世前把它送給了雯霓,卻沒傳給蘇家中她靈虛門的弟子。看來她早有預料,知道飛龍劍和雲鳳劍還會相遇。只不過這雲鳳劍現在倒成了本真門的東西了。」

楊皓明說:「雲鳳劍是小師叔的佩劍,她願意送給誰就給誰。只不過讓一個未成年少女掌管是有些讓人放心不下。」

凱蒂不禁宛爾。

雯霓生氣地說:「不要再那麼叫我了! 我們剛才還沒較量真功夫呢,來,我們接著比試!」

凱蒂說:「我倒真的想見識一下靈虛九式,我們蘇家靈虛門的傳人中沒有一個會這門功夫。」

雯霓說:「可是找什麼地方好呢?剛才山坡上居然有人上去了,當時我們倆正在比試,只好趕快跑掉了。也不知道他們都看見了些什麼,以後恐怕都不好去那裡了。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上去的。」

楊皓明思忖著說:「他們是坐直升飛機上去的。剛才你記得聽到直升飛機的引擎聲嗎?我們練劍的樹林旁邊有塊山頂很平,四周都是峭壁,但要泊直升飛機還是可以的。」

雯霓一聽也想起來了:「對對,一點不錯。那過兩天再說吧。」

凱蒂說:「還有一個地方也可以。」

雯霓想了想說:「你是說魯師兄那裡?」

「對啊。」凱蒂轉頭對楊皓明說:「魯衡是我們蘇家在香港的世交。我也想介紹你們認識。」

楊皓明說:「真羨慕你們家,有這麼多人都可以交流切磋。可是我的這些事,連自己的父母親人都不敢告訴。」

雯霓說:「那你一定沒嘗過被一堆家長管束的滋味。」雯霓湊過去低聲說:「他們會把你弄得瘋掉的。」

楊皓明笑道:「我不介意。有時被管束也是一種幸福。」

雯霓做了個「饒了我吧」的表情,說:「好,有空回美國我一定介紹我爸爸認識你。姑姑,你聽見了,以後你就以長輩的名義也多管管艾瑞克。」

凱蒂笑著說:「艾瑞克比你懂事;而且他是男孩子,不會像你那樣到處惹麻煩。」

雯霓抗議道:「姑姑,說話公平一點好不好?是這個世界居心不良的人太多! 要這麼說,你惹的麻煩也不少啊!」她看了看楊皓明,不服氣地說:「而且何以見得艾瑞克就比我懂事?這個月他要為我工作,我一定想辦法揭出他的真面目。也不用等改天了,今天我們就到魯師兄那裡去,一決高下。」

凱蒂轉頭問楊皓明:「要是你有空的話,我真是想見識一下靈虛九式呢。」

楊皓明說:「我今天倒是沒什麼安排,不過我想先回家洗個澡,換件衣服。這樣好了,我先回家,一個小時後我開車來接你們。」

凱蒂和雯霓答應了,凱蒂替楊皓明把飛龍劍用黑布包好,兩人一道送楊皓明出門。凱蒂剛一打開院門,竟吃驚地發現門外竟圍著很多記者,對著他們喀嚓喀嚓拚命拍照。凱蒂反應很快,回頭對楊皓明和雯霓說:「泰然自若。微笑,招手。」

楊皓明對著鏡頭擠出一個微笑,一隻手抬了抬,勉強算是招手。雯霓卻跟記者們大方地笑著招手打招呼:「hi-----」。

楊皓明看了她一眼,轉頭向自己家走去。一大半記者嘩地跟上他,剩下一小半圍上了凱蒂和雯霓。

楊皓明走得很快,很多記者跟著他追問:「請問楊先生,你和蘇雯霓是什麼關係?」

楊皓明邊走邊回答:「朋友。」

記者又問:「你經常去她家過夜嗎?」

楊皓明聽了十分惱火,這些記者也太捕風捉影了,他們哪只眼睛看見他楊皓明在雯霓家過夜了?他按下怒氣,耐心地說:「我沒在她家過夜,早晨鍛煉的時候在外面碰到了,我去她家喝杯早茶而已。你們看我穿的不是晨練的服裝嗎?」

他覺得很歉疚,人家雯霓是個冰清玉潔的小姑娘嘛,這下慘了,這些記者說不定怎麼亂寫呢。

楊皓明越走越快,那些記者還是不停地追問:「你們怎麼鍛煉呢?」

楊皓明說:「散步啦,早上空氣好,景色也好。」

記者:「你們每天早上都一起散步嗎?」

楊皓明:「沒有,今天碰巧遇到了。」

記者:「你們沒有事先約好嗎?」

楊皓明:「沒有。」

記者:「昨天晚上的天才競技秀你輸了有什麼感想?你是不是故意讓她?」

楊皓明:「我沒有故意讓她。蘇小姐很有才華。」

記者:「你們以後會天天一起鍛煉嗎?」

楊皓明:「沒想過。」

記者:「現在想想呢?」

楊皓明:「現在還沒有這個想法。」

記者:「你覺不覺得蘇雯霓跟你很般配,你們都是天才,又年齡相仿。」

楊皓明:「我們都還太小,現在還沒有什麼想法。」

記者:「你會交別的女朋友嗎?」

楊皓明:「現在不會。」

記者:「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楊皓明:「一把劍。」

記者:「哇,你真的會耍劍嗎?」

楊皓明:「學過一點套路吧。」

楊皓明越走越快,那些記者一路跟著小跑,已經有些氣喘吁吁了。他耐著性子小心地回答他們的追問,他知道如果自己處理不好,雯霓的名聲恐怕都會受影響。

終於到了楊家,楊皓明進了院子,菲傭把記者攔在門外,關上了大門。楊皓明馬上給雯霓打了個電話:「喂,是我。你那裡怎麼樣?你跟記者怎麼講的?」

雯霓在電話那頭脆鈴般地笑了起來:「別那麼緊張嘛。肯定有人看見你我早上一起走,那些記者才會得到消息的。放心,姑姑已經把他們打發走了。」

楊皓明很詫異:「這麼快?不會是做了什麼交易吧。」

雯霓又笑了:「不做交易能那麼快嗎?姑媽答應邀請他們參加你的生日派對。」

「我的生日派對?」離楊皓明的生日還有兩周,可他從沒想過要開派對。「好啊,拿我做交易,你們真行。」

雯霓說:「本來這事是因你而起嘛!師兄,大方一點,不就一個生日派對嘛,對你的知名度有好處。」

楊皓明說:「我不喜歡參加什麼影迷會見面會之類的,現在你居然邀請這麼一大幫記者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

雯霓說:「師兄,比起我的清譽,委屈你一晚上強顏歡笑好不好?你也算是我的師兄了,可不能見死不救哦。」

楊皓明沒辦法,只好說:「好了好了,這回算你欠我。」便掛了電話。

楊靖明還在家,從露台上就看到了這情形。他迎下來詢問究竟。

楊皓明跟他說了事情的經過,當然略過了和雯霓比武的一節。只說出去鍛煉散步,碰上了雯霓,她家剛好在附近,就去她家坐了坐,沒想到被人看見了,一堆記者拍到他從雯霓家出來的鏡頭。

「他們說不定怎麼亂寫呢。」楊皓明擔心地說。

楊靖明笑了笑:「不要緊。你們是明星嘛,沒有記者你們怎麼能紅呢?沒什麼大不了的。有緋聞等於是替你炒作,人家沒緋聞都要故意製造些花邊新聞出來, 增加曝光率嘛。」

楊皓明著急地說:「這不好,人家雯霓是個純潔的小女孩,要影響人家的名聲可不好。」

楊靖明笑道:「沒那麼嚴重。再說你們倆真的很般配,我看你們也很投緣,就算真的交往也沒什麼了不起。」

楊皓明說:「大哥,我們雖然在娛樂圈,可是雯霓家很傳統,她絕不可以有這種緋聞的。所以凱蒂跟他們做了個交易,就是我得開個生日派對,所有這些記者呢都在邀請之列。 麻煩你跟他們溝通一下吧,讓他們今天就不要圍在這兒了。我去換件衣服,馬上開車去接雯霓和凱蒂,我們要一起去見一家朋友。」

楊靖明奇道:「跟她們?見什麼朋友這麼著急?」

楊皓明把頭湊到楊靖明面前,一本正經地低聲回答:「江湖朋友。」

楊靖明「哈」地笑了一聲,也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說:「好,那你就和你的小朋友闖蕩江湖去吧。這裡交給我了。小心點,別惹麻煩啊。」

「放心吧,我會好自為之的。」楊皓明說罷便快步上了樓。



第44章 兩大掌門

一小時後,楊皓明駕車帶著凱蒂和雯霓來到了精武館。

來之前凱蒂先跟魯家打過電話,來開門的是魯佩南。他一見雯霓就興奮地說:「師叔,昨晚太精彩了,我們兄弟幾個都去捧了場,每一局我們都投了你的票。一看那個艾瑞克就是個小白臉,就算比文的,他也哪裡是我們師叔的對手。」

說完他忙跟凱蒂打招呼:「師叔請進請進!」

雯霓和凱蒂抿嘴笑著,也不說話;楊皓明跟在後面,聽了魯佩南的話也只微微一笑。魯佩南隨即看見楊皓明走了進來,不禁一愣,忙問雯霓:「師叔,這不是----」

「進去再說。」雯霓示意說。

剛進門,魯衡,魯智南和魯永南都迎了出來。凱蒂給楊皓明一一介紹,隨後跟魯家眾人講:「這位是楊皓明。」

魯佩南尷尬地說:「我看著是象。師叔,你們要介紹我們認識的武林人物不會就是他吧?」

凱蒂說:「沒錯,就是他。他是我奶奶的大師兄常子期的第七位弟子,靈虛門的新任掌門。」

聽了這話,魯家幾兄弟都張大了嘴合不攏來。魯衡哈哈大笑:「好!好!少年出英雄嘛!看見小師妹我已經夠驚訝的了,現在又來一位。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幸會!」

楊皓明忙抱拳還禮:「魯師兄您好!各位有禮!」

魯家兄弟趕快還禮。

眾人一面寒暄一面到小客廳落坐。魯佩南端上沏好的茶,眾人聽楊皓明和雯霓講了兩人相識的經過和兩派的淵源,不禁大感驚奇。

雯霓說:「所以嘛,早上給人打斷了,我們比武還沒比完,不知道方不方便借師兄的寶地繼續比試。」

魯智南拍手笑道:「那是求之不得呀!上次師叔和我們兩個比試,我們都大開眼界。今天看兩位掌門比試,那才精彩呢。我們還等什麼,現在就去吧。」

說罷眾人來到練武廳,楊皓明和雯霓各自亮出寶劍。眾人退在牆邊,楊皓明說:「還是師妹你先出招吧。」

雯霓說:「你好狡猾!明明先出招的人吃虧,你佔了便宜還要裝好人!」

楊皓明無可奈何地擺擺手,說:「OK, 那我先出招好了。你別後悔啊。你不是想領教靈虛九式嗎?這招就是。」說罷他站在原地一記「劍御流星」就發了出去,卻只小心地加了兩分功力。

雯霓見楊皓明竟然隔空發招,想必十分厲害,便使了一招「龍鳳朝陽」來抵擋。兩人離得不近,卻聽見一聲巨響,兩股能量在廳中央撞擊,周圍站著的人幾乎都被氣流推得後退了一步。

眾人萬分驚訝,沒想到兩人隔空出招,威力竟如此之大。一招過後楊皓明見雯霓也具神通,便也想試試二人功夫的深淺,便接連發招,攻向雯霓。雯霓有時以高超的輕功躲開,有時出招抵擋,間或也反擊一兩式。

這一場比試兩人的劍沒有一次相交,卻是驚險非常。觀看的眾人一退再退,最後都貼在了牆上,強勁的氣流一浪接一浪撲面而來,令眾人心跳加速,呼吸為之窒。眾人從沒看過這樣的一場比武,不禁越看越驚服,越看越慚愧。自己習武這麼多年,滿以為身手不凡,在這兩個少男少女的真功夫面前,恐怕一招都接不住。

兩人過了三十招,楊皓明仍然從容自如,雯霓卻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雯霓趁一個空檔,使出了自己的絕招「排山劍」。這招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就是因為其威力可以排山,但功力損耗也是相當大的。

這一招果然厲害,楊皓明見來勢兇猛,不敢怠慢,便也使出自己的絕招「靈劍神遊」,加了八分的功力來抵禦。只聽一聲巨響,靈劍擋住了排山劍,可自己也崩毀了大半。但是這靈劍厲害就厲害在它十分有靈性,剩下的一小半竟繼續穿越,直向雯霓撲來。

楊皓明立即後悔了。除了最後這一招,他所有的招式都最多只用了六分功力。他看這排山劍厲害,所以才用了八分功力。若是一般的招式還好,可這靈劍神遊太厲害了。加上這八分的功力,不僅可以抵消雯霓的排山劍,還有餘力繼續攻擊對方。這時,雯霓剛發過排山劍,功力幾乎耗竭,只好強自運功以絕頂輕功飛身躲開。沒想到剩餘的靈劍象長了眼睛似的,雯霓飛到哪兒,它就追到哪兒,而且速度極快。雯霓被追得急了,靈機一動,飛到楊皓明身後。楊皓明正著急怕傷著雯霓呢,趕緊擋在雯霓前面,飛龍劍一揮,把剩下的靈劍收了回去。

正在這時,他覺得脖子一涼,雲鳳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聽雯霓笑道:「你輸了。」

魯佩南笑道:「師叔贏了!師叔好厲害!」

雯霓收回劍,說:「靈虛九式果然厲害,你的功力到底有多高,我的能耐恐怕都探不到你的底。」楊皓明笑而不答。

眾人圍了上來,魯衡讚道:「真是大開眼界啊!想不到世間竟然有這麼厲害的功夫!」

凱蒂奇道:「真是奇怪,看根基悟性,你們兩人應該差不多呀。雯霓四歲開始修煉,已經修煉了十三年,艾瑞克卻只修煉了九年。為什麼你的功力竟比雯霓厲害這麼多呢?」

楊皓明笑道:「因為我頑皮不懂事,所以經常被師父罰,在繩子上打坐修煉內功。現在看來真要好好感謝師父才對。」眾人既覺驚奇又感好笑。

「還有,」楊皓明說,「我除了靈虛劍法,其它武功幾乎沒有學過。所以要是赤手空拳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凱蒂笑道:「不過我倒覺得這些都在其次,艾瑞克的根基悟性好才是主要原因。」

雯霓也贊成:「是啊,我們肉眼凡胎,怎麼能看出根基好壞呢?何況我浪費了許多時間去學那些外家功夫。其實女孩子家又不要天天跟人打架,學那些有什麼用?碰上真正像他這樣的高手什麼用都沒有。」說罷雯霓找了張凳子坐下,說:「好累呀,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眾人都贊同。雯霓對楊皓明說:「魯師兄的龍鳳居很有名的。他們烹調的素食和點心真的不錯呢。嘗過就知道了。」

這頓飯吃了三個小時。幾個人聊得興起,聊多年前江湖上的事情,聊現在武術界的事情。魯衡跟楊皓明的二師兄譚明義和三師兄尚文德竟然都認識,他們常在武術大賽上碰面。譚明義是武術界的常青樹;尚文德也常在武術大賽上得獎。

辭別了魯家,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凱蒂等三人在附近逛了逛,雯霓帶楊皓明去了那家樂器店。他們看見一種折疊式的簫笛,既是簫又是笛子, 拉出來是尋常簫的長度,折起來卻只有手掌那麼長。平時放在身邊,帶著很方便。

楊皓明拉開簫笛,吹了幾個音,說:「我可以聽到一些一般人聽不見的頻率,比如剛才我從這簫笛中吹奏出來的一些音。」

雯霓奇道:「不對呀,我也聽得見。」

凱蒂卻說:「是嗎,我怎麼聽不見呢?你再吹。」

楊皓明又吹了幾個音,雯霓還是說能聽見,凱蒂卻仍說聽不見。

雯霓叫了店老闆和他幾個不同年齡的夥計來試,他們也都聽不見。

雯霓說:「以前我聽說有些頻率的手機鈴聲只有年輕人能聽見。看來這種不是。」

楊皓明說:「我也知道有些頻率狗能聽見,人卻聽不見。」

雯霓笑道:「你是說你長了隻狗耳朵嗎?別連累我。我長的是人耳朵。」

凱蒂說:「這很好啊,你們應該每人買一支,可以用這種聲音來交換信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得著。」

雯霓和楊皓明都覺得是好主意,於是便一人挑了一支。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16 AM

第45章 黑社會閒事

三人逛了一會兒便開車回家了。剛開到街角,突然幾輛麵包車斜刺裡從一個小弄堂穿出來依次停在街對面。車門打開了,裡面鑽出來許多人,個個手上拿著斧頭。雯霓看見其中一個人看上去很面熟,正是在魯智南婚禮上騷擾雯霓的那個色鬼賴皮四;楊皓明則看見搶老太太錢, 帶人砍他的那個搶匪在其中。

車很快開過去了,雯霓卻一直盯著這群人。

凱蒂問:「怎麼了?」

雯霓說:「是一幫黑社會的人,好像要去砍什麼人。」

「是斧頭幫。」楊皓明說。他曾被斧頭幫的人圍攻,幸虧阿寶救了他。

凱蒂說:「香港是有黑社會的。很多人要是跟黑社會沾了邊,那連美國的簽證都拿不到的。」

雯霓開玩笑說:「那如果已經有美國護照了,總不至於因此而開除國籍吧。」

凱蒂說:「我們都是美國生的嘛,當然不會了。如果是歸化入籍的就難說了。」

雯霓正色道:「剛才那個人我認得,外號叫什麼賴皮四,是個色鬼,無賴。在魯智南的婚禮上他還找過我的麻煩。」

凱蒂驚訝地問:「你怎麼沒跟我說過?」

雯霓道:「那有什麼好說的?給一個叫鄭強的黑社會老大擺平了。這個賴皮四好像跟了一個特別厲害的老大,一般人都惹不起呢。他們這會兒也不知道要去砍誰。」

「艾瑞克,」雯霓突然說:「能不能從前面繞回剛才那條路上去看看?」

楊皓明答應了一聲,在最近的一個路口掉頭回去。

凱蒂緊張地問:「你要幹嗎?黑社會的事情不要管。不管牽扯到誰都不要涉入,惹上了麻煩是一輩子的事情。」

雯霓說:「姑姑,就看一眼嘛,萬一他們要砍的是魯家的人呢?那我們也見死不救嗎?」

說話間車經過一條小街,雯霓看見鄭強從一棟房子裡走出來,身邊跟著三四個人。他們上了大街,朝剛才賴皮四的人下車的方向走去。

雯霓心中一凜,難道賴皮四他們要砍的人是鄭強?車子繼續往前開,賴皮四等大批人已經埋伏在下面一條街口了。

雯霓脫口叫道:「到前面停車,他們要殺鄭強!」

凱蒂想了片刻, 說:「鄭強也是個黑社會老大, 黑幫火並,不要管他們。我們不能牽扯到這些事情裡去!」

雯霓說:「他幫過我,我欠他個人情。就憑這一點我也不能見死不救。何況他為人似乎並不是那麼壞。」

凱蒂著急地說:「雯霓!你現在這麼有名了,他們都認得你。你想暴露自己有武功嗎?以後你就別想過清淨日子了!」

雯霓爭辯道:「姑姑,我不能為了自己過清淨日子而見死不救!大不了我回美國去過好了。」

楊皓明插話道:「凱蒂,我有辦法既可以救他又可以不暴露身份。」說話間他把車開進一條小街,停在路邊。他下了車,從後車廂中拿出一個大背包,又鑽進車裡。他打開包,裡面居然是一套黑色的夜行衣,還有面罩。

楊皓明邊套上夜行衣邊說:「雯霓今天功力損耗太大,不要再動武了。而且他們認識你,就算蒙著面,你這樣的美女也很容易被色鬼認出來。說不定他還有什麼聞香識女人的本事呢。所以讓我去。我跟他們沒有交道,風險小一點。雯霓你來開車。凱蒂你放心,說不定鄭強很厲害,不用我出手就已經把那群傢伙打發了。」

說罷楊皓明已經穿戴完畢,又從座椅下面拿出一柄劍來。「這是我的梁神劍,雖然不比飛龍劍,卻也是把好劍。你們開車在附近跟著。」說罷看看四周無人,便下了車,雯霓忙爬到駕駛座上。

楊皓明下了車,一躍上了附近樓房的二樓,然後藉著露台的一些凸起施展輕功向賴皮四埋伏的地方飛去。雯霓也往那個方向開去。一邊開她一邊興奮地對凱蒂說:「姑姑你看他這麼老練的樣子,夜行衣隨時帶在身上,他早就是江湖熟客了。」

當楊皓明趕到賴皮四埋伏的街口,那裡已經亂成了一團。無數人揮舞著手中的斧頭亂砍,鄭強身邊的人已經被砍倒了。他功夫很了得,奪了敵人的一柄斧頭奮力抵抗,但他已經渾身是血,也不知哪些是他的,哪些是別人的。楊皓明見他腳步沉重散亂,看來已經受了重傷。眼見一個人從背後向鄭強劈去,楊皓明拔劍出鞘,撲了下來,將那人的斧頭擋飛了。

斧頭幫眾人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飛撲下來,手中一柄長劍舞開來,將眾人的斧頭紛紛挑飛。鄭強這時已經站立不穩,倒在了地上。楊皓明施展開靈虛劍法,專用劍柄打這些人的關節或穴位,讓他們脫臼或癱倒,失去攻擊能力。片刻間所有斧頭幫的人都被楊皓明擊倒了,楊皓明還劍入鞘,檢查鄭強和其他傷者的情況。鄭強的手下全都已經斷了氣,他自己則渾身是血,眼睛強睜著,已經快撐不住了。

楊皓明把他扛在肩上,飛跑出了小街。雯霓的車就停在街外一點。楊皓明見街口有人追出來,打手語給她示意開到前面一條小街裡去。雯霓領會了他的意思,趕緊把車開了進去。楊皓明拐進小街,鑽進了車後座。凱蒂已經挪到了副駕駛的位子上,並在車裡找了毯子墊在後座椅上。雯霓一踩油門從小街的另一頭穿了出去。

楊皓明低頭檢查鄭強,他已經暈了過去。楊皓明解開他的衣服,他前胸後背腹部到處是被斧頭砍的傷口,許多地方皮肉掀開,慘不忍睹。楊皓明立即給他施針止血,然後用急救包裡的紗布繃帶給他清潔包紮。

雯霓和凱蒂都沒有打擾他。兩個人商量著應該去哪家醫院,又忙著打電話查詢地址。

楊皓明給鄭強施完針,對二人說:「他暈過去了,正好沒有看到你們,等會兒去醫院你們聽我的,咱們這個人情就可以做得完全透明了。」

凱蒂說:「醫院馬上就到了,你說怎麼辦?」

楊皓明說:「凱蒂先打電話給急救室,就說有病危的人來,讓他們在急救處等。到了醫院後我和雯霓不下車,把他送進去我們立即開走。凱蒂一個人下車,但是不要讓他們注意你. 你先穿一件不同顏色的外套。他們不認識你,重傷病人來了,他們的注意力會集中在病人身上,他們對你的印象多半就在衣服上。所以他們一進去你立即到沒人的地方,把外套脫了,從別的門進急診科,裝作看不同的病人,醫生護士多半不會認出你來的. 只要在附近盯著別讓那些人跟來把他殺了就行。有什麼事我們手機聯繫。」

雯霓問:「他現在情況怎麼樣?」

楊皓明說:「他多處器官都受了傷,我給他扎針止了血,應該來得及搶救。」

凱蒂問:「那你們呢?」

楊皓明說:「我們去找他的弟兄來保護他。他不是黑社會老大嗎?手下應該有很多人。」

雯霓說:「他有個兄弟叫金大華,交給這個人他就應該安全了。」

凱蒂馬上給醫院打了電話。

五分鐘後雯霓把車開進了醫院急救處,門口果然有護士拿了推床在等著。雯霓停在他們面前,盡量擋著自己的面容,楊皓明藏在車後廂,凱蒂穿了雯霓的粉紅色外套,下車打開後座的門。護士們把鄭強放上推床,急匆匆跑了進去。凱蒂把外套脫了扔上車,關了車門,便向醫院的另一個門走去。雯霓隨即開車離開了醫院。

楊皓明從車後廂翻到前面座位上來,雯霓打電話向魯永南問到了金大華的電話。他們找了個公共電話亭,楊皓明撥通了金大華的電話,啞著嗓子說:「強哥被人砍傷了,正在醫院搶救,你快派人去保護他吧。」楊皓明接著又告訴他醫院的名字和地址。

金大華在電話那頭問:「你是誰?」

楊皓明笑道:「對不起我不想告訴你。你們強哥現在情況很危急,那些人可能還在找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們把車停在醫院附近,跟凱蒂通了個電話,鄭強還在搶救之中。

他們決定在車裡等。二十多分鐘之後,幾輛車呼嘯而過。雯霓打電話給凱蒂:「可能是那個螃蟹來了。他認識你,你小心別讓他認出來了。」

十分鐘後,凱蒂打來電話說:「的確是螃蟹,他的人已經守在這裡了。我們可以走了。」

五分鐘後凱蒂上了車,雯霓問:「那個螃蟹沒看見你吧?」

凱蒂笑道:「我要不想讓人看見,他又哪能那麼容易看見我呢?」

雯霓又問了問鄭強的情況,他還在搶救,但似乎已經脫離了危險。

雯霓說:「像這種事,我想魯家人很快也都會得到消息的。我們明天問問他們就知道了。姑姑你開回去好嗎?我實在覺得很累。」

雯霓這一天功力損耗太大,早已經渾身沒力了。楊皓明也很累,凱蒂開著車,半天沒聽見兩人說話,轉頭看時,兩人各自靠在車窗上都睡著了。

凱蒂把車開進自家的車庫,叫楊皓明脫掉身上帶血的夜行衣,仔細清理了車上的血跡,才讓他開回了家。



第46章 青玉雙童

晚上回到家,楊皓明覺得十分疲憊,澡也沒洗就躺上了床,很快墜入了夢境。

他夢見和人比劍,斗法,無數奇異的生命前來和他比試,有道人,有和尚,還有動物類的。 楊皓明不肯比,他們衝過來要殺他。楊皓明只好揮劍反抗。

那些生命來了一個又一個。他累極了,想休息一會兒,可是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從哪里來的,打走一個又來一個, 怎麼也打不完。

他實在太累了。他收了劍說:“我不跟你們比了。你們要殺就殺吧。”

一個老頭笑道:“好,我成全你!”說完就挺劍刺來。

楊皓明閉上眼睛准備受死,就在那老道的劍幾乎要刺到他胸口時,突然一股力量拖著他飛了起來。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怎麼的,已經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了。

那里沒有風,只有雲。一片美麗的青山綠水間,兩個童子在奔跑嬉戲。他們都做古代道童的打扮,一個穿青色,一個穿白色。他們心靈相通,不可分割。楊皓明隱約知道自己就是那青衣道童,而那白衣道童是誰呢?他飛到白衣道童面前一看,不禁大吃一驚:他的樣貌看上去竟然很象蘇雯霓!

“青兒!”白衣道童叫道。

“玉兒,何事?”青衣道童應道。

“父親召我們去。”玉兒說。

青兒也感應到了。他臉色凝重起來,說:“有驚天動地的大事要發生了。”

就在這時,手機音樂鈴響了。那些青山綠水瞬間消失了,楊皓明睜開眼睛,眼前卻是自己臥室的天花板。他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中,摸來手機放在耳邊,說:“Hello。”

電話那邊傳來雯霓的聲音:“艾瑞克,該起床上班了。別忘了從今天開始這一個月我是你老板,你要為我工作的。”

楊皓明看了看電子鐘,已經七點了。

“老板,你想叫我做什麼呢?”楊皓明閉上眼睛問。

雯霓格格笑道:“除了睡覺什麼都行。比如專職司機啦,保鏢啦,小提琴老師啦。大天才,我會善用你的才能的。”

楊皓明呻吟了一聲,說:“一個月而已,諒你也不能把我怎麼樣。說吧,幾點來接你?”

雯霓說:“20分鐘內到我家。上午八點到九點五十我們先要去和劍樂隊排練;十點跟我去上課;十一點半午餐,下午一點到五點我得回學校上班。這段時間可以放你自由。五點十分到六點半是晚餐;六點半到八點半做我的小提琴老師。”

楊皓明抗議說:“喂, 付薪的員工也沒有這麼辛苦。八小時工作制你不懂尊重嗎?”

雯霓笑道:“我是只安排了八小時呀,下午的幾個小時是你的。記住,這就是你故意輸給我的代價。”

楊皓明捶了一下床,咬著牙說:“好. 我很快就到。”

他很快衝了個澡,二十分鐘後剛好開到雯霓家。

雯霓已經在門外等著了。她背上背了個小背包,手上拿了個碩大的包,還有一個紙袋。雯霓上了車,把紙袋遞給楊皓明說:“我來開吧。你肯定沒吃早餐。再享受一次我們家的早餐吧。”

楊皓明坐到副駕駛的位子上,打開早餐袋說:“蘇老板, 是不是這一個月都有免費早餐哪?”

雯霓說:“你想要就給你吧,算是我這個老板為義工提供的福利。”

楊皓明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很餓了。頭天晚上他們忙著救人,竟然都忘了吃飯。

天才競技音樂秀之後,因是雯霓獲勝, 就按照公司的計劃B施行. 風樂隊回美國,楊皓明則跟雯霓和劍樂隊開展進一步合作。雯霓在香港中文大學借了間教室給眾人排練。排練到快十點,雯霓叫楊皓明跟他去上課。

“上什麼課啊?”楊皓明奇道。

雯霓說:“文心雕龍。快走吧,時間很緊了。”

楊皓明無可奈何地說:“好吧,如果沒有其它選擇的話。”

兩人出了門,雯霓從她碩大的背包里取出一個滑板和一雙旱地溜冰鞋,說:“那間教室離這里有點距離,但用不著開車。我穿溜冰鞋,你可以用滑板。敢不敢跟我比比,看誰先到。輸了的請吃午飯。”

楊皓明笑道:“還好我小時候玩過滑板。”

雯霓把大背包扔給他,說:“開始吧!”話音未落,她人已經出去了。

楊皓明趕忙背上背包,用滑板代步去追雯霓。校園里人很多,雯霓溜冰技術純熟,背著她的小背包已經遠遠地跑到前面去了。楊皓明踩著滑板,剛開始有些生疏,漸漸越滑越快。滑過上坡的坡頂,他一下子飛在了空中,腳也飛離了滑板。他手疾眼快,伸手抓住了滑板,快落到地面時又把滑板塞在了腳下,繼續前行。周圍路上的學生見了齊聲喝彩。

楊皓明朝他們笑笑,繼續追趕雯霓,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後面有幾個狗仔隊端著相機拼命跟著跑著拍他,他也由得他們拍。他現在武功高強,小時候覺得很難的動作如今做起來都很隨意,于是滑得越來越快,狗仔隊的人漸漸落在了後面。

等楊皓明到了上課的地方,雯霓已經脫了溜冰鞋,站在門口等他了。

“沒想到你慢得這麼離譜。”雯霓笑道。

楊皓明喘了口氣說:“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沒玩過這個了?等會兒我們再比一次好了。”

雯霓把溜冰鞋和滑板塞進大背包,還給楊皓明說:“快走,我們要遲到了。”

楊皓明問她:“你上這個課做什麼?你還想拿什麼學位嗎?”

雯霓邊走邊說:“我想寫中文小說,所以想在華文上再進修一番。不過這個教授並不是以授課著名的。”

說話間兩人走上二樓,來到一間教室門口。教室的座位已經填滿了一小半。眾人看見站在門口的竟然是天才明星楊皓明和蘇雯霓,立刻沸騰了起來。

“進去吧。”雯霓朝楊皓明打了個手勢,便走了進去。楊皓明也跟了進去。

雯霓走到最後一排,坐在窗邊。楊皓明放下背包,坐在她旁邊。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跟著他們,互相之間還低頭交耳。

上課的教授名叫鐘劉淑美,見到兩人也頗感意外。但她不動聲色,看時間到了,便點點頭,開始授課。

雯霓從包里拿出一本文心雕龍,翻開第一頁,一面聽鐘劉淑美講。楊皓明跟著雯霓看起來。他雖然沒有讀過這本書,但一開始讀就被吸引住了。

第一卷題為“原道第一”,其中說“辭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看完一卷,他便記住一卷。至于鐘劉淑美在那講了些什麼,他卻聽而不聞。

聽了不到半小時,雯霓悄悄對楊皓明說:“她講得很無聊哎,我覺得繼續坐在這里是浪費生命。我要走了。你何去何從,隨你便。”

楊皓明低聲問:“你怎麼走?”

雯霓沒回答,卻悄悄伸手開窗。

楊皓明訝異地問:“你不會要跳窗逃課吧?”

雯霓轉頭問他:“怎麼,跳窗逃課你沒幹過嗎?真是枉為天才。”

楊皓明奇道:“這是什麼邏輯?天才就該跳窗逃課嗎?這好象很不尊重教授嘛!”

“咦----,她把課講成這樣,才是對所有學生的不尊重。我悄悄逃走,已經給她留了面子了。你不走,我不勉強你。但書我得帶走。我要找個鳥語花香的清淨之地好好看看這本千古佳作。”說話間,雯霓已經打開了窗戶。她背好小背包,趁鐘劉淑美轉身背對著學生的片刻,翻身出了窗戶。

楊皓明無可奈何,還在猶豫著要不要跟出去呢,鐘劉淑美已經聽到了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這里來。

鐘劉淑美見雯霓不見了,而教室只有一道前門,她不禁詫異地問:“我們好象少了一位同學,楊皓明先生,你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嗎?”

楊皓明微覺尷尬,只好回答說:“她, 這個, 我不太----清楚。不如您繼續吧。”

鐘劉淑美清了清嗓子,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她點點頭,繼續講課。

楊皓明沒了書,聽了幾分鐘才明白為什麼雯霓執意要走。天哪,還有這麼教條刻板乏味的講法嗎?他也一刻都坐不住了,若是劉勰在世,一定會氣得吐血。

可是鐘劉淑美的注意力常常集中到他這里來,他根本就沒機會脫身。也不知道這課還要上多長時間,他不禁後悔應該象雯霓一樣當機立斷。就在這時,雯霓的頭從窗外悄悄冒了出來,她輕聲問:“喂,你走不走?”

楊皓明轉頭一看是雯霓,唇邊擠出個字:“走。”

雯霓說:“我給你創造機會。一分鐘後,我叫走,你就跳窗,絕不能拖泥帶水。”

楊皓明悄悄把大背包拎在手里,又從唇邊擠出個字:“Fine. (好)。”雯霓從身邊的百寶囊中掏出一顆用作暗器的小石頭,朝教室前面的牆壁扔了過去。“啪”的一聲,眾人不禁都尋聲望去, 鐘劉淑美也嚇了一跳.

雯霓輕聲叫道:“Now!(現在!)”

這次楊皓明再不猶豫,趁眾人注意力集中在黑板的瞬間, 拎著大包就躍出了窗戶。原來窗戶下面有擋板,雯霓躍出窗戶後就蹲在擋板上。兩人在擋板上蹲了一會兒,看看周圍沒人,就一起跳了下去。

跑到無人處,雯霓拍手大笑,楊皓明也忍俊不禁。

雯霓說:“走廊上有狗仔隊,剛才說不定拍下來了。不過沒關系,大不了說我們翻窗啦,逃課啦,無聊啦,不守校規啦,故意炒作啦。”

“那你不是會有麻煩嗎?”楊皓明問。

雯霓笑道:“我又不是這學校的學生,我是員工嘛。學生的紀律對我不適用. 大不了他們開除我?我看他們不見得舍得吧。 怎麼樣,去吃冰激淋吧。這里有家很不錯的冷飲店。再比一次,誰輸了誰買冰激淋。”

這次的路程很近,兩人旗鼓相當,雯霓先觸到門把,算是贏了。楊皓明只好去買冰激淋。

“這里的香蕉船不錯,再來杯檸檬蘇打和一個水果拼盤。哦,再給我要一個草莓鮮奶蛋糕。”雯霓坐下吩咐道。

“馬上要吃午餐了,你幹嗎點這麼多?”楊皓明問。

雯霓奇道:“這就是午餐啦。你還要去別的地方嗎?”

“什麼?這就是午餐?”楊皓明無奈,只好去點東西。

一會兒,楊皓明端著一個大托盤回來了。

楊皓明給自己點了個菠蘿船,藍莓蛋糕,還有玉米鹹湯和橙汁。兩人正要吃,楊靖明打來電話叫兩人下午一點去他的辦公室,聽上去他的聲音很正經。楊皓明還在猶豫,雯霓卻說:“反正我也不想去上班,正好有理由可以溜了。”說罷她拿出手機接通了老板的電話:“Hi Dr.陳,我是雯霓呀。你好嗎?我上周五發過來的論文您收到了嗎?您覺得還有要修改的嗎?哦,那我就盡快送過去了。我順便為您准備了芝加哥學術會議的演講包,您覺得可以用嗎? 哦,不要緊,不過是舉手之勞啦。今天下午我有點急事,不能來辦公室,向您請個假。您看有什麼事我可以晚上在家完成。哦。那太謝謝您啦!”

雯霓掛斷了電話,高興地說:“搞定了。下午不用去了。”

楊皓明卻低頭不說話。

雯霓見他似乎有些不高興,忙問:“喂,你怎麼了?”

楊皓明說:“沒什麼。想不到你三言兩語就搞定了。厲害。”

雯霓聽出他話里有音,忙問:“我說錯什麼話了嗎?君子之交貴在誠。你我都是修道的人,有什麼話不可以明說嗎?”

楊皓明沉默了一會兒,說:“昨晚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叫青兒,你叫玉兒。我們是兩個小道童,生活在一片美麗的青山綠水間。我們是那麼的幹淨,聖潔,天真,美好。剛才你打電話給你老板,讓我覺得有點manipulate(操控)他的味道。你並沒有錯,可是在我心目中,你應當是那個純真得沒有一絲世故的玉兒。”

楊皓明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雯霓面前的冰激淋盤,突然看見一顆晶瑩的水珠落在盤中。楊皓明一驚,抬眼看雯霓時,又一顆淚珠從她面頰上滑落。

楊皓明有些慌亂,忙說:“雯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無心傷害你的。”

雯霓柔聲說:“你沒有傷害我。其實我從小就經常做一個差不多的夢,也夢見兩個童子,一個是我,卻一直不知道另一個是誰。我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做過這個夢了,幾乎都要忘記了。剛見到你的時候,我只覺得見過你,可是怎麼都想不起來了。剛才你提到你的夢,我才想起來,我夢里的另一個童子原來就是你!”

楊皓明眼里也濕潤了,但他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勉強笑道:“怪不得呢,我第一次看到你也很眼熟。只不過,我夢見你是個男童,不是女童。”

雯霓噗哧笑了出來:“我也覺得奇怪,自己怎麼是個男童呢?我還以為自己太想做男孩了才做這樣的夢。也許我前世真的是男孩吧。”

“對了,在你的夢里,我們都在做些什麼呢?”楊皓明問。

雯霓想了想,說:“嗯----,好象很忙,但我記得的部份就是玩兒了。”

楊皓明追問:“怎麼玩兒?”

雯霓說:“飛著玩兒啦,比試道法啦,有時候比造東西,看誰變的東西更美妙,更精細。”

楊皓明說:“就這些嗎?”

雯霓說:“想不起來其它的了。你記得些什麼?”

他們一邊吃一邊聊著夢中的情景,什麼樣的山,什麼樣的水,什麼樣的衣飾,竟然十分相似。

“不認識的兩個人會做同樣的夢嗎?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楊皓明心中暗忖。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17 AM

第47章 功夫和武打

楊皓明和雯霓到達楊靖明辦公室的時候,剛好差兩分一點。

凱蒂已經在那里了。另外還坐了兩位東方人長相的男子。一個三十多歲,滿臉絡腮胡子,長頭發,穿著一件過長的格子襯衫和一條過于寬大的牛仔褲;另一個打扮普通,四十多歲,看上去很斯文。

楊靖明介紹說:“艾瑞克,雯霓,這位就是查爾斯 周,他是好萊塢著名的華裔導演,他的作品得過很多獎。這位是好萊塢著名的攝影師傑森 梁。 這位是我弟弟艾瑞克,這位是雯霓 蘇。”

四人互相握了手,分別坐下。斯文的那個是查爾斯,滿臉絡腮胡的則是傑森。

查爾斯說:“楊先生和蘇小姐樣貌氣質真的是出眾啊。見了真人更確信這一點了。我們今天來的目的,是想請兩位出演我正在籌拍的一部武俠電影。我得的獎很多,可是至今還沒有拿過奧斯卡,所以這次這部制作絕對是非常精細的作品,也許能圓了我的夢。據我所知兩位還沒拍過電影,所以作為新人,這部電影可以讓你們一炮走紅,成為國際影星。”

雯霓問:“我們都知道奧斯卡的潛規則是不愛美女,也不愛俊男。他們喜歡美女扮醜,同情殘疾人。如果是為了拿奧斯卡的話,不知道這部片子找我們兩個,是想讓我扮醜還是他扮殘疾?”

眾人都被她的話逗樂了。

查爾斯笑道:“放心,我們不要你扮醜也不要他扮殘疾。就算因為你們太漂亮和最佳男女主角獎失之交臂,我們也有希望拿最佳導演,最佳攝影,最佳音樂,最佳服裝,最佳編劇和最佳男女配角獎等等。幾個大獎一拿,就是票房保証,看的人多了,你們自然就會大紅。你們這麼年輕就大紅了,還怕將來沒有機會拿奧斯卡嗎?”

楊皓明心中暗想:“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想那麼紅呢?”于是問他:“現在影視界的俊男美女很多,為什麼找我們兩個沒什麼經驗的人來演呢?”

查爾斯微微一笑,說:“你們外表出眾,當然我更欣賞你們的才華,但我最看重的還是你們的功夫。”

楊皓明和雯霓互相望了一眼,心中都想:“他怎麼知道----?”

“要知道我拍的是功夫片,不是武打片。武打片誰來做個樣子都可以拍,但功夫片不行。功夫不到家的拍不出來。現在的年輕演員沒幾個會功夫的;真正會功夫的要麼長相差了點,要麼氣質不行。我仔細看了兩位的天才競技音樂會,象你們這樣會多樣中西樂器,功夫又如此厲害的的俊男美女,恐怕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對來了。”查爾斯笑道。

楊皓明抱著一絲僥幸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倆功夫能行呢?”

查爾斯瞇起眼睛笑道:“其實都是湊巧。昨天上午傑森和我租了直升飛機去看外景,看到一個山頂景色不錯,剛好山頂有塊空地可以停直升飛機,所以我們就臨時停在那里,下去拍些場景鏡頭。沒想到給我們看見兩位的武功切磋----”

楊皓明和雯霓又互相對望了一眼,心想:“原來昨天早上在樹林里的人是他們。”

楊靖明插話說:“艾瑞克是我弟弟,如果不是看了你們拍的腳片,我說什麼也不敢相信他們兩個有這麼高的武功。”

楊皓明心里一沉:“你們還拍下來了?”

查爾斯說:“對呀,來,片子還沒取出來呢。你們看看吧。”

楊靖明打開電視機,按了錄像機的播放鍵,電視屏幕上先開始搖晃得很厲害,很快穩定了下來,只見遠處兩個人在比劍。兩人飛上飛下,招式瀟灑飄逸,很是了得。隨後鏡頭漸漸逼近,看清楚了兩人的臉,的確是楊皓明和蘇雯霓。兩人比試了好一會兒,楊皓明突然一躍而起飛得很高,當他落下來的時候跟蘇雯霓喊了句什麼。兩人停了手,往鏡頭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一起朝崖邊飛奔,撲下懸崖就不見了。鏡頭又開始顛簸,有聲音說:“快,快,追過去看看。”攝影機離懸崖越來越近,到了懸崖邊往下拍,只見茂密的灌木覆蓋著陡峭的懸崖,卻不見兩人的身影了。

看完了錄像,楊皓明和雯霓一時都沒有說話。

楊皓明突然用西班牙語問:“誰聽得懂西班牙語?”

眾人一愣, 傑森用西班牙語回答:“我學過一點。”

雯霓明白楊皓明的用意,接著用意大利語問:“誰聽得懂意大利語?”

見眾人都沒有回答,楊皓明用英語說:“請給我們一點時間。”接著用意大利語跟雯霓嘰嘰咕咕地說了半天,說完後楊皓明對眾人說:“我們很榮幸能夠有這個機會和兩位合作。不過,我們希望你們為昨天的事情保密。還有這個錄像是否可以送給我們?我們希望保持低調, 不想讓公眾知道我們的這些功夫,希望各位諒解。”

查爾斯和傑森對望了一眼,幹脆地回答:“沒問題。我們尊重別人的隱私。”

楊靖明笑道:“艾瑞克你真會保密呀,我是你大哥,卻都不知道你竟然這麼厲害。簡直象武俠小說里的大俠一樣。”

楊皓明笑道:“抱歉,大哥,我不是故意瞞你,實在是門規所限,我們不可以在人前隨便賣弄的。”

“門規?”查爾斯奇道,“那你們是什麼門派呢?”

楊皓明和雯霓又互相看了一眼,雯霓說:“楊皓明是靈虛門的傳人,我是本真門的弟子。楊皓明的師父是我祖奶奶的大師兄。所以我們算起來也是師兄妹。”

楊靖明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真是奇妙!看了這麼多武俠電影,原來真正的武俠卻在自己家里。”

查爾斯笑道:“靈虛門?本真門?這些名字不象通常武俠小說里的峨嵋,華山,蜀山,少林什麼的。你們門派中的人都象你們一樣武功高強嗎?”

凱蒂插口道:“我們是道家法門。多年前我爺爺蘇振儒和艾瑞克的師父常子期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俠士。只不過現在的江湖已經今非昔比了。”

查爾斯奇道:“凱蒂也是位高手嗎?真是藏龍臥虎,不敢貌相,更不敢小覷啊!”

楊靖明也覺驚奇:“你也是武林中人?真看不出來,你們都這麼斯文秀氣。還好我沒有得罪過你哦。”

凱蒂笑道:“不是的。艾瑞克是靈虛門掌門,雯霓是本真門掌門。修道中人有句話,叫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們門派中大多數弟子並沒有得到真傳。我雖然比雯霓年長,但道行功夫卻比她差遠了。”

“這樣啊!”查爾斯,楊靖明和傑森都驚奇地轉頭打量雯霓,見她嬌弱溫柔的樣子,哪里象個功夫高手?

凱蒂接著說:“內外兼修不是單修外家功夫。我是雯霓的經紀人,但也是她的長輩。我們有幾個要求。拍戲可以,但不可以有不健康鏡頭,吻戲,床戲都不行;也不可以有暴露戲。門規所限,還希望各位諒解。”

“這個嘛,”查爾斯沉吟了片刻,“我們可以把劇本稍作修改,我理解,可以配合。但是吻戲應該沒有關系吧?”

楊皓明和雯霓異口同聲地說:“不行!”

眾人聞言大笑。

楊皓明說:“我們是一派掌門,雖然生活在現代社會,但不能不為將來的門中弟子做個樣子。雖然是電影,但這電影流傳開來,將來還會傳下去,影響太廣。況且武俠片中華夏文化是亮點,我們的文化中講的是道德仁義禮智信,舉止端莊,保守,內斂。在真正的古代,青年男女授受不親,怎麼可能當眾有親暱行為呢?如果是私下有這種行為,我們也大可不必拍出來,對不對?觀眾要想看這些東西,只管去脫衣舞俱樂部看好了,若幹級的電影多的是,看這兩下不痛不癢,欲脫還遮的有什麼意思?我從來都不認為這些鏡頭會對票房有什麼好處。既然想創造一部精品,那就讓它成為名符其實的精品,幹淨一點不好嗎? 我們本來並不想大紅大紫,如果制作方不認同,我們寧可不演。”

查爾斯想了想,笑道:“現在的少男少女為了做明星什麼都會幹,沒想到這個年代還有你們這樣的人。好,這一點我可以同意。你的口才很好,這個也可以做亮點,改改劇本,來個李將軍舌戰群儒什麼的,就象你剛才那樣。”

楊皓明笑道:“原來主角是個將軍,那很過癮啊。”

凱蒂接著說:“另外,雯霓有個半職工作,時間安排上也請考慮。”

雯霓撅著嘴說:“姑姑,那個工作純粹是給老板幹苦力,熬時間嘛,我不想做了。”

凱蒂堅決地說:“不行!這是你父母答應你留在香港的唯一條件。如果沒有這份工作,你就立即回美國。在你滿十八歲之前,他們究竟還是你的監護人。”

雯霓苦著臉,只好不再說話。

查爾斯陪笑道:“這個都好商量,好商量。我們還要再修改一下劇本,以便充分展現二位的才藝,從中展現中華文化的精萃。舞蹈,琴,簫,笛,琵琶,箏,書法,鼓,棋,武功,道家修煉,儒家內涵,等等等等。這一兩個月我們還要做些前期准備,但我們可以先開始培訓。以兩位的素質,培訓的時間相信可以大大縮短了。”

隨後話題轉到片酬上去了。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最後楊皓明的片酬以一百二十萬美元敲定;雯霓因是新人,身價還不高,最後以七十萬談妥。但雙方簽了票房分紅協定。如果片子走紅,那麼這個協定對楊皓明和雯霓都非常有利,票房越高,他們的紅利也越多,甚至可能遠遠超過他們的片酬。協定中還同意由楊皓明和雯霓參與電影音樂和主題曲的制作,而這部份酬勞還是另外算的。

接下來的一個月兩人的日程安排已經定好了,所以基本不多參與電影的准備工作。一個月後他們將正式全力投入培訓和拍攝,預計四個月殺青。電影的亮點有很多,楊皓明和雯霓的武功,才藝以及唐朝文化等。雯霓一人飾雙角,性格造型迥然不同,人物性格加入了善惡的撞擊,將會十分驚艷;而男女配角都將邀請演技高超的實力派名演員擔任。

眾人談了整整一下午,晚上一起吃了頓飯,閒聊了些題外話才各自回家。



第48章 魯大偵探

晚上回到家,凱蒂翻了翻報紙, 果然看到有鄭強的消息。

“華陽公司董事長鄭強遇襲重傷,現已脫離危險----還好,沒有讓我們白辛苦一場。”雯霓說。

報道中還說:“警察趕到時眾多襲擊者被神秘蒙面人擊倒,大多數手足脫臼,失去了攻擊能力。據被捕的襲擊者稱,鄭強也是被同一蒙面人救走的。在此事件中鄭強的三個保鏢全部喪生,襲擊者中除了手腳脫臼者之外,另有四人死亡,十二人受傷。根據被捕襲擊者的口供,這些傷亡全部是鄭強造成的。蒙面人使用的武器是劍,活象武俠小說中的俠客,武功極其高強,手法迅捷幹脆, 專打人胳膊和腿關節,一招就令他們脫臼。華陽公司副董事長金大華稱不知道這個蒙面人是誰。目前警方還在調查之中。”

讀完後,雯霓松了口氣,對凱蒂說:“還好沒讓艾瑞克背黑鍋。”

接下來的一周,楊皓明和雯霓的主要安排是和劍樂隊一起排練新曲,為兩周後的系列音樂會做准備。而這幾天他們被傳拍拖的新聞成了各大華文報刊娛樂版和娛樂雜志的熱點。除了那天早晨楊皓明從雯霓家走出來的照片,他們還被拍到在街上溜冰,滑滑板;在店里一起吃冰激淋;在海邊一起散步,拉小提琴;一起去大學課堂上聽課;還常常坐同一輛車。但是無論媒體怎麼炒得熱火朝天,狗仔隊怎麼盡忠職守,就是拍不到一張兩人摟抱親暱的照片,連牽著手的也沒有。

凱蒂說什麼也不同意雯霓辭去中文大學音樂系研究員的工作。雯霓只好自己動腦筋。她工作時間不久,但成績卓著。寫論文嘛,對雯霓來講很容易。可是自己寫出的東西卻要把老板的名字放在第一個。這倒也罷了,東西方各大學也都是這樣。可是她不願意每天熬四個小時在辦公室。她揣摩著老板對她的器重,搬出西方“在家工作”、“業績為主”的觀點,居然說服老板同意她在家工作。

既然老板都同意了,凱蒂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雯霓對楊皓明說:“青兒哥哥,很抱歉,我又manipulate (操控)了老板一次。不過你放心,三十六計之中,怎麼樣我也不會用美人計。等我滿了十八歲,我就自由坦蕩地愛做什麼工作就做什麼工作了。”

轉眼到了星期六。還有一個星期就是楊皓明的十九歲生日了。楊皓明平日里公眾宣傳活動是能不參加就不參加。這次公司守信,為他准備了一場生日派對,邀請兩百個粉絲參加。票夾在楊皓明的音樂專輯中,購買他的專輯並抽中生日派對票的人就在受邀之列。

周六晚上楊皓明和雯霓受邀參加一個時尚雜志的派對。楊皓明本來不想去,但公司認為這次派對記者雲集,對于初出道的雯霓大有好處。雯霓不願一個人去,所以劉家南好不容易才說服楊皓明一起去。

趁著下午四個小時的空檔,雯霓一個人開車去了市中心去為楊皓明挑選生日禮物。看了好些商店卻沒看到什麼滿意的。後來她突發奇想,幹脆為他做一套雙面夜行衣。正穿是件普通襯衫,反穿則是夜行衣,加上配套的絲巾可以兼做面罩和頭罩,遇到事情脫下來反穿就行,應當十分方便。

想好了之後,雯霓去買了一台可以做電腦繡花的德國縫紉機,要價竟然達到五萬港元. 她又買了各種顏色的線,挑了布料,針,剪刀,裁剪板,裁布剪和筆等等。等她買完了,也已經快四點了,看看時間不早了, 才取了車回家。

經過一片繁華的小商業區時,雯霓突然看見魯永南在左面的人行道上狂奔,看他的樣子,好象在追什麼人。雯霓把車開到他前面停下,把頭伸出車窗外笑道:“魯大偵探,幹什麼這麼著急呀?”

魯永南正拼命跑著,突然看見雯霓從前面的車里探出頭來,他立即衝到雯霓的車邊,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

“快,師叔幫忙,快開車,前面有一輛白色本田,快幫我跟上它!”魯永南一邊喘氣一邊說。

雯霓沒等他說完,腳踩油門,車已經出去了。她很快追上了那輛白色本田,在後面隔了段距離跟著。

“怎麼,辦案哪?那里面是誰?”雯霓好奇地問。

魯永南喘了口氣,說:“對,這家伙的老婆來找我們,說懷疑他有外頭有女人,要我們跟蹤他。這人我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在一個黑幫老大手下做事。他最近行蹤神秘,難怪他老婆懷疑他。多半他們是要做毒品交易了。”

雯霓疑惑地問:“可是你這麼跟著他有什麼用呢?倒不如在哪里守株待兔?”

魯永南說:“以前我做警察的時候想抓他的老大,但就是拿不到証據。這次我跟了他好幾天,他老婆又很配合,幫我在他家裝了竊聽器。他們這幾天就有交易,所以我要跟著這條線,不能丟了。”

雯霓說:“我不懂你們香港警察是怎麼辦案的,不過看起來跟福爾摩斯的推理斷案很不同呢。如果他到他老大那里,你又能怎麼辦?”

魯永南說:“那就見機行事。”

雯霓笑道:“見機行事? 那意思就是沒有計劃嘛。晚上我得參加一個派對,不能幫你很久哦。怎麼你自己沒有車嗎?”

魯永南說:“我的車停在另一個地方。我跟著他一直走到了這里。突然這輛白色本田過來把他接走了,我沒有人接應,所以差點兒攔輛的士來追。”

那輛白色本田拐上了出城的路,雯霓遠遠地跟著,中間還夾了幾輛車。雯霓電影看得多了,生怕被前面的車發現,所以跟得很小心。

不久那輛車拐下了一條小路,雯霓沒有跟著拐上去,而是繼續往前開。魯永南急道:“師叔,你怎麼不上去?”

雯霓說:“別急,我會的。那條小路車太少,我這樣跟上去他們馬上就會懷疑的,那你豈不是前功盡棄?這條小路名字我記住了,叫育州街。”說話間他們前面又出現了一條小路,雯霓拐了上去,說:“這條路應該跟剛才那條平行,從這里可以插過去。”

不久他們遇到交叉路口,雯霓左拐了上了育州街。

“這應該是剛才他們拐進來的那條路。”雯霓說,“你仔細看看前後,希望不要和他們碰個正著。”

前面沒有那輛白色本田,路兩邊是些貨倉,有些拖集裝箱的大卡車泊在門邊或院子里。

他們開了好久,也沒再看到那輛白色本田。魯永南十分沮喪,可又不好埋怨雯霓。

雯霓看了他一眼,說:“這里倒很象電影上他們經常交易的地方,不知道電影拍得是不是有根據呢?”

這句話提醒了魯永南,他說:“對啊,我記得他們說什麼86號,看看這里有沒有什麼86號?”

說話間他們經過了94號,再往前是96號。雯霓沒等魯永南開口,立即掉頭,真的看到了86號。

雯霓沒停車,而是繼續開到前面一點,才把車停在路邊。 雯霓問魯永南:“現在怎辦?”

魯永南說:“多謝了師叔!你有事先走吧。我自己去看看。”

雯霓擔心地說:“不好,我有不祥的預感,你還是不要去的好。你沒人接應,如果被壞人發現了,那可怎麼辦?”

魯永南說:“放心吧,師叔,我會小心的。我只想看看,拍幾張照片作為証據就好。”說罷就下了車。

雯霓看了看表,四點四十五。自己還有點時間。她熄了火,也跟著下了車。

“永南!”雯霓叫住魯永南:“我跟你一起去吧,好歹有個照應。”

魯永南猶豫了一下:“師叔,這不好吧。我怎麼能讓你去冒險呢?”

雯霓笑道:“就是因為有危險我才要跟你去呀,說不定我還可以救你呢。哦,對了,在外面不要叫我師叔,要不,你叫我表姨好了。”

“表姨?”魯永南氣結,“你很會占便宜嘛。”

雯霓格格笑道:“我輩份比你高,叫我表姨還便宜你了。而且合情合理,也不會惹人懷疑。乖,叫一聲我聽。”

魯永南生氣地搖搖頭,只一個人往前走。

“喂,你等等我呀!”雯霓叫道,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把聲音關掉了。

兩人先到了前面一個貨倉,正是84號的院子。貨倉四面對門全都緊閉著,院子里一個人也沒有。

魯永南打算從84號的側牆翻到86號去。他們剛繞到84號貨倉側面,突然乒的一聲,側門從里面打開了,一群人衝了出來,手里都握著槍,把兩人團團圍住。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18 AM

第49章 誤投狼窩

「啊哦----」雯霓心裡暗叫不好。

一個五十多歲的人隨即走了出來,身邊跟著三個人,其中一個竟是賴皮四。雯霓見了這人心裡暗暗叫苦。

當中的那人笑道:「魯警官,怎麼你今天這麼有空,到我們這種荒郊野地來呢?竟然還帶了女朋友來。」

魯永南心知不妙,卻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王老闆,我早就不做警察了,現在只不過在私家偵探社混口飯吃。而且她也不是我的女朋友。」

那王老闆帶著譏笑的口吻說:「哦,對對對對,我們魯警官現在是魯大偵探了,我還沒恭喜你呢。」

魯永南說:「那就多謝了。沒別的事那我們先告辭了。」說完就要走,但幾個拿槍的人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推了回去。魯永南被推得踉蹌幾步,跌倒在地上。

王老闆說:「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坐坐呢?我怎麼能不好好招待老朋友呢?」說罷一揮手,兩個人伸手拽住魯永南往貨倉裡拖,另有兩個人伸手來抓雯霓。

雯霓側身閃開,說:「我自己走好了,不用勞動你們。」

雯霓暗暗觀察四周,想尋找機會逃走,但十多把槍一直指著他們兩個,她一時沒敢輕舉妄動。

雯霓和魯永南被帶進貨倉,裡面很大,除了兩邊堆得滿滿的貨箱,還停了好多輛車,其中也包括他們一直跟蹤的那輛白色本田。車旁躺著一個人,渾身是血,也不知道是否還活著。

王老闆命令道:「搜搜他們。」

幾個打手抓住魯永南,搜出了一把槍,一把匕首,一個照相機,還有一個手機。另兩個人走過來要搜雯霓。

賴皮四從一開始就認出了雯霓,他的眼珠子也一直色迷迷地盯著她捨不得挪開。他笑嘻嘻地走上來說:「這不是鄭強的馬子嗎?讓我來搜。」

雯霓後退了一步,說:「你不要碰我!我跟鄭強沒有關係,你不要亂說。我的包包你們拿去好了,我身上沒有口袋。我的東西都在包包裡。」說罷便把手袋扔給了賴皮四。

雯霓這天上身穿了件七分袖棉衫,下面是一條七分褲,腳上是一雙半高跟拖鞋,從外表看,的確不可能藏什麼東西。

賴皮四把雯霓的手袋底朝天倒過來,掉出手機,錢包,鑰匙串,一支短笛,一包面巾紙,一小瓶防曬露,還有一本書,封面上寫著 「文心雕龍」。他把雯霓的手袋扔在地上,說:「你還是得讓我搜一搜。」說著就嘻皮笑臉地走了過來。

雯霓又急又氣,退後一步,說:「討厭!不要碰我!」

魯永南也叫道:「別碰她!」但他被兩個人緊緊抓住,動彈不得。

賴皮四無恥地笑道:「看不出你年紀這麼小,就吊上了這麼多男人,不僅黑道上的鄭強幫你出頭,連正義凜然的魯大偵探也要幫你出頭。可惜呀,鄭強現在還在醫院裡,救不了你了。魯大偵探,我今天就要碰她,你敢怎麼樣?」說罷他掏出槍來頂住魯永南的頭。

雯霓忙叫道:「不關他的事!你不要亂來!」

賴皮四轉頭看看雯霓,笑道:「怎麼,你肯讓我搜了嗎?」

雯霓咬牙說:「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讓你搜!」

賴皮四笑道:「哎喲,看不出你還是個烈女啊!我就不信你真的不怕死!」說罷他把槍轉過來對著雯霓的額頭。

雯霓看著面前黑洞洞的槍口,心口不禁乒乒直跳。她努力鎮定下來,直視著賴皮四的眼睛。

賴皮四見雯霓那雙水靈靈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盯著他,倒把他盯得有些發毛了。他避開雯霓的目光,把槍頂上了保險,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數三下就開槍了。一----, 二----, 三!」第三聲過後,他扣動了扳機。

就在這一瞬間,雯霓突然向後下腰,頭一低,剛好錯開了槍口。槍響了,卻沒有子彈。雯霓重新站直了身子,臉色蒼白。

那王老闆哈哈大笑,說:「好膽色,好身手!看不出你這個小丫頭還真有點意思。賴皮四,你就別難為她了。」

賴皮四顯然十分畏懼王老闆,他嚥了口口水,悻悻地退到一邊。

王老闆對魯永南說:「魯大探長,你今天來,是想義務為警局服務嗎?」

魯永南心裡早想好了詞兒,忙說:「王老闆,你說到哪裡去了,我現在拿的是顧客的錢,當然是為客人辦事了。阿彪的老婆懷疑他在外面有女人,找到我們讓我們跟蹤他,拿到他泡女人的證據。所以我就一直跟到這裡來了。我可沒有興趣再幹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是嗎?」王老闆顯然不太相信,「這很不像你的性格啊。」

魯永南說:「人是會變的嘛。要不然我為什麼要辭職呢。你想,我真要針對你王老闆,王老闆是什麼人我能不清楚嗎?我為什麼要帶著我的表姨來,對不對?我拍完了照還要陪表姨逛街去呢。」

王老闆好奇地問:「她是你表姨?」

魯永南說:「是啊,不過她比我小多了。她是天才明星,上週末的天才競技音樂秀,你們難道沒看嗎?很精彩的。」

那王老闆又重新打量起雯霓來,依稀記得好像是在報紙上看到過雯霓的照片。

「天才?明星?好啊,阿三,她包裡不是帶著個笛子嗎,我最喜歡笛子了,拿出來吹個曲兒來聽聽。」王老闆命令道。

一個四十來歲的人走過去撿起地上的短笛遞給雯霓。

雯霓把短笛拉成了一隻四尺多長的笛子。她橫拿笛子,粉唇輕攏,吹的是一首「姑蘇行」。這首曲子本來頗為歡快,雯霓卻吹得婉轉傷感。笛聲在碩大的貨倉裡迴盪,曲調高轉揚起處,在場眾人的心頭都悸動不已。

吹完一曲,雯霓慢慢放下笛子,姿態仍舊婀娜,神態仍舊從容。

王老闆拍著手讚道:「好,好!我就喜歡聽這首姑蘇行,不過吹得這麼傷感的,還是第一次聽到。」

雯霓問:「那麼我們可以走了嗎?」

王老闆哈哈大笑,說:「別這麼著急嘛,其實我們今天正好在處理點家事,唉,家裡有了內鬼,就得把他清出來。」說罷,他揮了揮手,兩個打手把本田車旁躺著的那個人拖了過來。魯永南一看不禁吃了一驚,這人正是阿彪。

阿彪的臉腫得變了形,佈滿血跡;他渾身上下也全是血。他掙扎著用微弱的嗓音說:「老大,我不是內鬼,我真的沒有出賣你!」

王老闆鐵青著臉,朝阿三揮了揮手。阿三走上前朝阿彪身上狠踢了幾腳,阿彪痛苦地蜷成一團,雯霓側過頭去,不忍心再看。阿三還在繼續打,雯霓忍不住說:「不要打了,他都快被你們打死了。」

王老闆對阿三說:「是嗎?阿三,我看你還是幹點好事,別再讓他受苦了。」

阿三會意,掏出手槍朝阿彪頭上就是一槍,阿彪頭部中槍,眼睛睜著,立刻便沒有了生命的跡象。事情極其突然, 雯霓壓根沒有料到, 驚叫了一聲,眼中頓時盈滿了淚水。雖然她根本不認識阿彪,但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被毒打殺害,她還是第一次經歷到, 那慘烈和殘酷讓她震驚得難以承受。

「你簡直是個瘋子!」雯霓叫道,不禁淚如雨下。

那王老闆卻若無其事地問道:「還沒請教小姐芳名哪。」

雯霓半天沒有回答。

那王老闆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

雯霓抹去眼淚,恢復了鎮定,心想告訴你又如何? 便回答道:「我叫蘇雯霓。」

王老闆笑道:「蘇雯霓?好聽,我喜歡。如果蘇小姐願意跟我的話,我可以看在你這個表姨的面上,放魯大偵探一條生路。以後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你想做明星,我也可以把你捧得很紅。否則的話----」

雯霓不等他說完,截過話頭說:「很抱歉,我從小在美國長大,不太聽得懂你們的用語。你說如果我跟你的話,請問你的意思是要我嫁給你,還是做你的情婦?」

王老闆哈哈大笑:「不要緊,嫁給我或者做我的情婦,都可以,都可以。」

雯霓不等他笑完便說:「如果說讓我做你的情婦,是不可以的。就算你不殺我,我爸爸也會殺我,與其被毀了貞節再死,還不如守節而死。如果說嫁給你,那恐怕也難辦。因為我才十七歲,在香港,二十一歲之前結婚都要取得監護人的同意書。我的監護人是我父母,他們都在美國。就算你找得到他們,他們也絕對不會同意的。」雯霓這番話雖然軟語輕言,口氣卻十分堅定,不容商量。

那王老闆瞇起眼睛圍著雯霓繞了三圈,說:「好一個厲害的小丫頭,我倒要看看你憑什麼對我老王說這番話!」他轉頭對老三說:「把他們帶到家裡去,今晚我就要好好教教她,免得她不懂事,不曉得我老王是什麼人!」他轉頭對雯霓說:「如果你自殺的話,他就會死得很慘。明天所有的報紙都會登出來,私家偵探魯永南和阿彪為了同一個女人發生了爭執,魯偵探打死了他,自己也重傷而死。蘇雯霓是魯永南的情人,可又腳踩兩隻船,是魯永南和阿彪爭執的根源,在混亂中被流彈射中死了。」說罷他一揮手,阿三突然用槍柄在魯永南的後腦狠敲了一記,他立即倒在了地上, 不省人事。幾個人拿繩子把他綁起來,塞進貨倉裡一輛小汽車的後車廂。阿三和那幾個人上了小汽車,一溜煙開走了。

雯霓手執長笛,幾乎就要動手反抗。但她思量著若在這些人面前暴露了武功,那從此自己就再也不能保持低調了。她右手緊握長笛,決定再尋找更好的時機。

王老闆對另一些人吩咐說:「阿二,你和華生把她帶回去。」

阿二走過來抓住雯霓的手臂,搶走了她的笛子。雯霓沒有反抗,只說:「放到我包裡,把我的包包帶著,裡面有我需要用的東西。」華生把笛子交給一個手下,那人把雯霓的包從地上撿起來,把短笛和其它東西都放了進去。

阿二拿繩子把雯霓的手扭到身後捆住。雯霓叫道:「喂,你弄痛我了,我的手還要彈鋼琴的。好痛哦!」

賴皮四嚥了口口水,說:「老大,不如我送她過去。」

雯霓急忙說:「不要,這個人以前我碰到過,當時就想欺負我,被鄭強教訓了一頓,才沒有得逞。他一定會想辦法佔我便宜的!」

王老闆聽了臉色陰沉了下來,說:「賴皮四,砍鄭強原來是為了這個!今後她就是我的人了,你要敢再打她的主意,我就叫你永遠也碰不了女人!」

賴皮四嚇得趕緊縮在一邊,阿二拿膠帶把雯霓的嘴貼住,把她塞到另一輛車的後車廂裡,便開出了貨倉。



第50章 殉節烈女
四十多分鐘後,雯霓被送到郊外的一間別墅裡,關在三樓的一間房中。阿二給她鬆了綁,和華生留在房裡看著她。

雯霓撕掉嘴上的膠帶,揉著手腕坐在沙發上,心裡思考著脫身之策。她既要救出魯永南,還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武功才行。突然阿二的電話響了,他接完電話對華生說:「你小心看著她,我出去辦點事。」華生連忙答應了。

阿二出去後不久,華生打開門仔細看了看外面,確信沒有人之後才關上了門,回頭對雯霓說:「你要想逃出去就要聽我的。」

雯霓一愣,不禁問:「你難道是----?」她不發聲地用口型說了臥底兩個字,華生點了點頭。雯霓這才明白王老闆口中的內鬼竟然是華生,而阿彪多半是做了他的替死鬼。

雯霓低聲說:「你能借手機給我用一下好嗎?我有辦法對付他們;但你得幫我打聽魯永南的下落。」

華生掏出一個手機給她:「我有兩個手機,這個他們不知道,可以給你用。」

「我躲在這裡打,免得他們進來撞見。」雯霓問了這間別墅的地址,便拿著手機進了衛生間,鎖上了門。

這時已經快七點了,楊皓明本該七點到她家來接她去參加派對的。雯霓給他發了個短信,寫道:「青兒,我和永南被綁架了,斧頭幫的老大要欺負我,快來救我們。- 玉兒」

手機片刻間有了個回信: 「真的假的?喂,愚人節已經過了。就算是真的,他們能攔得住你玉兒大俠嗎?」

雯霓看了不禁氣結。如果他就在自己面前的話,一定要先踢他兩腳。這時雯霓聽見華生在外面敲門,一面大聲喊:「快點出來啦!洗什麼要洗那麼久!」雯霓聽他口氣像是講給別人聽的,於是也故意沒好氣地回答:「幹什麼?不要吵啦,我肚子痛!」

緊接著雯霓聽見阿二在外面笑道:「華生,裡面又沒有窗戶,你怕她跑嗎?讓她慢慢洗嘛,看她能在裡面躲多久。」

雯霓趕快發回信給楊皓明:「他們把魯永南弄走了,隨時可能殺他。我現在困在這裡。不是開玩笑!!!」寫完短信又把別墅的地址附在後面發給了他。

楊皓明馬上又回了信:「我馬上來。短信聯絡。」

看完後,雯霓把手機裡的通話記錄全部刪掉,確信鈴聲已經關掉了,才把手機藏在腰間。

她打開門,走出了衛生間。阿二盯著她看了半天,雯霓瞪了他一眼,走到窗前,抄著手看著窗外,也不說話。

不一會兒,有人推了個餐車進來,阿二說:「喂,你吃東西。」

雯霓回頭看了一眼,餐車上的食物以葷食居多。

「我不餓。」雯霓冷冷地說。

阿二有些著惱,但他耐著性子說:「這是老大叫人專門給你訂的。喂,我再跟你說一遍,你過來吃東西!」

雯霓見他很凶,也不想惹急了他,於是說:「我是吃素的。這些大魚大肉的,叫我怎麼吃?」

這一點阿二倒沒料到。他沉默了片刻,揮了揮手,吩咐手下說:「去換素的來。」手下應聲出去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雯霓站在窗前,心裡一直在思考逃生的辦法。辦法倒是想到了幾個,但她還在權衡利弊;只要能拖到天黑,等楊皓明也來了,那就好辦了。想到這裡,雯霓問阿二:「可以把我的包還給我嗎?我有要用的東西在裡面。」

阿二回頭向一個手下點點頭。那手下把雯霓的包取了來遞給他。他把裡面的東西倒在地上,一腳踩爛了手機。然後向雯霓點點頭。

雯霓白了他一眼,走過去彎腰撿起短笛,又走回窗前,拉成長笛吹了起來。這次她吹的是一支簫曲 「蘇武牧羊」,聽上去萬分悲切。

一曲還沒吹完,門開了,王老闆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好幾個手下。他進來便笑道:「今天是個好日子,怎麼吹這麼哀傷的曲子呀?」

雯霓停了下來, 冷冷地說:「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不是我的好日子。」

王平順臉色不變,依舊笑道:「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小丫頭到底能有多硬?」

雯霓剛想回答,忽然聽見楊皓明的笛音----他到了。

「怎麼,這個世界上沒有你得不到的東西是嗎?」雯霓轉頭問王平順。

王平順得意地摸了摸頭髮,卻沒有說什麼。華生眼中露出擔心的神色,卻又不能做什麼。

雯霓突然迅速回身打開窗戶,爬上了窗台。

事出突然,阿二和華生見狀忙搶了過來。雯霓叫道:「你們再過來我馬上跳下去!」他們只好暫時停住了腳步。

王平順愣了一下,笑道:「別跟我來這一套。我不信你真的敢跳。萬一跳下去死不掉,落個殘廢,你這輩子就更慘了。」

雯霓盯著王平順微微一笑,說:「黑社會老大,不是世界上每個人都像你想的那樣,愛錢,怕死,無惡不作。你記住罷,我蘇雯霓偏不受你要挾。」說罷她手握長笛背朝窗戶倒摔了出去。

華生驚得目瞪口呆,王平順大吼一聲,阿二縱身撲到窗前伸手抓她,卻抓了個空。眾人撲到窗前看,可窗外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快下去!」王平順大聲吼道。眾手下立即打開門衝了出去。到了樓下,只找到雯霓的兩隻鞋,卻不見她的屍體,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他們叫來剛才在院子裡的人,都說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但沒看清是什麼。

王平順怒喊道:「人呢?給我仔細搜!你們幾個,跟我上去再看看!」幾個人又衝上了三樓那個房間。

且說剛才雯霓從窗口倒栽了出去,馬上在空中翻了個觔斗,接著便運功輕輕落在草地上。她的鞋子在空中滑落了,也懶得找,立即飛身躍起攀在二樓的一個沒有亮燈的窗戶前。她探頭看裡面,一片漆黑,應該沒有人。她拉開窗戶,縱身跳了進去。確信裡面沒人之後,她趕忙吹了聲短笛。她看了看手機,上面已經有了個短信:「我到了,你在哪裡?」

雯霓趕忙回信:「二樓朝東第四個房間,我已經逃出了他們的視線,但還沒找到永南。」

片刻後,短笛聲又響起,窗戶被推開了,一個蒙面黑衣人鑽了進來,背上背了兩把劍和一個小包。

這人拉下面罩,正是楊皓明。他笑道:「你幹什麼了?他們象炸開了鍋一樣到處亂跑亂搜。」

雯霓撇了撇嘴,笑道:「沒什麼特別的,跳樓而已。」

楊皓明笑道:「忠貞烈女跳樓明志,跳完了卻找不到屍體。說不定是感動了王母娘娘,半空被接走上天庭了。」

雯霓拍了拍額頭,叫道:「呀,真的,我跳之前應該多說兩句就好了。就像竇娥的三大預言那樣,比如我跳樓後你們汽車會爆胎,房間燈自動開關,還找不到我的屍體。然後我們大可以好好捉弄他們一番,讓我的臨死預言應驗。唉,剛才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楊皓明笑道:「別鬧了,快找我們的大師侄吧,人命關天呢。」

想到魯永南,雯霓趕忙顏歸正色:「對呀。我的行頭呢?」

楊皓明從背上取下小包和一把劍:「都在這兒了。」

就在這時,雯霓的手機上顯示有來電。她接起來聽,但並沒有先說話。

「你是哪位?」電話那頭響起華生的聲音,聲音壓得很低,口氣十分謹慎。

「我是跳樓的那個,正要去見閻王,向他告狀。」雯霓笑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說:「蘇小姐?怎麼會這樣?你還好嗎?」

雯霓信口胡說:「我練過雜技,跳樓是小菜一碟。你知道魯永南關在哪裡了嗎?」

「他應該是在車庫裡。」華生說。

「你聽著,」雯霓突然靈機一動,「我要裝鬼捉弄一下這些壞蛋,你見機配合一下,煽風點火就好。」

華生擔心地說:「你要小心,你應該知道他們是些什麼樣的人!」

雯霓說:「你才要小心呢。我有高人幫忙。你看我的吧!」說完便掛了電話。隨後雯霓跟楊皓明講了她的計劃,楊皓明聽了笑道:「你不覺得太孩子氣了嗎?我們對付的是殺人不眨眼的黑社會老大呀!」

雯霓撅起了嘴:「你不喜歡我自己幹好了。」說罷就要翻出窗外。楊皓明拉住她,說:「行了行了,未成年少女,可以照你的計劃辦,但你不是說那個臥底在搜集證據嗎?我們幫他拿到證據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自然。」雯霓當即把自己弄得披頭散髮,然後把手伸給楊皓明。

楊皓明歎了口氣,掏出針囊,拿出一枚梅花針,說:「很痛的,但是你要的。」不等雯霓回答,他迅速捉住雯霓的手用梅花針在她臂上一個不太要緊的穴位刺了下去,血頓時流了出來。

雯霓痛得叫了一聲,埋怨道:「喂,你怎麼不等我準備好呢!」好在只略痛了一下下,她忙用手指蘸了血塗抹在眼睛下和唇邊。弄完了還給楊皓明看:「怎麼樣?嚇不嚇人?」

楊皓明笑道:「不嚇人,但恐怖。」

「那就好!」雯霓笑道,隨即跑進衛生間,好半天才出來,臉上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根本不算恐怖。算了,就這樣吧。」

雯霓拿了笛子,在身上別了一袋做暗器的小石頭;鞋子剛才跳樓的時候掉了,她只好光著腳。觀察了片刻,兩人一同從二樓窗戶飛了出去。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21 AM

第51章 夜半女鬼

楊皓明和雯霓摸黑飛上樹,藉著夜色和樹木花草的掩護來到車庫外面。楊皓明躲在車庫頂上;雯霓敲了敲車庫的小門,不一會兒王平順的一個手下來開了門。

那手下一開門,看見雯霓站在他面前,披頭散髮,滿臉是血,不禁一愣。雯霓趁他一愣的瞬間,長笛一揮,敲在他腦門上,那人頓時暈了過去。

雯霓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只見魯永南被綁在一根柱子上,已經醒了。旁邊還有三個王平順的手下坐在桌邊搓麻將,桌上有許多啤酒瓶和食物盒,杯盤狼藉。

雯霓飛身躍起,手中長笛一擺,向這三人打去。這三人聽見聲音,回頭看時,雯霓已經到了他們面前。他們來不及反應,雯霓的長笛已經打暈了兩人,另一隻手點了第三人的胸口大穴,他也立刻暈了過去。

雯霓回身看魯永南,他卻驚恐地瞪著雯霓好半天,低沉地問:「小師叔,你,你怎麼會這樣?他們對你做什麼了?」

雯霓方才醒悟自己樣子頗為嚇人,於是嘻嘻一笑,說:「我會有什麼事?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跑了,才不受那幫人的窩囊氣呢。艾瑞克,快進來吧。」

「早就進來啦!」話音剛落,楊皓明已經站在了他們面前。

他們給魯永南鬆了綁,拉著他出了車庫,楊皓明把他扛在肩上,飛身躍起,藉著樹木的遮掩翻出了別墅。他們一路施展輕功,很快到了山腳下,鑽進楊皓明泊在山下的車裡。雯霓忙打電話給凱蒂,魯永南則打給魯家兄弟和偵探社的同事,眾人約好了到今日偵探社會面。

半個小時之後,楊皓明等便來到了今日偵探社。

「王sir,老張,簡,你們都在嗎?」魯永南一進門就喊道。

片刻後凱蒂,魯衡,魯智南,魯佩南和另外幾個人從裡面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他們見到雯霓的樣子都嚇了一跳。雯霓忙跟他們解釋。

王sir叫王昌,是今日偵探社的社長,曾經是魯永南的上司。老張叫張平,是偵探社的主力偵探;簡大概三十多歲,也是位偵探。王昌從警局辭職出來,魯永南便跟著他在偵探社做事。

凱蒂感歎道:「想不到竟然發生這樣的事。雯霓是個藝人,一旦在公眾面前露面,恐怕就很難逃脫他們的糾纏了。雯霓,不如你還是回美國去吧,這些人什麼都幹得出來的。」

雯霓撅著嘴說:「我又沒做錯事,為什麼要逃走?」

王昌說:「我們以前做警察的時候一直在搜集這夥人的證據,可是他們幾兄弟太狠了,我們還犧牲了一位搭檔,是永南和我的好兄弟。」說罷他神態黯然,魯永南也低下了頭去。

眾人沉默了片刻,雯霓突然笑道:「其實我倒有個很好玩的主意,可以好好修理這個黑社會老大。」

楊皓明拍拍魯永南的肩膀,也說:「未成年少女的主意雖然有點小孩氣,但我覺得不妨一試。而且我們有內應,他能為我們提供我們需要的信息。雯霓和我一周後有好幾場音樂會,不如我們就利用這一周來對付這幫傢伙,在那之前雯霓和永南都不要露面。」

接著雯霓便跟眾人講了她的計劃。魯永南笑道:「我覺得很好. 就算一時拿不到證據,我們也可以好好出一口惡氣!」

王昌擔心地問:「你們兩個去能行嗎?」

「王sir,你是沒看過我這兩位師叔的本事。唉,飛來飛去的感覺真是很棒!」 魯永南笑道, 隨即轉頭問雯霓, 「師叔,能不能教教我?」

雯霓笑道:「教你?行啊,你先給我磕三個響頭行拜師禮罷。」

魯永南左右看了看眾人,竟然真的給雯霓跪下磕了三個頭。

「啊哦!」楊皓明叫道。

「喂!我開玩笑的!」雯霓也忙叫道。

魯永南磕完頭,站起來笑道:「師父,徒兒這廂有禮了。我頭已經磕過了,你可不許抵賴。反正我的師叔你也做過了,表姨也做過了,再做我的師父我也不算太吃虧。」

「也好,」雯霓點點頭,轉頭對凱蒂說:「姑姑,本真門的門規你說給他聽。」

凱蒂笑道:「主要的是不得殺生;不得偷搶;不得賭博;不得行姦淫之事;不得抽煙喝酒;不得做卑鄙無恥之事; 還有很多其它規矩以後慢慢念給你聽. 」

「怎麼跟做和尚差不多?不得行姦淫之事,那我還能不能結婚了?」魯永南一聽緊張地問。

「結婚可以,但不可以與不是你妻子的人有越軌之事,違者以門規處置,或者逐出師門。」凱蒂答道。

「哦,那還好。」魯永南鬆了口氣, 轉念又一想,「不抽煙喝酒,不賭博,那麼說以後澳門和酒吧都不能去了?」

雯霓笑道:「澳門可以去;只要不去賭場就好。你已經拜了師了,後悔也來不及了。」

「那麼說你們從來不喝酒賭博的嗎?」魯永南問楊皓明,凱蒂和雯霓,他的腦子一時還沒轉過來,眾人看著他的樣子都抿著嘴笑。

凱蒂笑道:「在美國,法律規定十八歲以下不能抽煙;二十一歲以下不能喝酒進賭場。雯霓才十七歲,艾瑞克也剛十八歲,他們本來就還不能接觸這些東西呢。至於我嘛, 我是很守門規的. 」

「恭喜二哥,從此戒煙戒酒戒賭戒殺戒女人,要立地成佛啦!」魯佩南撫掌大笑,眾人也哈哈大笑。

魯衡笑道:「他要把這幾樣戒掉了也好。那小師妹,永南就交給你好好調教了。」

「沒問題!」雯霓大方地答道,隨即繞著魯永南走了幾圈,把魯永南看得渾身發毛,然後笑道:「他是我的開山大弟子,我一定會讓他對得起我們本真門大弟子的名聲。你可記住了,如果你犯了門規,本師父絕不容情!」

魯永南忙連連答應。

楊皓明笑道:「我看在外面永南還是叫表姨的好,不然魯大偵探拜未成年少女為師,讓人知道了還叫他怎麼做人?」眾人聽了不禁相顧宛爾。

就在這時,雯霓的手機又響了,是華生。「喂,三表哥,你們那邊怎麼樣?」雯霓接起電話來問道。

華生說:「你們是怎麼搞的?他們都說看到鬼了。」

雯霓笑道:「那最好了。今晚他住哪裡?我們再去鬧一次,這次保證更精彩,你等著看好戲吧。」

「他應該還在這裡。不過你們千萬要小心。」華生低聲說。

雯霓掛了電話,眾人言歸正轉。商量了些細節之後,他們最後決定這一周魯永南和雯霓都暫時藏在楊皓明家的地下室裡;凱蒂則作為雯霓的經紀人對外宣佈她生病了,不能出席任何公眾活動;魯家人去警局報案,稱魯永南失蹤了;今日偵探社則派人先把雯霓留在育州街的車開回來,然後向警局報案稱他們的跟蹤對像阿彪失蹤了;接下來這幾天,今日偵探社都將派人監視育州街的這些倉庫。

商量妥定,雯霓和楊皓明在偵探社找了碗泡麵胡亂吃了,隨即趕到MPG公司找扮鬼的服飾。雯霓找來兩件一模一樣的古式白色長裙,還有化妝品和假髮。她把自己臉上化得淒慘可憐;卻讓楊皓明扮成無臉鬼,前後都是長髮,既擋著他的臉,又可以嚇人。兩個人興致高昂,不時地又想起新的主意。最後終於準備完畢,開車到達王平順別墅附近時,已經快凌晨三點了。

「時間正好。」雯霓說。兩人匆匆忙忙下了車,拎著長裙施展輕功飛到別墅院內的樹上。楊皓明把錄製了尖叫的播放器裝在樹的高處,兩人觀察了片刻,雯霓便開始吹笛子,仍然吹的是那首姑蘇行。

夜裡很靜,雯霓的笛聲立刻驚動了別墅裡的人。樓裡罵聲,吆喝聲響起,有人從樓裡衝了出來,手裡端著槍。王平順也跟著出來了,華生,阿二,阿三和賴皮四等竟然都在。

眾人四處張望,尋找笛聲的來源。突然笛聲嘎然而止,接著是一聲女子的慘叫,聽上去很像蘇雯霓的聲音,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緊接著一個白衣女子從天而降,落在眾人對面的草地上,正是蘇雯霓。她一身白衣,手執長笛,長髮披肩,臉色慘白,眼睛下面和唇邊都是血,眼睛竟然是雙瞳的,顯得無比的淒厲可怖。

阿二舉起槍對準雯霓,王平順驚懼地問:「你是,蘇,雯霓?」

雯霓沒有說話,她突然轉過身去,飄了起來,片刻便隱入樹叢不見了。

眾人正在疑懼時,突然他們身後又響起了笛聲,仍是那首姑蘇行。他們回頭一看,只見雯霓跳樓的那扇窗戶上不知什麼時候坐了一個白衣女子,長髮齊腰,拿著長笛在吹,看樣子跟蘇雯霓的裝束一模一樣。

眾人見雯霓片刻間就飄到了他們身後,更是驚懼,阿二,阿三,賴皮四都掏出手槍瞄準了樓上的白衣女子,卻一時不敢開槍。

這首曲子吹了一半,又嘎然而止,那白衣女子倏地隱入窗戶不見了。

華生有心理準備,表面上嚇得發抖,心裡卻又是高興,又是好奇。

那白衣女子剛從窗口消失,眾人只聽身後一聲哀歎,他們立即回轉身,驚見雯霓又出現在他們面前。華生趕忙裝做害怕的樣子叫道:「蘇小姐,你不要找我,不關我的事!」

王平順也嚇得一哆嗦,阿二舉槍就射。雯霓長笛一揮,打出神劍網,子彈打出去卻沒能射到她身上。眾人驚得目瞪口呆,緊接著阿二的手腕突感劇痛,槍脫手而飛。就在此時,阿三和賴皮四手上的槍也脫手而飛,而雯霓卻一動都沒動。她看了他們一眼,深深地歎了口氣,竟是無比的哀怨淒涼。突然她身子向後飛了起來,離開了地面。她裙子很長,連腳都看不到。眾人嚇得不敢動彈,眼看著她飄飄地隱入了樹叢。

這半個晚上楊皓明和雯霓前後呼應鬧了好幾回才收工。

回到楊靖明家的地下室,已經是凌晨六點了。凱蒂早跟楊靖明交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整晚上她都待在楊家等兩人回來。

「你覺得王平順他們這樣的人,會不會是連鬼都不怕?」雯霓問。

「很有可能。至少今晚這樣不痛不癢的,他們頂多怕個幾天而已。」楊皓明說著打了個呵欠,「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實在是很累了,明天再說吧。」



第52章 贖罪紋身

第二天晚上,雯霓終於收到了華生的電話,約在他的公寓會面。

「不要走大門。」他叮囑道。

「放心,我們從樓頂上下來。」雯霓說。

晚上十點,華生坐在自己公寓的沙發上,手裡拿了罐可樂,卻沒有喝。

突然他聽見窗戶響,一抬頭時,兩個黑衣蒙面人已經從窗外跳了進來。

其中一個拉下面罩,正是蘇雯霓,另一個卻依舊蒙著臉。

華生走到窗戶前看了看,謹慎地關好窗戶,才回過頭來說:「蘇小姐,你們昨晚真是太棒了!這位是----?」

雯霓說:「他是我的朋友。他長了張血盆大口, 很嚇人的,所以不願意讓人見到他的真面目,也不願讓人知道他的名字。你叫他青瓜就好了。」

楊皓明瞪了她一眼,卻沒有發作。

華生好奇地打量了楊皓明一眼,叫了一聲:「瓜哥。」

雯霓一聽不禁噗嗤笑了出來。楊皓明對華生說:「你幹嗎不叫我青哥?也好聽一點。喂,未成年少女,長大好不好? 成天敗壞我的聲譽。我的嘴巴雖然不算太小,離血盆大口還是差得遠啦. 」

雯霓笑道:「那要看跟誰比了.」

楊皓明嗤了一聲,不再反駁,卻轉頭問華生:「你在斧頭幫做臥底做了多久了?」

華生忙答道:「做了有大半年了。我只是幫他們開車,他們還不是特別信任我,目前我搜集的證據根本不夠起訴他們的。」

雯霓說:「做臥底很慘哪!成天生活在謊言之中,哪天說不定就說漏嘴了,要我可做不了。」

華生苦笑道:「我沒得選擇。這段日子我成天提心吊膽,過得像鬼一樣!只希望我的犧牲沒有白費。」

雯霓和楊皓明聽了都暗暗歎氣。

華生接著說:「對了,據我所知他們的貨還沒出手,昨天魯永南不見了之後,他們把貨搬了個地方,多半在99號貨倉裡,這間也是他們的。對方催得緊,估計這幾天就會交易。在他們這幫人裡,王平順是絕對的老大,阿二是空手道高手;阿三槍法很好;賴皮四沒什麼能耐,是個無賴色鬼。以前他做小弟的時候救過老大,所以王平順一直對他很照顧。」

「他們都幹過些什麼壞事?」楊皓明問。

華生苦笑道:「販毒,販槍,殺人,強姦就更不用說了;香港的女人只要給王平順看上的,就沒有逃得掉的。連一些女明星也不得不委身給他,以保平安。」

楊皓明和雯霓互相看了一眼。「哇奧,真不敢相信!」雯霓歎道,「對這樣無廉恥沒人性的傢伙我們昨天晚上那樣鬧一鬧,根本對他沒作用嘛。」

華生說:「他們這種人是亡命徒。你們昨天弄得倒是很逼真,但是對這種下地獄都不怕的人,恐怕嚇不到他;就算嚇他一時,也嚇不到他一世。」

「他們相信我死了嗎?」雯霓問。

「我想八成吧。你跳樓的時候,連我都以為是真的。但是死不見屍,總是讓人有所懷疑。」華生說。

「我看不如這樣,」楊皓明跟華生和雯霓講了講他們的方案,華生沉吟了一會兒,點頭道:「我看這樣能行。」雯霓便也同意了。三人約好了聯絡方式,楊皓明和雯霓便立刻翻窗離開了華生家。他們去今日偵探社約了人,坐著他們的監視車往育州街來。

到了貨倉附近, 楊皓明和雯霓躍上84和99號兩間貨倉的頂部,確信下面沒人後,便從通風口翻進貨倉,在貨倉頂部裝了攝像頭和竊聽器。因為設備極小,從下面遠處根本看不出來。這些攝像頭拍攝到的東西和麥克風接收到的聲音都將直接發送到今日偵探社的監視車裡,由他們的人二十四小時監視監聽或錄影。

「小菜一碟!」楊皓明和雯霓回到今日偵探社的監視車裡時說。調試了片刻,鏡頭十分清晰,但沒有什麼聲音。

「但願他們最近不要有人檢修房頂。」楊皓明說。

當天半夜,雯霓打扮妥當,楊靖明放心不下,到地下室來叮囑他們。沒想到一看見雯霓的樣子,把他幾乎嚇出心臟病來。

「放心吧大哥,我們心裡有數。」楊皓明安慰他說。

兩人接到華生發來的短信便出發了。王平順這天晚上換了個地方睡,躲到他的一個情婦家去了,身邊帶了不少保鏢。他睡到半夜,忽然覺得脖子發涼,睜眼一看,不禁嚇得魂飛魄散,面前站著的竟然又是蘇雯霓!

她仍然穿著白衣,滿臉是血,眼睛是雙瞳的,淒厲可怖。王平順伸手去摸枕頭下面的槍,卻發現手竟然無法動彈。他渾身冒冷汗,大聲喊時,喉頭卻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只能幹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側頭一看,躺在身邊的情婦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雯霓悠悠地歎了口氣,伸出尖尖的十指,朝他慢慢走來。王平順拚命掙扎,可怎麼也動不了。他又急又怕,眼睜睜看見雯霓走到他面前,淒慘地一笑,說:「我今年才十七歲,是個天才少女。我本來不該這麼短命的,你欠我的,該怎麼還?」

王平順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雯霓伸出一隻雪白的手指,往王平順的胸口戳了下去,剛好戳在他的胸口大穴上,他眼前昏黑,頓時暈了過去。

雯霓確信他暈了,忙輕聲叫道:「好了,快點!」

楊皓明從床下鑽了出來,掏出針囊和藥瓶,把王平順的衣服扒開,剛要開始刺,卻頓了頓,說:「我們這樣是不是很不人道?」

雯霓想了想,說:「嗯,如果我不會武功的話,結果就是被這個無恥的傢伙污辱,然後多半只好羞憤自盡,含冤莫白。他殺人,販毒,強姦,如果按照殺人者償命來算的話,夠死一百次的了。如果他還有一絲人性,我們所做的說不定能讓他回頭,反倒救了他;就算他不能回頭,也能讓他無法再作惡,那便可以讓他少造些惡業,還能挽救將來被他傷害的人。如果他真的能夠痛改前非,你用解藥給他把這些東西消掉不就好了嗎?」

楊皓明一聽也對,於是便開始動手,兩小時之後兩人才弄完離開。

第二天一早,王平順的情婦發現自己竟然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她莫名其妙地站了起來,打了個呵欠走回臥室。她見王平順還在睡,剛要掀開被子躺上床,卻恐怖地尖叫了起來。王平順的手下聽見她的嘶叫,連忙衝進了臥室,卻見王平順還在昏睡,而他的臉,脖子,手臂,胸腹和腿上到處都刺滿了殷紅的兩個字----贖罪。

王平順醒來後渾身癱軟無力,下不了床。雯霓點了他的胸口要穴,要讓他癱軟三天。他卻以為是被蘇雯霓的鬼魂弄的。

他全身的贖罪紋身怎麼也洗不掉,請了名中醫來看也沒辦法。其實楊皓明用的是徐神醫書中記載的秘方。這種藥物顏色鮮紅,只有用一種特別的解藥才能將顏色中和掉。王平順臉上多處赫然刺著鮮紅的贖罪二字,更是無法見人。偏偏楊皓明刺得他滿臉到處都是,讓他帶口罩都擋不住。現在客戶催著要貨,他下不了床也見不得人,只好全部交給阿二和阿三去辦。

阿二和阿三打架極狠,辦事卻不如王平順那麼精明。他們約了對方晚上在99號貨倉驗貨。99號貨倉一有動靜,今日偵探社的人便通知了華生的上司陳警官。楊皓明和雯霓很快也得知了消息。

他們換上夜行服色,身背寶劍,窩在今日偵探社的監視車裡。從屏幕上看,交易的雙方一方是阿二和阿三,另一方看上去是東南亞國家的人,各自都帶了好幾十個手下。驗貨完畢,突然警笛大響,他們被全部包圍了。他們試圖突圍,和警方展開了激烈的槍戰。阿三槍法很準,打死了兩個警察。但他很快用光了子彈,在亂槍中被打死了;阿二拿了錢箱試圖從貨倉頂上逃跑。他從99號貨倉一直逃到了84號,但那裡也佈置了警力,雙方又是一陣激戰。阿二竟十分了得,警察沒能攔得住他,給他逃了出去。他剛要逃出育州街,面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個蒙面人,手裡拿的竟然是柄長劍。

阿二剛要朝他開槍,卻感覺手腕刺痛,槍脫手而飛。另一個蒙面人出現在他的側面,手裡拿的也是一柄長劍。阿二精通空手道,擺出步法跟兩個蒙面人打了起來。沒想到這兩個蒙面人武功奇高,幾招間便將阿二的胳膊和腿打得脫了臼。隨後兩人還劍入鞘,肩並肩消失在夜幕中。

這天的晚間新聞報道說,警方破獲了一起重大的毒品交易案,十幾名案犯在和警方交火過程中被打死,三十六名被捕;另有兩名警察在槍戰中身亡,五名受傷。

一天以後,鄭強出院了。兩天以後,賴皮四被人砍死在一所妓院裡,死時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同一天,王平順作為毒品交易貨倉的擁有者,也被警察逮捕起訴。令警方奇怪的是,他的臉上身上用鮮紅的顏色刺滿了「贖罪」二字。

至於說華生,他終於結束了他的臥底生涯,回到了警局做警察, 而他也信守承諾, 為雯霓保守秘密。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22 AM

第53章 大師授課

破獲毒品交易案之後的幾天,楊皓明和雯霓每天仍躲在楊靖明家的地下室裡,除了休息就是練琴。他們的音樂會迫在眉睫,常常不得不強迫自己暫時忘掉王平順,忘掉黑社會,忘掉他們的冒險經歷,靜下心來練琴。眼看離兩人的古典音樂會還有四天了。

這天楊皓明起了床,端著盤蛋糕來到地下室,卻見雯霓已經在拉小提琴了。

「怎麼,我們的室內樂演奏會上你要拉小提琴嗎?」楊皓明放下早餐,好奇地問。最近安排的演奏會都是由雯霓彈鋼琴或豎琴,由他拉小提琴。

「我說呀,我可不可以也拉兩首小提琴呢?比如象泰伊思冥想曲什麼的?」雯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咦,我不知道你原來這麼喜歡小提琴呢。」楊皓明邊吃蛋糕邊問。

雯霓也拿了塊蛋糕吃起來,慢慢地說:「我當然喜歡小提琴啦,其實我三歲就開始學了,只是沒下夠功夫。我心裡蠻羨慕你的。」

楊皓明看了看表,說:「那得問問大哥。今天必須要定節目單了,你哪裡來得及練?」

雯霓一聽有希望,高興地說:「來得及來得及!我就拉兩首嘛,又不是很難的作品. 而且我是天才學生,又有你這個天才師父指點,一定行的!」

「Meditation (泰伊思冥想曲) 是吧,拉來聽聽。」楊皓明把吃了一半的蛋糕放回盤中,在衣服上隨便擦了擦手,便坐到了鋼琴前。雯霓也趕緊放下蛋糕,在身上胡亂擦了擦手,拿起小提琴擺好姿勢。

泰伊思冥想曲(meditation)是歌劇Thais(泰伊思)中一個很著名的片段,描寫一個基督教修道士想傳教給一個叫泰伊思的女子,泰伊思本不願放棄自己原來的信仰,但經過一段長長的冥想之後,她改變了主意。

楊皓明先開始彈奏,雯霓拉著小提琴很快跟了進來。平靜舒緩的旋律迴盪在地下室裡。不一會兒魯永南從自己的房間裡走出來,坐在沙發上看兩人演奏。

「閉上眼睛,想像你就是泰伊思。」楊皓明閉著眼睛說。

雯霓也閉上了眼睛。她倒不是一定得看著琴弦,但她不太習慣閉著眼睛拉琴。

「和鋼琴說話。」楊皓明彈著琴,他對雯霓小提琴的表達力並不太滿意。

「她在掙扎,和她一起掙扎。」雯霓的琴聲多了些激盪。

「準備為高潮鋪墊,她改變了主意,為什麼?又為什麼不呢?」雯霓的琴聲開始一步步走向高潮。

「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她平靜了下來。」高潮後琴聲趨緩,慢慢走向曲終。

「還不錯。」彈完後,楊皓明睜開了眼睛,「你一定要學會不看琴,用心去拉。」

雯霓也睜開了眼睛, 說:「你拉一次給我聽好嗎?」雯霓坐到了鋼琴前,楊皓明找來一把自己的小提琴。

雯霓先開始彈奏,楊皓明閉上眼睛,微皺著眉頭,小提琴聲融進了鋼琴聲裡。

雯霓也閉上了眼睛,仔細體會楊皓明的琴聲和琴聲所表達的東西。

魯永南坐在沙發上,雖然他不太喜歡古典音樂,但他也不得不由衷地讚歎這兩個人的才華。他們真的是天生的一對,配合得竟然如此默契。雖然他不太懂得如何欣賞,卻也感到這鋼琴和小提琴真的在對話似的。

一曲終了,雯霓誠懇地說:「謝謝你,我真的學到了好多,感受了好多。我還得好好練。」

楊皓明說:「我看差不多可以。我跟大哥說說看。」

「真的嗎?」雯霓不禁喜笑顏開,她又挑了柴可夫斯基的Souvenir d'un lieu cher (一個心愛地方的回憶) 第三章Melodie (歌曲),跟楊皓明一塊兒練習。

「柴可夫斯基總是在受苦,音樂對他是一種逃避。和他一起受難,在天堂中夢想。」楊皓明彈著琴,指點著雯霓。

「想像你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小提琴家,用你的琴來表達!」

一曲拉完,雯霓問楊皓明:「身體動作怎麼樣?我有沒有動得太大?或者是太呆板?」

「無所謂啦。其實看你自己。我覺得只要不做作,自然就好。如果你覺得動作可以幫助你表達,你就算轉個圈也無所謂。你嘛,動作一向優美,我想無論你動作大小都會討人喜歡的。」楊皓明笑道。

「真的嗎?」雯霓聽了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我倒覺得你的動作很灑脫,很有表現力,一點也不做作。我以前見過一個女提琴家拉琴,不是很高級別的那種啦,一分鐘都不到我就只好捂著眼睛才能聽下去。」

楊皓明笑問:「為什麼?」

「因為她拉琴的時候會從腿扭到脖子,脖子又很僵硬。」雯霓學了兩個動作,滑稽得楊皓明和魯永南都笑了起來。「我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琴拉得還行吧,頭髮也很漂亮,還是個東方女子。哦天!」雯霓歎道。

「我看你彈鋼琴動作不是很大,跟曲目配合得很好,臉上表情也比較平靜。」楊皓明含笑說。

「彈鋼琴的時候你能做的也就那麼多;但你卻可以拉著小提琴跳舞。」雯霓說。

「我不喜歡那樣。彈鋼琴我不喜歡搖頭晃腦、前仰後合的。手上動作瀟灑一點就好了嘛,是吧。我看到有鋼琴家這麼彈的。」楊皓明坐到鋼琴前彈起來,同時誇張地前後晃動身體。

雯霓和魯永南看著不禁笑彎了腰。「我見過我見過!還有人彈琴的時候是這副尊容。」雯霓做了個咬牙切齒的表情,把楊皓明也逗樂了。

「所以呢,自然,自然,還是自然。不管動作大小多少,自然就是最真實的你。還好真實的你天生麗質,動作優美,討人喜歡,所以這方面你就不用操心了。把你的心思用到技法上去吧。再來。」

說話間楊皓明去把地下室的燈關掉, 只留了盞牆角燈.

雯霓叫道: 「喂, 我幾乎都看不見了!」

楊皓明笑道: 「就是要把光線逐漸調暗, 慢慢的你就可以不用看了.」

說話間他走到鋼琴前坐下, 閉上了眼睛, 再次彈起了泰伊思冥想曲,雯霓也忙拿起了小提琴。

之後的幾天兩人幾乎整天在地下室裡練琴,雯霓更是沒日沒夜地練。魯永南想跟他們多聊幾句都怕打擾到他們。他大部份的時間都躲在自己房裡, 要麼用雯霓教他的內功心法打坐修習內功,要麼看電視。

離演奏會還有兩天。雯霓凌晨一點才睡, 不到五點就起來練琴了。

「別太勉強自己了。」楊皓明對她說。

雯霓笑道:「我要不勉強自己就很難做成什麼事。」

「這句話好像是從我這兒抄來的。」楊皓明笑道。

雯霓顧著練琴,懶得理他的說笑。

楊靖明看了他們的曲目單說:「我倒沒什麼問題,但這是你們兩個的名聲,希望你們知道你們在幹什麼。」

「這是一個死而復生的可憐孩子的心願,你就不要為難她了吧。」雯霓開玩笑說。

「行, 行。」楊靖明無奈地笑笑,「就這樣決定吧。」



第54章 今日偵探社

王平順被逮捕這天,今日偵探社的人帶了酒菜來到楊靖明家,要跟楊皓明和雯霓一道慶賀。

王昌舉起酒杯說:「以前王平順害死了我的搭檔,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做夢都想把他繩之以法。這次他能夠伏法,多虧了你們兩個,我敬你們!」

楊皓明和雯霓用果汁代酒喝了一口。楊皓明說:「這次還多虧了你們偵探社,做事很專業,也很到位。沒有你們這件事沒法成功。」

雯霓也說:「就是就是。以後你們偵探社有什麼需要艾瑞克和我幫忙的儘管開口,只要是為民造福的事,我們一定盡力而為。」

王昌說:「那就太好了。能結識兩位高人,我實在三生有幸。我真的不是客套。我當初成立這個偵探社的本意,就是想為人造福,打抱不平,做我在警局裡做不了的事。當年在警局被那麼多條條框框壓著,人際關係又複雜,我們看著很多壞人逍遙法外卻沒有辦法。可是沒想到成立了偵探社,我們接手的大多數案子都是些跟蹤情婦,偷拍捉姦找證據之類的。但是我們也得吃飯哪,我們要成天義務抓壞人,掙不到錢也不行。所以,唉,說來慚愧。」

雯霓說:「別悲觀嘛。找些投資商當老闆,外面多雇些人專幹這種掙錢的案子,你們這幾個有志之士不就可以騰出手來做有意義的事了嗎?」

魯永南說:「說得容易,誰會投資偵探社呢?」

雯霓笑道:「怎麼不會?我們這裡就有人會。」

「我們這裡?」王昌環顧一周,屋子裡是楊皓明,雯霓,楊靖明,凱蒂,魯衡,魯永南,魯智南,王昌,張平和簡。

雯霓指著楊皓明笑道:「我們這裡最有錢也最會掙錢的當然是大明星艾瑞克 楊啦!讓他多做幾個代言廣告,多開幾次音樂會,拿出幾千萬來給你們招兵買馬不就行了嘛。」

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楊皓明。楊皓明微微一笑,說:「這些天我也正想捐些錢出去做善事。投資今日偵探社,也是個好主意。」

眾人興奮了起來。雯霓笑道:「看看,看看,我說嘛!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艾瑞克現在是兼濟天下,我呢還只能獨善其身。等我的身價長上去了,我也挑幾個代言來做,到時候我買下他一半的股份,你們就有兩個董事長了。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王昌問:「什麼條件?」

雯霓說:「就是所有今日偵探社的案件都要無條件提供給我,我有權使用它們作為我小說的素材。」

王昌說:「一般情況下只要不用真名,應該沒有問題;但我們可以跟客戶簽協議。」

雯霓說:「至少可以讓我知道吧。」

王昌說:「如果你是我們的員工,當然就可以。」

雯霓說:「那你雇我做偵探好不好?」

楊靖明笑道:「雯霓,你別開玩笑了。你這個樣子出去做偵探,今日偵探社都不要做事了,成天光救你都來不及。」眾人不禁哈哈大笑。

雯霓不服氣地跟楊皓明交換了個眼色。

王昌說:「我的老朋友,有神探之稱的余九通上個月退休了。我去請他來加盟,做個顧問也好啊。我們真的可以大展拳腳,好好幹一番了!」

雯霓說:「余九通?我都有聽說過他呢!太好了,那我的中文偵探小說真的可以開寫了。」

楊靖明笑道:「你們放心,以雯霓的天分,很快就可以趕上艾瑞克,成為一個小富婆了。」

眾人大笑,雯霓撅著嘴說:「太難聽了,什麼富婆,我是婆嗎?」

魯永南說:「就算不是富婆,也是富姨!」眾人大笑。

雯霓訓斥他說:「你還別說,你的水準離大偵探還差得遠呢。你先做功課,一個月之內把福爾摩斯探案全集,還有阿加莎 克裡斯蒂的八十多本偵探小說全部看一遍,否則我做老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炒你這個笨徒弟的魷魚!」

眾人又大笑,魯永南帶著嘲諷的口氣說:「看見沒有?原來師父的偵探才能都來自這些小說啊。」

雯霓不解地問:「怎麼,這些小說寫得有什麼問題嗎?像馬普爾小姐和波羅那樣,通過對話來尋找邏輯破綻,我覺得推理的部份很精彩啊。」

魯永南說:「哎,這我們會,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靠聊天,我們靠審訊,是一樣的嘛。」

眾人又大笑。

張平說:「對,我們還有跟蹤。」眾笑。

王昌說:「還有竊聽。」眾笑。

簡說:「還有測謊儀。」眾又笑。

當下眾人商議定了,楊皓明投資今日偵探社兩千萬港幣,正式成為董事長。今日偵探社立即開始招聘人手,擴大重組。眼下的辦公室不夠用了,要把旁邊一個空的套間也租下來。

星期五下午,凱蒂為雯霓召開了記者會,宣佈她已經恢復了健康,星期六和星期天連續兩天的音樂會照常舉行。

當晚眾人高興,魯衡邀眾人去龍鳳居吃飯,由他作東。雯霓連日熬夜練琴,覺得有些乏力,加上還要準備第二天的演出,就推辭沒去。凱蒂和楊靖明還有一堆事要處理,也沒去。楊皓明放心不下雯霓,本來也不想去,但被偵探社的人硬拉著,說是新老闆一定得給面子,便只好應允了。

到了龍鳳居,魯佩南迎了上來,包間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隨即他對魯衡等人低聲說:「鄭強和金大華在另外一個包間裡。」

魯衡點點頭說:「等會兒我過去打招呼。」

眾人吃了一會兒,門開了,鄭強走了進來。魯衡見了忙站起身迎了過去:「鄭老闆,有什麼事嗎?」

鄭強說:「啊,其實沒什麼事。我想去看望一下蘇小姐,不知道方不方便。」

「今天嗎?」魯衡心裡很為難,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眼睛卻飄向楊皓明。楊皓明也聽見了,於是走過來對鄭強說:「鄭先生,蘇小姐目前還沒有回家,恐怕不太方便。她明天有音樂會,不妨請你和你的弟兄賞臉來觀看。」他說著便從懷裡掏出幾張音樂會的門票遞給鄭強。這次兩場的票很快就賣完了,只有他們內部還留了少量的贈票,楊皓明隨身帶著幾張,都掏出來給了他。

鄭強上下打量了楊皓明一眼,他當然知道這就是那個成天和雯霓在一起的大明星,看他的樣子不過才十八九歲的樣子,長的很英俊,跟雯霓倒真是很般配。

鄭強接過票,問楊皓明:「那麼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

楊皓明答道:「她現在住在我家,我大嫂在幫忙照顧她。」楊皓明這樣回答,魯衡心裡覺得有些不妥。鄭強為雯霓公開得罪了賴皮四,差點兒被砍死。他對雯霓的青睞,幾乎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如果說王平順是只惡狼,那鄭強則是只猛虎,弄不好一樣會惹麻煩的。

鄭強聽了楊皓明的回答,胸口竟然有些醋意。他拿著票轉身走出了門,沒再說一句話。

吃過飯,魯衡讓廚師給雯霓做了幾樣精緻的素菜讓楊皓明帶回去給她吃;魯永南也搬回自己家住了。

楊皓明回到家已經九點了,雯霓還在練琴。楊皓明把菜拿給她吃,又把晚上的事說了說,雯霓笑道:「你慘了。雖然你是鄭強的救命恩人,可是他不知道呀。我想現在除了王平順和賴皮四之外,你是鄭強心目中的第三號可憎惡之人了。」

楊皓明笑道:「別把你自己抬那麼高好不好?女孩子家,說這些話也不覺臉紅。」

雯霓皺眉道:「喂,我說的是實話,哪有抬高自己?捫心自問我每次見到他把握得極好呢,不讓他覺得自己有任何機會。你倒好,等於自己去跟他說:『蘇雯霓跟我關係非同一般,你就死了這條心罷。』你看看外面說我們兩個拍拖的新聞滿天飛,他見到你就已經很不舒服了,你還去對他說那些話。」

楊皓明說:「不說也說了。我不會撒謊嘛。他是黑社會老大,大不了他找人來砍我?那我只好自衛了。我又不是在外面裝作手無縛雞之力的蘇小姐。」

雯霓說:「他要在公眾面前找人砍你,你不能用輕功,也不會隨身帶著劍,憑你那幾下拳腳功夫,你還不一定能招架得住呢。萬一叫人砍了只手,你楊大天才就砸了金飯碗了。」

楊皓明看了看自己的手,說:「那倒是。那怎麼辦?要不,把你的外家功夫教教我?怎麼說這也是因你而起的嘛,你不會忍心看著我被黑社會大卸八塊吧。」

雯霓轉了轉眼珠,說:「你繼續全心教我小提琴,我就教你外家武功。」

「好.」楊皓明說。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26 AM

第55章 琴瑟失和

星期六晚上的音樂會是兩人的室內樂二重奏,主要是鋼琴和小提琴的組合,也有豎琴和小提琴,以及長笛和小提琴的組合。週日安排的則是兩人的鋼琴演奏會。

星期六晚上七點半,兩千人座位的劇場幾乎座無虛席。在觀眾如潮的掌聲中,楊皓明和蘇雯霓出場了。楊皓明身穿白色西服,雯霓則是一席淡紫色長裙。

蘇雯霓一個多星期沒有露面,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這次一出場,看上去似乎顯得蒼白了些。其實這一個多星期以來,她終日躲在楊靖明家的地下室裡,不見天日;加上連日的辛苦,所以膚色蒼白,看上去真像大病初癒的樣子。

鄭強果然帶了三個手下來看演出。他們都西裝革履,坐在前排。楊皓明和雯霓在舞台上看到他們,都微微向鄭強點頭示意。

演奏會的第一部份是貝多芬的鋼琴和小提琴作品,雯霓彈鋼琴,楊皓明拉小提琴。樂曲非常古典正統,鄭強還勉強能欣賞,他的那幾個弟兄早已經忍耐不住了,哈欠連天。

兩個天才音樂家的配合實在是精彩絕倫。儘管很多觀眾並不是真的能夠欣賞古典音樂,是追星來的,但演出的十多首樂曲都是極其經典的作品,竟也深深吸引了絕大部份的聽眾。

下半場開始的時候,楊皓明和雯霓走上了台,但這次拿著小提琴的卻是雯霓,而不是楊皓明。跟觀眾鞠躬後,楊皓明坐到鋼琴前,雯霓站在舞台正中,麥克風前。這是她第一次在古典演奏會上主拉小提琴,不僅觀眾覺得詫異,連她自己也微有些興奮,微有些緊張。

「跟鋼琴說話。」楊皓明低聲叮囑道,手指輕按,開始彈奏。雯霓拿起小提琴,閉上眼睛,開始用琴弦跟楊皓明的鋼琴對話,正是那舉世聞名的泰伊思冥想曲。

舒緩優美,而又蘊含著高潮,寧靜中有起伏,有思緒,也有衝撞。雯霓很快忘記了自己是在舞台上,她似乎真的在跟楊皓明的鋼琴傾訴著,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成為她心中很重要的依托了。

這一曲之後,面對觀眾熱烈的掌聲,雯霓信心大增。

雯霓拉的另一首小提琴曲----柴可夫斯基的一個心愛地方的回憶是演奏會的最後一個曲目。

長髮盤在腦後,明亮的燈光下,雯霓是那樣的美麗動人,而她的才華更讓她無比的耀眼。鄭強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不知不覺中他發現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了這個年齡只有他一半的小姑娘。雖然他心裡也不得不承認雯霓和楊皓明才是般配的一對,可是他的佔有慾和男人的驕傲卻不肯讓他放棄。她是那麼的純潔,美麗和可愛,只要看到她,鄭強就像是被天使撫慰著一般,覺得十分的寧靜和滿足;世間所有的黑暗和醜惡,屠殺和打鬥都可以忘掉。鄭強對她的喜歡就像愛護一塊稀世的珍寶,不忍心玷污毀壞,也絕不能容忍別人將她玷污毀壞,或者佔有。

曲終,全體觀眾站起來鼓掌。 楊皓明早在鋼琴邊藏了一束花,一結束便拿出來遞到雯霓面前。雯霓會意而感激地接過花捧在手裡,向觀眾揮手致意。

這段日子的辛苦終於沒有白費。一下子放鬆下來,雯霓突然覺得兩腳發軟,口乾舌燥,眼前竟有些模糊,身子一軟便倒在了舞台上。觀眾席上一片驚歎。鄭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站了起來,剛想衝上舞台,卻見楊皓明半扶著雯霓,拿起她的手腕給她把脈。隨後楊皓明把雯霓抱起來快步走進了後台。鄭強從座位上擠出來就往後台走。後台的工作人員在門口攔住了他。他氣勢洶洶地把工作人員掀開,一頭衝了進去。

雯霓躺在沙發上,楊皓明正拿出針來,要給她施針。

工作人員跟著衝了進來,叫道:「先生,您不可以進來!」

楊皓明聽見聲音,回頭一看是鄭強,便對工作人員說:「不要緊,他是位朋友。」楊皓明指著旁邊的座位招呼道:「鄭先生,請坐。」

鄭強聽說雯霓前段時間生病,卻不知道她得了什麼病;眼下她突然暈倒,心裡不禁非常擔心,問道:「她怎麼了?」

楊皓明說:「從脈象看不礙事,只是這幾天身體比較虛弱,練琴又練得很辛苦。剛才演出很緊張,一下子放鬆下來,一時有些支持不住而已。」楊皓明說完拿針刺進雯霓胳膊上的穴位。

紮了沒多久,雯霓輕輕哼了一聲,睜開了眼睛。楊皓明拔出針,給她剝了一塊巧克力,說:「你現在比較虛弱,今晚一定得好好休息了。吃塊巧克力吧,會好些的。」

「剛才在舞台上,我暈倒了嗎?呀,是不是很狼狽?」雯霓咬了一口巧克力,覺得有些乏力。

「還用問嗎,我早告訴你了,不要太勉強自己。 不聽我的話,現在可怎麼辦?唉。」楊皓明裝作難過的樣子歎了口氣,「反正我早晚得跟你說,還是現在就告訴你吧,你可別太難過。」

雯霓奇怪地問:「怎麼啦?」

楊皓明說:「你的,鼻子,摔斷了,恐怕從此以後只能做醜女了。」

雯霓心裡大驚,趕忙摸自己的鼻子:「什麼?真的假的?我怎麼不覺得疼?」

楊皓明說:「連神經都摔斷了,當然不覺得疼了。等會兒救護車到了,送你去醫院接骨整容。」

雯霓臉色大變,捂著鼻子說:「真的嗎,把鏡子給我,讓我看看!」

楊皓明假裝難過地說:「還是別看了,看了你會受不了的。習慣了就好。我還當你是朋友。」

雯霓從沙發上跳起來,一回頭看見鄭強,趕忙又摀住自己的鼻子,問道:「咦--唔,你怎麼在這兒?」

鄭強含笑打招呼:「蘇小姐你好。」

雯霓說:「你好你好,我卻不太好。艾瑞克!鏡子呢?快點給我!」

鄭強說:「蘇小姐,你的鼻子好得很,楊先生跟你開玩笑呢。」

雯霓說:「你安慰我的吧?艾瑞克他不會騙人的。」

楊皓明忙笑道:「當然啦。不過有我神醫楊皓明在此,你的鼻子已經給你接回去了。」

雯霓瞇起眼睛走到楊皓明面前,說:「你要是敢騙我,你自己知道後果是什麼。看著我的眼睛!」她盯著楊皓明看了半天,楊皓明也笑嘻嘻地盯著她的眼睛。

雯霓慢慢把手從鼻子上放了下來。突然她抬起右手,一拳朝楊皓明的鼻子上打去。這一拳出招很快,楊皓明沒有防備,正中他的鼻子,又疼又酸,鼻涕鼻血嘩地往外冒。楊皓明摀住鼻子彎下腰來,一時難過得說不出話來。殊不知世間哪個女子會一點不在意自己的樣貌,楊皓明拿這個來開玩笑,雯霓一時信以為真,難怪會如此惱怒。

雯霓哼了一聲,拎著長裙衝到化妝間找了面鏡子,看看鼻子沒什麼變化,才鬆了口氣。她仔細對鏡端詳了半天,才得意洋洋地跑了回來。

楊皓明捂著鼻子坐在沙發上,雯霓走到他面前,得意地說:「楊神醫,鼻子斷了沒有?趕快把你的鼻子接回去吧。」

工作人員給楊皓明拿來了面巾紙,他擦鼻血鼻涕,弄了好半天。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還好沒有大礙。他站起來生氣地指著雯霓說:「雯霓 蘇,你這個惡女,醜女,狠毒女,沒想到你下手這麼狠!好歹我也是你的小提琴老師,你竟然過河就拆橋。」

雯霓說:「哦,這叫狠嗎?我只用了一分功力呢。下次要再敢騙我試試,你的鼻子就真得找神醫了。枉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鄭強在旁邊看得啼笑皆非,不住地搖頭。他笑道:「蘇小姐,看樣子你的身體沒什麼問題了。」

雯霓一愣,才想起來鄭強以為她得了病,忙解釋說:「哦,也沒什麼病,就是有時還覺得有點疲勞,需要一點時間恢復吧。」

鄭強關切地問:「去醫院好好檢查過了嗎?」

「啊,差不多吧。謝謝你關心。哦,對了,你的傷好得怎麼樣了?」雯霓支吾了兩句,趕快轉移話題。

鄭強說:「我早沒事了。」

雯霓說:「哦,那就好。」

這時工作人員進來安排楊皓明和雯霓坐車回去。楊皓明和雯霓跟鄭強道了別,便一起出去了。

這一來外界更加相信雯霓身體不適的說法,但也有報道暗示蘇雯霓故意炒作。

「我沒那麼笨, 我也沒那麼聰明.」 雯霓說.

凱蒂對雯霓說:「不管你怎麼做,是真是假,總會有人說這說那。娛樂圈就是是非圈,要麼你學會應付是非,無論他們怎麼說也不要理會就好;要麼你趁早退出。」

雯霓說:「我可不是阮玲玉,會因為人言可畏而自殺。當然我首先會潔身自好啦。至少我已經學會了一個詞來應付媒體。」

凱蒂好奇地問:「哪個詞?」

雯霓說:「無可奉告。」

凱蒂啐道: 「沒新意.」

第二天雯霓又歡蹦亂跳的了,晚上的演出還是照常舉行。這一場是兩人的鋼琴演奏會,大多數時候他們是各自獨奏,但有一些雙鋼琴的曲目,還有幾首是四手聯彈。

這一場晚會鄭強自己買了黑市高價票來捧場,還安排人上台送花給雯霓。本來楊皓明和雯霓的鋼琴水平不相上下,只是觀眾各有偏好。但楊皓明的女影迷多,上台送花的排成了長隊;給雯霓送花的相對就少了許多。

接下來的一週一切似乎都恢復了正常,劍樂隊也再次來到了香港。楊皓明和雯霓大多數時間都和劍樂隊聚在一起排練,準備週五和週六的兩場音樂會。這次是楊皓明和劍樂隊合作的音樂會,演奏的絕大多數曲目都是劍樂隊的作品,楊皓明主要擔任小提琴手。本來劍樂隊的專輯銷量就不錯,加上天才競技音樂會的成功,這次又有楊皓明加盟,還有幾個星期以來媒體對楊皓明和雯霓不間斷的跟蹤報道,他們的人氣如日中天,兩場音樂會近萬張票週末前幾乎全部售完了。

鄭強現在是每場必到,送給雯霓的花也一次比一次的大。

音樂會最後加演了三首曲目,觀眾仍然鼓掌不息。所有樂隊成員都來到舞台前面謝幕,楊皓明和雯霓並肩站在最前面。就在這時,突然楊皓明看見有什麼東西向雯霓徑直飛來。楊皓明手疾眼快,立即伸手接住,竟然是個雞蛋!正在這時,又一個雞蛋打了過來,楊皓明伸出另一隻手, 也抄在了手裡, 其他人不禁都驚呆了。

工作人員和保鏢看見了肇事的人,是個年輕男子,便要把他從觀眾席上請出去。

楊皓明擺擺手,笑道:「不要為難他,他是好意。蘇小姐,人家知道你最近身體不大好,所以送雞蛋給你補營養呢!」說罷把雞蛋亮給眾人看,觀眾們不禁大笑。

「雖然只有兩個,可是你的心意我領了。」雯霓也笑著說。隨後她拿筆在蛋殼上簽了名,向觀眾問道:「誰要這個,接住了!」觀眾們大笑,竟有不少人舉起了手。雯霓一眼看到鄭強,便朝他扔了過去。鄭強趕忙伸手抄住。雯霓朝他點點頭,把另一隻雞蛋朝一個舉手的觀眾扔了過去。可是那人不會掌握輕重,雞蛋立刻碎了,滿手全是雞蛋清。雯霓見狀不禁笑彎了腰,連聲道歉。

楊皓明笑道:「下次記得煮熟了再送來。」全場大笑。

其實朝雯霓扔雞蛋的不是別人,正是徐飛雇的人。自從楊皓明和徐愛玲從綁匪手中逃脫之後,徐愛玲便成天想著楊皓明,茶飯不思,日漸消瘦。沒過幾天,竟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天才少女蘇雯霓,從此楊皓明成天和她在一起,沒多久兩人的緋聞竟傳得沸沸揚揚。本來徐飛以為楊皓明對徐愛玲有點意思,不然又怎麼會為了救她而受傷;現在他卻完全被這個蘇雯霓迷住了。徐飛一心想為小女兒出口氣,所以雇了人向她扔雞蛋,要給她難堪,卻沒料到竟給兩人處理得十分漂亮。



第56章 生日派對惡作劇

轉眼到了楊皓明十九歲的生日。公司信守承諾給楊皓明開了個生日派對,邀請了許多粉絲,娛樂圈人士和媒體記者. 凱蒂,阿寶,程家玉,雯霓,徐飛和他的女兒徐愛玲以及魯家三兄弟也來了。

楊皓明認識的人並不太多,他很討厭社交應酬。除了和他一起工作過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香港娛樂圈楊皓明幾乎不認識什麼人。

楊靖明不停地給楊皓明介紹人認識,楊皓明的過目不忘之功此時卻產生了排斥。什麼董事,什麼導演,什麼某上流人物的千金, 他一回頭就不記得了。

雯霓和凱蒂稍後一起到了。這天晚上雯霓穿了一條大擺的淡紫色晚裙,淡紫色細高跟,頭髮高高盤在腦後,手臂上繫了一條和裙子顏色相稱的絲帶。雯霓把禮物盒送上,悄悄告訴楊皓明回家再拆。楊皓明笑問:「怎麼,你送我的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雯霓白了他一眼:「你拆吧,只要你能當眾解釋清楚這衣服作什麼用。」

楊皓明笑道:「當然是睡覺用的了!」

雯霓怒道:「艾瑞克,你再敢對我無禮?我告訴你師父,看他不抽你一百鞭,再罰你面壁三年?」

楊皓明笑道:「我師父是很凶,可是比你這惡女還好點兒。而且他老人家已經歸山了,現在靈虛門中我是老大。上次你打得我鼻子都快斷了,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雯霓說:「那是你騙人,咎由自取的!」

楊皓明剛想還雯霓兩句,楊靖明過來找他:「哎,快來,我給你們介紹新世紀娛樂的錢董事長。」楊皓明和雯霓只好跟著去了。

不久,十九支蠟燭點燃了,碩大的生日蛋糕做成一架鋼琴的形狀。眾人把楊皓明圍在中間,面對著蛋糕。隨著生日歌的音樂響起,主持人上台宣佈,由蘇雯霓小姐上台為楊皓明用意大利語演唱生日歌。

雯霓毫無準備,但記者們的鏡頭都對準了她。楊皓明在人群中朝她得意地笑, 雯霓一看他不懷好意的樣子就知道不妙。但音樂已經開始了,雯霓不願失風度,只好走上台拿起麥克風,用意大利語唱起了生日快樂。沒想到透過麥克風雯霓的聲音竟然變成了男聲!全場哄地笑開了,楊皓明哈哈大笑,跟管音響的人互擊手掌,得意非凡。

雯霓也被逗樂了。不過她笑了片刻便立即恢復了一本正經的表情,大方地用詠歎調唱起了生日快樂歌。眾人笑得前仰後翻,一直笑到她唱完。唱完後雯霓大方地一拎裙子,還給眾人施禮,便跳下了舞台。

雯霓抄著手走到楊皓明面前。楊皓明笑得摀住肚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太好笑了!謝謝你,那將是我最難忘的禮物!」

雯霓居然不生氣,笑著走到蛋糕前,對楊皓明柔聲說:「你還沒有吹蠟燭呢。」

楊皓明勉強止住笑,說:「我剛才忙著欣賞你動聽的歌聲,實在沒來得及。」他走到蛋糕前剛想吹,雯霓攔著說:「要先閉上眼睛,許個願。」

「好吧。」楊皓明閉上眼睛,就在這時,雯霓手上拿了一管什麼東西,在楊皓明面前的桌面上塗了幾下,便迅速藏了起來。周圍的人看見便好奇地要問,雯霓向他們擠了擠眼睛,把食指放在嘴邊,意思是不要說。眾人於是笑而不語。

片刻間,楊皓明睜開了眼睛,雯霓還裝模作樣說:「許什麼願想那麼長時間?」

楊皓明說:「是啊,一年才許一回,當然要好好想想了。」

雯霓說:「快吹蠟燭吧,都快燒完了。」說完她便往旁邊退開了兩步。因為蛋糕很大,楊皓明腹部貼在桌沿上,手撐在桌子上使勁吹。就在這一瞬間,那蛋糕嘩地一下炸開來,楊皓明極其敏捷,便要向後躲閃,卻發現手粘在桌子上,腹部的衣服也牢牢地粘在桌沿上,他的身體竟然動彈不得。他腦中剛想「糟糕」,奶油鋪面而來糊了他滿頭滿臉。記者們紛紛拍照,眾人驚叫著閃開,繼而哄堂大笑。

雯霓躲在別人身後,笑得摀住了肚子。

楊皓明兩手牢牢地粘在桌子上,動不了,也看不見。他勉強張開嘴,聲音含糊地說:「喂,我需要幫助。」

助手們一起趕過來幫他清理,先把他的臉擦了擦,好讓他能看見能呼吸能說話。可是楊皓明的手粘得很牢,拿不下來了。

原來雯霓和魯永南預先在蛋糕裡做了手腳,連劉家南都被他們蒙過去了。蛋糕要爆開是預料中的事,但雯霓知道楊皓明身手快,奶油不一定能濺到他身上,所以最後又在桌上塗了粘膠,讓他躲都躲不掉。

楊皓明問雯霓:「喂,你這是什麼膠?我的手拿不下來了。」

雯霓說:「哎呀,我只記得買膠水,沒想起來用什麼能溶解它。要不,我去那家店再問問?」

楊皓明氣結,問劉家南說:「有沒有香蕉水試試看?」

劉家南說:「我現在哪裡去弄香蕉水?」

徐愛玲擠過來說:「我用來清潔指甲油的好像有香蕉水的成份。」說著她從包裡翻出來一瓶指甲油清潔劑,助理們拿過來倒了些在楊皓明手掌下。那液體慢慢流進去,楊皓明同時使勁往上拿手掌,手掌鬆動了些。他叫助理們多倒些,暗暗運了些功力,終於拿開了一隻手。助理們把剩下的液體都倒在另一隻手掌附近,楊皓明慢慢把另一隻手也拿了下來。但他的衣服還粘在桌子邊上。助理們幫他把外套脫了,他才算脫了身。

雯霓在旁邊笑嘻嘻地看著,媒體記者不停地拍楊皓明的狼狽樣子。兩個助理跟楊皓明去衛生間清理,另外幾個人來收拾殘局。那蛋糕已經七零八碎,誰也不敢吃了。

過了好一會兒,楊皓明從衛生間出來,臉上身上已經清理乾淨了,衣服從裡到外全部都換過了,穿了一身深紫色的西裝。這時雯霓正和魯永南有說有笑。

楊皓明走了過去,這時,楊靖明和凱蒂也走了過來。楊靖明對他們說:「Kids, what's your problem these days? (孩子們,你們這兩天有什麼問題嗎?)」

楊皓明說:「她簡直是失控了!」

雯霓說:「他才失控了!」

楊靖明說:「OK,OK!不管誰對誰做了什麼,我要你們兩個立即停止所有的惡作劇。」

楊皓明說:「我沒問題啊,就不知道那個未成年少女玩夠了沒有。長大吧,雯霓 蘇!」

雯霓面帶譏嘲笑道:「我未成年人玩未成年人的遊戲,總好過那個十九歲了還長不大的傢伙。」

楊皓明說:「我是十九歲了,可我十三歲的時候也沒玩的像你這麼過火呀!」

雯霓反唇相譏:「玩不起就認輸好了,我保證以後對你客客氣氣。」

楊皓明笑道: 「小姐, 玩也有底線的, 有你那麼過分的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沒完沒了地吵了起來。

楊靖明搖搖頭,走了開去,說:「我看你們兩個是精力過剩,還不夠忙。」

凱蒂惱火地打斷兩人:「行了!簡直不敢相信你們兩個!你們要開戰,開戰好了!我保證結果就是你們兩個都惹來一身的麻煩。」說罷凱蒂氣乎乎地也走了。

剩下楊皓明和雯霓兩人繼續鬥嘴,從粵語鬥到國語,外加英語,西班牙語和意大利語,記者們見狀也圍過來錄像拍照。阿寶忙把楊皓明拉走,魯永南則把雯霓勸開;程家玉和徐愛玲看他們兩個吵架,心裡竟然都生出幸災樂禍的快感。

接下來舞會開始了。楊皓明和雯霓各自跟人聊天,也不去跳舞。

楊靖明走過來對楊皓明說:「怎麼樣,去請雯霓跳支舞,緩和一下氣氛。」

楊皓明皺了皺鼻子,說:「不用了吧。」

楊靖明說:「你不去請她跳的話,另外很多小姐都盯上你了。」楊靖明抬頭往楊皓明旁邊一努嘴。

楊皓明抬頭一看,果然好幾個圈中女明星都在看他,有幾位剛認識的什麼老闆的千金正朝他笑, 還有兩位女粉絲正向他走來. 程家玉站在阿寶身邊,徐愛玲站在徐飛身邊,眼光竟也有意無意朝他這邊瞟。

楊皓明不想跟別的女孩子跳舞,於是裝作沒看見,快步走到雯霓身邊說:「未成年少女,請你跳支舞可以嗎?」那兩位女粉絲走到一半,見楊皓明去找蘇雯霓了,不禁停住了腳步,臉上表情很是失望。

雯霓瞪了他一眼,說:「搞什麼呀?我們還沒和解呢。」

楊皓明說:「哎,幫幫忙嘛。」說話間眼睛偷偷朝那幾個女孩看。

雯霓順著楊皓明的眼神望過去,立刻明白了。「哦,用我來做擋箭牌嘛。沒門 。」

正在這時,楊皓明看見一個穿著異常前衛,頭髮染成紅色,戴了一副紅色太陽鏡的香港男明星向雯霓走了過來,於是說:「好吧,我不勉強你。不過有個很前衛的明星好像要請你跳舞呢。」

雯霓回頭一瞅,倒吸了口涼氣,跟楊皓明說:「算了,本姑娘今天大人不記小人過,救你一次吧。」

楊皓明笑道:「不是你救我,是我們互相救,兩不相欠。」

眼見那位男星越走越近,雯霓說:「好啦,別囉嗦了,要跳就快點。」

楊皓明做出一副紳士的樣子,把胳膊伸給她。雯霓挽著他的胳膊,走到舞池邊。這時一曲剛結束,新的一曲開始了。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28 AM

第57章 探戈教訓

雯霓聽了聽樂隊伴奏,說:「這是探戈,你會嗎?」

楊皓明說:「我只會華爾茲。」

雯霓問:「那我怎麼跟你跳?你是領舞的呀。」

楊皓明說:「我看過 『聞香識女人』,裡面那曲經典探戈的舞步我大概記得。」

雯霓道:「哈!『聞香識女人』,我也看過。瞎子跳的舞你也能學?」

楊皓明反駁道:「艾爾 帕其諾不是瞎子! 他雖然演一個瞎子,但跳舞的時候他的眼睛是睜著的。」

那個前衛的男明星見雯霓跟楊皓明進了舞池,只好停住了腳步。但又見兩人站在那兒擺好了姿勢半天沒動,於是走過來說:「艾瑞克,你是不是不會跳探戈,讓我陪蘇小姐跳好嗎?」

楊皓明忙說:「我會我會,她不相信我而已。」

雯霓也趕忙說:「他會他會,快走啊!」

楊皓明忙問:「先出左腳還是右腳?」

雯霓說:「管他左腳還是右腳,反正現教你也來不及了。」說完朝那位前衛男明星笑了笑,同時右腳抬起輕輕踢了楊皓明的右腿骨一下。

楊皓明吃痛,叫了一聲,但立即明白了,於是跟著節拍,右腳先邁,走了出去。他的確記得電影中大概的步伐和動作,況且他會華爾茲,又有雯霓提點,本身學得又快,很快就裝得像模像樣的。輪到雯霓轉圈時,轉完楊皓明本應該拉她回來,卻故意拽脫了手。雯霓頓時失力,往後倒了下去。她反應極快,往後下腰,手撐住地面,馬上很漂亮地直腰轉了回來。

楊皓明重新抓住她的手,笑道:「應變很快嘛!」

雯霓說:「我也給你一次機會罷!」說罷腳從大裙擺裡伸出絆他的腿,他一時站立不穩,往前倒下去。可他也應變極速,手撐住地面,一個空翻,漂亮地站直了身子,看見的人均喝了聲彩。

雯霓笑道:「也很漂亮嘛!不過這不是探戈。」邊說兩人仍舊繼續跳。待楊皓明膝蓋向前微屈,雯霓一腳踏上了他的膝蓋,站了上去,周圍一陣彩聲。

雯霓穿的是細高跟,楊皓明的膝蓋吃痛,他壓低聲音叫了一聲:「這就是探戈了嗎? 太過份了吧!」

雯霓撐在他手上,就勢從他膝蓋上跳了下來;隨即放開一隻手,轉了幾個圈,嘴上也沒忘了回答:「你就會『聞香識女人』裡那兩下子,當然沒見過了。你至少應該看看馬友友的Tango Lesson(探戈課)。」

楊皓明趁雯霓轉圈,一隻手空出來的片刻趕快揉了揉膝蓋,說:「哦,我懂了,跳探戈也可以自由發揮。」

雯霓笑道:「有本事你自由發揮一下好了。」

說話間兩人轉到了牆邊,楊皓明放開雯霓的手,就著剛才的步伐向牆上快步走去,到了牆邊身子微微躍起,腳在牆上走了幾步,立刻便走回地面,回到雯霓面前。眾人又是一陣掌聲與喝彩。

楊皓明得意地說:「看見沒?」

雯霓說:「把牆踩髒了!只顧自己瀟灑卻不管環保, 就是因為你這種人全球暖化才這麼嚴重的. 」

片刻後她又說: 「我現在要收尾了。蹲下,把手伸出來。」

楊皓明剛問了一句「你要做什麼」,雯霓已經轉了出去,楊皓明只好跟上,蹲下,把手掌伸了出來。雯霓回轉身,說:「撐住. 」說罷快走兩步,單腳跳上了楊皓明的手掌。楊皓明「喔」了一聲,隨著雯霓的重量加在手上,他的手幾乎被壓到了地上。 「嘿, 這可是世界上最有才華的一雙手!」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 卻暗使功力,用手撐著雯霓的身體,慢慢舉起了手。周圍眾人一陣驚歎,楊皓明手往上猛的一送,雯霓在空中轉了幾個圈,漂亮地落到地上,又接著轉圈,邊轉邊說:「發誓你會接著我。」

楊皓明漫不經心地答應著:「行啊----」音樂最後的音符落地時,雯霓剛好轉到楊皓明身邊,隨即向後彎腰,楊皓明做勢去接住她,嘴裡卻說:「才怪!」這時雯霓的身體向後彎到了半空,聽到楊皓明這句話已經來不及收回了,她心中怒極, 但反應卻極速,單手向後在地上一撐,同時一腳抬起直踢楊皓明的面門。

其實楊皓明說這話是開玩笑的,但他想在雯霓落地前才接住她。他正往下屈腿呢,沒想到雯霓的腳突然直向他面門踢來,他雖應變極速,卻也無法兩相兼顧,只好向後縱,躲開她這一腳。不想雯霓的腳中途突然變招,還是踢到了楊皓明的胸前。楊皓明一下子站立不穩,跌坐在地上。同時雯霓已經單手一送,挺腰站在了他面前。

周圍的人見兩人跳舞象過招,既覺精彩又覺好笑。最後本來可以好好結束,卻弄成這樣,眾人不知道是鼓掌好還是不鼓掌好, 都愣愣地看著兩人笑. 楊靖明搖頭歎氣地走開了。

楊皓明從地上爬起來,說:「蘇小姐,恭喜你終於達到了目的, 以後再沒人敢請你跳舞了。」

雯霓怒答:「彼此彼此!」

兩人邊鬥嘴邊走出舞池。這時主持人說話了:「先生們小姐們,下面是今晚最後一支舞曲。祝楊皓明先生生日快樂!」

話音一落音樂便響了起來,卻放的是錄音,正是楊皓明的風樂隊演奏的那首「華爾茲時間」。

楊皓明回頭一看,原來是楊靖明在指點管音響的人,他心裡明白大哥想讓他和雯霓好好跳一曲。 於是笑著對雯霓說:「這首華爾茲實在很精彩!」

雯霓一聽也記得是楊皓明的作品, 於是啐道: 「厚顏無恥!」 上次在天才競技音樂會上和楊皓明跳了這支華爾茲之後,她也特別喜歡這一首, 回家她還專門找來編排了些動作。

楊皓明說:「跟我好好跳完今天最後一支舞,算是和解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如何?」

雯霓想了想,老這麼鬥下去也沒意思, 於是乾脆地答道:「我難道是小氣的人嗎?」

兩人一同走回舞池,剛好前奏放完。楊皓明剛才和雯霓胡亂跳探戈,居然也領悟到了一點跳舞的心得。這次於是放開不依國標的束縛,加上雯霓有許多華彩的動作,楊皓明總能在關鍵時候配合上,兩人翩翩而舞,在全場轉動。雯霓的裙裾飄擺,楊皓明動作瀟灑, 本來舞池中還有幾對在跳,慢慢都停了下來讓到舞池外去了。攝影記者一直變換著角度拍他們倆。

音樂到了高潮處,兩人不停地旋轉,楊皓明不時把雯霓舉起在空中,粉絲們也不住地尖叫喝彩。魯永南拍著手,吹起了口哨。雯霓已經是他師父了,他也早就斷了對她的非份之想,心裡反倒覺得輕鬆了。魯佩南雖心裡有些酸意,但也禮貌地拍著手。

楊皓明和雯霓注意到舞池中已經沒有其他人跳了,索性乾脆極盡華彩之能事,一深紫一淡紫,在舞池中搭配得極好看。這次兩人都沒有再故意給對方製造難堪了,這一場舞兩人都跳得很開心。曲終,兩人漂亮地收勢,全場歡呼,掌聲雷動。

楊靖明見自己的苦心終於沒有白費,也高興地笑了。凱蒂走過來說:「這對冤家活寶,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楊靖明笑道:「算了,就讓他們再玩兩年吧。」隨後主持人便上台宣佈生日派對結束了。

從生日派對回到家裡已經十一點多了。楊皓明帶著雯霓送的禮物盒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一看,裡面是件雙面夜行衣,正穿是件淡青色襯衫,反穿卻是件黑色的夜行衣,配了兩條黑色絲巾, 一條做頭罩,一條做面罩,設計十分精巧,面料也非常考究。楊皓明穿上試了試,很合身,不需腰帶,而且既舒適又有點彈性。袖口褲管都比較小,但又恰到好處。

盒子裡還有一頂假髮,染成了棕色,還有一副小黑框眼鏡。楊皓明把假髮拿起來看了看,這頂假髮的髮式比較長,屬於現在日韓港台流行的那種所謂不規則式樣。楊皓明戴上假髮,又戴上眼鏡,他的樣子立刻變了。平時他的頭髮都剪得很短,現在呢,他的頭髮遮住了半個額頭;再戴上這副小黑框的眼鏡,擋住了眼睛,不仔細看,還真的認不出來他就是楊皓明呢。

楊皓明撥通了雯霓的手機,她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響起來:「你喜歡嗎?」

楊皓明笑著說:「哦是啊。我太喜歡了,以致於我會穿著所有這些睡覺。」

雯霓說:「隨便你。反正是你的禮物,誰能責怪一個變態呢?」

楊皓明也不生氣,笑道:「哎,是你親手做的嗎?」

雯霓沒好氣地說:「是啊,熬了兩個晚上做給一個無賴,真是不值。」

楊皓明忙笑道:「謝謝你。以後別費這麼大勁了。雖然有我這個神醫在,熬出皺紋來我也愛莫能助。」

雯霓笑道:「這是免費樣品,如果你喜歡,我以後就要收高價了。」

楊皓明也笑道:「沒問題。等你有空,幫我再做六件好不好?」

雯霓驚叫了一聲, 問:「六件?你要幹什麼?」

楊皓明說:「每天一件,週末洗衣服,剛好能輪過來。從此我再不穿別的衣服了。」

雯霓聽了心裡覺得很高興,可嘴上卻說:「好。每件一萬港元。一分不能少。」

楊皓明大方地笑道:「沒問題。對了,明天上午我要去今日偵探社。你送的假髮和眼鏡也正好派上用場。」

雯霓叫道:「就是嘛! 像你平時出門那麼招搖,成天被狗仔隊跟拍,沒幾天全香港都知道你是偵探社的老闆了。」

楊皓明說:「喂,我哪有招搖?這就是名人的生活,我能怎麼辦?」

雯霓在電話那頭大笑:「哦,名人! 失敬失敬!」

楊皓明也笑道:「哪裡哪裡!早點休息罷。晚安。」

雯霓說:「明天見。」 兩人掛了電話。



第58章 幼兒失蹤案

第二天上午,楊皓明真的戴上雯霓送的假髮和眼鏡,來到了今日偵探社。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女高中生,梳了兩根長辮,戴了副跟自己差不多的小框黑邊眼鏡,坐在會客廳裡翻著報紙。旁邊還有一個老頭和老太太,兩人都是六十多歲,坐立不安,愁眉苦臉,看上去很焦慮的樣子。

楊皓明走到那女孩面前,打量了片刻後說:「嗨,芋頭,這麼巧啊?」

那女孩正是蘇雯霓,她也變化了一下樣子,不仔細看還真的認不出來。她抬頭看了看楊皓明,也故作驚訝地說:「哦,青瓜,好久不見啦。」

楊皓明笑問:「今天有些什麼有趣的新聞哪?」

雯霓說:「我們女孩兒家只關心娛樂版。你看那個楊皓明,好好笑哦!」說罷雯霓把手中的報紙拿起來給楊皓明看,正是楊皓明滿臉奶油的狼狽照片。

楊皓明一把拿過報紙,說:「現在的女孩子真是不得了,連這種惡作劇都幹得出來。孔老先生說得真對,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雯霓剛要還嘴,王昌從裡面走了出來,問道:「請問兩位----」

楊皓明笑道:〞我們是義工,王老闆,你忘了嗎?〞說罷轉過頭把眼鏡摘下來給王昌看了看自己樣子. 

王昌這才認出來是新老闆,趕緊說:「原來是你們。」

雯霓說:「啊,對,王老闆,今天青瓜和我來這裡, 你看需要幫什麼忙儘管吩咐。」

王昌一愣,見雯霓對他使眼色,立即明白了:「哦,好,好,那你們先進去吧。」

楊皓明和雯霓趕忙進去了,參觀了一下擴大後的偵探社,碰到認識的人便打招呼,遇到其他員工就稱自己是義工。

不久王昌帶著剛才客廳裡那兩位老人進來了,把楊皓明和雯霓也叫進了客廳。

兩人跟著王昌帶著兩個老人進了會客廳,張平也來了。

眾人落坐後,王昌自我介紹了一下,那老頭說:「王偵探,你一定要幫我們啊!求求你了!」

王昌安慰他們說:「大叔,有什麼事儘管說。」

那老頭於是講了他們的故事。原來兩人是對夫妻,那老頭姓李,女兒嫁了個香港人,他們從大陸來港探親,幫女兒女婿照顧外孫,如今外孫已經四歲了。三天前他們帶外孫到市集上買東西,一時大意,外孫忽然不見了,他們急得都要瘋了,到處找,卻怎麼也找不到。女兒女婿下班回來知道孩子不見了,哭得昏天黑地,全家人去警局報案,可他們說像這樣的失蹤案每天全香港有很多,只能例行公事。

說著那老太太在一旁抽泣,老頭也滴下淚來:「王偵探,求你幫幫我,你要多少錢,我把我所有的積蓄都給你,只要你幫我找到外孫!」說著把包打開,拿出一卷鈔票,還有零零碎碎的一些鈔票,全都捧到王昌面前。

王昌忙說:「老人家,別這樣,我們會盡力而為的。」

楊皓明和雯霓在旁邊見兩人如此心碎,心裡也十分難過。楊皓明走過去,接過老人的那卷鈔票,抽出一張百元的紙幣遞給王昌,然後將剩下的還給那老人,說:「今天我們偵探社剛擴大開張,你們是第一家顧客,所以有特殊折扣,一百塊包全案,直到找到你外孫為止。你們的錢自己好好收著吧。」

那老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見楊皓明不過是個高中生的樣子,剛才聽見他們說是義工,說的話能算嗎?他們狐疑地望著王昌。

王昌忙說:「哦,對,是這樣。所以老人家,你們放心好了,別著急,急壞了身體也沒有用。

那老人撲通一聲跪下了,說:「謝謝你們,我們真是遇到好人了!」

楊皓明把他扶起來坐回沙發,說:「現在你們跟我們仔細講講你外孫是怎麼失蹤的,好嗎?」

王昌拿出筆來記錄,楊皓明和雯霓則坐著仔細聽。

那天早上夫妻倆帶外孫方方出門,去超市買東西。買完東西剛出了超市,兩個人手上都拎了很多東西,方方在身邊跟著。走不多遠,聽見後面有人叫:「大叔,你的東西掉了!」

李老頭回頭一看,一個中年人在後面跟他招手,指著路邊地上的一包東西。李老頭一看,自己手上東西多,沒準是自己丟的,於是奔過去看。李老太也跟了過去。兩人過去一看,那包東西是包豬肉,看上去的確像是自己丟的。李老太撿起來,謝了那人就回頭走了。一回頭卻發現外孫不見了。他們回頭問剛才提醒他們的那個人有沒有看見小外孫,他說沒注意。他們只好一個人留在這裡,另一個人把四周的店舖都找遍了也沒找到小外孫。

李老頭邊說邊掉眼淚。

王昌問:「那個提醒你們丟東西的人,你們有沒有問他的名字?」

李老頭回答說:「當時我們只顧著找外孫,沒來得及問。後來就找不到他了。」

王昌接著問:「那他的樣子,如果你再看見還能認出來嗎?」

李老頭猶豫了一下說:「應該可以。」

王昌又仔細問了那個人的長相特徵。隨後又問:「當時他叫你們的時候,周圍還有些什麼人?」

李老頭說:「是有一些行人,但是不記得了。」

楊皓明和雯霓仔細聽王昌和李老頭的對話,一直沒有說話。這時,雯霓插了一句:「你們後來有沒有發現那包豬肉到底是不是你們丟的呢?」

李老頭說:「我們都急瘋了,東西後來都堆在冰箱裡,這兩天都是胡亂做點吃的,根本沒有注意。」

雯霓說:「這點很重要,你們最好能夠搞清楚。」

楊皓明接著問:「還有,方方失蹤的附近,有沒有什麼他喜歡的店舖或東西?比如遊戲機廳啦,或者什麼雕塑啦之類的。」

李老頭說:「那附近有個環球娛樂城,他平時老是拽著我們帶他去那裡的遊戲機房。」

「當時你們馬上去那裡找過了嗎?」雯霓問。

老頭說:「方方一不見了,我們就到處找,那裡是他喜歡的地方,附近的店舖又不多,我們馬上就去了。可是找不到,問了那裡的人,他們都說沒看見。那些人態度好凶,罵我們,還趕我們出來。」

「是嗎。」雯霓心中畫了個問號。她接著又問了許多問題,比如方方平時喜歡去些什麼地方,喜歡玩什麼,身體健康如何,有沒有殘疾,四周鄰里關係如何,有多少人認識他們家,還有許多聽上去無關緊要的問題。

王昌向李老頭要了方方的幾張照片。他是個很可愛的小男孩,長得很漂亮。

談了一個多小時,楊皓明,雯霓,張平和王昌回到王昌的辦公室。楊皓明對王昌說:「這個案子應該收多少錢,你都正式報給我,我來付。」

王昌說:「這又何必?」

楊皓明說:「公是公,私是私,公司的賬還是應該正常地走。我是老闆,不能開這個先例。他們的費用我來出。我們不能總辦虧錢的案子,對吧?」

雯霓笑說:「王社長,青瓜有的是錢,你就成全他的高風亮節吧!」

楊皓明皺著眉說:「怎麼什麼話到你嘴裡說出來就那麼難聽呢?」

雯霓笑道:「不是我說出來難聽,是用在你身上就變難聽了。」

楊皓明回道:「不是用在我身上就難聽了,而是你用在我身上就難聽了!」

王昌早聽說楊皓明和雯霓這幾天有些不對勁,見二人又要爭起來,趕忙打圓場說:「OKOK,這件事就按楊先生說的辦吧!」

雯霓轉頭問:「哎,王sir,你看這件案子青瓜和我能幫點什麼忙?」

王昌不知道楊皓明何時變成了青瓜,只好忍住笑說:「這件案子我們先去查查看,你們兩位都是大忙人,我們能解決的就不找你們了。」

雯霓說:「今天我們剛好有點空。不如我們去出事的地方查查?還有那家環球娛樂城,聽上去似乎有點可疑。人家丟了孫子,多麼焦急的事。他們不幫忙就罷了,幹什麼那麼凶?要麼他們真的冷酷無情,要麼就是他們有什麼問題。」

王昌說:「對,張平, 你馬上去那一帶看看。你們要真的有空,就一起去好了。」

「Yeah----!」雯霓高興得跳了起來,她的大偵探夢想終於要付諸實踐了。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4:30 AM

第59章 苦行偵探

四十分鐘後,張平,楊皓明和雯霓連同李氏夫婦來到了環球娛樂城外面。李老頭給三人又演示了一遍方方失蹤的過程。也就是說,方方失蹤發生在兩三分鐘之內,附近除了環球娛樂城,只有一些小鋪子。當時李氏夫婦立即查問了所有這些店舖,並沒有人看見方方。

雯霓又讓李氏夫婦演示了一遍,這次她扮演方方,按四歲小孩跑步的速度從他們停下來的地方跑到環球娛樂城裡。當李氏夫婦回頭的時候,她剛好進入娛樂城。

張平說:「那我們先去環球娛樂城問問好了。」他叫李氏夫婦先回家去,便和楊皓明及雯霓一同進了娛樂城。

那娛樂城著實不小,一共五層,中間是大廳,直通到四樓。環繞大廳的是一圈店舖,光遊戲機廳就有好多個,另外還有錄像廳,電影廳,麻將廳,冷飲店,快餐店,也有賣衣服和禮品的商店。如果方方真的跑到這裡來,一時之間的確很難找到他。

張平把一張方方的照片交給楊皓明和雯霓,三人分頭去問。

楊皓明和雯霓進了一個遊戲廳,見門口站著一個保安,他們走過去打了個招呼,把照片拿給他看,問:「這位先生,請問你有沒有看到過這個小孩?」

那保安隨便看了看,不耐煩地說:「沒看見!」

雯霓又問:「先生,麻煩你仔細看一下,這個小孩前天走丟了,他很喜歡來這裡,他的父母都要急死了。」

那保安說:「我都說了沒看見!這裡小孩多的是,就算看見了誰記得!」

楊皓明和雯霓有些洩氣,但繼續耐著性子一間一間地問,不光問保安,也問櫃檯工作人員和遊戲機廳裡玩耍的顧客。問了大半天,兩個人口乾舌燥,被問的人不是說沒看見,就是不記得了;有的不理他們,有的乾脆罵他們。楊皓明和雯霓雖然粵語說得很好,但他們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加上家裡教養極好,別說粗話,連稍不恰當的話都不曾聽過學過。別人罵的什麼他們也聽不懂,所以也不怎麼生氣。

這會兒兩人剛被一個頭髮染成花藍的年輕小伙子罵完,正在找下一個詢問對象,這個花藍頭髮的小伙子從開太空飛船的椅子上下來,走到旁邊一個開摩托的遊戲機旁,那上面騎了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正玩得高興。這花藍頭髮叫小男孩讓開,小男孩玩得高興,沒理他。花藍頭髮惱了,一把把小男孩從座位上揪了下來,小男孩猛然間被拽下來摔在地上,於是驚叫一聲,哭了起來。那花藍頭髮不理他,自己騎上去玩了起來。

小男孩哭著說:「那是我的幣!」

花藍頭髮撇頭罵道:「你再吵,看我不扁你!」

楊皓明和雯霓看得很生氣。楊皓明走過去對花藍頭髮說:「你是個大人怎麼可以欺負小孩子?」

花藍頭髮沒想到居然有人打抱不平。他斜眼看了一眼楊皓明說:「這裡是老子的地方,輪得到你管嗎?你們兩個學生仔今天在這兒煩了半天了,我沒趕你們出去,居然管到老子頭上來了?」

雯霓氣憤地說:「就算這裡是你開的,既然你開門營業就要尊重顧客。像你這種服務態度,我看不用多久就該關門了。」

花藍頭髮聽了怒道:「臭丫頭你敢咒老子的生意?我今天不教訓你我就不叫你虎哥!」說罷他叫了一個保安和兩個年輕人過來。

花藍頭髮指著楊皓明說:「這小子來搗亂,扁他!」

那兩個年輕人不問青紅皂白,揮拳便往楊皓明的臉上打去。這種市井的打法哪裡能夠碰得到楊皓明呢?楊皓明身子一側輕輕鬆鬆地閃開了,那兩人打了一個空。

楊皓明也不還手,只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們這種小無賴,沒本事最好別隨便跟人動手,很難看的!」

雯霓扶著那小男孩,說:「你這麼小,不要到這種地方來,很多壞人會欺負你的。」

花藍頭髮又惱又羞,叫道:「給我好好教訓他們!」說完衝過來揮拳便打。

楊皓明不躲反挺身迎上,見花藍頭髮拳頭揮到,一手將他的脈門扣住,往前輕輕一送,那花藍頭髮立即失去了平衡,跌了個嘴啃地。

其他人一看,忙圍上來打。楊皓明展開拳腳,三個人也馬上就趴在了地上。

楊皓明說:「我知道你們閒醜得不夠,現在夠丑了吧。」 說罷帶著這小男孩就往外走。

那花藍頭髮從地上爬起來叫道:「我看你今天有什麼本事離開這裡?」說罷從保安手上抓過步話機叫道:「阿昌,阿龍,三樓遊戲廳有人搗亂,快叫人來!」

楊皓明停住腳步,問雯霓:「我們是走呢,還是在這兒等他們上來?」

雯霓說:「他們先動手的,我們又沒有做錯事,怕什麼。看他們來了敢怎麼樣?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我們是誰。」

說話間遊戲廳門口衝進來一群人,有十幾個。楊皓明奇道:「這麼多人?」

雯霓也覺得好笑,那小男孩看見這群人把他們團團圍住,不禁很害怕。雯霓拉著他的手,輕輕摸著他的後腦勺,安慰他說:「別怕,有青瓜哥哥在,他們打不過他的。」

「謝謝你。」楊皓明回頭笑道。

「這兩個人是來搗亂的,給我扁他們!」花藍頭髮見來了這麼多手下,膽氣壯了起來,忙指手劃腳地命令道。

這些人也不問青紅皂白,衝上來照著楊皓明就打。楊皓明側身閃開,同時腳下使絆,手上也不閒著,左右兩手一勾一帶,兩個人立即倒下了。楊皓明沒學過拳法,他所使的都是些技巧和在武術指導那兒學的套路。因他會劍術,從中領悟到一些進退虛實和四兩撥千斤的技巧。他身輕手快,不必用超凡的功能,對付這些人就算一大堆也輕輕鬆鬆。

片刻間這些人稀里糊塗跌倒了一大片,但楊皓明並沒有傷他們,所以他們很快爬起來又接著打。一時間遊戲機廳裡稀里嘩啦,亂成一片。

花藍頭髮見楊皓明身手厲害,便跑去抓雯霓。他本想抓著雯霓來要挾楊皓明,他怎知道赤手空拳雯霓更厲害。

雯霓見他衝過來,一腳飛起,正中他左大腿,他下身猛受阻,上身慣性還在,狠狠一跤摔在了地上,手掌啪打在地上,立即麻木了。

其他幾個人見花藍頭髮在雯霓這兒吃了虧,也衝過來幫忙。雯霓仍舊一手握著小男孩的手,腳踢手帶,來一個摔一個,來兩個打一雙。

楊皓明偷眼觀瞧,頗羨慕雯霓的身形手法。心想什麼時候讓她教自己些外家拳法才好。自己輕功劍術縱然高超,但平素遇到小流氓又不能使,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弄出人命來可就壞了。

遊戲廳裡正亂著呢,忽然聽見有人大吼一聲:「怎麼回事?」

眾人聞聲都停了手,楊皓明和雯霓側頭一看,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金大華。

雯霓忘了自己變了模樣,心裡不禁暗暗叫苦。鄭強這段時間總跑到音樂會上來送花,自己正躲之不及呢,沒想到竟然撞到他們這裡來了。

誰知金大華象不認識兩人似的,只上下打量著楊皓明和雯霓,他身邊還跟了一大堆人。雯霓見了他這個樣子才想起來自己已經變了妝,於是自在了起來,心中暗讚自己變妝的主意是多麼的絕妙。

花藍頭髮忙爬起來惡人先告狀:「華哥,這兩個狗男女跑到我們地盤上來搗亂!」

雯霓聽他罵自己和楊皓明是狗男女,心中惱極,可那麼難聽的話自己也罵不出口,只好拉著那小男孩回道:「你這麼大的人欺負小孩子,真有本事啊。」

這時金大華身邊一個穿保安服的中年男子對著那小男孩罵道:「小龍,你怎麼竟給我找事?還跟外人一起來搗亂?還不快過來!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罵完立即向金大華陪笑道:「華哥,對不起,今天學校放假,他媽又上工,我只好帶他到這兒來,讓他自己玩兒,沒想到給華哥和虎哥惹了麻煩,我該死,我該死。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訓他。」他一面打手勢叫小龍過去,小龍怯生生地放開了雯霓的手,走了過去。

雯霓氣道:「有你這麼當爹的嗎?小龍沒有錯,是他欺負人!」雯霓手指著花藍頭髮。

花藍頭髮有老闆撐腰,似乎有恃無恐,說:「華哥,別聽這三八亂說。他們拿著照片東問西問,打擾我們的客人,問了一上午,我忍了他們很久了。」

小龍的爸爸見事情不妙,不願夾在老闆和外人中間,悄悄揪著小龍溜走了。



第60章 大鬧娛樂城

「你是這兒的老闆嗎?怎麼你們這裡有規矩不可以問問題嗎?前兩天有個小孩在這裡走丟了,他的爸爸媽媽外公外婆很著急,所以我們來幫著問一問。如果有打擾的地方還請包涵。」楊皓明說話文質彬彬,不卑不亢,禮數周到。哪知道金大華最討厭這種人,他早就聽得不耐煩了。

那花藍頭發生怕楊皓明把他怎麼欺負小龍的事說出來,所以猛然從背後襲擊楊皓明。楊皓明聽見耳後有風,頭一閃,花藍頭髮打了個空,楊皓明肩膀順勢撞在花藍頭髮的前胸。花藍頭髮倒在地上,捂著胸口亂叫。原來這花藍頭髮是金大華的堂弟,平時仗著自己的裙帶關係從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偏巧金大華又頗為護短,所以儘管花藍頭髮極惹人討厭,在幫中卻沒人敢惹他。

金大華見花藍頭髮從背後襲擊,頗覺不恥,但見他倒在地上叫疼,自己看楊皓明又不順眼,於是讓人把花藍頭髮扶起來,對楊皓明說:「看起來你們還有點本事,不然也不敢到我的地方來搗亂。我今天心情好,你們給我兄弟陪罪,我就讓你們走。」

「我們給他陪罪?怪不得他這麼囂張呢,青瓜,你知道什麼叫上樑不正下樑歪嗎?就是這樣了!也難怪,黑社會就是黑社會,你能指望他們講道理嗎?我們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陪罪?」雯霓今天打算跟金大華卯定了,這只螃蟹,看他那樣子,不給他個教訓他也太囂張了!

這時來了個人在金大華耳邊說了句什麼,金大華說:「帶進來吧。」

片刻間張平跟著兩個人進來了。

楊皓明和雯霓幾乎都忘了他了。張平剛要說話,雯霓搶著說:「這個人跟我們一起進來的,但我們跟他沒關係。我們今天閒得無聊,幫他找人而已。」

金大華說:「張先生,他們說跟你沒關係,但他們在我這兒搗亂,你不會幫他們吧?」

張平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他知道楊皓明和雯霓功夫了得,自己和偵探社還要在香港混飯吃,跟這些人不能為了一點小事鬧翻了。聽雯霓這麼說,便順水推舟地說:「啊,我在街上遇到他們的,我不認識他們。」

金大華說:「好!看他們那個樣子,小小年紀沒本事也不敢跑我們這種地方來搗亂,那就讓我看看他們有多大本事!老趙,你跟這小子過兩招吧。」

「好咧。我老趙好久沒玩真的了,剛才看他好像還練過兩下子。」一個乾瘦老頭從人群中走出來,他身材瘦小卻雙眼有神。

楊皓明問道:「請問你老人家會什麼功夫?」

那老頭樂了:「打架還有問人家會什麼的嗎?我也不瞞你,我使的是詠春拳。」

「哦。」詠春拳楊皓明見過,但怎麼抵擋他卻沒什麼主意。他回頭問雯霓:「詠春拳吶,怎麼辦?」

雯霓笑道:「詠春拳而已嘛,就用你那些套路差不多就可以對付了。不行我再教你。」

眾人見楊皓明居然向雯霓請教,都暗暗稱奇。這兩個少男少女也就是高中畢業的樣子,而且男的瘦弱,女的纖細,他們就算學過什麼本事應該也不可能是老趙的對手。除了金大華,這老趙可是幫中打架的能手,金大華這幫弟兄裡很少有人在他手下能走上五招的。

楊皓明說:「那你先動手吧。」

「好孩子!」老趙笑道,立即一拳直擊楊皓明前胸。楊皓明側身閃開,老趙一招擊空,反手橫打。楊皓明又閃開了。老趙動作很快,一拳快似一拳,周圍人叫好聲不絕。他打得快,楊皓明躲得也快,他身法輕盈,腳下走的是靈虛劍法中的步法,但他只躲不還招。只見這老頭窮追猛打,楊皓明卻只遊走閃避。

雯霓看了半天,已經看清了老趙的套路,於是用西班牙語叫道:「你不會還手嗎?」

楊皓明也用西班牙語回答: 「他好快,勁很大,我怎麼還手呀?我可不想臉上挨他一拳。」

雯霓繼續用西班牙語說:「我教你。我叫招的時候,你瞧我一眼,馬上用同樣招式打過去就好。」說罷,雯霓瞅準下兩步老趙的招式,用國語說:「犀牛望月!」同時開始比劃。

楊皓明瞟了她一眼,看好身法,也同樣比劃了一招,剛好是對付老趙攻來的一招。楊皓明手臂上功力流轉,老趙跟他一擋格,被大力震了回去。老趙很吃驚,又挺身攻上。

「金猴摘桃!」雯霓又再指點,楊皓明依舊照做。他本有功夫,一看便懂。雯霓時間拿捏得極準,招式出得恰到好處。「臥龍出山」,「鳳雛展翅」,雯霓一招一招教下去,楊皓明則一招一招現學現用。他功力貫身,老趙立處劣勢,步伐也有些亂了。才接了五招,老趙便被楊皓明一記「回龍放尾」一腳踢翻,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楊皓明收住招式,關心地問:「大叔,你沒事吧?」

老趙哼哼唉唉從地上爬了起來,說:「小丫頭,你這是什麼功夫,怎麼這麼厲害?」

雯霓笑道:「我家傳的粗淺拳法,讓你見笑了。」

金大華斜眼打量雯霓,笑道:「喲,今天還遇到厲害的了。看來只有讓我來教訓這個臭小子了。」

「喂,我真的不想打架,今天的確不是我們的錯,如果你讓我們就這麼走了,大家下次見面還算是朋友。」楊皓明說。

「朋友?」金大華冷笑一聲,臉上的肌肉抽了抽,「那我也太沒面子了。」他脫了上衣,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全身都紋著龍虎。

「Gross! (好噁心!)」雯霓叫道。她暗自慶幸跟他動手的不是自己,不然碰到他都會起雞皮疙瘩。

金大華擺了個姿勢,那樣子好像是空手道的架式。

「你會空手道?」楊皓明問。

「老子曾經是香港的散打冠軍。」金大華很自負。

「他是散打冠軍呢!」楊皓明回頭問雯霓,「你趕緊再教我兩招。」

雯霓說:「別說香港的散打冠軍,就是世界散打冠軍來了也不用怕。你看清楚了。」雯霓把蘇家十八式拳整個打了一遍給楊皓明看,邊打還邊念口訣和心法。金大華等也看著,可是真正能立即領會並記住的卻只有楊皓明。

「怎麼樣?記住了嗎?」雯霓收勢後問楊皓明。

「沒問題。容易。」楊皓明點點頭。若非剛才親眼見楊皓明現學現用幾招內打敗老趙,誰也不相信他會這麼快學會一套拳法。

「現在可以開始了吧?」金大華冷笑一聲,他剛才讓雯霓演示完一套拳法,也是想看看這拳法到底有什麼出眾之處。但他的路數截然不同,對這些拳法及口訣完全不能領會,自然也不認為有什麼了不起。

雯霓以師父的口吻對楊皓明說:「青兒,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怎麼融會貫通了。」

楊皓明一本正經學著楊過對小龍女的口氣地說:「是,姑姑。」雯霓聞言一笑。

「還是請你先出招吧。」楊皓明向金大華禮貌地做了個手勢。

金大華大吼一聲衝上去出拳就打。

楊皓明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見他來勢洶洶,馬上使了招「白鶴沖天」,向側前方縱起少許,金大華撲了個空。隨後他將雯霓剛教的拳法一招一招使出來。雖然金大華曾是散打冠軍,可楊皓明並不覺得他比老趙更厲害。其實平時老趙跟金大華過招,都暗地裡讓著他。他自大又頭腦簡單,出去打架砍人碰上的又都不是功夫高手,所以還一直自以為自己功夫超群呢。楊皓明剛才全身不由自主貫了功力,打得老趙半天起不來,所以這次注意收斂了功力,跟金大華只用招式外勁,所以金大華反倒在他手下多走了幾招。

楊皓明出到第八招「玉兔搗藥」,一拳打在金大華腦門上,他悶哼了一聲,向後倒在地上,好半天起不來。好不容易在旁邊人的扶持下站了起來,卻有些站立不穩。他甩甩頭,張張嘴,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沒事吧?」楊皓明自忖剛才那招並沒用功力,肉手這點勁就算打在腦門上也沒那麼嚴重吧?

金大華還是說不出話。

花藍頭髮怪叫一聲:「弟兄們,上!」

金大華的手下一擁而上,向楊皓明和雯霓攻來。楊皓明和雯霓只好出招抵擋。突然有人大叫:「警察來了!」

楊皓明忙問雯霓:「呀,在香港打架是犯法的吧?」

「我們是自衛!」雯霓說。

楊皓明歎道:「你看這樣子人家會相信我們是自衛嗎?就算是自衛,弄到警局裡也得是大新聞啦。」

雯霓一想也對,說:「那還等什麼,快跑!」兩人一同衝出了遊戲廳。兩個警察已經衝上了三樓,見他們跑了出來,忙叫道:「站住!」

雯霓用西班牙語叫道:「不能站住,快跑!」兩人頭也不回繼續往樓梯口跑。

那警察拔出槍來說:「再跑我開槍了!」

「跳樓吧,他要開槍了!」雯霓叫道。

「怎麼會弄得這麼狼狽?」楊皓明歎道。他抓住雯霓的手,兩人一同翻過欄桿,從三樓上跳了下去。那警察見兩人跳樓,不禁嚇了一跳,見他們落到一樓大廳的地上竟然沒事,才鬆了口氣。

楊皓明和雯霓剛要朝門口跑,兩個警察從門外衝了進來。三樓的警察叫道:「抓住他們!」

那兩個警察聽見了立即拔槍出來,朝楊皓明和雯霓叫道:「站住!」

楊皓明用西班牙語對雯霓說:「上二樓,換妝!」兩人扭頭就往樓上跑。兩個警察緊追不捨。楊皓明和雯霓躍上電梯,兩人腳下暗使了點輕功,上了二樓拐個彎就不見了。

一樓和三樓的警察在二樓匯合,卻突然不見了兩人,都覺得很奇怪。他們分頭去附近的店舖搜索。其中一個警察走進一家服裝店,只見一個長得很帥的少年正在那裡看衣服,看側面很眼熟。這警察仔細一看,立即認了出來: 這不正是那個天才明星楊皓明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艾瑞克,」一個柔柔的聲音從他側面傳過來,轉眼一看, 從試衣間裡走出一個絕色少女來,正是和楊皓明緋聞傳得滿天飛的天才少女蘇雯霓。她手裡拿著兩件衣服,對楊皓明說:「就要這幾件吧。」兩人走到櫃檯前, 楊皓明掏出錢包付了款便走了出去。

那警察沒料到竟會在這裡撞見大明星, 忍不住多看了他們兩眼,心裡想這兩人看樣子真的在拍拖呢。

楊皓明和雯霓神色自若地走出了娛樂城,相顧大笑。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11 PM

第61章 承擔

兩人出了娛樂城,才想起來張平, 楊皓明忙打電話到他的手機上。

「你在哪兒呢?」楊皓明問。

「我還在娛樂城裡。」張平低聲說。

「你出來吧,我們在外面等你。」楊皓明說。

「金大華死了。」張平說。

楊皓明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金大華死了。」張平重複了一遍,「鄭強也在這裡。」

楊皓明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我,我們馬上來。」他結結巴巴地說。

「千萬不要!你們趕快走,他們不知道你們是誰。你們來了就麻煩了!」張平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慮。「你們趕快回偵探社,我很快就回來。」

楊皓明還想說什麼,張平已經掛了。

「怎麼了?」雯霓見楊皓明臉色不對,趕忙問道。

「金大華死了。」楊皓明說, 雯霓驚得張大了嘴巴, 兩人好半天都沒說話.

「恐怕我們得去看看。張平和鄭強都在那裡。」 楊皓明說.

「可是, 」雯霓也不敢相信,「可是,你這樣去怎麼行?」

楊皓明心中極度惱恨懊悔,自己為什麼會闖下這樣的大禍,現在可怎麼辦?他站在那裡呆呆地想了好一會兒,才下定了決心說:「管不了那麼多了。如果剛才是我們做錯了,再逃避就是一錯再錯。」

雯霓著急地說:「金大華是鄭強的兄弟,他可不會講理,他會殺了你的!而且,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是你的錯,是他們一逼再逼,非要跟你比試。就算他不殺你,這件事情說不清楚,在場的證人都是他們的人,你這輩子就完了。他們不知道我們是誰,只要張平不說,他們也沒法追究你。」

「可是我不能這麼做!」楊皓明痛苦地說,「如果我命中注定有這一劫,再怎麼躲也躲不掉的。玉兒,我,我還是坦然面對的好。就算一時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你也不希望我一輩子背著個十字架活著吧?」

雯霓急得哭了出來:「可是----」

楊皓明看著雯霓的眼睛說:「我應該好好聽師父的話,隨便和人動武,勢必招來無窮的麻煩。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師父他講過不知多少遍。玉兒,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雯霓抽嚥著說:「你打他的拳法是我教的,我也有責任。我跟你一起去。如果他們要殺你,我和你一起死;如果你要坐牢,我也跟你一起承擔。」

楊皓明苦笑著說:「雯霓,你能這樣對我,我真的很開心。可是這件事沒必要犧牲兩個人。我是男的,就讓我來承擔好了。監獄裡那麼髒,還有同性戀,牢頭成天罵粗話打人,你這麼純淨聖潔,我怎麼敢想像你被關在那種地方呢?何況男女不同牢,你就算陪我坐牢,我們也見不著。倒不如你在外面常來看我,給我帶好吃的,不是更好?」

「好吧,我每天去看你。」雯霓哽咽著說,「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見鄭強。我不能讓他殺了你。」

楊皓明歎了口氣,說:「好,那我們走吧。」

兩人重新回到環球娛樂城,上了三樓。娛樂城裡的客人立即認出了他們,都盯著他們看,交頭接耳,有的少女尖叫著跑了過來。楊皓明和雯霓心事重重,對周圍的一切都不理不睬,只管自己往前走。

兩人問了個保安,也是剛才圍攻楊皓明和雯霓的眾多人之一,可他並沒有認出兩人來。他們根據他的指點來到一間會議室外。楊皓明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便推門進去了。

「你一定認識他們,你跟他們一起進來,你一定知道在哪兒找他們!」一進門兩人就聽見鄭強的怒吼。

屋子裡堆了很多人,圍在沙發周圍,鄭強坐在沙發邊,正在厲聲質問張平。張平看見楊皓明和雯霓進來,不禁臉色一變。

「不用找了,」楊皓明說,「那兩個人就是我們。」

「不用這麼坦白吧。」雯霓心裡暗暗叫苦。

鄭強轉頭看楊皓明和雯霓,他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了:「是你們?!」

雯霓趕忙說:「是金大華逼艾瑞克跟他比武的。」

「胡說!」鄭強大吼一聲,一拳打到楊皓明臉上。楊皓明本可以很輕易地避開這一拳,但他心中愧疚,硬受了這一拳,只略側了側,好不至於被打掉牙齒或打斷鼻子。鄭強的拳頭勁力很大,楊皓明的半邊臉立即腫了起來,嘴角開始流血。

鄭強並不解氣,他一把揪住楊皓明的衣領,掄起拳頭朝他的胸腹狠命地打。楊皓明心裡難受,痛楚反倒讓他心裡覺得好過些。他並不運功抵擋,硬挺著讓鄭強打。雯霓見楊皓明被打得很慘,忍不住哭了起來。鄭強象只瘋虎狂揍了他一陣,他終於支持不住咳了起來,大口吐血。鄭強鬆開他的衣服,楊皓明站立不穩,跌坐在地上.鄭強還不解氣,伸腳踢他.

雯霓見楊皓明大口吐血,鄭強還要踢他,便撲到他身前擋住,鄭強的腳一時沒收住,狠狠踢在雯霓背上,她痛得心窒,但強忍著沒有叫出來。鄭強見錯踢了雯霓,忙收住腳,對她吼道:「你讓開!」

花藍頭髮和另兩個人過來要拉開雯霓,雯霓死命拉著楊皓明的袖子不放,說:「艾瑞克打金大華的拳法是我教的,你要報仇,就應該打我殺我。他救過你的命,你不該這樣對他!」

「你說什麼?」鄭強吃驚地問。

雯霓轉身對鄭強說:「上次賴皮四的人砍你,剛好我們在街上看見了。艾瑞克衝進刀山把你救了出來。如果不是他立即為你施針止血治療,你恐怕還沒到醫院就已經死了。你仔細想想,救你的那個黑衣蒙面人,他就是艾瑞克!」

「什麼,救我的人竟然是他?」鄭強愣住了。他一直不知道是誰救了他,醫生也曾對他說他身上這麼多傷,居然沒有因失血過多而死簡直是奇跡。他一時腦子轉不過來,愣在了那裡。

楊皓明還在不住地咳血,聽見雯霓講施針,他腦中忽然靈光一現,趕忙忍著痛對鄭強說:「讓,讓我看看金大華。」

「不許你碰他!」鄭強怒不可遏地說。

楊皓明強力止住咳嗽,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說:「讓,讓我看看,萬一他還有救呢。」

「人已經死了怎麼可能----?」鄭強話沒說完,雯霓打斷他說:「艾瑞克是徐神醫的弟子,讓他看看總是好的。」

雯霓扶著楊皓明走到沙發前,金大華僵挺在沙發上。楊皓明摸他的脈搏,粗摸似已無脈了,但片刻後楊皓明竟摸到了極細的脈象;探呼吸,粗看也似乎停止了,但楊皓明卻覺察到他還有極細微的氣息。楊皓明又伸手摸金大華的腋窩和鼠蹊部,鄭強見了很是惱怒,剛要發作,卻聽楊皓明說:「他還有救。」

全屋子的人都大吃一驚。楊皓明馬上從身上取出針囊,拿出銀針,先扎金大華頭頂的百會穴,然後脫了他的鞋襪,用針刺他大腳趾內側,再刺腳心湧泉穴,接著又刺腳二指外側,接著是手大指內側,最後刺手心;隨後他又給金大華把脈,脈路已經回轉。楊皓明又拿出短笛對著金大華的兩邊耳朵吹氣。吹完後他向鄭強要了剃胡刀來,在金大華左頭角剃下一寸見方的頭髮,用盤子盛了燒成灰,要來些紅酒調一調,把金大華的頭扶起來,用勺子撬開他的嘴,給他灌了下去。

眾人都不明白楊皓明為什麼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楊皓明口氣堅定,不容置疑,鄭強也默許了。於是無論楊皓明吩咐什麼,鄭強的手下都一一照辦。

不多會兒,只聽金大華咳嗽了幾聲,竟然睜開了眼睛。屋子裡一片驚歎。金大華見眾人都圍在自己身邊,用驚異的眼光望著自己,覺得很是奇怪。

鄭強先是無比驚訝,隨後轉喜,坐在沙發邊上,問金大華的感覺。

楊皓明鬆了口氣。他捲起金大華的袖子,仔細查看他的手臂。金大華手臂身上全是紋身,楊皓明仔細地看了半天。

金大華問:「你不是那個什麼明星傢伙嗎?你在這兒幹什麼?」

鄭強答道:「剛才你跟人比武,暈死過去了,我們都以為你死了。不過他又把你救活了。」

「他根本就沒死,何來救活?」楊皓明說。

「可是他呼吸心跳都停止了。」鄭強說。

「他這是屍闕,看上去像是死了,其實沒死。現在也叫類中風。」楊皓明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雯霓恍然大悟。「也就是說,他的假死並不是你打的。」

楊皓明說:「我打他沒用功力,像他這麼健壯,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健壯,絕沒可能這樣就被打死了。但那一掌也可能觸發了他的類中風。」  楊皓明說完,忍不住又咳了兩口血.

「我剛才那麼打你,對不住了。」鄭強見金大華活了過來,對楊皓明的恨意也全消了。看見楊皓明仍在咳血,臉也腫得厲害;又想到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鄭強不由得心裡有些內疚。

「不要緊的。鄭先生,麻煩你借一步說話。」楊皓明捂著胸口站起來對鄭強說。

鄭強看他臉色凝重,忙帶著他到了裡間,雯霓也跟了進去。

「鄭先生,我知道你跟你兄弟感情很好,所以希望你有個思想準備。」楊皓明直接了當地說。

「有什麼你就直說吧。」鄭強說。

「你兄弟,他的健康非常不好。」 楊皓明說.

「怎麼個不好?」鄭強問。

楊皓明說: 「看上去他似乎在吸毒,而且他有艾滋病的症狀。他喝酒抽煙過度,又縱情聲色,身體虧耗很大。雖然他看上去還很健壯,但他的五臟六腑已經在漸漸喪失功能。除非他戒煙,戒酒,戒色,戒毒,平心靜氣,好好調養,否則的話,他多半壽命不會長久了。你最好馬上送他到醫院去檢查治療。」

金大華還不到四十歲,但他縱情聲色在黑社會裡都是有名的。鄭強一直勸他莫碰毒品,他也答應得很好,沒想到他還是碰了。

「唉!」鄭強長歎一聲。他和金大華其實並不太一樣,但他們之間義氣深重,金大華曾屢次救過他的命。所以無論金大華怎樣胡鬧,鄭強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臨出門時,鄭強由衷地對楊皓明說:「艾瑞克,謝謝你。」



第62章 古怪的領養機構

出了娛樂城,張平轉回偵探社,楊皓明和雯霓則找了一處僻靜的海灘坐下來休息。

放鬆下來,楊皓明才發覺渾身疼痛。雯霓拿出面巾紙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跡。他們並肩坐在沙灘上,默默地看著海浪反覆沖刷著沙灘,很久都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楊皓明終於打破了沉默: 「我真的應該聽師父的話,人間的閒事還是少管的好。」

雯霓歎了口氣,說:「這個道理我何嘗不懂。誰有時間天天管那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雞毛蒜皮的事。可是看見他們欺負小孩子,又忍不住想打抱不平。」

楊皓明淡淡地笑了笑,問: 「玉兒,我還在道中嗎?」

雯霓低下頭答道:「這個問題應該你問我才對吧。至少你敢於承擔,保住了操守。如果換了是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

「說實話,剛才我以為自己真的打死人的時候,我寧可死的那個人是我。也許我還介意世間的名聲吧。」楊皓明苦笑道,「楊皓明,好名,我的名字似乎也在點化我這一點。」

雯霓說:「別想那麼多了,人生在世,但求問心無愧。該來的躲也躲不掉,不該你受的總會化險為夷。」

「玉兒,以後除了殺人放火姦淫擄虐的惡事,這些小事我們恐怕還是少管為妙。還有我們出手真要小心些才是。你我之間是打鬧慣了,但普通人真的太脆弱了,哪像你我那麼皮實。如果一個不小心,真的鬧出人命來,那我們的苦修不是都白費了嗎?」

雯霓笑道: 「我哪裡皮實了?本姑娘也很脆弱的,你最好對我客氣點。不然有一天你不小心把我害死了,我變成了孤魂野鬼,沒處可去,只好天天纏著你!」

「你只會成仙的,哪裡會變成鬼呢?有個小仙童天天陪在身邊,這是仙福,求之不得呢!」楊皓明笑道。

雯霓說:「看在你嘴巴這麼甜的份上,改天我再教你些精妙的武功套路,省得你沒劍在手連無名小卒也打不過。」

楊皓明大喜,剛想站起來,觸動了身上的傷,哎喲叫了一聲。

雯霓扶著他坐下,埋怨道:「你也是,剛才怎麼能任由鄭強這麼亂打呢,至少要護住要害才對嘛。這樣子讓人打,打傷了內臟怎麼辦?你給自己把把脈,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楊皓明揉了揉胸腹,自己摸了摸脈門,頓時臉色一變,說:「我的脾臟破了,怪不得剛才吐血呢!」

雯霓失色道:「那會怎麼樣?嚴不嚴重?你自己扎針能不能紮好?」

楊皓明說:「恐怕神醫難救。以後每年春秋祭奠,為我上兩柱香就, 就好。」說完便倒在了沙灘上, 不省人事。

雯霓大驚,扶起楊皓明的頭叫著:「青兒,你怎麼了?你不是很皮實嗎?打這幾下就不行了嗎?喂,你醒醒啊!」雯霓見楊皓明雙眼緊閉,嘴唇發白,不禁急得哭了出來。哭著哭著,她看見楊皓明偷偷睜眼看她,嘴角還似有笑意。雯霓轉悲為怒,心想這傢伙真可惡,居然敢騙取本姑娘的眼淚。她假裝繼續哭,偷偷抓了一把沙子,拉開楊皓明的衣領把沙子扔了進去。

楊皓明大叫一聲,趕緊爬起來抖沙子,埋怨道:「小姑娘長得這麼標緻,可是行為怎麼這麼惡毒?」

雯霓說:「你居然能騙到本姑娘的眼淚,今天就讓你嘗嘗蘇家沙的厲害!」說罷又抓了一把沙子向楊皓明扔了過去。

楊皓明側身閃開,雯霓繼續抓沙子扔他,他邊躲邊跑,雯霓在後面追, 一面笑道: 「看來你沒什麼問題嘛。這麼打還沒事,你真的好皮實哪!」

「要不要試試看到底我皮實還是你更皮實?」 楊皓明邊躲邊說著, 跑著跑著突然覺得喉嚨一甜,胸口有些煩悶噁心,竟然嘔出一口血來。雯霓連忙甩掉手中的沙子,跑過去扶著他,問:「你這個醫生到底行不行啊?要不要找徐神醫看看?」

楊皓明忙擺手說:「唔,沒什麼大問題,不過我得趕快回去打坐。」

雯霓說:「就在這裡坐就好了嘛,附近又沒什麼人。我陪你坐。」

「不太好吧,一會兒又讓狗仔隊拍去了。」楊皓明猶豫道。

雯霓說:「不要緊的,現在打坐很流行的,他們又不知道我們是什麼法門。你是偶像嘛,如果他們拍了去,說不定會掀起一個打坐熱潮呢,未嘗不是件好事。瑜珈在美國為什麼這麼流行?剛開始不也是因為明星效應嗎?」

楊皓明一想也對,兩人便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楊皓明脫了鞋,盤上蓮花腿,手結了印,閉上眼睛,靜了下來。雯霓觀察了他片刻,也甩掉鞋子,在旁邊盤上雙腿,以本真門的手法閉眼靜坐。

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兩個人在海邊坐了很久,直到天黑透了。雯霓先出定,她見楊皓明還坐在那裡,也不打擾他,只在旁邊靜靜地等。楊皓明又坐了半個小時,方才出定。

「你怎麼樣?」雯霓關切地問。

楊皓明摸摸胸口,又摸摸肚子, 說:「這裡沒什麼問題了;可是這裡卻餓了。」他們兩個這天都沒吃午飯,到現在早晨那點素食早就消化光了。

雯霓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好吧,今天你挨了打,我請你吃一頓安慰餐吧。」

楊皓明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說:「大小姐,你叫我怎麼謝你呢?我一定不負你望,把你的荷包吃得空空的。」

雯霓掏出錢包,說:「好啊,說話可要算話。我錢包裡有一千塊,夠買一千個饅頭。你吃不完不准回家,不准睡覺。」

楊皓明叫道:「你財主啊!沒事帶這麼多錢在身上幹什麼?早知道今天在服飾店叫你付錢。」

雯霓得意地說:「太晚了。安慰餐嘛,撐到不行了也就忘記傷痛了。所以我的錢只能買饅頭。事實上,我帶了一萬塊。」楊皓明瞪大了眼睛。

兩人坐出租隨便找了家粵菜館點了幾個素菜,又要了些素粥和饅頭。吃完已經九點多了,兩人剛出餐館門,楊皓明的手機響了,是王昌打來的。

「艾瑞克,這裡有點麻煩,你們有空嗎?」王昌的聲音有些焦急。

「出了什麼事?」楊皓明問。

「你們先到利民孩童領養機構來,我們見面再說。」楊皓明記下了地址,和雯霓攔了輛出租直奔那所領養機構。

兩人在領養機構附近找到了王昌的麵包車。王昌,簡和張平都在。

王昌簡單講了事情的經過。原來上午張平去了環球娛樂城,王昌安排魯永南去查香港的孤兒院和孩童領養機構。查到這一家,魯永南覺得他們十分古怪,於是跟王昌商量,要晚上摸進去看看。八點半他就翻窗摸了進去,可是過了一個多小時也沒出來,他的耳機和話筒也都沒有聲音了。王昌覺得他多半出了事。

「這家領養機構怎麼個古怪法?」雯霓問。

王昌說:「永南說那個管事的阿姨不像是愛心阿姨,倒像個殺豬的。他們的手續不全,辦事沒有章法,不依法律。他的感覺是這裡更像個兒童販賣中轉站而不是慈善機構,甚至似乎有人住在這裡。所以他想晚上摸進去,看看這裡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越是古怪,永南越不該一個人這樣摸進去。這也太冒險了吧?」楊皓明說。

「就是,他總以為自己是高手。」雯霓說。

楊皓明看了她一眼說:「教不嚴,師之惰。你這個師父恐怕真得在徒弟身上多花些功夫調教才行。不管怎麼說,徒弟出了事,我們做長輩的能不管嗎?可是我們今天沒開車,行頭都沒帶。」

「你忘了我們還有這身裝束了嗎?」雯霓得意地指著手中的購物袋。

兩人連忙套上假髮,戴上眼鏡,又在身上藏好話筒和耳機。兩人都沒帶劍,就拿隨身帶的折疊短笛當劍了。

片刻後,楊皓明和雯霓敲了敲領養機構的正門,裡面居然真的有聲音。一會兒,門開了,一個粗壯得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站在門口,狐疑地打量著兩人。

「這位大嬸,」雯霓扶著楊皓明,楊皓明捂著胸口,臉上的表情很痛苦。「我們是路過的,他是我同學,我們剛才被壞人打劫,可以用一下您的電話嗎?」

那個男女人仔細地盯著楊皓明和雯霓看了好半天。兩人都是高中生的樣子,長得文質彬彬,纖細瘦弱,楊皓明臉有些腫,嘴角似有血跡,精神萎頓,看來的確是受了傷。

「可以可以,你們進來吧。」那男女人讓開門。她說話嗓門很粗,若非雯霓事先就從王昌那裡知道她是女人,恐怕真的搞不清該怎麼稱呼她呢。

雯霓扶著楊皓明進了門,門裡是客廳,裡面有好幾個沙發。雯霓扶楊皓明坐在沙發上,他斜靠在沙發背上,臉上表情很痛苦。

雯霓關切地問:「青瓜,你怎麼樣了?」

楊皓明睜開眼睛,答道:「我,還好。胸口很悶,很痛。」

那男女人說:「你受傷不輕呀。我給你倒杯水吧。」說話間走進一間內房,半晌,拿了兩杯水出來,遞給楊皓明和雯霓。

楊皓明接過水杯,道了聲謝,裝模作樣喝了一口,其實他的嘴都沒碰到水。雯霓把水杯放到茶幾上,卻沒有喝。「大嬸,麻煩借你的電話用一下好嗎?」

那男女人答應著,卻不動。

楊皓明把水杯遞給雯霓說:「我頭好暈。」說完便倒在沙發上。

「喂,青瓜,你沒事吧?」雯霓假裝著急地問,心裡卻感好笑,暗罵他真會演戲,便伸手啪啪拍他的臉,揪他的耳朵,撓他癢癢。

楊皓明裝暈不能動,只得拚命忍住,心裡暗罵:臭丫頭,趁火打劫捉弄我,看我等會兒不好好捉弄你一回!

雯霓搞了他半天,才回頭問那男女人,「大嬸,他暈倒了,怎麼辦哪?」

那男女人眼睛裡露出詭異的神情,臉上的笑容卻興奮而得意:「他沒事,一會兒就會醒的。你先跟我下去玩玩吧!」

雯霓驚訝地說:「玩?我不要玩,我要打電話!」

那男女人一把抓住雯霓的胳膊,她的手粗壯有力,像鉗子一樣:「別打電話了,以後你就在這兒玩兒吧!」

「你說什麼?放開我!」雯霓使勁掙扎,卻又掙扎不脫。

那男女人一把將雯霓攔腰抱起,往肩上一扛,往內房裡走。

「你幹什麼,救命哪!」雯霓故意帶著哭聲尖叫著,掙扎著。

楊皓明仍然躺在沙發上不動,眼睛偷偷掀開一條縫。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12 PM

第63章 渣滓黑窩

「你再怎麼叫也不會有人聽到的。這裡很偏僻,不會有人來的。」那男女人扛著雯霓進到內房,打開壁櫥門。那壁櫥很大,她扛著雯霓走進壁櫥,打開側面的櫃子,那櫃子裡竟然還有一扇門。她打開那扇門,門內有梯子直通到下面。

雯霓嘴裡尖叫著,手腳掙扎著,眼睛卻在留心查看。那男女人扛著雯霓走下梯子,下面又是一間廳,廳四面有好幾個門。她們剛走下去,其中一扇門開了,走出來兩個中年男子,一個滿臉濃須,兩撇眉毛幾乎都要連在一起了;另一個卻是個光頭,又矮又壯。

「阿金,阿柱,看,今天送上門來的鮮貨!」那男女人招呼道。

「有沒有問題啊?剛才那個還沒搞清楚是什麼人呢。」那濃須男子阿金應道。

「這兩個是學生仔,被人打劫了。我還在猜是不是你們幹的呢。」那男女人說話間,把雯霓扛進了一間房,扔在地上。

「我們今天沒打劫學生仔。」那矮壯男子說。

那男女人說:「那今天這個就便宜你們了,上面那個是我的。」說罷便轉頭走了。

雯霓一邊驚慌地往後縮,一邊仔細觀察房間的情況。這房間裡有電視,有沙發,也有床,但到處都亂七八糟,東西胡亂放置堆砌。

那濃須男子對那矮壯男子說:「今天先嘗新鮮貨吧。」那矮壯男子答應一聲,兩人不懷好意地向雯霓走來。

雯霓顫聲問:「你們要幹什麼?」說完心裡竟頗為自己的演技而感自得。

那矮壯男子獰笑道:「這還用問嗎?我先幫你脫衣服。」

雯霓再無懷疑,用西班牙語叫道:「那男女人上來了,她好像對你不懷好意;這裡有兩個人要非禮我。我們動手吧。」

楊皓明的聲音從耳機傳過來:「能不能再多套兩句?他們好錄音作為證據。」

雯霓說:「噫----,那麼不堪入耳的話我怎麼問得出口?」

楊皓明道:「那你和他們先周旋一番,我去找你的好徒弟。」雯霓忙指點楊皓明怎麼找密室的入口。

那兩人見雯霓嘰嘰咕咕說了一大通他們聽不懂的話,剛開始都一愣,隨後那濃須男子問:「小美人,你在講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

雯霓站起來做了個架式,說:「我,我學過空手道的,你們要再,再過來,我,我就不客氣了。」

那兩人哈哈大笑,濃須男子說:「好啊,我就喜歡厲害的小妞兒,你使給我們看看。」

突然他怪吼一聲,縱身一躍,朝雯霓撲了過去。

雯霓嚇了一跳,但立即側身閃開,濃須男子撲了個空,撞到雯霓身後的沙發上,又滾到地上。

「阿金,你也太不長進了。」那矮壯男子說話間一個箭步衝過來。雯霓又輕鬆閃開。

那阿金大笑,兩人一起撲過來,雯霓見這兩人噁心,不禁心裡發毛,生怕他們碰到自己,於是展開輕身功夫,只管躲閃。那兩人一邊追雯霓,一邊口中污言穢語不斷。雯霓用手摀住耳朵,只管遊走躲閃。

追了好一陣,那兩人才覺察到不對勁。阿金對阿柱說:「喂,這丫頭有點功夫,看來我們得拿出點真功夫來了。」

阿金說話間從床下掏了根九節棍出來,耍開來舞得呼呼作響。他對雯霓說:「你要再不聽話,就別怪我這棍子招呼到你身上了。」那阿柱也去拿了一根長棍出來。

雯霓見狀,便從口袋裡掏出短笛,拉成了一根長笛,拿在手裡。

三人對峙了片刻,楊皓明的聲音在耳機裡響起來:「我找到你的高徒了!你可以動手了,把他們制服就行,不必傷人。」

「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雯霓的西班牙文一說完,立即挺笛而上,直取阿金的前胸。

「呀哈!小丫頭當真厲害嘛!」阿金舞動手中的九節棍,向雯霓攔腰打來。

雯霓一手執長笛,另一隻手竟空手抓那九節棍,剛好抓住棍梢。阿金哪肯放手,雯霓手一拉,阿金身子竟被拉得向雯霓跌去。雯霓側身一讓,長笛啪的一下打在阿金背上,疼得他「嗷」的一聲,跌在地上。阿柱見狀掄起棍子朝雯霓當頭劈下來。雯霓不願用長笛去格,只側身閃開,她身形極速,頃刻間繞到了阿柱身後,長笛在他背上一拍, 阿柱也「嗷」地跌倒在地。

阿金吼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雯霓笑道:「我警告過你們的,你們不信。」她嘴上說著,手上毫不遲緩,走到兩人面前在他們雙腿上各踢一腳,兩人的大腿齊齊脫臼。雯霓長笛一擺,把兩人的手肘也打脫臼了。這幾下手法乾淨利索,阿金和阿柱兩人慘叫著帶罵髒話,罵得極其惡毒難聽。雯霓皺著臉摀住耳朵,逕直走出門去和楊皓明匯合。

這時,楊皓明和魯永南已經把地下室的幾個房間全搜遍了,其中一個房間竟關著六個女子,還有五個孩子,年歲不等,然而方方卻不在其中。

「這哪是領養機構,簡直是個魔窟!」魯永南氣憤地說。

「怎麼樣,就這三個壞人嗎?」雯霓問。

魯永南看過後卻說:「不對啊,還有抓住我的那個,他很厲害,要不然這幾個我還不至於對付不了。」

「再仔細查查,看還有沒有暗室。」楊皓明說。他又找了兩個獲救的女子來詢問,看來這裡一共是四個人,三男一女,楊皓明和雯霓制服了三個,還有一個男的卻不見蹤影。

三人上下都搜索遍了,怎麼也找不到第四個壞人。雯霓問那男女人,她冷笑道:「要是阿邦在,我們又怎麼會栽在你們這兩個小鬼頭手上?」卻只不肯說出那個阿邦的下落。

隨即今日偵探社的人通知了警方,由他們來處理其它事情。

第二天,許多媒體報紙以頭版報導了這起案件,說利民領養機構原來是魔窟,今日偵探社的神探大破魔窟,救出了被困在院中的六名婦女和五名被拐騙的小孩。目前還有一名惡人在逃,報導中還公佈了這名在逃惡人的拼圖。

這一天楊皓明和雯霓已經開始培訓了,休息時兩人坐在一起翻著當天的報紙。

「利民領養機構目前是被封了,你說那個惡人還會回去嗎?」雯霓問楊皓明。

「如果他在香港沒有其它落腳點,這個最危險的地方未嘗不是一個很好的藏匿地點。」楊皓明思忖道。

「你說我們要不要去守株待兔?」雯霓問。

「建議警察去就好了吧,天天晚上去埋伏,白天我們還要不要工作了?」楊皓明打了個呵欠。

「你沒聽永南說嗎,那傢伙挺厲害的。我就怕警察對付不了他。」

「沒那麼嚴重。他們不是有什麼特警嗎?叫什麼飛虎隊,海豹突擊隊的,用魔鬼方法訓練出來的那種?跟他們強調一下這是個極度危險人物,讓他們全副武裝,再穿上防彈衣,帶幾個狙擊手,還有空手道高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楊皓明顯然對義務警察沒什麼興趣。

「也好。」雯霓說。「畢竟我們不是警察,還得為自己的溫飽奮鬥。」

「溫飽?」楊皓明笑道。「為你的好房子好車奮鬥吧!別把自己說得那麼窮,你現在已經快成小富姐啦!」

「還沒有嘛!哪像你,拿塊免費巧克力吃,戴塊免費名表,再穿兩身免費名牌西裝,輕輕鬆鬆幾百萬就進口袋了。世界真是不公平啊!」雯霓諷刺道。

楊皓明笑著搖搖頭,不再還口。

「對了,我們的小方方還沒下落呢,看來他的失蹤跟這家領養機構並沒有關係,一切又得重新查。」雯霓有些氣餒。

「幸好還有王昌他們在查,不然我們兩個壓力可大了。」楊皓明深深吸了口氣。

這一天楊皓明和雯霓的時間表排得滿滿的,晚上楊皓明剛回家,王昌就打電話來說:「方方找到了。」

「這麼快?」 楊皓明問, 「怎麼找到的?」

「我們重新一家一家地查方方走丟的那段路上的店舖。後來發現有一家鋪子很可疑。夫妻兩個都是四十來歲,一直沒有孩子。我們去問的時候他們說沒見過方方。可是李老太說她跟這家店舖的女主人聊過天,她還誇方方多麼可愛。我們跟蹤他們到了鄉下,發現他們家神神秘秘的,窗簾都拉得很嚴實。永南悄悄翻進去看了看,發現方方就在他們家。原來這家女的一直沒有孩子,想孩子都快想瘋了,那天方方一個人跑到他們的店裡看魚,他們就把方方帶回家玩。本想幾天後就送回去,後來覺得方方好可愛,就怎麼也捨不得,想把他留下養。」

「就這樣?」楊皓明詫異地問。

王昌答道: 「對啊,就這樣。現在方方已經回家了。」

「幹得好!」楊皓明掛了電話,把經過告訴雯霓。雯霓忍不住叫道:「這麼簡單呀!」

楊皓明揉著眼睛說: 「查案子是辛苦活兒,一家一家店舖去查去問,不是你想像的,坐那兒想想就破案了,也不像波羅和馬普爾小姐一樣,件件案子都那麼精彩曲折。」 案子破了,他也放鬆下來,反而覺得有點累了。

「不過因為這件小案子我們破了一個大案,解決了三個人渣,也是大好事一件,不是嗎?」雯霓想到利民領養機構的事,仍舊很興奮。

「行了,還有一個逍遙法外,每天不知道要干多少惡事,害多少人呢。」

「所以嘛,叫你去埋伏你又不肯。」雯霓埋怨道。「這樣好了,我們倆輪班。今晚你累了,我去;明晚你去。我們躲在樹上,如果那些警察對付不了呢,我們再下來。好不好?」

楊皓明想想也對,於是點頭同意。

「不過你小心一點,有事早點打電話給我。」楊皓明囑咐道。



第64章 江湖爛客

晚上十點,雯霓穿上夜行衣,蒙了頭臉,背上背了雲鳳劍,腰間的百寶囊裡揣了袋小石頭作為暗器,一路輕功飛到利民領養機構,躲在院中一棵大樹上。

天不是很黑,月亮有些朦朦的,領養機構的大門已經被封了,警察的黃條拴得到處都是,一點也看不出來有人埋伏在裡面。

雯霓睜大眼睛四處觀察,除了偶爾經過的車輛之外,一切都很安靜。她在樹上呆了兩個小時,便覺得有點無聊了,心裡重新思考守株待兔的辦法是不是很笨。

很快到了十二點,又一輛車經過了領養機構。經過領養機構門口的時候,那輛車明顯慢了下來。一會兒,一輛車從相反的方向開過了領養機構,也刻意減慢了速度。雯霓仔細一看,這不正是剛才經過的那輛車嗎?看上去有人在反覆窺探似的。雯霓警覺起來,留神觀察。

不久,那輛車又經過了領養機構,車短暫停了一下,雯霓依稀看到一個人影從車上下來,車卻立即開走了。

「真的來了?」雯霓心裡興奮起來。那個人影看看四周,繞過警察的封條,開了大門便進去了。

他進去不久,雯霓只聽見裡面有響動,進而吆喝和打鬥聲響了起來。雯霓正猶豫著自己是不是應該進去幫忙,忽聽那輛車急駛過來,緊接著領養機構的大門乒的一聲被人從裡面撞開了,一個人衝了出來。

雯霓再不猶豫,飛身下樹,直接落到那人面前。那人三十五六歲年紀,和魯永南畫的拼圖有幾分像。他一手竟也拿著一把劍,另一隻手拎了一隻皮箱。

他用劍指著雯霓說:「你是什麼人?少管閒事!」

「我就喜歡管閒事。」雯霓笑道,從背上拔出劍來。

這時幾個人下了車,其中一人喊道:「周邦,把箱子扔過來!」

周邦把箱子扔了過去。雯霓想他們冒險來取這箱子,其中必有古怪。她飛身躍起,半空把箱子抄了去。周邦一看急了,揮劍攻向雯霓。這人劍法很是了得,雯霓擋了幾個回合,還不得不認真對待。那箱子有點沉,雯霓一手拎箱子,一手運劍,很不得力。

「周邦,少跟他咯嗦!」雯霓聽身後那人又喊道。她略轉身,眼角瞟到那人掏出槍來對著自己, 周邦則從前面攻了過來,雯霓趕忙飛身閃開。這時,車裡的人紛紛下了車, 掏槍出來射擊,雯霓一時之間手忙腳亂,四處躲閃。

正在這時,那幾個持槍的人手突然被什麼東西打中,槍紛紛脫手而飛。緊接著一個黑衣蒙面人飛身躍下,落在雯霓旁邊, 手上也拿著把劍。

「你怎麼來啦?」雯霓高興的問。

楊皓明笑道:「你這麼狼狽,我不來能行嗎?」

雯霓一笑,不再說什麼。兩人一同揮劍迎敵,飛龍劍和雲鳳劍施展開來,周邦和那幾個人立即處於下風。其他幾個人很快都被打趴下了,失去了反抗能力,但周邦劍法甚是了得,雖處劣勢,但章法不亂。楊皓明見他是武林中人,不願以二敵一,便由得雯霓和他單獨對陣。

這時五個警察從領養機構中也出來了,他們中有三人受了傷,還好沒有大礙。他們見一個黑衣蒙面人在和剛才傷他們的人鬥劍,另一個黑衣人在旁邊觀看,不禁很奇怪,楊皓明忙跟他們解釋了一番。警察一面通知救護車和上司,一面把地上的人銬了起來。楊皓明把箱子交給他們,其餘的人都看著雯霓和周邦鬥劍。

雯霓的劍法本在那人之上,但她臨敵經驗就差得遠了,加上那人招式狠辣,所以反倒是雯霓險象環生。楊皓明執劍在旁邊緊緊盯著,隨時準備躍上幫忙。

斗了四十多個回合,雯霓漸漸熟悉了那人的招式,越戰越順。周邦心下著急,偷眼看旁邊自己的同夥都被抓住了,便想逃跑。

他佯作奮起一擊,趁雯霓退守的時候,飛身逃去, 雯霓也躍起追擊。那人突然手中一樣物事一抖,抖出許多煙塵來,雯霓聞到一股甜香,立即覺得頭重腳輕,從空中倒栽了下來。

楊皓明一見不妙,趕緊飛身躍起把雯霓接住。

雯霓著急地叫道:「快追!別管我!」楊皓明把雯霓放在地上便飛身追去。

周邦輕功雖了得,但比楊皓明還是差得遠了。楊皓明很快就追上了他, 從囊中取了枚小石頭,打他腿上穴位,周邦猝不及防,摔了下來,楊皓明拔劍追上,和他鬥在一起。

楊皓明的劍法其實比那人高出許多,但楊皓明也沒什麼對敵經驗,加上他心地仁慈,生怕傷了人,和那人的狠辣招式比起來,自然非常吃虧。

鬥了幾十個回合,楊皓明漸漸佔了上風。周邦見楊皓明劍法比雯霓還要厲害,心知不妙,又偷偷拿出迷香來,趁楊皓明不備,向他臉上撒去。剛才雯霓中了迷香,楊皓明便有所防備。他突然灑迷香,楊皓明立即憋住呼吸,但鼻中仍然聞到了些許甜香。他知道這種迷香的厲害,立即在囊中摸了顆徐神醫給他的解百毒丹塞在口裡。

煙塵過後,周邦見楊皓明竟沒中毒,便接連扔出飛刀來。楊皓明長劍輕擺,把那些飛刀一一打掉。

楊皓明見周邦劍法雖不如自己,花樣卻多。他心裡擔心雯霓,不想久戰,於是劍身一震,隔空使出靈虛九式中的劍御流星,加了五分的功力。周邦躲避不及,肩膀被擊中,半身酸麻,長劍脫手。楊皓明乘勢挺劍逼上,瞬間劍鋒便指在他咽喉上。

周邦見勢不妙,忙說:「朋友,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要是今天放兄弟一馬,改天我一定好好報答你。」

楊皓明笑道:「你又不知道我是誰,怎麼報答我呢?」

周邦也笑道:「那,兄弟你開個口。」

楊皓明心裡惦記雯霓,不想跟這人多咯嗦,於是突然出手,將他兩手肘和膝蓋處撞脫了臼,周邦慘叫一聲。

楊皓明說:「你只是脫臼,等會兒接上就好。」說罷把周邦扛在肩上展開輕功往回趕。周邦破口大罵,一會兒用普通話一會兒用粵語,把楊皓明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楊皓明不理他,只管趕路。不久就回到了利民領養機構。只見四輛警車和兩輛救護車停在外面,許多警察圍在一處。

「不要碰我,走開!你們尊重一下別人的隱私好不好!你們再過來我就咬舌自盡了!」楊皓明遠遠地就聽見雯霓在著急地尖叫。

楊皓明跳到那群警察中間,把他們都嚇了一跳,有兩個立即拔槍出來指著楊皓明。楊皓明把周邦放在地上,說:「喂,通緝犯在這兒了,他手腳脫臼了,把他看好。」

另有警察趕忙解釋說:「他是幫忙的。」那兩個警察才收了槍。

雯霓坐在地上,用手捂著面罩,有兩個醫療人員想要拿掉她的面罩給她檢查。

「喂,你們別碰她!」楊皓明趕緊過去扶起雯霓。

雯霓埋怨道:「哎,你怎麼這麼久啊,再不來我只好咬舌自盡了!」

那群警察中一個象管事的說:「我們需要查證你們兩位的身份,請你們跟我們回警局錄口供。」

這種麻煩楊皓明和雯霓倒是沒想到。「不會吧,哎,我們今天只是路過,聽見有聲音才下來幫忙的。我們不想暴露身份,所以請你們尊重。香港的法律不會強制人做證吧?」他一邊說,一邊摸了一顆解百毒丹給雯霓。雯霓小心地把藥從面罩下塞進口中。

那警察說:「每一個市民都有義務配合警方將罪犯繩之以法,更何況你們是當事人----」

「見義勇為呢,我們沒問題;要我們到警局錄口供呢,那就恕難從命了!」楊皓明不等那頭目回答,抱著雯霓的腰把她扛在肩上,飛身躍起到半空中,片刻後便消失在夜色中。那群警察一時沒反應過來,待楊皓明和雯霓人影全無,他們才驚歎著,七嘴八舌議論了起來。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14 PM

第65章 陪太子攻書

楊皓明扛著雯霓飛到停車的地方,雯霓忙叫道:「快放我下來!」

楊皓明把她放在地上,兩人鑽進車裡,扯下面罩,長舒了口氣。楊皓明問:「你怎麼樣?」

「我沒事了。」 雯霓說, 「這是什麼東西,那麼厲害?」

「你是問這種迷香還是問我的藥?」楊皓明打趣地問。

雯霓也笑道: 「兩樣都是。」

楊皓明說: 「師父給我的藥可以解百毒, 迷香自然不在話下.」

「連中的什麼毒都不清楚就敢給病人吃解藥,你這個醫師真勇敢啊!喂,不會有副作用吧?」雯霓嘲諷地問。

「喂,別輕易下結論嘛。我剛才自己試過了才給你吃的。」楊皓明連忙解釋。

「不會吧,你看見我中毒,居然還會中他的招嗎?」雯霓笑道。

楊皓明笑了笑卻沒回答,發動了車。「今天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的培訓八點就開始了。」

「已經一點多了,還早點休息呢。」雯霓笑道。她突然想起來什麼,忙叫道:「啊呀!慘了!」

「怎麼了?」楊皓明緊張地問。

「我答應了老闆,要寫一篇論文,明早八點前傳給他。」 雯霓這段時間號稱在家工作,天知道她花了多少時間在研究上。現在要交稿了才想起來。「慘了慘了,今晚只好不睡覺了。」 雯霓一臉苦相.

「要我說呢,不如乾脆不交,讓他炒你魷魚不是正合你意嗎?」楊皓明問。

雯霓搖搖頭說:「被老闆解雇多難看,有了不良記錄以後很難找工作的啦。何況我跟爸媽有約定,十八歲之前他們還是我的合法監護人,他們讓我離開家的條件就是有一份讓他們放心的工作。他們兩個都是教授嘛,所以最喜歡我在學校裡工作,做做學問啦,保守,安全,又清靜。如果我被解雇了,就得回家去。所以無論多麼辛苦,我都不得不堅持到十八歲。」

「你就這麼討厭呆在家裡嗎?」楊皓明奇道。

雯霓翻了個白眼,說:「你是沒見過我老爹,他蠻不講理,剛愎自用,獨斷專行,刻薄殘忍,暴虐無道。我媽柔弱無骨,什麼都聽他的。」

「什麼?」楊皓明驚詫地笑道。平時雯霓絕少提到自己的家人,沒想到她竟然這樣貶損自己的父母。

雯霓歎了口氣,說:「還是不要提他的好。唉,我怎麼會忘掉這件事呢?」

楊皓明說:「算啦,我今晚也不睡覺了,幫你一塊兒寫吧。」

雯霓看了他一眼,笑道:「喂,這是你自己要幫忙的,那我就多謝啦!」

不久,雯霓取了自己的車,兩人一前一後開到雯霓家。凱蒂還沒睡,一見他們便責怪道:「你們上哪裡去了?這麼晚不回來也不打個電話。」

雯霓忙跟她解釋。

「好了姑姑,你快去睡吧。我得趕篇論文,明早8點必須交稿. 艾瑞克今晚幫我一起寫;就算我們都熬通宵,現在也只有不到六個小時了。」雯霓打著呵欠說。

凱蒂看她疲憊的樣子,既心疼又生氣, 責備道:「你早點幹什麼了?」

「我四十分鐘前才想起來嘛。」雯霓揉了揉眼睛,從冰箱裡拿出五六罐冰茶,招呼楊皓明一起去地下室。

地下室很大,分成了三塊,最外面一小塊是休息廳,放了古式的沙發和靠椅,圍在茶幾和矮長條桌前,桌上擺了很典雅的紫砂茶具;中間一塊一面牆上全是鏡子,還裝了把桿,是雯霓練舞的地方;裡面一塊封了起來,隔成兩間,一間作錄音室,室內貼滿了吸音泡沫,門很厚重,非常隔音,工作台上擺了一台電腦,旁邊是超大的混音設備,專業錄音麥克風,以及其它許多設備和各種連接線,還有數字鋼琴,豎琴,小提琴,簫,笛,長笛,古箏,古琴等等。另一間是雯霓的書房,房內一面牆全是書架,上面擺了各種書,從四書五經到java程序語言,從哲學到音樂,還有書法字典和各種字貼畫冊。房間正中是一張寬大的寫字檯,側面的書桌上則擺了台筆記本電腦。

雯霓坐在書桌後的轉椅上,楊皓明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兩人各自接好自己的手提電腦,靠在椅背上等著電腦啟動,都累得不想動了。

雯霓把一罐冰茶放在楊皓明面前,自己也開了一罐喝起來。楊皓明手也不抬地說:「能不能沏壺好茶來?」

雯霓白了他一眼,「喂,你這人怎麼這麼麻煩哪?我記得你是來幫忙的,不是來作客的。」

「正因為我們還要干六個小時的活兒,所以才要沏壺好茶,要有點吃的就更好了。這種冰茶裡全是糖,有什麼好喝的?喂,為你今晚的救命恩人沏壺好茶不算過份吧。」楊皓明閉上眼睛,把腿抬起來擱在雯霓的書桌上,頭靠在轉椅的靠墊上,幾乎要睡著了。

雯霓無奈,只好走出去給他沏茶。十分鐘後,她端了個托盤回到地下室,卻見楊皓明已經躺在書房外面的沙發上睡著了。

雯霓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叫醒他,把托盤放在沙發邊的茶幾上,又找了條棉毯給他蓋上,便自己進書房工作去了。

二十分鐘後,楊皓明的手機響了。他閉著眼睛摸到手機,按停了音樂,便揉著眼睛坐了起來。他注意到身上蓋了棉毯,面前的托盤上盛了個保溫咖啡壺,還放了個別緻的紫砂茶壺,兩個配套的小紫砂杯,一碟蛋糕,一碟餅乾,還有一碟水果。他倒了一杯茶,慢慢啜了一口,清香滿口,是上品的碧螺春,他立即精神了起來。

那茶杯很小,楊皓明連喝了四五杯,幾乎把幾碟點心和水果都吃光了,才滿意地走進雯霓的書房。雯霓在網上搜索資料,一邊喝著冰茶。

「這碧螺春好香啊,比冰茶強多了。」楊皓明說著坐在自己的電腦前。

「對我來說沒什麼太大分別。」雯霓頭也不抬地說。

楊皓明笑道:「這說明我還是中國人;而你呢,卻已經是美國人了。真是奇怪,你家是保守的武林世家,我家是完全融入美國社會的生意人,我們兩個的習慣怎麼剛好相反呢?應該我更像美國人,你更像中國人才對嘛。」

「可能我有逆反心理吧。他們越是要我這樣,我越偏要那樣。」雯霓也笑道。

「好啦,美國人,要我幹什麼?」楊皓明擺出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

雯霓笑道:「看你剛才睡得那麼香,我還以為你會一覺睡到天亮呢。」

楊皓明說:「我上了鬧鐘嘛。我是誠心來幫忙的。」

「這樣啊,」雯霓心裡頗感激他的好意,於是也不客氣,跟他交代了自己論文的內容,要他幫忙找一部份資料。

「最好分一塊比較獨立的部分給我寫.」 楊皓明說.

這一晚兩人大部份時間各自在網上找資料,有時討論一下。快五點,資料搜集得差不多了,雯霓從前面開始寫,楊皓明則寫其中一個相對獨立的部份,書房中只聽見兩人打字的聲音。

快到六點,楊皓明把自己寫好的部份傳給雯霓,由她來匯總。雯霓弄好了以後,楊皓明還要幫她檢讀一遍。最後雯霓終於把論文發給老闆的時候,剛好是早上七點。



第66章 蘇家長輩

八點,楊皓明和雯霓差不多同時出現在培訓地點。這一天的培訓兩人都有些精神不濟。好容易挨到中午,兩人都不去吃飯,各自找了個沙發躺下睡覺。

下午他們兩個精神好了點,培訓的老師拿他們開玩笑,他們也不甚介意。

傍晚收了工,兩人一起走下樓梯,恨不得馬上找個地方倒下睡覺。

「雯霓!」雯霓隱約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四周看看,卻沒有人。

「我想我已經疲倦得有點幻聽了。」雯霓打了個呵欠說,「我怎麼聽見我媽叫我,嚇死人了。我還是快點回家睡覺吧。」

「我怎麼好像也聽到了嘛。」楊皓明四周看看,也沒看見人。

「我們在這裡!」這回兩人都聽得很清楚了,聲音是從樓下傳來的。雯霓探頭一看,樓下一堆人在向她招手。

「天哪!」雯霓慘叫道,「他們都來了!」

「誰呀?」楊皓明也探頭往下看。

「我們家的人!」雯霓一臉苦相,「他們已經看見我們了!」

兩人走下樓來,那群人中一個溫柔漂亮的女子走上來一把抱住雯霓:「寶兒!你們總算結束了,我們等了好半天。」

「啊,媽咪,你們怎麼來了?」雯霓摟著她的脖子撒嬌。

「她是你媽媽?」楊皓明驚異地問。那女子雖和雯霓長得頗像,但看上去不過才三十來歲年紀,說她是雯霓的姐姐也絲毫不過份。

雯霓回過頭來白了他一眼,趕忙跟其他人打招呼:「啊,爸爸,爺爺,奶奶,你們都來了。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楊皓明,他是曾祖奶奶的大師兄的常子期的徒弟,靈虛門的現任掌門;這位是我爺爺,奶奶,爸爸,還有媽咪。」

「嗨, 很高興認識你們。」楊皓明伸出手去,跟他們一一握手。雯霓的父親蘇問真看上去也很年輕,似乎才三十五六歲的樣子。他個子瘦高, 相貌清平, 跟相片中的蘇振儒竟有幾分相似.

「我們都知道。」蘇問真表情很嚴肅,「你姑姑都跟我們講過了。」

楊皓明不知道初次見面,為什麼雯霓的父親臉色似乎顯得不太好看。

雯霓的爺爺蘇啟同卻抓住楊皓明的手不放:「啊,楊皓明,你居然能做我們的掌門,武功一定很棒啦。我們找個地方切磋切磋。」說話間,手上故意加勁,捏得楊皓明的手很痛。

「我的武功,其實不怎麼樣,啊,我的手,好痛----!」楊皓明叫道,想抽回手來,手卻像被鉗子鉗住了似的,動彈不得。

「爺爺,你幹嗎?明天我們要去錄音的,你別把他的手捏壞了!」雯霓忙過來扳開蘇啟同的手。

「哎,玩玩嘛,他怎麼這麼不濟?他到底有沒有凱蒂說得那麼厲害呀?」蘇啟同嘻皮笑臉地問。他跟蘇問真竟有四分相似, 只是他滿頭花髮, 卻滿臉嘻笑, 就像個老頑童.

正在這時,凱蒂從樓上下來了。「啊,你們收工啦?那我們先回家再說吧。」

蘇問真點頭表示同意,楊皓明忙說:「那我先告辭了。」

「你不來嗎?我還要跟你切磋切磋哪!」蘇啟同一把抓著楊皓明的肩膀。

「你也一起來吧,我有話跟你說。」蘇問真也說,表情仍然很嚴肅。

「哦,好吧。」楊皓明只好答應。

蘇啟同堅持要坐楊皓明的車,一路上兩人聊了半天,楊皓明才開始搞明白蘇家的事情。

雯霓的曾祖父蘇振儒娶了楊皓明的師叔程玉依為妻,他們有兩個兒子,長子叫蘇啟同,是雯霓的爺爺,次子叫蘇啟世;蘇啟同有一兒一女,大兒子叫蘇問真,是雯霓的父親,小女兒就是蘇凱蒂。蘇啟世有兩個兒子,長子叫蘇問難,次子叫蘇問惑,都才二十多歲,尚未成家。

蘇家的孩子長到五歲,就由蘇振儒和程玉依根據他們的根基條件和特點來決定入哪一門。因為靈虛門和本真門都是內外兼修的,但凡有內修的法門才能修出上乘的功夫,但也因為如此,只能選定一門來修。

蘇啟同選了靈虛門;蘇啟世則入了本真門。蘇問真和蘇凱蒂都入了本真門;蘇問難隨了程玉依,蘇問惑則跟了蘇振儒。蘇雯霓是家族中年紀和輩份都最小的一個,入的是本真門。蘇啟同娶了秦芳,她是武當派弟子的女兒,因此也算是武當派的門人;蘇啟世娶了台灣女子劉鳳琴,她是個空手道高手。

蘇家眾人裡,只有雯霓的媽媽梁潔不會武功。她是一位鋼琴教授,兼會古箏,溫柔可人,堪稱絕色。雯霓生出來竟像足了母親。長到十六七歲,便出落得比母親更細膩,更白淨。因她特別聰穎,除了本真門的功夫,家中各人會的外家功夫,但凡不會干擾到她本真門內修的都讓她學了個遍。

蘇啟同夾東扯西的總算讓楊皓明把蘇家的輩分關係搞清楚了。蘇啟同修的是靈虛門,後來就沒法再往上去了。特別程玉依辭世之後,他更是沒什麼突破。前一陣子他聽凱蒂講遇到了靈虛門的新掌門,不禁很是興奮,一直吵著要來香港看雯霓,順便會一會靈虛門的高手。他原本是個武癡,性格象小孩子般不拘一格,老了更是大大咧咧,見了高手就喜歡跟人家切磋。

可蘇啟同的兒子,雯霓的父親蘇問真性格卻完全不同。蘇家人中雯霓最怕的就是蘇問真。蘇問真是個機械系的教授,不僅做學問嚴謹,一絲不苟,修煉習武上也是如此。

雯霓是家中第一個曾孫,又生得玉雪可愛,聰明異常,家中人都萬分寵愛她。後來雯霓仗著大家對她的嬌寵,越發變得淘氣搗蛋。後來她在女子學校裡闖了禍,被開除了。蘇問真本就不喜歡大家如此嬌寵雯霓,於是趁機重罰了她。從此以後蘇問真對雯霓特別嚴厲,稍有不是就重罰,梁潔性格十分軟弱,每次雯霓挨打受罰,她只有暗暗掉淚的份。

雯霓九歲正式拜蘇振儒為師,由他親自調教。沒想到她根基極好,真正領悟了本真門的精要,武功也超過了蘇振儒所有的弟子。蘇振儒去世前把掌門之位傳給了雯霓,但不放心她年幼,讓蘇問真代理本門事務,直到雯霓能夠獨立擔當本門重任。蘇問真更是對雯霓嚴苛得不盡人情,所以雯霓一拿到博士學位就跑得遠遠的。

到了蘇家,下車後雯霓故意走得慢了些,挨到楊皓明身邊,用意大利語對他說:「如果我爸爸打你的話,你一定要做出很痛很痛的樣子。」

「打我?」楊皓明以為自己意大利語不太好,聽錯了。「他又不認識我,怎麼會打我呢?」

雯霓剛想再說兩句,走在前面的蘇問真回頭瞪了兩人一眼,雯霓趕忙閉上了嘴。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17 PM

第67章 挨打見面禮

眾人進了客廳,各自坐下。他們早已經安頓好了,只是著急見雯霓,所以硬跟著凱蒂去了公司。

「媽咪,你們怎麼想起來到這兒來呀?」雯霓突然間似乎變成了一個很乖很乖的小女生。

「你看看你做的這些事吧!」沒等梁潔回答,蘇問真先發話了,口氣竟十分嚴厲。他把一個厚厚的筆記本扔在雯霓面前的茶幾上。

雯霓翻了翻,全是自己和楊皓明的新聞,還有照片。

「你媽媽成天就在報紙雜誌上搜集你的新聞,還有你。」他的目光轉向楊皓明。

楊皓明接觸到他責問的目光,心裡不禁有點發毛。

「這些週刊雜誌的話也能信嗎?」雯霓翻了幾篇,不屑一顧地說。

「這些雜誌的話不能信?那你們兩個是不是在談戀愛?」蘇問真質問道。

「沒有!」雯霓和楊皓明同時舉起手做出發誓的樣子來。

其他人見兩人這麼一致,不禁都笑出聲來。

「沒有?那你們有沒有牽過手?」蘇問真接著問。

「沒有!」雯霓和楊皓明又同時說。

「沒有?那這是什麼?」蘇問真翻到其中一篇,是雯霓和楊皓明跳華爾茲的照片。

楊皓明一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那是在跳舞呀!難道你跳華爾茲不用拉手嗎?」雯霓不以為然地說。

蘇問真臉色更嚴厲:「你們兩個既然各是一派的掌門,就要潔身自好。小小年紀怎麼能夠跳這種舞?」

「爹的,你和媽咪也跳的。」雯霓不服氣。

「我們是夫妻呀,你們兩個連男女朋友都不是,怎麼可以這麼親熱?」蘇問真看著楊皓明說:「你想娶雯霓嗎?」

楊皓明不禁瞠目結舌:「不想,哦,不,我從來沒想過。」

「你既然沒想娶她,就絕不能佔她的便宜。」他突然想起來什麼轉身對梁潔說:「阿潔,你檢查看看雯霓的守宮砂還在不在?」

雯霓趕忙自己擼起袖子露出左臂上那顆鮮紅的圓形印記,說:「在,在!」

蘇問真放下心來,繼續對楊皓明說:「你不僅拉過她的手,還抱過她;昨天晚上還在她家裡過夜,實在太過份了!我今天不給你們個教訓,日後你們說不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來。」說罷便去箱子裡拿了條戒尺出來。

眾人看他來真的了,不禁面面相覷。凱蒂趕緊打圓場說:「艾瑞克抱雯霓是特殊情況,她暈倒了嘛。昨天他是幫雯霓熬夜寫論文,所以才在這裡呆了一夜。他們兩個小孩兒家,沒什麼想法,大哥你別小題大作了。」

「這不是小題大作。他們兩個成天在一起,如果鑄成大錯,那他們這輩子的修煉就全白費了,還關係到兩個法門的承傳。」蘇問真說罷把雯霓一把按倒在沙發上用戒尺狠狠地抽打她的屁股。雯霓哭著叫爺爺奶奶和媽咪,叫得十分淒慘。梁潔掉著眼淚,卻不敢去阻攔;楊皓明聽得心裡不忍,但又不便干涉,只好不說話;蘇啟同和秦芳待蘇問真打了十來下便趕忙去拉住他,勸道: 「好啦,打幾下給她個教訓就好了,你難道想打死她嗎?」

蘇問真把戒尺遞給蘇啟同,說:「爸,你是他門中的長輩,你來罰他。」

蘇啟同猶豫了一下,接過戒尺走到楊皓明跟前,繞著他轉了一圈,然後在他的屁股上輕輕敲了三下,像撣灰似的,楊皓明幾乎沒什麼感覺。

「打完了!」蘇啟同隨即把戒尺還給蘇問真。

蘇問真接過戒尺,說:「你不敢打,我打!他如果將來要娶雯霓,我就是他的岳丈,打他理所應當;如果他將來不娶雯霓,他就是無恥浪子,打他也理所當然!」說完走上來把楊皓明揪到沙發前按倒,拿起戒尺就往他屁股上狠抽。

楊皓明沒想到初次見面竟會挨打,心裡哭笑不得,卻又不好反抗。痛歸痛,他卻一聲也不哼。

雯霓趴在旁邊,臉上全是淚痕,忙朝他使眼色,意思是叫他喊痛,他卻喊不出口。他從小被師父罰,也從來都不曾求過饒,更何況現在呢。蘇問真見楊皓明不出聲,只道他心裡不服,於是手上加勁,繼續狠狠地抽打。

抽了十幾下,凱蒂忙拉住蘇問真說:「大哥,給他們一個教訓就行了吧。他們兩個都是好孩子,你也不要過份緊張了。」

蘇問真住了手, 站起身來說: 「今天就算了,以後你可給我小心了!」凱蒂趕緊扶楊皓明站起來。楊皓明屁股上燒疼,站也站不穩,坐又不能坐,只好在地上跪了一會兒。雯霓趴在沙發上,不住地呻吟。楊皓明想安慰安慰她,又不敢開口。他揣摩著自己應該被教訓夠了,於是小心地說:「那,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蘇問真點了點頭,蘇啟同著急地說:「你不跟我們一起吃飯啦?我還要跟你切磋切磋呢!」他拽著楊皓明的手不放。

楊皓明此刻又困又餓又疼,哪有心思切磋什麼武藝。

「今天我不太舒服,也許明天,明天好不好?」楊皓明央求道。

凱蒂說:「爸,他今天這個樣子,怎麼跟你切磋呀?艾瑞克,我送你回去吧。」

進了車,楊皓明坐不得,只好趴在車後座上。

凱蒂抱歉地說:「艾瑞克,今天真不好意思,我大哥這個人太過份了,他也不想想我們生活在什麼時代了,還拿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來要求你們。不過因為你們兩個都是一派掌門,若是在男女之事上有了任何的差錯,不光你們的苦修付諸流水,兩派都會蒙受恥辱。你們又身在娛樂圈,無論其他藝人性亂到了什麼程度,你們也絕不可以有越軌的舉動。如果不是他鐵下心來嚴管雯霓,我想雯霓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依著她小時候那個樣子,現在說不定變成個混世魔女了。」

楊皓明點點頭, 說: 「其實這個道理我師父也反覆叮囑過, 我怎麼會不懂呢? 對了, 這件事別讓我家裡人知道,好嗎?」要是楊靖明知道了,他沒準會找警察或律師告蘇問真。

「那最好了。」凱蒂笑道。

楊皓明小心地下了車,忍著痛走進廚房,若無其事地跟唐馨打了個招呼,說自己累了,便直接回自己臥房睡覺去了。



第68章 少女歷險

第二天早上楊皓明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趴著睡了一晚上。他翻轉身,屁股碰到床一陣刺痛,他才想起來昨天挨打的事。他忍痛爬起來洗澡,還好皮膚沒有破,只是又紅又腫。

楊皓明咬牙坐上車,好容易開到公司見到雯霓,他第一句話就問:「你怎麼知道你爸要打我?」

雯霓笑道:「你看他那張臉,擰得出水來,他看你的眼神那麼凶,不打你才怪。」

楊皓明搖搖頭,苦笑道:「太難以置信了!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打我的屁股!我自己的老爹從來都沒有碰過我半根手指頭。」

「你是那種被給予太多的幸運兒.」雯霓歎道,「我早告訴過你,他蠻不講理,剛愎自用,獨斷專行,刻薄殘忍,暴虐無道。你還不信。」

楊皓明仍舊搖著頭:「他打你已經夠好笑的了;我根本不認識他,我又沒有欺負過你,第一次見面,他就打我屁股?太難以置信了!我是不是應該找律師告他?」

「好啊好啊!」雯霓竟然舉雙手贊成,「七歲的時候我曾經打電話給警察告他虐待我,可是他好狡猾哦,居然沒在我身上留下任何傷痕,還用我六歲被女子學校開除的事說我如何如何是個不服管,狡猾,有暴力傾向的壞孩子;結果他勝訴了,我一回家就更慘了。」

「什麼?你六歲就被學校開除了?」楊皓明驚訝地問。

「是啊。從三歲開始爸媽就送我上那個很貴很貴的私立教會女子學校。上到六歲的時候有個女孩欺負另一個女孩,在老師面前還裝成很好的樣子。我氣不過所以打抱不平,因為我會功夫嘛,結果把她教訓了一頓,她在那兒哇哇大哭。老師說我有暴力傾向,就建議學校把我開除了。所有的人都說我不對。我那麼小,在大人面前說什麼都沒有用的,當時我只想到要幫那個女孩,我當時年紀那麼小,三十六計,戰國策,三國和水滸都還沒讀過,哪裡想得到應該用計策嘛。」雯霓說得很委屈的樣子。

「太難以置信了!」楊皓明又歎了一句。

「他們只肯送我上女子學校,因為我有前科嘛,被開除以後那些私立學校都不肯要我。後來媽咪就把我留在家裡自己教,結果我反而學得更快。可是爹的就對我特別凶,動不動就打我罰我,還常常把我關起來,甚至綁起來。既然叫警察也沒用,我只好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那又是幾歲的事?」楊皓明越聽眼睛瞪得越圓。

「八歲啦。我偷偷攢了幾百美元,都是爺爺奶奶叔爺叔奶給的零花錢。走之前我用媽咪的信用卡打電話訂了火車票,但我在中途的一個城市就下了車,就算他們查到我的火車票追來,我也早就溜了。我找了家不很貴的旅館,騙他們說我媽咪要上廁所,讓我先付錢去房間。他們居然讓我住下了。可是我的錢根本不夠住幾天的,所以從第二天開始,我就到街上賣藝掙錢。」

「賣藝?」楊皓明笑問,「賣什麼藝啊?」

「我會的多啦。但我只帶了笛子和小提琴。我用粉筆在地上寫了行字,說『Please support starving artist (請幫助飢餓的藝術家)』,放了個要錢的杯子,然後就開始吹笛子。」

楊皓明越聽越奇,眼前浮現出一個天使般美麗的女孩兒在街上吹笛子的情景。

「沒想到一會兒就圍過來好多人看,他們看到地上的字就笑,還議論紛紛的,很多人都掏錢出來,我的杯子一會兒就滿了。兩三個小時我掙了差不多一百美元。我好高興,原來掙錢這麼容易啊。後來我每天白天到街上吹笛子,拉小提琴,晚上回旅館休息。沒想到過了沒幾天,就來了個記者採訪我。我只好胡說自己的爸媽丟棄了我,我只好以賣藝為生。採訪之後來看我賣藝的人就更多了,然後就來了些警察和什麼兒童慈善機構的工作人員,要帶我去什麼收養中心。我趁他們不注意就溜了。誰知道我一回旅館,就被旅館的人攔住,原來他們也看了新聞。我跟他們說家裡人虐待我,我只好逃出來了。如果我回去的話就會生不如死,他們都好同情好同情我。那個老闆看我會拉小提琴,竟然讓我在他雇的樂隊里拉琴,同時供我免費吃住。那段日子好愜意哦,白天和樂隊排練,晚上演奏鄉村音樂,跳踢踏舞,週末他們帶我去教堂和商店。」

「大概一個多月以後旅館來了一個跳舞團,主角叫安妮 王,是個華裔舞蹈大師,既會芭蕾舞又會很棒的中國舞。她知道了我的情況之後就提出收養我,讓我跟她學跳舞。哇,我看她跳舞好美哦,所以就一口答應了。此後我跟著她的舞團去了洛杉磯,每天除了練琴就是跟她學跳舞。她不僅舞跳得好,對人也很和善,後來我就認她做乾媽了。」

「三個月之後乾媽就讓我上台表演了,我跟著她到處去演出,那段時間也好難忘。一次在舊金山演出後記者採訪了我,幾天後警察和我爸媽就找上門來了。乾媽收養我並不合法,只好讓他們把我帶走了。我逃出去差不多十個月,回到家我以為我死定了,但這次我爸爸竟然沒有罰我。回來沒幾天,曾祖父決定親自收我為徒。他人很好啊,我也很願意聽他的話。」

「太難以置信了!」楊皓明這天已經是第四次這樣感歎了。

雯霓說:「曾祖父在的時候,他老人家還能護著我點兒;等他一去世,名義上我是掌門,實際上本真門和蘇家都是爸爸做主。我要跟他意見不同,他就以家族長輩的名義來壓我;我念的是他和媽咪做教授的大學,幾乎隨時隨地都在他的監視網之中;所有跟我說話打招呼的男孩子都被他找去警告;他就恨不得印第安納大學也是女子學校才好。我犯一點點不算錯的錯,像逃逃課啦,跳跳窗啦,他也會小題大作。媽咪雖然寵我,但每次我受罰,她也沒辦法,只有掉眼淚跟他求情。有一次我跟音樂系的同學去party(派對),玩了個通宵,可是我把握得住自己,不過在那裡看了幾部電影而已。回來後他竟然把我綁起來關在衛生間裡。為了抗議他的倒行逆施,我三天三夜不吃飯不喝水,結果弄得脫水休克,送醫院急救。媽咪為了這事差點沒跟他離婚。總之如果你要找律師告他的話,我真的很樂意看這個笑話。」

「太難以置信了!」楊皓明第五次感歎,隨後搖搖頭苦笑道:「算啦,他畢竟是你父親。我以後離他遠點就是。」

這一天的培訓兩人都只好站著,挨到訓練結束的時候腿都酸了。

訓練結束兩人一下樓,竟看見蘇家人又在樓下大廳裡等著了。楊皓明見到蘇問真,嚇得扭頭就走。

蘇啟同也看見了楊皓明,趕忙衝過來拉住他叫道:「喂,掌門師弟,你別跑啊!我還要跟你切磋切磋呢。」

「啊,我今天不行,我還有事呢。你們先走吧。」楊皓明搪塞道。

凱蒂也迎上來問候:「你的傷怎麼樣?」

「我的傷,哦,沒,沒什麼關係。」楊皓明一面回答一面偷眼瞧蘇問真。

「如果沒什麼關係就和我們一起去龍鳳居拜訪魯家,順便一道吃頓飯吧!我爸很想跟你討教呢。」凱蒂盛情邀請,楊皓明推脫不過,只好跟著去了。他和雯霓一路上離蘇問真遠遠地,生怕一句不小心,他又拿出戒尺來打屁股。皮肉之痛倒也罷了,要讓記者看見了,豈不成了大笑話?

到了龍鳳居,魯家人已經準備好包間等著他們了。眾人寒暄過後紛紛落了座。楊皓明和雯霓小心翼翼地坐下,還是痛得皺鼻子苦臉。

「你們受傷了嗎?」魯永南關心地問,他還以為前天晚上兩人抓歹人的時候受傷了呢。

「啊,沒,沒事。」雯霓說。

蘇問真說:「昨天我打了他們屁股,下手重了點兒。」

魯家三兄弟都以為自己聽錯了,魯衡笑道:「蘇師兄真會開玩笑!」

蘇問真卻一臉嚴肅:「我從來不開玩笑。對了,雯霓在這裡,還要靠魯師兄多幫忙管教她。她從小恃才逞能,不嚴加管束是不行的,說不定闖出什麼大禍來。楊皓明老跟雯霓在一起,他們絕對不能有什麼越軌的舉動。昨天也給了他一點教訓,算是小懲大戒。」

魯家兄弟聽得面面相覷,魯衡也覺得很尷尬,不知說什麼好,只好說:「蘇師兄管教這麼嚴厲,難怪小師妹這麼出息。你們幾個看見了?以後還不多學著點兒?」魯家兄弟心裡覺得好笑,嘴上卻只好胡亂答應著。他們偷眼看楊皓明,楊皓明悄悄跟他們做了個哭笑不得的鬼臉。幾兄弟強忍著笑,招呼客人用菜。

飯後眾人到精武館小坐,蘇啟同迫不及待拉著楊皓明討教武功。他向魯衡要了兩柄劍,拖著眾人來到練武廳。楊皓明屁股還痛,行動不便,卻也不忍掃這老頭的興。

兩人用以靈虛劍法鬥了幾十個回合,勝負未分。蘇啟同叫道:「掌門師弟,你今天不使出你的絕招來,休想離開這裡!」

眾人都看得興致勃勃。蘇家人早聽凱蒂說楊皓明劍法竟在雯霓之上,不禁都很好奇。

楊皓明心裡暗笑這老頭著實是個武癡,自己若不讓他見識見識,他恐怕今晚都不會讓自己睡覺。他於是便加上輕功,同時以靈虛九式攻了過去。

在蘇家人中,真正可以飛簷走壁的只有雯霓一人。其他人也許可以跳上丈許的梅花樁,要他們象楊皓明和雯霓那樣飛,卻是萬萬不能。一般的弟子把小周天,即任督二脈練通了就不錯了,但要飛起來卻要通了大周天才行。道家往往是師父找徒弟,挑那根基絕佳的來帶,那秘中之秘的心法也只告訴他一人。其他人雖然跟著練,卻是難得真機。

靈虛門的真傳在常子期那一代只傳給了他一人;程玉依雖然會許多本門的精妙武功,卻都不是這門最精華的東西。常子期認為這些東西與修煉沒什麼太大關係,更因為時間有限,便只傳了靈虛門最精華的東西給楊皓明。

只見楊皓明一招鶴飛九天,平地裡沖天拔起,飛到天花板上單手在屋頂上一撐,回身便是一記飛龍穿山,加了五分的功力。一股無形的能量如劍一般尖利,向蘇啟同飛刺而來。蘇啟同叫聲「來得好!」,貫注了全身的功力在劍上,橫劍格檔。只聽匡噹一聲巨響,蘇啟同的功力和楊皓明的無形神通撞擊在一處,他的劍立即被震飛了,而他也被掀得飛起來,撞在了牆上。

楊皓明嚇了一跳,趕忙過去扶他起來。沒想到這老頭竟哈哈大笑,說:「想不到本門的絕招這麼厲害,我有的學有的練了!」蘇啟同原是個武癡,跟著程玉依,似乎已經學到頂了。這下就像被久封在洞裡的人突然看見了廣闊的天空,這下更死纏著楊皓明不放了。

魯永南把蘇啟同的劍撿起來,一看不禁嚇了一跳 ---- 劍身上竟然佈滿了細小的洞。

蘇問真見識了楊皓明的靈虛九式,心中也著實佩服。他為人雖然正直不阿,但有些迂腐拘謹,不太放得開胸懷,所悟有限,所以蘇振儒竟沒把衣缽傳給他。他知道自己根基欠佳,便一心要承擔起一個弟子的責任,將女兒輔佐成材,讓她能夠把本門的精華好好傳承下去。

修道中人將男女之事看得極重,若是做出了越軌的事,便前功盡棄,無法再在正道上修了。雯霓身系一門的前途,如果她萬一在這上面犯了錯,那麼本真門的精華恐怕就要在世間失傳了。雯霓從小聰明調皮,不喜歡守規矩;加上她長得如此貌美,家裡其他人都十分寵她,他只有鐵下心來狠狠管教這個獨生女兒,唯恐她走錯了路。雯霓根基好,蘇振儒親自調教她,把她教成了一個很懂得道義的孩子。唯一讓蘇問真放心不下的,就是男女之事。現在的社會已經成了個亂性的大染缸,少年男女婚前性行為已經變成了很普通的事,蘇問真一旦看見了點苗頭,便要立即作出反應。因此打兩人也是不得已,為了兩大門派的將來,他寧可當這個惡人。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19 PM

第69章 滄浪之水

整個晚上楊皓明都在指點蘇啟同,切磋到快十點,雯霓打斷了他們說:「艾瑞克和我明天要去錄音,今晚我們還得排練一下。爺爺你先自己去體悟今天學到的東西好嗎?」

蘇啟同不太願意,秦芳揪著他說:「你呀,這麼老了還小孩子脾氣。這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學得完的。走啦!」蘇啟同只好作罷。

楊皓明跟著開回雯霓家,兩人逕自跑到小客廳裡,楊皓明拿出小提琴;雯霓把琴凳推開,跑去找了條矮板凳來放在鋼琴前。屁股那麼痛,她只好跪著彈。

其他人也紛紛進來坐下。這些曲目楊皓明和雯霓早都沒問題了,但錄音前他們仍然習慣好好練一練。雯霓的鋼琴是梁潔從小教出來的,她永遠也看不膩的就是可愛女兒彈琴的樣子了。

一拿起樂器,楊皓明儼然就是一個專業小提琴家;倒是雯霓跪在矮板凳上彈琴的樣子頗為滑稽。梁潔看著女兒的樣子,又是喜歡,又是心疼。

楊皓明和雯霓經常在一起合作,特別是楊皓明的小提琴和雯霓的鋼琴,配合得非常默契。雯霓跪得累了,就換了琴凳咬牙坐下;楊皓明卻一直站著拉琴。兩人練到快半夜十二點,一直都不曾休息,連水都沒喝一口。

這次他們要錄的是勃拉姆斯的二十一首匈牙利舞曲,大部份都由楊皓明拉琴,雯霓彈鋼琴;練到後來再交換。

雯霓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一直默默地坐在小客廳裡看他們練琴,不敢打擾他們。見他們這麼刻苦用功,幾個長輩心裡很是欣慰。梁潔從凱蒂那裡知道了楊皓明的許多事情,從見面起就從心裡喜歡透頂了。整個晚上她都在想將來雯霓嫁人,一定要嫁給楊皓明才好。這樣的男孩子真的太難找了,自己的丈夫居然第一次見面就打人家屁股,沒準把個未來的好女婿打跑了。

蘇家人在香港呆了一周,白天自己去各處逛逛,晚上蘇啟同則纏著楊皓明比劍切磋。他和雯霓每天的日程都排得很滿,心裡暗自慶幸抽不出時間來陪蘇家人。

一周後蘇家人回美國了,楊皓明和雯霓的電影也正式開拍了。

這部電影名字叫「將軍俠客」,楊皓明演一位唐朝的少年將軍,雯霓則一人分飾兩角。這位叫楊明的將軍因為才幹傑出,年紀輕輕就屢立大功,受到皇帝的重用。然而朝廷中人事複雜,奸臣賈龍暗中排擠陷害他。他和一位當朝老臣的孫女蘇雯從小青梅竹馬,互相愛慕,已經有了婚約。一次機緣湊巧,楊明邂逅了坊間一位賣藝不賣身的舞女唐容。因為唐容跟蘇雯長得一模一樣,楊明出頭為唐容解圍,唐容被他的俠義風度深深吸引。然而楊明卻不知道唐容其實是將門之後,為報家仇隱姓埋名甘願流落風塵。

蘇雯因為才貌出眾,被賈龍的兒子看上了,想要娶她。幾方勢力的較量中奸臣無法得到這位才女,就故意向皇帝推薦她。在奸臣的安排下,皇帝「巧遇」蘇雯,被她的才貌氣質深深吸引,於是下旨召她入宮。楊明不願心愛的女子嫁給年過半百的皇帝,被逼無奈帶蘇雯一起私奔,被賈龍帶兵追殺。楊明受了重傷,掉落懸崖;蘇雯也被賈龍抓了回去。

情況危急之時,唐容救了楊明,儘管她喜歡楊明,但欽佩楊明和蘇雯之間的忠貞不二,於是決定成全二人。她救出蘇雯,讓她和楊明遠走邊塞;自己則頂替她進宮做了妃子。她的超絕舞藝令皇帝十分迷戀,便一步步利用皇帝對她的寵愛削弱賈龍的勢力,最後終於報了家仇,並為家族恢復了名譽。

這部電影情節曲折,場面宏大,感情戲要拍得細膩唯美。雯霓一人分飾兩角,要彈古箏,彈琵琶,吹簫,吹笛,表演書法,舞蹈,還要拍武戲,騎馬,而更重要的是要演好兩個絕色美女不同的氣質。一個聰慧溫柔,乾淨純潔得超凡脫塵;一個心機計謀頗深,卻有俠義心腸,終日周旋在不同的權勢中間,很會利用自己的美色操縱不同的人物,但內心卻很善良,渴望幸福。

兩個人物的造型雯霓都很喜歡。所有這些才藝雯霓都是行家,演這部戲簡直就像為她訂身打造的一般。雯霓雖是第一次演戲,但因為人物的性格跟她有共同之處,所以她的表演十分的自然細膩。相比之下,楊皓明的演技反倒顯得有些平淡。

所有的鏡頭楊皓明和雯霓都親自演,沒用任何替身。無論是拍功夫戲還是他們彈奏舞蹈,往往都是一次到位,不需重拍。一般的演員,要找替身,錄手形,無數次的重拍,甚至受傷導致延期,後期製作也增加了工作量。由於楊皓明和雯霓的出眾才藝,這部戲的拍攝進度神速,拍到一半以後,導演常常興奮地說:「這部戲雯霓就算拿不了奧斯卡,也會馬上變成國際巨星。」所有的畫面他都要求拍得絕對的美,雯霓和楊皓明的化妝,服飾和造型他全部都要一一過目。

這部戲大部份在搭建的戲棚內拍,外景則在大陸拍攝。因為進度比預計的快,楊皓明和雯霓不但沒怎麼加班,有時還可以出去遊玩一番。

住了沒兩天,劇組就把整個風景區跑了個十之八九。這裡的山水俊秀,海子清澈,就像仙境一般的潔淨美麗。

這裡的賓館建成了藏族風格,卻比較簡陋。房間是木板釘成的,不太隔音,縫隙大得都可以偷窺隔壁。

楊皓明和雯霓各自在房中搭了帳篷,晚上不用賓館的被褥床具,卻睡在自己的帳篷和睡袋裡。兩人每天打坐修習內功是必修之課,常常也都在帳篷內完成。

每天他們起得很早,一起找個沒人的地方練劍。這期間雯霓也把自己所會的外家拳法掌法一樣樣傳給楊皓明,好叫他赤手空拳也能應付一般的對手。傍晚若是沒戲拍,就相約出遊,在山間行走覽勝;晚上其他劇組成員常常是聊天打牌,他們倆卻常找個寂靜處拉琴吹簫。

山後有一片原始森林,林內陰暗泥濘,劇組在林邊草地上拍了兩場戲,卻從來沒進去過。聽當地嚮導說,這森林後面似乎還另有更美的景致。

兩人聞言,便商量著找時間去探尋美景。剛好有一天楊皓明和雯霓要到下午晚些時候才有戲份,於是頭晚便約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去。

他們騎了兩匹劇組從當地藏人那裡租來的馬,跟導演留了個字條就出發了。

森林裡大樹遮天蔽日,非常泥濘,根本就沒有路。馬在斷木草叢中一步一滑地走,楊皓明和雯霓也不催它們,由得它們慢慢前行。雯霓在馬背上悠閒地吹著笛子,楊皓明不時看看手錶上的指南針,他們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去。

走了好一段,地勢漸漸變陡,像是在往山上去了。

「幸虧有馬,不然我們兩個的鞋子就都完蛋了。」雯霓吹完一段笛子,在馬背上四處張望著說。

前面的森林仍舊看不到止境,楊皓明看了看表說:「照這麼走下去我們恐怕一天都會耗在這座森林裡。喂,你帶吃的沒有?」

雯霓得意地拍拍身後的背包,說:「你說呢?哎,要不你在這兒等著,我上樹頂看看。」說罷把馬的韁繩遞給楊皓明,便從馬背上躍起到旁邊的一棵大樹上,藉著樹枝躍到樹頂。那棵樹非常高,雯霓片刻後躍回馬背,說:「往西北方向不遠有條河,然後就是一座連綿不絕的大山了。」

楊皓明一聽那裡有水,頓時來了精神。兩人催馬繼續朝西北方向走。又走了一個多小時,才看到了林外的光亮。雯霓歡呼一聲,催馬急奔,楊皓明只好跟上。

林外是一條清澈無比的溪流,在亂石樹叢中潺潺地流淌。

兩人下了馬,奔到溪邊。楊皓明蹲下身去撩起溪水洗臉。那水奇冷刺骨,卻十分乾淨。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你臉。」雯霓吟道。

楊皓明聽雯霓把詞改了,正要嘲笑她兩句,只聽她接著吟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楊皓明轉頭一看,雯霓正坐在他上游,脫了鞋襪把腳泡在溪水中。她吟這兩句詩便是提醒楊皓明,他剛才撩起來洗臉的正是自己的泡腳水。

楊皓明轉了轉眼珠,正想回敬她,卻見雯霓身後的樹叢中竟有一匹黑馬。他往溪流上游望去,那附近還真有個人,站在溪中低頭不動。



第70章 烤魚誤會

楊皓明走過去打招呼,那人卻不回答。突然那人手中樹叉往溪中一叉,水花四濺,他舉起叉子,那上面穿著條魚。他高興地喊道:「又捉住了!」

楊皓明笑道:「好手法!」

那人走回岸上來說:「我抓了四條,一塊兒來烤魚吃吧。」

楊皓明忙婉言謝絕:「我們兩個都是素食者,不吃肉也不吃魚。不過謝謝你。」

「素食者?」那人笑道:「年紀輕輕就不吃肉,也太沒有樂趣了。」這人大概二十八九歲年紀,身材高大魁梧,濃眉大眼,皮膚黝黑, 剃了個平頭,穿了件兩用夾克衫。

說話間雯霓穿好了鞋襪,也湊了過來:「肉好吃嗎?我這輩子從來沒吃過肉。」

那人盯著雯霓打量了半天,才說:「你這個小姑娘長得倒挺標緻的,就是瘦了點兒。你要是吃肉的話,包管你更漂亮。」

雯霓聽他說話雖有些無禮,卻像個爽快人,便也不以為意。

那人走到岸邊,把幾條魚刮鱗剖肚,用樹枝叉了,弄了一堆樹枝升火,烤了起來。

雯霓從背包裡拿出自己準備的便當,遞給楊皓明吃了起來,大都是素壽司,黃瓜水果之類的。

楊皓明遞了些菜蔬水果給那人,他也不客氣,抓過來就吃。

「光吃這個就能吃飽嗎?」他邊吃邊問。

「差不多吧,我們的舌頭和腸胃要求不高。」楊皓明說。

就在這時,他們突然聽見人聲嘈雜,三個人都一愣。不久他們看見一群人從樹叢後衝了出來。他們身著藏族服飾,手中拿著各種傢伙,神情竟十分憤怒。

「這些藏民,吃他兩條魚這麼小題大作!到口的午餐又沒了!我得走了。再見!」他幾腳踢滅了火堆,胡亂收拾好東西騎上馬就衝進了原始森林。

那群藏人分出幾個去追他,其餘的卻把楊皓明和雯霓圍住了。

一個藏民查看了地上的烤魚,生氣地說:「你們竟敢抓魚吃,帶他們回去見尼桑拉姑!」

那些藏民一起過來抓楊皓明和雯霓。

楊皓明和雯霓忙解釋道:「不關我們的事,魚是那人抓的。我們沒抓魚也沒吃。」

那群藏民不相信,幾個人抓住了楊皓明的衣服和手臂,另幾個則扭住了雯霓。

「魚是神物,我們不能讓它們受傷害!帶他們走!」另一個人用生硬的漢語喊道。

這一點兩人倒都沒聽說過,他們不禁驚訝地對望了一眼。

「我們是不是該反抗?」雯霓忙用英語問楊皓明。

楊皓明搖搖頭說:「這是他們的地方,動手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蘇小姐, 不用武功也可以解決問題的.」

這一問一答間那群藏民已經拿繩索七手八腳地把兩人綁了起來。

「好了,我們現在也沒得選擇了。」雯霓歎了口氣。

兩人被藏民們拖著拽著走進河後面那座山。沿著山腳轉過去之後進了座山村,沿著山勢地形搭建了許多木屋帳篷。藏民們拉著他們在村內走了很遠,一路上楊皓明和雯霓倒覺得這山寨的佈局風光很別緻。走了好半天他們被押到一座建築頗特別的花樓前。這座花樓看上去比周圍的建築都雄偉,楊皓明覺得它像座寺廟。

藏民們停在門前,有個人先進去通報,片刻後一個中年喇嘛跟著他走了出來。

楊皓明對西藏的事情並不太清楚,只知道西藏有什麼黃教,白教,康藏之類的,很多人是修密宗的。至於在四川北部為何有這麼多藏民聚居他卻不是很清楚。

「他們搞錯了,我們沒有抓魚,是剛才跑掉那個人抓的。我們兩個根本連肉都不吃的。」楊皓明看那喇嘛象管事的,不等其他人多說,趕緊解釋道。

「不對,他們是一起的!他們一共抓了四條魚,都燒死了。」一個藏民用漢語說。

雯霓也趕快申辯:「都是那個人抓的,我們根本不認識他。他吃他的魚,我們只吃我們的乾糧嘛。」

「我們親眼看見你們跟他一起烤魚,還想抵賴!」藏民中的一個女子說。

「我們只是看,沒有跟他一起烤!」雯霓大聲說。

「你們現在被抓住了,所以想推脫到那個人身上。」那女子又說。

那中年喇嘛一直沒有說話,這時才說:「尼桑拉姑出去了。先把他們關起來,等她回來再決定怎麼處罰。」

「喂,不行啊,我們下午有事,不能遲到的!」楊皓明忙叫道。

那群藏民見那喇嘛發了話,再不多說,拉著楊皓明和雯霓就走。他們把兩人推進寺廟旁邊的一間小木屋裡,從外面用鐵鏈把門扣上。

「現在怎麼辦?」雯霓問。

「看起來不難逃跑嘛。先幫我把繩子解開。」楊皓明對雯霓說。兩人背對背站著,雯霓摸索著找楊皓明手上的繩結,她手指十分靈活,不長時間就把他的繩扣解開了。楊皓明雙手脫了綁縛,便立即幫雯霓鬆了綁。

他們從小窗戶望出去,四周並沒什麼人走動。

「我們的馬,還有我的背包怎麼辦?」雯霓問楊皓明。

「別管那些了。導演保證更願意看到我們回去,而不是那些馬。你包裡沒什麼重要東西吧?」楊皓明問。

雯霓回道:「就是吃的和水而已。還有手機. 」

「不算太糟嘛! 」楊皓明說。

兩人觀察了片刻,正是午餐時間,外面走動的人越來越少,終於沒人了。

那窗戶很小,楊皓明把窗戶推開,雯霓的身子十分柔軟,她縮成一小團從窗戶裡鑽了出去。她一到外面立即蹲在草叢中,看看周圍沒人,趕忙繞到前門拆開鐵鏈。楊皓明從屋子裡出來掩上房門,仍用鐵鏈從外面拴好。兩人蹲在草叢中觀察了片刻,看看周圍沒人,便立即施展輕功躍上路邊的大樹,以樹做掩護飛出了山寨。

飛了好遠,兩人見無人追來,便停在一棵大樹上休息。

「這倒是個不錯的地方,他們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壞人,就是蠻橫了點,不給人機會解釋。」楊皓明喘著氣說。

「你指望他們象美國的大法官,聽控辯雙方辯論三天三夜嗎?他們認為你燒烤了他們的神物,說不定把我們燒烤了呢。還是快點跑的好。」雯霓笑道。

兩人休息了片刻,接著飛行,很快便進了原始森林。因林中泥濘,他們乾脆在樹間飛行,腳不沾地,偶爾躍上樹頂探察方向,這回程倒比來時的騎馬慢走要快得多了。只用了來時四分之一的時間他們就出了森林,直奔拍攝地而去。

遠遠地導演看見他們就開始叫:「留個條子就跑了,玩到現在才回來,連妝都沒化?」

楊皓明和雯霓連聲道歉,看導演臉色不善,便也沒敢提丟馬的事,各自鑽進化妝車裡。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化完妝開始拍攝,剛好趕上日落。

收工後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楊皓明和雯霓回到所住的賓館,竟看見對面的賓館門口站著一個人,正是早晨烤魚跑掉的那一位。

「喂,怎麼是你啊?」雯霓遠遠地向他打招呼。

那人轉頭一看是楊皓明和雯霓,愣了一下,忙笑著走過來說:「這麼巧?」

雯霓笑道:「你今天把我們兩個害慘了。」

那人奇道:「這是怎麼說?」

楊皓明和雯霓於是跟他說了個大概,那些藏民如何認為他們是一起的,還綁他們回山寨問罪,他們又如何逃了出來。至於說施展輕功的部份則隱去了。

那人聽了不禁哈哈大笑。楊皓明和雯霓也覺好笑,幾個人上午見面本就覺得頗有親切之感,這一下似乎又拉近了距離。

「對不住,倒是我連累兩位了。」那人說話頗為豪爽,便互通了姓名。他名叫狄仁龍,他顯然並不知道楊皓明和雯霓是明星,兩人自也不提。三個人在賓館樓下叫了些菜,狄仁龍還要了酒,大口吃肉喝酒;楊皓明和雯霓則只揀素菜吃。三人天南海北侃了半個晚上,才各自回去睡覺。



第71章 八大金剛

第二天雯霓一大早就有戲,楊皓明也起得很早去樹林里拉小提琴,八點多才回到旅館。剛上二樓,忽見幾個男子湧進了旅館的院子。這幾個人頭髮都剃得很短很短,短得幾乎接近於光頭。楊皓明留意看了一眼,驚見昨日藏民村寺廟裡的那個中年喇嘛也在其中。楊皓明立即蹲下縮在欄桿下面,只見那幾人找到旅館的一個夥計,也是個藏人,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夥計臉上顯出很氣憤的樣子,還往樓上楊皓明和雯霓的房間指指點點。

楊皓明聽不懂藏語,心中暗暗納悶:死了幾條魚犯得著追到這兒來嗎?

片刻間,那幾人匆匆往樓上趕來。楊皓明忙躲進自己房間隔壁的那間,從窗口翻了出去,攀在窗戶旁邊的牆上不敢動彈。

只聽那幾人似乎進了自己和雯霓的房間,還到處翻找著什麼;翻查了半天,又出來挨著搜其它的房間。他們進了楊皓明藏身的房間,也到處亂翻,卻沒有探出窗外來看。這些人正折騰呢,那夥計上了樓來,又跟他們說了些什麼。這群人聽後便一窩蜂離開了。

楊皓明從窗外爬進來,回到自己的房間,發現自己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但他的手機,相機,手提電腦等相對值錢的東西卻都還在。

楊皓明趕忙檢查雯霓的房間,也被翻得亂七八糟,但她的錢包首飾等似乎也都在。那麼這些藏人到底在找什麼呢?

楊皓明一時也不明白,卻突然想起那些人離開賓館,很有可能去拍戲的地點了。因為劇組一大早出去拍戲,那些夥計沒準也知道拍攝地點。楊皓明想到這裡,擔心他們去找雯霓, 於是連忙穿上夜行衣,拿青色絲巾蒙了頭臉,背了飛龍劍一路施展輕功趕去拍攝地。

這天早上的戲拍的是雯霓清晨在湖邊吹笛彈琴的畫面,她早早地就化好了妝,隨著劇組來到湖邊。

一眼湖水碧藍如寶石,湖面雲霧蒸騰,朝陽剛露出水面,柔和的晨曦灑在身穿白紗的雯霓身上,她身遭象籠罩了一層光環,連她自己都覺得如在仙境。

導演查爾斯要求現場錄音,全場都靜了下來。雯霓拿起笛子,輕輕舒了口氣。片刻之後便開始吹奏笛曲。

查爾斯站在攝影師身邊,仔細審視拍攝的場面。恍然間他似乎看到附近一座小山坡上有一個穿黑衣的人伏在那裡。再仔細看時又沒有了。他以為是自己花眼了。

其實他沒有看錯,那裡確實有個人。那人正急匆匆趕路,突然聽見笛聲響起,那笛聲迴盪在山谷湖面上,殊為動人。那人從小山坡上翹首一看,一位絕色的白衣少女站在湖邊吹笛,她的脫俗美貌實在世間少有,日出的柔和光芒照在她臉上,在湖光山水間竟是一幅如此美麗的圖畫。這人儘管身負要事,匆匆趕路,竟也看得呆了。看了半晌,他突然發現有人似乎在向他這個方向眺望,於是趕緊縮頭走了。

拍完吹笛的畫面,又換拍彈箏。雯霓正低眉輕按慢撥,突然從她身後的山壁跳下八個用黑布蒙著臉的人來,把雯霓團團圍住。

雯霓甚覺驚訝,忙問查爾斯:「我不記得有這幕戲呀?」

查爾斯也莫名其妙,忙對那幾人說:「搞錯了搞錯了。哎,今天這場戲就是雯霓一個人的。你們過來過來,別擋著鏡頭。」

那八人中的一人說:「我們丟了些重要的東西,想請小姐跟我們回去對質。」

雯霓這才明白,這些人根本不是劇組的。她心裡覺得好笑,說:「我都不認識你們,你們丟了東西來找我,想必你們認識我了?你們丟了什麼東西,可以說來聽聽嗎?」

那些人互相看了一眼,先前問話的人又說:「你只要跟我們回去,我們問清楚了,如果跟你沒關係,我們絕不為難你。」

雯霓心想,跟著八個蒙面男人去,誰知道他們是劫色還是綁架,這不是開玩笑嗎?她見攝影師一直對著他們拍,當眾動手又不太合適。畢竟不到萬不得已,她絕不在公眾面前顯露武功。她心裡念頭急轉,也不知道楊皓明到哪裡去了,如果他在就簡單了許多。

那些人見雯霓半天不說話,上前一步,圍得更緊了。先前那人又說:「這事很嚴重,請恕我們得罪了。」便伸手去拉雯霓。

正在這時,又一個人從山後跳下,大聲說道:「喂,你們這些喇嘛,我跟了你們半天了! 那些魚是我抓的我烤的,跟別人沒有關係。你們要找就找我好了!」 雯霓側頭一看,卻是狄仁龍。

先前那人答道:「烤魚的事算一件,但還有另外一件。既然殺魚的是你,你也跟我們一起去罷!」 雯霓這才明白,原來這些人是那藏族寨子裡的人。

狄仁龍笑道:「我跟你們去,沒問題,但你們不要為難小姑娘。」

那人口氣不容置疑:「她一定得去。還有跟她一起的那個人,我們要一起帶走。」

「唉,你們這些和尚,怎麼不講道理呢?」狄仁龍心頭火起。

那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叫道:「事關重大,恕貧僧得罪了!」說罷幾個人一起出手攻向狄仁龍。

狄仁龍見對方突然動手,也毫不遲疑,施展拳法和八人鬥在一起。

雯霓站起身,讓到一邊。

這八個喇嘛身手很是了得,而且配合默契,互相呼應。但這狄仁龍更是厲害,一雙肉掌在八人中間穿插格擋,那八人一時間竟奈何他不得。

「好啊,真人不露相。想不到這些人武功竟然這麼厲害!」雯霓手提長裙,心中暗暗驚異:「中華大地上多是異人哪。」

攝影師傑森見到這般的打鬥,十分興奮,變換角度不停地拍著。其他工作人員也都張大了嘴巴在那裡看。

那八個喇嘛見久攻不下,其中一人用藏語叫了一句,眾人紛紛尋機從身上抽出匕首彎刀,向狄仁龍攻去。

「小心!」雯霓叫道。

狄仁龍面無懼色,對雯霓叫道:「多謝提醒!」

其中一個喇嘛手執藏刀,不繼續攻向狄仁龍,卻向雯霓走來。雯霓連連後退,很快退到了湖邊。狄仁龍眼角瞥見了,想去救她,卻被七個喇嘛纏得脫不開身。

雯霓退無可退,那喇嘛伸手來抓雯霓,雯霓腳步輕轉,腰身一扭,長袖一揮,竟輕鬆地避了開去轉到了那喇嘛身後。

狄仁龍看在眼裡,心裡卻暗暗驚異。雯霓動作輕盈,就好像在跳舞,但這喇嘛的一抓絕不是扭扭腰就能避開的。

那喇嘛一抓不中,愣了一下,回身又抓。雯霓手提長裙,腳步輕移,那喇嘛又抓空了。他心裡一急,於是揮動藏刀向雯霓攻來。雯霓仍舊手提長裙,腳下象走舞步似的,那喇嘛竟然碰不到她。

狄仁龍一邊和那七個喇嘛動手,一邊還能觀察雯霓。看了片刻,便知道雯霓其實身負上乘武功,腳下步法竟十分奇妙,以致於雯霓並不動手,那喇嘛卻無法傷她。

就在這時,一個青衣蒙面人從天而降,揮劍截住追迫雯霓的蒙面人。

雯霓一看服色就知道是楊皓明,他這身衣服是自己親手做的。她忙用意大利語說:「你可來了,這些喇嘛說丟了東西,硬要抓我回去!」

楊皓明和那喇嘛鬥在一起,一面問:「是嗎?我說呢,為了幾條魚也不至於對我們這麼窮追猛打吧。」說話間和蒙面人已經過了好幾招,很快劍就橫在那喇嘛的脖子上停住了。

「全部都住手!」楊皓明用漢語叫道。

眾喇嘛和狄仁龍見一個喇嘛被制住,於是紛紛住了手。

楊皓明問:「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一個喇嘛說:「昨天我們丟了重要的物事,看守的人受了重傷。事後發現關在木屋裡的兩個人也逃走了,這事多半跟他們兩個有關係。我們要帶他們回去查問清楚。」

楊皓明這才明白, 忙說:「這另一個人就是我,但我們從木屋逃掉,什麼也沒做,更沒有拿你們的什麼東西。」

「那是你說的。你們兩個武功高強,還有一個做後應,要叫我們相信你們,除非你們喝下省察湯,接受尼桑拉姑的審問,我們就相信你們的話。」那喇嘛說。

「省察湯?怎麼,喝了這湯就不會撒謊了嗎?」雯霓好奇地問。

「那當然!」那喇嘛說。

楊皓明用意大利語問雯霓:「你覺得怎麼樣?」

雯霓也用意大利語回答:「怎麼這麼倒霉?偏巧我們逃走他們就丟東西人受傷,難道有人陷害我們?會不會是這個狄什麼龍?」

楊皓明笑道:「有可能。不過我想首先先證明我們的清白,不然成天給這些人纏著,我們就什麼也別做了。」

雯霓想想也對,於是便同意了。

眾人見雯霓和這個青衣蒙面人嘀嘀咕咕說了半天,也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

說完楊皓明撤了劍,放了那喇嘛, 說: 「好,我們跟你們去,以證明我們的清白。」

「好,那麼你呢?」那喇嘛看向狄仁龍。

狄仁龍思索了片刻,說:「我也去看看。帶路。」

那喇嘛領著眾人便往外走。查爾斯忙問雯霓:「你真的跟他們去?」

雯霓笑道:「導演,你看我們有得選擇嗎?應該不會太久的。」

劇組眾人目送他們離開,然後馬上象炸開了鍋一樣,議論紛紛起來:「哇,太神了,這是真正的武功高手呢!」「真不敢相信!那些是喇嘛?」「還有後來那個,真的是艾瑞克嗎?」「當然了,你聽不出他的聲音嗎?」「他真的那麼厲害?」

傑森連忙倒帶看他拍到的打鬥場面。

卻說楊皓明,雯霓和狄仁龍跟著一眾喇嘛進了樹林,眾人紛紛取下面罩,昨天的那個中年喇嘛也在其中。

狄仁龍看著楊皓明大笑:「我就知道是你!想不到你劍法這麼高明。」

楊皓明微微一笑,說:「狄兄你的武功也很棒啊。」

那喇嘛對三人說,「既然大家都是武林中人,這路程很遠,恐怕要加快腳程。」

雯霓剛才無暇換裝,仍舊身著唐代女子打扮。她提著裙子踮著腳尖邊走邊說:「你是說用輕功嘛。當然了,這路這麼泥濘,不用輕功怎麼走?我的裙子都弄髒了。」說罷便飛身上了樹。楊皓明也跟著躍了上去。

狄仁龍叫道:「好輕功!」於是也飛身上了另一棵樹。眾喇嘛見到他們的輕功,不禁十分佩服。他們各自施展輕功,很快就穿過了森林,來到了昨天楊皓明和雯霓去過的藏人村落。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21 PM

第72章 省察湯

眾喇嘛帶著三人來到昨日的寺廟,逕直進了大門,來到一間大殿。大殿正中有把座椅,座椅不遠處站著一個中年女子,似乎在沉思。殿中還有幾把椅子,分別坐了三個人。那中年女子見眾人進了大殿,忙收斂心神坐在椅子上。

「尼桑拉姑,昨天這三個人都帶來了,他們願意接受省察湯和您的盤問。」那中年喇嘛行禮後對那中年女子說。

「葛桑,辦得好。」尼桑拉姑讚許道。她吩咐人去取省察湯,然後細細地打量面前的這三人,卻不說話。

楊皓明和雯霓也打量著這位看上去像是首領的人物。她大概四十多歲年紀,皮膚有些黑, 相貌溫平,厚厚的嘴唇, 穿著藏人尼姑的服飾, 卻並沒有落髮。

片刻間省察湯取來了。尼桑拉姑命人倒了三碗,問:「你們誰先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楊皓明說:「我先來吧。」

他走上去,端了一碗喝乾,湯味清苦,嘗不出是什麼藥配的。「不是很難喝。」喝完楊皓明朝雯霓笑道。突然間他覺得頭痛欲裂,忍不住伸手扶住了頭。就在這時他覺得心窩處象被一把尖椎刺中,十分難受。他頭痛越發厲害,竟有些站立不穩。雯霓想過去扶他,幾個喇嘛走上來,兩個攔住雯霓,另兩個過去架住了楊皓明。

楊皓明感覺自己的心神似乎被人牢牢網住,那把尖椎則一直往他心窩裡刺探,似乎將他的內心看了個透。他潛意識裡感覺好像被人剝光了衣服任意翻看,難堪到了極點,於是拚命抵擋。

雯霓見楊皓明如此痛苦,忍不住叫道:「這麼難受啊?」

尼桑拉姑看了她一眼,說:「功力越高,越是抵抗,就越受折磨。敞開心懷,才能讓人相信你的清白。」

楊皓明聽了尼桑拉姑的話,強忍著羞辱和難堪,放鬆了抵抗,那把尖椎趁勢進入,在他心中肆意窺視。他雙眼緊閉,難受得幾近昏厥,兩個喇嘛扶他躺在地上。

尼桑拉姑突然厲聲問道:「你把天珠藏到哪裡去了?」

楊皓明虛弱地回答:「天珠是什麼?我不知道。」

「你打傷了桑波喇嘛,偷走了天珠,還想抵賴?」尼桑拉姑聲音更嚴厲。

「我沒有啊。我不認識桑波喇嘛,幹嗎要打傷他?」楊皓明無力地申辯著。

「說,昨天你和那個白衣女子都幹了些什麼?從早上開始說。」尼桑拉姑命令道。

楊皓明竟十分聽話,從早上和雯霓一道騎馬穿過原始森林說到如何碰到狄仁龍,之後被誤會殺了魚,被藏民綁起來,關在小木屋裡,又如何逃了出來,甚至連晚上拍戲的瑣事也講了個大概。

尼桑拉姑聽完,半天沒有說話。之後她突然又問:「你是什麼門派的?你師父叫什麼名字?」

「我是靈虛門的。我師父叫常子期。」楊皓明回答道。

「靈虛門?常子期?」尼桑拉姑思索著,她並未聽說過這個門派,於是接著問:「你這一門的掌門叫什麼名字?」

「掌門叫楊皓明,就是我啦。」楊皓明答道。

尼桑拉姑,狄仁龍和其他喇嘛聽了都心中暗暗驚奇,心想這少年才多大,就已經是一派的掌門了。他們都知道喝了省察湯的人絕不會撒謊,也都相信楊皓明的話。

「跟你一起的那個女子,她叫什麼名字,又是什麼人?」尼桑拉姑接著問。

「她叫蘇雯霓,是本真門的掌門。」楊皓明閉著眼睛答道。

尼桑拉姑,狄仁龍和眾喇嘛更是驚奇,這美貌少女不過十六七歲年紀,看上去嬌嬌弱弱,涉世未深,如何擔當一派的掌門呢?

「她跟你是什麼關係?」尼桑拉姑接著問。

「她是我的師妹,朋友,同事。」楊皓明的回答盡量準確完善。

尼桑拉姑不等楊皓明回答完,立即質問:「是她偷走了天珠,對不對?」

「不可能的。我很瞭解她。而且我們一直在一起。」楊皓明輕聲答。

「你這麼相信她,你願意為她死嗎?」尼桑拉姑聲音稍稍緩和了些。

「我願意。」楊皓明的聲音柔和卻堅定。雯霓聽了,心中不禁十分歡喜。

「你肯為她死,那你一定很愛她了?」尼桑拉姑突然問。

「Objection! This is irrelevant! (反對!這個問題與本案無關!)」雯霓大聲反對。尼桑拉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卻不理會,雯霓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衝動,說的竟是英文,他們似乎都沒聽懂。她剛要用中文再說一遍,卻聽楊皓明緩緩地說:「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可能吧。」

「你想娶她嗎?」尼桑拉姑又問。

「喂,你別亂問人的隱私好不好?我們只想證明自己的清白才肯受你這種折磨!」雯霓抗議道,可是楊皓明似乎只聽得見尼桑拉姑的話,其他人的話竟然充耳不聞。

楊皓明遲疑了片刻,回答道:「現在不想。再長大些會的吧。她爸爸實在是很恐怖,可是如果我不娶她,她恐怕會很不開心。」

雯霓聽了這話不禁大為惱火,罵道:「艾瑞克,你看我將來會不會嫁給你!想不到你表面謙遜平和,心裡自視這麼高!我就是一輩子不嫁人,做尼姑,也絕不會嫁給你!」

狄仁龍聽了不禁哈哈大笑,連尼桑拉姑也有些忍俊不禁。她揮揮手,一個喇嘛端來另一碗湯藥,扶起楊皓明,給他灌入口中。過了一會兒,楊皓明睜開了眼睛,從地上爬起來,仍舊昏昏沉沉的,有些不知所以。他覺得很是虛弱,幾乎站立不穩。狄仁龍過來攙扶他,雯霓卻站在一邊,臉上表情很生氣。

「問完了嗎?」楊皓明問尼桑拉姑。

尼桑拉姑笑道:「不錯。你的心地非常純潔,是個難得的好孩子。你這小女孩也不必吃這省察湯了。我相信你們。」

「哦,那就多謝了。」雯霓沒好氣的回答道。

尼桑拉姑忍著笑,問狄仁龍:「你跟他們不是一起的,你準備好了嗎?」

狄仁龍皺了皺眉頭,說:「如果我不願意喝這省察湯呢?難道你們就認定是我偷了那個什麼天珠,打傷了你們的人嗎?」

尼桑拉姑緊盯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葛桑走上前去說:「不錯,除非你心裡有鬼,不然為什麼不肯喝湯受審?」

狄仁龍笑道:「我又不是你們的囚犯,為什麼要受審?你們有證據嗎?我心裡沒鬼,可也不想那尼姑亂問一氣,把我十八代祖宗和做過的虧心事,喜歡的女人都問了去。我這就告辭了,有本事來攔我好了。」說罷轉身就走,八個喇嘛一起圍了上去。

「算了吧,傷人偷珠的不是他。」尼桑拉姑叫道。

狄仁龍滿以為又要痛痛快快打一架,沒想到尼桑拉姑竟放過他,他反倒停住了腳步,奇道:「你怎麼肯定?」

尼桑拉姑說:「桑波喇嘛說的, 打傷他的人是中等個子,很瘦;你卻身材高大,體形魁梧。但你在天河殺魚,應當受罰。」尼桑拉姑說道。

「可是這好像沒道理呀,誰知道那是你們的天河;難道寧可讓人餓死也不能吃魚嗎?難道魚比人更珍貴嗎?」楊皓明很為狄仁龍打抱不平。

「魚是神物,不能傷害。非我族人的確難以約束。念在你初犯,體罰可以免去,但你要將功折罪才可以。」尼桑拉姑不容置疑地說。

「怎麼將功折罪法?」狄仁龍覺得這老尼姑簡直在敲詐勒索。

「做一件有利於我族人的善事就可以。什麼事隨便你挑。」尼桑拉姑說。

「這倒簡單。」狄仁龍心想。他突然想起來什麼,對尼桑拉姑說:「對了,今天一早在湖邊,我看見有個黑衣人施展輕功急匆匆經過。不知道那人跟你們丟失的天珠有沒有關係。那人正是中等身材,而且很瘦,還用黑布蒙面,很奇怪的樣子。我跟了他一陣,後來他朝我灑了迷煙,給他逃走了。」

尼桑拉姑聽了和葛桑對望了一眼,心中暗惱追錯了人,竟把真正的兇手放跑了。

「既然如此,這件善事就算已經兌現了罷。」尼桑拉姑轉向楊皓明和雯霓:「叨擾了兩位。如果三位不嫌棄我們寨子菜粗飯鄙,就請留下用飯後再走罷。」

楊皓明和雯霓從早上到下午滴水未進,這時才覺得很餓了,於是欣然同意。

飯間尼桑拉姑問狄仁龍:「不知俠士是哪派人士?如何稱呼?」

狄仁龍爽快地答道:「我是崑崙派弟子,叫狄仁龍。」他轉頭朝楊皓明和雯霓笑道:「我有很多師叔伯和師兄弟,在鄙派不過是一名後輩弟子。可不像他們兩個,小小年紀就挑起了掌門的重擔。」

雯霓苦笑道:「我也不想的。」眾人邊吃邊聊,尼桑拉姑吃了幾口便起身告辭:「桑波喇嘛受了傷,又身中劇毒。我們的神醫要兩天後才能回來,他情形不太好,我得去瞧瞧他。各位慢用,我失陪了。」

「尼桑拉姑,」楊皓明忙叫住她,「我略通一點解毒之術,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忙?」

尼桑拉姑聽了面露喜色:「那就太好了。請隨我來。」

楊皓明等立即起身隨尼桑拉姑來到桑波喇嘛的住處,照顧他的人見到尼桑拉姑來了連忙起身行禮。

桑波喇嘛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呼吸急促。

楊皓明為他把脈後拆掉他傷口的紗布仔細查看。他腹部的劍傷並不是很要緊,但他腿上被喂有劇毒的暗器擊中,顏色青黑,腫起老高。先前已經有人替桑波喇嘛把傷口的毒液吸了出來,但不知為何,他的傷口仍然黑紫。

「暗器傷及了骨頭,需要刮骨療毒。」楊皓明說。

「哇,像華佗給關雲長那樣刮骨療毒麼?」雯霓好奇地問。

「正是。」楊皓明拿出針藥囊,取出銀針,小刀,縫合線,縫合針和一瓶藥,又叫人取盆子來接血。

「呀,那一定很痛了!」雯霓擔心地說。

「不會太痛,我先用針灸給他止痛止血。」楊皓明說話間幫桑波喇嘛脫去僧袍,在他全身各多處插上銀針,然後用鑷子捏他,看他的痛感反應, 他卻一直昏迷不醒。尼桑拉姑等全神貫注地看著楊皓明的每一個動作;畢竟他年紀太小,他們心裡的確有些疑問。

隨後楊皓明拿起小刀,深深吸了口氣,朝傷口處切了下去,黑色的液體帶著血流了出來,一個喇嘛忙用盆接著。

「咦喂---!」雯霓呻吟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相信我,我也不喜歡幹這個。」楊皓明皺著眉頭,手上動作卻十分麻利。他割開皮肉,露出腿骨,那骨頭上也是青黑色。隨後他用小刀在那骨頭上刮,刮得悉悉有聲。雯霓聽得毛骨悚然,覺得自己的腿骨都痛了起來,忙蹲下用手摀住耳朵。尼桑拉姑和眾喇嘛也都替桑波喇嘛和楊皓明捏著把汗。但桑波喇嘛一直昏睡,直到楊皓明刮淨餘毒,敷好藥,縫好傷口,也沒有醒來。

楊皓明給他弄完後,拔出銀針,又給他把了把脈,才長舒了口氣,坐在床上。

「怎麼樣?」尼桑拉姑關心地問。

「讓他休息一會兒就會醒的。我給他留一瓶靈藥做外敷用。此後兩個月好好休養,這條腿就會恢復如初。」楊皓明說完把藥瓶遞給尼桑拉姑。

尼桑拉姑感激地接過藥瓶,說:「楊醫俠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定會報答的。」

楊皓明笑道:「醫生就是來治病的。我雖然不是專職醫生,但我學醫的目地卻是為了救人,不是為了圖報。」

說話間桑波喇嘛低哼了一聲,睜開了眼睛。看見這麼多人在屋子裡,不禁有些茫然。

尼桑拉姑見他醒來,十分高興,忙著人扶他起來,說:「你醒了就好,感覺怎麼樣?你的腿算是保住了。是這位楊皓明醫俠把你治好的,你別看他年輕,真算得上是位神醫啊。」 桑波喇嘛忙向楊皓明道謝。

楊皓明聽尼桑拉姑叫他醫俠,竟覺得渾身不自在,忙說:「啊,我不是什麼醫俠,叫我艾瑞克或者楊皓明就行。」



第73章 醫生的恐懼

尼桑拉姑讓人好好照顧桑波,領楊皓明等三人繼續回去吃飯。

吃了沒幾口,又有人來找尼桑拉姑,說是兩位產婦一起臨盆,胎位都不正,接生婆束手無策。

尼桑拉姑聽罷,忙轉頭滿懷希望地問楊皓明:「楊醫俠,多虧有你在,恐怕又要辛苦你了。」

楊皓明正在喝茶,聽了這話,慌忙一口吐了出來,說:「我,我這個,畢竟不是科班出身的醫生。我從來沒給人接過生,還是趕快送醫院剖腹產吧。」

尼桑拉姑聽了不禁臉色黯然:「最近的醫院離這裡也有幾百里;而且都是山路森林。就算我們用輕功送她們去,也要三個多小時,而且路途顛簸,恐怕她們無法堅持到那裡。只可惜我們的神醫要兩天以後才能回來,不然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楊皓明聽了沉吟了半晌,說:「我真的不會做剖腹產手術。而且什麼設備也沒有,我要動手就等於親手殺她們,還有孩子。我在師父跟前發過誓,如果我沒把握,就絕不出手給人醫治。但是我知道幾個方子能治療難產,或許可以試試。」

尼桑拉姑本來十分失望,聽楊皓明這樣說,心中又升起了希望,忙帶了楊皓明趕去產婦家,雯霓和狄仁龍也跟著去看。

第一位產婦開了六指,羊水已經破了,宮縮倒是有力,但胎位不正,勢必是難產。楊皓明診斷過後,著人準備幾樣中藥,又央尼桑拉姑梳下一團亂髮來配開骨散。

忙碌中楊皓明突然問雯霓:「你有耳機和MP3播放器嗎?」

雯霓一愣,不知他為何突然問這個,忙答道:「我身上沒有,但昨天丟在這裡的背包裡有手機,裡面存了些音樂。」

「有莫扎特或者巴赫的作品嗎?」楊皓明問。

雯霓忙答道: 「有。是小提琴曲,還是你拉的哪。」

楊皓明忙請尼桑拉姑將雯霓昨日留在這裡的背包取了來,拿出手機調好,循環播放幾首莫扎特和巴赫的名曲,用夾子將耳機別在產婦的衣服上,對準小腹底部。

「這是幹什麼?」接生婆奇道。

楊皓明回答道:「胎兒比出生後的孩子更能夠區別好壞音樂,他們對莫扎特和巴赫的音樂最是喜歡,把音樂放在小腹底部,希望他為了能夠聽得清楚,會自己調頭轉下來。」

那接生婆聽懂了楊皓明的話,卻像聽神話一般不相信。

「總之,給他聽好音樂是不會有壞處的,萬一他想通了呢。」楊皓明說。隨後他又教了產婦的丈夫一些呼吸的方法讓他幫助產婦一起做。

接著楊皓明又趕到另一家,好在兩家離得不太遠。這位產婦已經開了十指,羊水也已經破了,兩個多小時了都沒生下來,情況十分危急。她的宮縮間隔已經很密集,頭髮全濕了,呼吸急促,呻吟聲已經很微弱,看來她痛得已經失去控制,筋疲力盡了。

接生婆焦急地對楊皓明說:「孩子的一隻腳都出來了,可是這樣無論如何也生不下來呀!要麼保大人,要麼保孩子,阿布,你說吧,要保哪個?」

阿布是那產婦的丈夫,他痛苦地說:「我都要,都要!」

楊皓明知道這種情形用開骨散已經來不及了,只有剖腹產才行。可是他只學了些中醫,還沒學全,哪裡會做什麼手術?而且這裡什麼設備也沒有,麻醉,消毒一樣也弄不成,如何能夠保住產婦的安全呢?他一時低頭不語。

尼桑拉姑滿懷希望地對阿布說:「這位小兄弟醫術高明,他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的!」

楊皓明神色黯然,抬起頭來說:「對不起,她這種情形恐怕只有做剖腹產手術才行,我不會做,也從來沒有給人接過生,我要動手,就是親手殺她。對不起,對不起!」

尼桑拉姑和阿布心裡涼了半截。尼桑拉姑仍不死心:「剛才你給桑波喇嘛刮骨療毒,你的醫術那麼好,還能用針灸止痛,你雖然沒做過這種手術,但你應該可以救她的。」

「不行!」楊皓明斬釘截鐵地說,「我在師父面前發過誓,沒把握絕不給人動手醫治。治病跟別的不一樣,人命關天,我實在------」

阿布撲通一聲跪在楊皓明面前,哭道:「醫生,我求你了,求你了,你就試試吧,無論怎樣我絕不怪你就是!」

楊皓明心中十分掙扎痛苦,他閉上了眼睛,想著徐神醫教導他的話語。突然他拔出背上的飛龍劍倒轉過來遞到阿布手上,說:「你殺了我罷!」

眾人一聽又急又驚,阿布手裡拿著寶劍,不知如何是好。

楊皓明大聲說:「我救她是殺她;不救她也是殺她。怪就怪我學藝不精,明明沒時間學那麼多,卻要學點皮毛裝門面。你殺了我,我才心安!」

「艾瑞克,你瘋了嗎?」雯霓叫道。「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你就試試吧!」

楊皓明只是搖頭不肯。

雯霓有些著惱, 突然伸拳狠狠打在楊皓明臉上,這一下來得突然,楊皓明的嘴角頓時破了,開始流血。

雯霓大聲說:「大人孩子橫豎只能保一個,現在你動手救她們,她們還有一線希望。你現在在這裡自怨自艾,要死要活,耽誤著寶貴的時間,你算什麼懸壺?你怎麼濟世的?你師父約束你,是不想你逞能冒進,草菅人命;卻不是讓你見死不救!你一心就怕承擔責任,用你師父的話當擋箭牌不是嗎?好,你想死,讓我來動手,打死你這膽小怕事的懦夫!」說罷她伸拳又打楊皓明另一邊臉。她打得頗狠,楊皓明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他讓她左一拳右一巴掌地打,卻不閃避,臉頰頓時腫了起來,另一邊嘴角也破了。

雯霓打了好幾下,尼桑拉姑忙拉住她。楊皓明臉上燒疼,心裡反倒好過了些,腦袋也清醒了點。雯霓的話象重拳一樣打進了他腦子裡,他急速回想了一遍剖腹產手術的過程。以前他倒是看過錄像,處理新生兒有接生婆,消毒可以用藥酒;麻醉和止血可以用針灸,縫合也不是大問題,傷口有徐神醫的外傷靈藥,兼用湯藥抵抗細菌感染,應該是可行的。他頓時下定了決心。

「好了,別打了,我給她動手術還不行嗎?」楊皓明伸手抹去嘴角邊的血,「總是有困難的,不過我會盡全力。」 他忙吩咐眾人分頭準備手術用具和草藥,參與幫忙的人通通用藥酒泡手消毒。隨後他叫接生婆極緩極緩地把孩子的腳順產婦的陰道推回子宮去。

隨即他給產婦把脈,然後在她全身多處扎上銀針止血麻醉兼控制她的血壓和心跳。產婦在針灸麻醉的作用下陣痛也減輕了許多,反倒安祥了些。

「馬上你就可以看見孩子了。」楊皓明對她擠出一個微笑。嘴上雖然這樣說,他心裡卻十分緊張。他仔細地想了一遍婦女腹部的結構。消毒,病菌,止血,縫合,所有這一切因為缺乏實踐,每一步對他來說都是挑戰,因此他非常謹慎,往往再三思量才動手。

一切準備就緒,楊皓明在產婦高高隆起的腹部下端畫了條線,消毒後拿刀就準備切下去了。

「慢著!」那接生婆突然叫道。楊皓明本來就很緊張,被她這一叫,手一抖,刀都幾乎脫手。

那接生婆接著說:「我見過醫院做剖腹產手術,應該這麼豎著切,你怎麼會這麼切呢?」

「哦,是這樣,」楊皓明一聽,鬆了口氣,「在美國現在都是這麼橫切的,因為這樣傷口很小很不明顯,也容易癒合。生下一胎也不需要再等三年。豎切會留一個象蜈蚣那樣的長疤,很難看。」

那接生婆恍然大悟,便不再說話。

楊皓明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調整心態,便緩緩切了下去,這一刀切得稍淺,只因腹部連皮帶脂肪,還有子宮壁有很多層。若切得深了,恐怕傷到孩子。許多好的外科醫生有外號叫什麼「一刀」,那意思就是讚譽其技藝純熟,一刀下去剛好到位,不深不淺。

楊皓明卻不行,小心翼翼地切了三次,才割開子宮,接生婆則幫著止血遞工具。整個過程產婦一直保持清醒,她能感覺到器械在肚子上的接觸,雖覺得有些恐懼,卻絲毫不覺得疼痛。阿布守在她身邊,緊緊握著她的手。

不一會兒,楊皓明將孩子抱出,連帶著臍帶和胎盤也緩緩拉出。那接生婆忙在旁接應,為嬰孩吸痰,剪臍帶,處理胎盤,那嬰孩是個男嬰,開始時哼哼唧唧的,隨後便大哭了起來。接生婆將嬰孩包好了交給阿布,阿布則把孩子抱到妻子面前,兩個人都忍不住淚如雨下。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22 PM

第74章 生病醫俠

楊皓明來不及管孩子,只緊張地為產婦處理,弄完後用針線將產婦的子宮和皮膚等一層一層縫合好, 隨後繼續給她施針止血止痛。好容易弄完後天已經黑了。楊皓明鬆了口氣,腿一軟,幾乎跌倒在地上。接生婆扶了他一把,他惦記著另一位產婦,於是叫接生婆密切觀察產婦,寸步不離;自己則匆匆趕到另一家去探視,雯霓和尼桑拉姑等也跟著。

這時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了,他們一進門就聽見嬰兒的哭聲,連忙跑進裡間。那接生婆手裡抱著個嬰孩,見楊皓明和雯霓進來,高興地說:「剛生,是個女孩,母子都好!」

眾人喜出望外,雯霓把嬰兒抱過來看,見那嬰兒哭得傷心,忙哼唱起勃拉姆斯的搖籃曲來。她的聲音柔美溫暖,那孩子聽了片刻竟然不哭了,瞪著黑黑的眼珠望著雯霓。楊皓明湊了過去,凝視著那嬰兒清澈的眸子,心裡感動得直想哭。

「給卓瑪吃了開骨散,還有聽那個東西,兩個小時以後那胎兒的頭就轉下來了。很快她就開到了十指,生得又快又順,真是神奇!」那接生婆操著生硬的漢語說。

雯霓好奇地問: 「那到底是開骨散的效果還是聽音樂的效果呢?」

楊皓明笑道:「都有吧。胎兒很挑選音樂的。我看過一個研究說他們最喜歡莫扎特和巴赫的音樂,不喜歡搖滾和重金屬。實踐證明,楊皓明拉的莫扎特和巴赫效果最佳。」兩對母子都平安,楊皓明的心情放鬆了許多,他的幽默感也恢復了一些。

雯霓聽了笑罵:「厚顏無恥!」

楊皓明替卓瑪把了脈,她情況良好。楊皓明給她開了個方子,讓她丈夫去準備。

弄完後尼桑拉姑安排狄仁龍和雯霓去吃飯,她自己則趕回去處理其它事務。楊皓明心中惦記另一位產婦,匆匆告辭眾人回到阿布家裡。產婦剛給嬰兒餵了奶,又喝過楊皓明讓人準備的湯藥,已經睡了過去,嬰兒安祥地睡在她身邊。

楊皓明又給她把了把脈,她的情形還算穩定。

這一晚楊皓明一直守在阿布家,不時給產婦檢查, 為她施針止痛。不多時雯霓來給他送晚飯。她終於換掉了那身美麗卻誇張的唐朝裙裝,穿著藏族姑娘的服飾;她的發套也拆掉了,在腦後梳了條大辮子。

「嗯,你演藏族人或者跳藏族舞也不錯。」楊皓明邊吃邊打量雯霓的新裝扮。

「你看這些藏族首飾,好有風味哦!尼桑拉姑說送給我了, 還是她出家前的嫁妝呢。」雯霓給楊皓明看自己頸上掛的有藏飾風味的銀項圈,還有銀耳環,手鐲和腳環。

「嗯,全套行頭,收穫不小。」楊皓明語帶譏諷。

雯霓嘻嘻一笑:「怎麼,還在氣我剛才揍你嗎?」

楊皓明摸了摸嘴角和臉頰,嘴角裂了,臉頰有些腫。剛才他過度緊張,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痛楚,現在放鬆下來竟覺得火燒火燎的疼。他埋怨道:「我說你也打得太狠了,明天這樣子怎麼上工嘛?」

雯霓仔細察看楊皓明的臉,說:「嗯,是有點重了。可是你剛才那個樣子不重捶怎麼行呢?大不了回去我用冰袋給你敷一敷好了。其實我打你幾拳卻救了幾條命,你說你是不是該感謝我這個大恩人才對?」

楊皓明撇了撇嘴,卻沒反駁。吃完飯他讓雯霓給他泡了壺濃茶,這一晚他就打算在這裡守著了。雯霓這一天也很累,陪他到十一點,楊皓明便硬趕她回尼桑拉姑安排的住處休息去了。

整個一晚上楊皓明每個小時進裡間一次給產婦檢查或施針。他怕自己睡著了,便只打坐,不睡覺。到了天明的時候,他終於疲累得睜不開眼睛,縮在牆角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雯霓來找楊皓明,卻見他躺在陰冷潮濕的地上, 山裡早晚十分寒冷,他穿著單衣,什麼也沒蓋,凍得抱成一團縮在牆角。

雯霓忙叫醒了他。他醒來覺得頭重腳輕,口舌發乾,渾身不舒服。自知頭一天疲累過度,神氣失調,又不加注意地在寒冷的地上睡過去,以致受了風寒。

儘管不舒服,他還是撐著身子去瞧產婦。嬰兒躺在她懷裡,兩人都正睡得安穩。楊皓明見她脈象平穩,才覺得稍稍安心,隨即跟她丈夫交代湯藥和傷口換藥的事。

剛走到外間,卻見尼桑拉姑進了門來,見到楊皓明深深行了一禮,楊皓明趕忙還禮。一低頭他頓覺眼前昏黑,身子一軟,竟栽倒在地上。

他昏睡了三個多小時,醒過來第一眼看見雯霓坐在床邊,撐著下巴看著他。見他醒來,雯霓忙扶他起來餵他喝水。

「大神醫,治好了別人累病了自己,趕快給自己開個方子,我給你熬藥去。」雯霓邊喂邊說。

「拜託你,以後不要叫我神醫好不好?更不要叫我大神醫。我寧願你叫我庸醫,笨醫,臭醫,愚醫。」楊皓明口中焦渴,喝了一大盅溫水,卻仍然覺得頭昏腦脹,身上沒有一絲力氣, 只好重新躺下。

「好好好,庸笨臭愚醫,你要吃什麼方子自己才會很快好起來呀?你倒下了,你的病人怎麼辦?」雯霓伸手摸摸他的額頭,還好並沒有發燒。

「填飽我的肚子,我就會好了。」楊皓明笑道,「對了,她還好嗎?」

雯霓想了想說:「應該還好吧。每三個小時喂一次奶,其他時候都躺著休息,沒有發燒,也沒有不適的症狀。」

楊皓明鬆了口氣,說:「繼續熬湯藥給她喝,對她的傷口恢復很有好處。」楊皓明想了想,說,「對了,要不你先回去?不然查爾斯他們要急死了。說不定叫警察來找我們呢。」

雯霓笑道:「放心吧,狄仁龍已經回去了,我托他給查爾斯帶了封信,說我們很好,因為你病了,為了不傳染大家,所以要在這裡養兩天病,好了以後再回去。」

楊皓明聽了笑道:「我自己受了風寒,不會傳染的。」

「你還是好好養病吧,不然導演看你面黃肌瘦,兩眼無光,說不定要找替身來演呢。」雯霓說罷出門去端了些粥菜進來。「這可是本姑娘親自下廚做的。嘗嘗吧。」

楊皓明見那些小菜雖然都是素的,卻做得十分精緻;稀飯裡放了些綠豆,不濃不稀,淡綠的顏色,看上去很可口。

雯霓扶楊皓明坐起來靠在床上,拿勺子餵他吃。楊皓明身上無力,懶得動彈,便舒舒服服地讓雯霓伺候。

「從來沒吃過你做的飯菜,沒想到竟然這麼好吃。」楊皓明讚道,他不知道是否因為自己餓極了,還是雯霓的手藝真的很好,竟然覺得從來沒吃過這麼鮮美的粥和菜。

「我做的飯菜當然好吃啦,只不過平時不太做罷了。更何況這裡的蔬菜糧食都是村裡的藏民用天然的陽光雨露和沃土種出來的,沒有化肥,沒有激素,更沒有添加劑,真正的organic(健康無激素無添加劑),味道自然十分鮮美,而且非常非常的健康。」雯霓喂一口粥夾一口菜,吃得十分香甜。

楊皓明一面吃,雯霓一面給他講這個寨子的故事:「幾十年前一群喇嘛和尼姑從西藏出來,想找個清淨的地方修行,竟然給他們發現了這裡,於是就住了下來。漸漸一般的藏民也逐漸聚集了些來。因為這裡地理位置隱秘,跟外面隔著一大片原始森林,他們平時行事又非常低調,極少跟外界來往,也不用現代化的物品,就像美國的愛默絲教派一樣,所以這些年來倒也沒有什麼麻煩。但十年前森林外被考察隊發現了,就開發成了旅遊區,寨子裡也有些人出去謀生,知道這個寨子的人越來越多。以致於有人闖進來搶奪他們的寶物。那天珠可不是一般的東西,是當年一位轉世活佛留下的。能知道這個東西並且來搶的,自然也不是尋常之輩,多半寨子裡有人把這個秘密洩露了出去。那天珠平時由四大護法輪流保管,他們的武功還在八大金剛之上。能夠潛入寨子裡,打傷桑波,搶走天珠,並全身而退,這人武功也應該十分厲害了。」

楊皓明聽著,心裡暗暗思索。

「狄仁龍看見的那個人應當十分可疑。」雯霓接著說,「只可惜他們錯懷疑到我們頭上,卻放走了真正的兇手。現在那傢伙早逃得遠了。又沒人見到他的樣子,一進了大城市,就更難找了。」

「這天珠有什麼用途?」楊皓明問。

雯霓答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是寶貝當然就有很多用途。至少它有很大的能量,也許偷它的人想用它練什麼功夫,治傷什麼的也說不定。」

楊皓明搖搖頭,什麼線索也沒有,這天珠恐怕是很難找回來了。

「那這天珠是什麼樣子呢?」楊皓明問。

雯霓答道:「尼桑拉姑說白白亮亮的,差不多小雞蛋那麼大。哦,對了,這天珠尋常人看上去沒什麼奇特之處,但天眼通的人會看到它光亮無比。四大護法和尼桑拉姑都看得到它的光芒,他們一看就知道真假;只要在大約幾十米之內,都感覺得到,哪怕藏在口袋裡也擋不住。」

楊皓明奇道:「這麼神奇?不知道偷的人知不知道這一點?看來如果四大護法或者尼桑拉姑親自出馬的話,應該不難找回來。」

吃飽了,楊皓明的精神也好了些,便要去看那位產婦。雯霓扶著楊皓明出了門,見一個年輕喇嘛在門口守著。他見楊皓明出來,忙行了個禮,說:「尼桑拉姑叫我守在這裡,無論楊醫俠要到哪裡都背你去。」

楊皓明不禁失笑:「尼桑拉姑真是搞笑,我一個年輕人,走兩步要人背,丟不丟人?你替我帶路就好。」

那喇嘛忙走在前面帶路,楊皓明走了一會兒,仍然覺得氣虛體乏,頭重腳輕,兩腿發軟。那喇嘛見楊皓明十分虛弱,走得頗慢,堅持把他背在背上,腳下健步如飛,雯霓也忙施展輕功跟上。 楊皓明伏在那喇嘛背上,不禁笑了起來。雯霓問他笑什麼。

楊皓明說:「枉別人稱我醫俠,自己病得如此不濟,還要去給別人看病。你說不好笑嗎?」

雯霓也不禁宛爾。那喇嘛卻說:「病發自前生惡業,醫生給人治病,並不表示自己就不生病了。更何況楊醫俠是為了救治他人累病的。」

雯霓笑道:「楊醫俠,你前世到底幹了什麼壞事,居然病到讓人背讓人喂呀?」

楊皓明抗議道:「你沒聽見嗎,我是為了救人累病的;還有被你這刁蠻女打的,讓我元氣大傷。」

「那多半是你前世欠我那幾拳,就此還了。其實我打你那幾下根本沒用功力,不然你的臉還會在麼?」雯霓揚臉望著他笑道。



第75章 神醫仲亞

說笑間已經到了產婦家,楊皓明給她診脈後見她恢復得不錯,才放了心。

正在這時,尼桑拉姑來了,後面還跟了個人,一臉風塵。她一見到楊皓明就說:「楊醫俠,這是我們的神醫仲亞。仲亞提前回來了一天,我把昨天的事都告訴他了,他非常欽佩楊醫俠的德行,所以趕著來看你和產婦。」

楊皓明一聽神醫回來了,不禁大喜,忙讓座請他給產婦診脈。仲亞把脈之後點點頭說:「嗯,恢復得不錯。」他檢查了產婦的傷口,替她換藥之後,才跟楊皓明到外間坐下。

仲亞打量了楊皓明一陣,說:「小兄弟,我剛去看過桑波。你年紀輕輕,就能夠用銀針麻醉刮骨療毒,真是不簡單哪。」

楊皓明剛想謙虛幾句,雯霓卻說:「那有什麼不簡單的?他師父是神醫嘛,神醫的親傳弟子,按理名師應該出高徒才對。他倒好,昨天面對危急病人卻要死要活的;還沒給人家徹底治好,他自己先病倒了。他師父的臉都給他丟盡了。」

楊皓明聽了臉上一紅。雯霓嘴巴真是厲害,本來自己心裡還頗自豪救了幾條命,就算累病了也值得,誰知給她這麼一講,竟然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話可不能這麼說。」仲亞笑道,「楊醫俠畢竟年少,雖是神醫的弟子也要假以時日才行。正因為他珍惜生命,才不肯貿然出手為人醫治。醫生要是沒有這種怕害人的恐懼,是不具備做醫生的品行的。」

他見楊皓明面色疲倦,忙給他把脈,隨即說:「昨天你喝過省察湯,大傷了精氣神;之後又緊張勞累過度,以致被風寒所侵,所以才病成這樣。我給你施針,再喝副湯藥,好好睡上一覺就沒事了。」

楊皓明聽了不禁大奇,這位神醫竟然能把出他喝過省察湯?他脫去上衣,趁仲亞給他施針的時候,不住向仲亞討教。楊皓明對醫道本來領悟頗高,只是缺乏實踐,聽仲亞講述醫道,往往一點即透,大有收穫。

針刺後楊皓明覺得輕鬆了許多。仲亞還要去探視其他病人,便讓那喇嘛將他背回住處,雯霓照仲亞的方子熬了湯藥給他喝。

有仲亞在,楊皓明頓覺心頭大石落了地,喝完湯藥之後倒頭便睡,睡得十分香甜,直到第二天天明。醒來後覺得精神爽利,頭一天的倦怠無力全都一掃而空了。

他剛要下床,雯霓端了粥菜進來,還烙了些粗麵餅。

楊皓明靠回床頭,雯霓仍舊一勺一筷地餵他。喂完後雯霓說:「我知道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之所以還餵你,是還那天打你的那幾拳。現在吃完了就下床罷,不必繼續裝病了。」

楊皓明聽了大窘,只好默不作聲。待雯霓出了門,他才一躍而起,略作洗漱之後便去找仲亞。

仲亞正在阿布家裡,剛看完診,正在寫方子。聽說他已經六十多歲了,看上去卻只有四十來歲的樣子。他見楊皓明來了,忙招呼他坐下。楊皓明便從剖腹產手術開始,向他請教醫道。

仲亞是個喇嘛,年輕時就通醫術。後來他跟著當時寨子裡的首領隱居,村民們不便向外間求醫,他便苦學中醫,幾十年來,從內科到外傷,從婦科到手術,無所不通。

楊皓明從仲亞那裡學到了很多實踐經驗和醫療的技巧;仲亞對神醫的醫案十分感興趣,也從楊皓明那裡學了不少解毒方法。兩人談得興起,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

午飯後雯霓提醒楊皓明是時候回去了。尼桑拉姑命人牽來兩人的馬,連同他們的東西全部一起送還,還給他們帶了許多藏人的奶酪乾糧。全寨人扶老攜幼都趕來送行,浩浩蕩蕩的隊伍一直送到森林邊,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楊皓明和雯霓騎著馬在森林中慢慢地走著,半天沒有說話。雯霓默默地流了好一會兒眼淚,她覺得這些藏民純樸厚道,臨別時全村老幼駐足相送的場景讓她一輩子都沒這麼感動過。

「別難過了。你也知道路了,你要喜歡這裡,以後常來做客就好啦,他們一定很歡迎你的。」楊皓明出聲安慰道。

「好啊,托你的福。」雯霓輕聲回答,鼻子有點甕。

楊皓明微笑著看了她一眼,掏出簫笛吹起了簫曲,簫聲清幽,正是一首「漁樵問答」。雯霓聽了片刻,也笑著掏出簫笛跟著吹了起來,兩支簫音在林中交錯迴盪,應答起伏,十分默契。

回到旅館已經快黃昏了。劇組眾人見兩人安然回來,都很高興。雯霓一身藏族服飾,腦後一根又粗又長的辮子,十足一個美麗的藏族少女。導演開玩笑說下回要是拍一部藏族劇情的電影,一定請雯霓來演。

狄仁龍已經離開了,臨走留了地址給楊皓明和雯霓,卻沒有電話。兩人分別前沒能和他多聊幾句,不禁有些遺憾。他們各自回房間換洗休息,導演請旅館廚房做了吃的分別送到他們的房間。

楊皓明洗完澡出來坐下吃東西,剛夾了口青菜喂到嘴裡,便吐了出來。他覺得味道很怪,似乎是被下了毒。

他嘗了嘗其它飯菜,幾乎都是這個味道。他趕忙去敲雯霓的房間,卻沒人應門。他心裡擔心,又怕撞門驚擾到別人,趕忙繞回自己房間,從窗口翻出,躍到雯霓房間的窗戶外,探頭往裡看,卻見雯霓趴在地上。

楊皓明趕忙翻身進去,扶她起來,見她眼睛緊閉,臉上表情十分痛苦。楊皓明抬眼一看,桌上的飯菜已經吃了一小半。他夾起來一嘗,跟自己的飯菜是一個味道。他把雯霓抱到衛生間,打開自來水龍頭拚命灌她喝水,然後把她頭朝下抱起來對著抽水馬桶,用力拍打她的背部。片刻後雯霓開始狂吐,吐得差不多了,楊皓明又接著灌她水,然後又吐。折騰了許久,兩個人都渾身濕透,筋疲力盡,楊皓明才把雯霓抱回臥室,扶她躺下。

雯霓又冷又濕,沒有了半分力氣。楊皓明不便幫她換衣服,只好去叫化妝師莉莉,說雯霓食物中毒,剛剛吐過。莉莉又叫了兩個女工作人員,七手八腳弄了半天才把她安頓好。

楊皓明回房間換了衣服,心裡思忖著飯菜被下毒的事。天色很晚了,他並沒有聲張,但一夜警醒,留意雯霓房間的動靜。

第二天的早餐楊皓明特意先嘗過才讓雯霓吃,雯霓笑道:「原來你的舌頭這麼厲害,我怎麼就沒嘗出來?到底是食物中毒還是有人下毒?」

楊皓明剛要回答,卻見葛桑喇嘛突然出現在飯廳門口,招手示意兩人出去。

楊皓明和雯霓見是葛桑,十分高興,忙跟了出去。

「葛桑,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楊皓明笑道。

「哦,是這樣,我們的四位護法中有一位兩個月前出去辦事,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我們要去找他,順便探查天珠的下落,今天路過這裡,特地來跟你們道別的。」葛桑答道。

「你要去哪裡找天珠呢?有什麼線索了嗎?」楊皓明好奇地問。

「目前還沒有,但天珠有白光,朗通護法可以看得見。我們四處探尋,多半不難找到。」葛桑答道。

說話間葛桑領著他們走到旅館後院的廚房外,朗通喇嘛站在那裡,旁邊跪了一個藏族男孩,雙手被綁在身後。楊皓明瞧去正是那天給八大金剛指點自己和雯霓房間的人。

葛桑突然向楊皓明和雯霓深深施禮,楊皓明不懂其意,連忙還禮。

葛桑說:「楊醫俠,這是桑波喇嘛的侄子亞布,他不知道楊醫俠對我們的恩德,以為你們是殺魚偷珠傷害他叔叔的人,所以昨天晚上在你們的飯菜裡下了毒。雖然不是什麼厲害的毒藥,也絕對毒不倒楊醫俠,但他實在不該這樣對我們的恩人。所以我把他綁在這裡,請楊醫俠發落,還請楊醫俠寬恕我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

楊皓明一聽心裡頓時明白了。他笑道:「我倒沒中毒,可你蘇姐姐昨晚就遭了罪了。還是請她發落吧。」朗通笑著點點頭。

雯霓板著臉,繞著亞布走了好幾圈,終於想定了主意,拍了拍手說:「雖然昨天晚上我腸子都要吐出來了,但不知者不罪,我大人有大量,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是你自以為是,不分青紅皂白,貿然給人下毒,這種行為是不能接受的。為了你將來不魯莽害人,今天一定要給你個教訓。」

亞布面無懼色,坦然地說:「蘇姐姐,你們救了我叔叔,我還這麼對你,實在不是人。你儘管打我罵我,怎麼罰我都行。」

雯霓低頭笑問:「怎麼罰都行?」

亞布斬釘截鐵地說:「怎麼罰都行!我要叫一聲痛,就不是桑波叔叔的侄子。」

雯霓笑道:「嗯,是條漢子。你幾歲了?」

亞布揚頭答道:「十九了!」

雯霓笑問:「我才十七歲呢,你怎麼叫我姐姐呢? 難道我看上去比你老嗎?」

亞布臉一紅,尷尬地說:「不,不是----」

「好啦!」雯霓一揮手,「你說的,怎麼罰都行。是條漢子呢,就要說話算話。我就罰你穿一天女孩子的花裙子,站在賓館大門口迎賓,怎麼樣?我親自為你挑一條裙子來穿。」

「什麼?穿裙子迎賓?」亞布頓時臉漲得通紅:「蘇----蘇小姐,你打我罵我都行,讓我穿女人的裙子,殺了我也不幹!」

雯霓臉一板,說:「不就穿一天花裙子嗎?竟然為了這連命都不要。韓信忍胯下之辱聽過沒有?忍辱負重聽過沒有?」雯霓斜眼望向朗通:「兩位大師,你們叫我發落他,我也發落啦。看來他卻沒有誠意嘛。什麼叫懲罰? 打打罵罵有什麼意思?就是要叫你難受,剜心透骨,難堪透頂,永遠也忘不掉,這才叫懲罰嘛,對不對?算啦,你是條漢子,要面子嘛,我也不強人所難。反正我只願意這麼罰你;你什麼時候做到了,我就什麼時候原諒你。」

楊皓明朝亞布笑道:「看看你得罪的是什麼人吧。這種刁蠻女,很難對付的。以後要整人看清楚對像再下手。」

葛桑厲聲對亞布說:「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答應了就要做到。你還不照做?」

亞布一咬牙,從地上站起來說:「好,穿就穿,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我以後換地方混!」

雯霓一聽竟然高興得歡呼雀躍,趕忙跑去挑了條跑龍套演員的大號古裝花裙來。楊皓明給亞布鬆了綁,亞布苦著臉穿上花裙,雯霓扯著他站在旅館外面一個顯眼的位置,還給他手裡塞了把美人扇。她自己則坐在旁邊欣賞,不時提醒亞布挺胸,收腹,抬頭,做美人姿。旅館的客人進進出出,都看著亞布笑,對著他指指點點。剛開始亞布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站得久了,臉皮也厚了,竟也無所謂了。

晚上雯霓收工回到旅館,看見亞布竟然還老老實實地站在旅館外面,不禁哈哈大笑。

亞布說:「蘇小姐,你罰我的我都做到了;你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你可以走了,也可以記恨我。我要栽在你手裡,你盡可以要求我剃光頭什麼的,我說不定會照做。」雯霓笑得直不起腰來。

「我不信。」楊皓明搖著頭說,「別信她,她狡猾得很,肯定會想辦法耍賴的。」

亞布看著雯霓說:「我不記恨你,也永遠不會讓你剃光頭。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亞布說罷紅著臉扭頭回了旅館。

楊皓明歎了口氣,悠悠地說:「又一個勇士的心,就這樣被你挖走了。雯霓 蘇,你還要傷害多少顆心才作罷?」說罷便搖頭歎氣走進了旅館。

雯霓也沒想到亞布居然會說出這番話來。她朝楊皓明做了個鬼臉,跟著往裡走,一面說:「唉,算啦,以後我還是少捉弄老實人的好,多沒意思。哪像你這種厚顏無恥之輩,反彈勁十足,讓我的天才智商有機會好好發揮。」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23 PM

第76章 天珠重現

剩下的戲份不多,兩天後這裡的拍攝便結束了。劇組乘大客車到了成都,轉飛廣西桂林,要在山水秀美的桂林拍攝幾組外景。

正是六月,桂林遊客如織。楊皓明在大陸也已是頗有名氣,所到之處常常被民眾圍得水洩不通。

六月十五日是端午節,劇組收工比較早。卸妝後楊皓明和雯霓約好了跟幾個同事去桂林市中心閒逛觀光, 臨出門攝影師傑森卻說腰痛不去了.

雯霓說: 「今天端午節,你一個人悶在這裡多沒意思。要不讓艾瑞克給你扎兩針吧。」

傑森是個生在美國的華裔,對中醫並不怎麼相信,趕忙推辭。其他同事七嘴八舌地勸他:「試試吧,艾瑞克醫術很好的。」

化妝師莉莉說:「是啊,負責道具的老唐有頭痛的毛病,長期吃頭痛藥,結果越吃越上癮,越吃劑量越大,很快把胃弄壞了,又得吃胃藥。艾瑞克給他針灸了七八次,到現在兩個多月了,再也沒犯過;查爾斯一直腰痛,艾瑞克每兩天給他扎一次針,紮了幾個星期,現在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就試試嘛.」

傑森拗不過,只好答應了。楊皓明捲起他的褲腿看他膝蓋後的委中穴,卻見那裡有靜脈曲張的現象。楊皓明拿梅花針將委中穴附近紫色的小血管刺破,流了點血, 隨即拿面巾紙將血抹去,說:「好啦。」

「這就好了?」傑森一愣。楊皓明叫他站起來,他的腰果然不痛了。傑森十分驚訝,一路上都追著楊皓明問。


這天天氣本來很是陰沉,這時更加顯得灰朦朦的。楊皓明戴了假髮和眼鏡,一般人不仔細看還認不出他來。至於雯霓,因在大陸並沒有多少人認識她,便沒有化妝。

大街上人聲嘈雜,一行人走走逛逛,經過一家中草藥鋪的時候,楊皓明想起化妝師莉莉說身上皮膚過敏,長了紅斑,奇癢難忍,便叫了眾人進去,為她買幾樣草藥,順便替另外幾位同事抓幾付藥,再買一大盒銀針。

楊皓明會中醫,劇組同事出門在外,偶爾有什麼頭疼腦熱的他給扎扎針,煎付湯藥,很快就好了。眾人漸漸發現楊皓明看病幾乎是手到病除,而且沒什麼副作用。現在楊皓明除了拍戲之外,早已經成了劇組的保健醫生了。他為人隨和,無論誰來都給人認真看;有的慢性病需要長期針灸,他不管多忙多累,總是主動找他們,給他們定期針灸。楊皓明不只給他們免費醫治,抓藥買針他都自己掏腰包,從來沒向病人開口要過錢。有的中藥十分昂貴,他自己悄悄付了,都不告訴他們。劇組上下十分感激他,平素大家關係十分融洽。

莉莉感激地說:「有位中醫師一起工作真好,經常可以享受免費保健和醫療。」

楊皓明笑道:「恐怕你還要忍耐幾天。只不過今天剛好是端午節,除了屈原投江的典故,其實還有個更早的說法。黃歷的五月是惡月,禁忌特別多;五月五日,是惡月中尤其惡的一天。這期間的一切行事,都應該以安息靜養,齋戒節欲為原則。從古代到現在,民間的習俗除了吃粽子,賽龍舟,都是圍繞驅毒避疫,辟邪鎮鬼來的。弄些菖蒲和艾草掛在門上啦,喝雄黃酒啦,送蒲葉做的扇子啦,用龍舟裡的水加了百草來洗澡啦,是很有好處的。我幫你挑幾樣草藥,拿回去放在水裡泡澡,很快就會好了。」

攝影師傑森佩服地說:「真不愧是中醫,艾瑞克你還懂得挺多的。」楊皓明笑笑,逕自走到櫃檯,要了紙筆寫了好幾個方子,叫夥計按他的方子抓藥。

出了中藥鋪,同事們爭著把大包小包的中藥拿去拎在手裡。不久他們路過一家酒樓,楊皓明突然感覺到一股白光從那樓裡透出,非常奇特。他停住了腳步,仔細觀瞧。

雯霓見楊皓明落在後面,忙轉回來問道:「怎麼啦?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了?」

楊皓明閉上眼睛,仔細地「看」,隨後問雯霓:「你能感覺到那個酒樓裡有白光射出來嗎?很----不一般。」

「白光?」雯霓朝酒樓仔細看了看,「沒有啊,我沒覺得有什麼特別。喂,該不會是----?」

話音未落,便聽見其它同事回頭叫他們。雯霓趕上前去,拉著他們回來,要進那酒樓裡吃飯。

「這家店好不好啊?」莉莉嘟囔著說,跟著進了餐館。

楊皓明循著那白光,逕直上了樓,那白光竟是從一間包房裡射出來的。楊皓明用意大利語對雯霓說:「就在那裡面。我們找個附近的座位,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喂,你在說什麼?」莉莉奇道。

「哦,沒事,就說坐這裡就好了。」楊皓明指著包房外的一張空圓桌。

眾人分頭坐下,服務小姐送來了菜單。楊皓明拿起菜單,眼睛卻一直盯著那間包房的門。雯霓見楊皓明專注的樣子,忙用意大利語問:「你又看見什麼了?」

楊皓明也用意大利語回答:「老樣子,沒什麼變化。」

攝影師傑森聽他們講意大利語,忙用西班牙語神秘地問楊皓明:「喂,是不是有什麼江湖事,能不能透露一點?」他當日拍到雯霓和楊皓明的比試,知道兩人是功夫高手,但他很守信用,並沒對別人透露過。

雯霓也用西班牙語故作神秘地說:「目前還不清楚,如果你嘴巴緊又很合作的話,可以考慮以後告訴你一點。」

「哇,我嘴巴還不緊啊?上次你們的帶子都還給你們了,我和查爾斯也沒對任何人講過。」傑森委屈地抗議道。

「好男孩。」雯霓笑道,「不過我也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艾瑞克大概看到了什麼東西。」

正在這時,那包房門開了,從裡面走出兩個人來。楊皓明和雯霓見了,不禁大吃一驚。

走在前面那個正是楊皓明和雯霓一個多月前在香港那家兒童領養機構抓住的周邦。他應該在監獄裡才對啊,怎麼會在出現在這裡?楊皓明和雯霓驚疑地對望了一眼;走在後面那個人身材瘦長,三十來歲,兩人並不認識。

那兩人一出門就看見了楊皓明這一桌。見到雯霓,兩人都是一愣。楊皓明和雯霓趕忙低下頭,裝作在看菜單。

楊皓明用意大利語對雯霓說:「我敢肯定,天珠就在後面那個瘦子身上。」

雯霓抬起頭若無其事地對楊皓明說:「他多半就是偷天珠打傷桑波喇嘛那個人,尼桑拉姑說那是個瘦身材的人幹的。」

楊皓明假裝隨意地朝兩人望了一眼,那兩人竟盯著雯霓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走了出去。

「他們好像認得你。」楊皓明說。

「這不奇怪,那個什麼周邦常在香港出沒;另一個沒準也是。他們走了,我們要不要跟上去?」雯霓說。

楊皓明說:「好。至少我們可以查出他們的落腳點,然後通知尼桑拉姑的人。」

兩人站起身來,跟其他同事打招呼說要先走。莉莉不高興地說:「是你們要來這家店的,坐了半天你們兩個只管用我們聽不懂的話在那裡嘰嘰咕咕的,現在菜還沒點,你們倒要先走,太不夠意思了!」

劇組同事間平時都處得很愉快,莉莉常說她化妝大半輩子,見過的女星中雯霓最美,皮膚最好,需要的功夫最少。加上雯霓嘴巴甜,沒有絲毫架子,莉莉待她像乾女兒似的。

雯霓忙撒嬌說:「莉莉姐,今天算我們對不住了嘛,實在有點私事要處理;改天艾瑞克請你吃鮑魚火鍋好不好?」

莉莉笑道:「我可不好意思讓他請,藥錢他都幫我付了好幾千了。如果你請我就去。」

雯霓沒時間跟她多說,忙胡亂答應了。

傑森忙站起來問:「我能不能跟你們去看看?」

雯霓回頭嚇唬他說:「這兩個傢伙武功高強,極其凶殘,是頭號危險人物。到時候我們保護不了你,你就再也見不到你的甜心了。」

傑森聽了有些緊張:「那你們千萬小心點,我們不能沒有主角,也不能沒有醫生啊!」

楊皓明的眼睛一直追隨著那白光,忙答應了,便和雯霓匆匆趕下樓去。

出了酒樓大門,卻赫然看見那兩人就在街對面,正盯著酒樓的大門。楊皓明和雯霓裝做沒看見他們,拐上左邊的路往前走。

走了一小段,雯霓用意大利語問:「現在怎麼樣了?」

楊皓明有些不安:「本來該我們跟蹤他們的;現在倒好像是他們在跟著我們了。」

雯霓立即拉楊皓明拐進路邊一家小店,進門前裝做隨意地回頭一看,那兩人在街對面不緊不慢地跟著。

「先甩掉他們,再跟蹤他們。」楊皓明說。

兩人在店裡胡亂晃了一圈又走了出去,那兩人竟然已經來到街這邊,離他們很近。

「他們想怎麼樣?難道在大街上劫持我們嗎?」雯霓有些心慌。

兩人心裡都在想同一個問題:萬一他們真的心存歹意,不反抗吧,給他們捉去可不是好玩的;反抗吧,兩人的劍都不在手上,何況這兩人武功高強,心狠手辣,還會使毒,他們恐怕難以應付。要是給記者拍去了,那以後麻煩事就更多了。

「找個小巷子,到沒人的地方用輕功跑掉。」楊皓明沉著地說。

兩人加快了腳步,表面上卻裝得很輕鬆。過了一片商業區,前面有些小路。楊皓明雖然沒有回頭,卻感覺那白光越來越迫近。路過一條兩邊佈滿樓房的小街時,楊皓明立即拉著雯霓拐了進去。進去後他們馬上拐進樓洞,跑到樓後面,看看左右無人,便立即飛身躍到二樓的露台上,躲在露台的牆下不敢動彈。

片刻後那兩人果然跟了進來,見楊皓明和雯霓突然失蹤了,不禁覺得很奇怪。那瘦子對周邦說:「奇怪,怎麼沒了?難道他們會飛?」

周邦笑道:「這裡房子那麼多,他們可能進了哪個門了。要不要等一會兒?這裡沒什麼人,要動手在這兒正好。」

「算了,還是正事要緊。你不是說她是個明星嗎?應該很容易找。」那瘦子說。

周邦罵了幾句粗話,兩人悻悻地走了。

楊皓明感覺那白光漸漸去得遠了,才舒了口氣,「看來以後你得小心點,這些人在打你的主意呢。」他掏出手機來撥通了川藏旅遊區那家旅館,並找亞布接電話。亞布一聽是楊皓明,很是高興。

「你立即想辦法通知尼桑拉姑,你們的東西出現在桂林,對方很厲害。這是我的電話,盡早跟我聯絡。」楊皓明說。

亞布一聽就明白了。

「我們快跟上,白光很弱了!」楊皓明對雯霓說,一面迅速掛了電話,和雯霓跳下二樓,循著白光追了上去。他們不敢跟得太近,楊皓明只憑著白光的強弱遠遠地跟著。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楊皓明和雯霓藉著暮色的遮掩跟得稍近了些。遠遠地楊皓明看見那兩人進了個停車場,雯霓趕忙伸手攔了輛的士,等帶白光的車一出來,楊皓明便指點司機遠遠跟著。車駛出了市區,越開越偏遠,最後進了一個小村落,那裡的房子都是獨門獨戶,院子很大;很多家都辦成了農家樂,裡面唱著卡拉OK,搓著麻將,人聲喧嘩。

楊皓明和雯霓商量了片刻,決定由雯霓坐出租回去拿劍;楊皓明先在這兒盯著。

楊皓明在村口下了車,潛入路邊樹林,把身上的襯衫脫下反過來穿,就成了夜行衣。接著取出絲巾,戴好頭罩和面罩,便飛身上樹,循著白光來到村子最裡面。那裡有一所屋院,院子很大;那屋子是單層的,看上去有十多個房間。



第77章 巧奪天珠

這天晚上陰雲密佈,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只有路燈發出的昏暗光芒讓人依稀辨認村中的小道。

那白光就在屋子裡。聽上去裡面有許多人,吃喝叫罵,很是熱鬧。楊皓明躲在院子附近的一棵樹上靜靜地觀察等待。過了許久雯霓還沒來,他覺得無聊起來,於是用手機給雯霓發了個短信。雯霓很快回信說:「就來。」

過了一個多小時,雯霓還是沒來。楊皓明又發了個短信,雯霓回信說:「就來就來。」

四個小時後楊皓明終於聽到了雯霓的短笛信號。他連忙也吹短笛回應,一會兒樹葉沙沙作響,一個黑衣蒙面人飛到了他身邊,正是雯霓。楊皓明見了她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

雯霓頭上包了黑頭巾,臉上蒙了黑布,戴了副奇怪的眼鏡,全身更是一身黑衣黑襪黑鞋子,連背上背的兩把劍也是黑柄黑鞘,手上戴了黑色手套,拎了一個大黑包,肩上還背了個黑包。

「咦喂,原來今天上演現代超級忍者秀了嘛!」楊皓明低聲笑道。

雯霓把眼鏡扶上額頭,扯下面罩說:「你還不幫忙,我累死了。」

楊皓明接過雯霓手上的大黑包,竟然十分沉重。他坐在一個樹杈中間,連忙用手扶住才沒被沉重的大黑包帶下樹去。他吁了口氣,說:「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的輕功這麼好,背這麼重的包還能身輕如燕,我都自愧不如。」

雯霓笑著取下肩上的黑布包,拿出香噴噴的烙餅,還有罐裝檸檬茶和水果。

楊皓明把大黑包堆在樹杈中間,接過食物大口嚼了起來。這時已經過了十一點,他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雯霓喘了會兒氣,說:「一路上我已經計劃好了,誰知道尼桑拉姑的人什麼時候才來,我們可沒時間在這兒耗。所以今晚就得動手幫他們把天珠取回來。」

「唔,這滿屋子都是他們的人,就這兩個我們恐怕都對付不了,其他人的武功如何我們還不知道呢。說不定他們有槍或者炸彈什麼的。」楊皓明邊吃邊問。

「所以呢,我們要智取,不能力敵,更不能暴露身份。」雯霓胸有成竹地說,「哪,『獨自在家』你看過的吧?這些人比那兩個大笨蛋雖然兇猛狡詐得多,但我們也不是六七歲的小孩。所以呢,我剛才到處購買裝備,才耽擱了這麼久。」

雯霓給楊皓明看了她買的東西,又詳細講了她的計劃,楊皓明想起他們裝鬼嚇黑社會老大的事,於是笑道:「好吧,今天本大俠就陪未成年少女再玩一次。」

兩人仔細討論了行動的細節,約定了互相通訊的辦法及手語,轉眼已經過了十二點。那屋子裡的人大多都睡了,還有幾個房間亮著燈,還有些人聲。

「哎呀,他們不會打通宵麻將不睡覺的吧?」雯霓著急地說。楊皓明也有些著急。時間再晚他們就來不及準備了。

「我們先準備好,到時候他們如果還不睡,我們再想別的辦法。」楊皓明說。

兩人飛下樹,找了一處無人的田地開始準備。弄了半晌回到這家院子外,那白光還在屋裡,除了一個房間之外其餘的房間都熄了燈。

於是楊皓明和雯霓開始行動了。雯霓摸到村頭,切斷了全村的電源。因為大多數人家都入睡了,並沒有什麼人覺察。路燈霎時間熄滅了,整個村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楊皓明聽那最後熄燈的房間中有人罵了幾句,便沒了聲音。多半那裡停電是常事,他罵了幾句也就作罷,並沒有起任何疑心。

兩人各自準備了好幾支手電筒。他們先在院牆外的樹上放了一個喇叭和MP3播放器,循環播放白色噪音。這種白色噪音分貝不大,在寂靜的夜裡能助人入眠,也能掩蓋其它細微的聲音。過了十多分鐘,雯霓回來了,那房間也再沒有動靜。

楊皓明戴上雯霓給他準備的眼鏡,在面罩上浸了廣柑汁,隨後把鞋子裹上很多層布,每一層都打上活結,手上戴了幾層黑色的薄手套。他們悄悄潛入院中,在每個房間的門窗外都倒上極強力的粘膠,在有白光那間外面倒得尤其多,鋪開面積也尤其大。他們動作極輕極小心,幾乎沒有弄出一點聲音;偶爾的細微聲響也被他們預先放的白色噪音掩蓋了過去。

佈置好之後,兩人各自選好了位置,點了一大堆松枝,那些松枝上都沾滿了加了水的煤油。他抄起幾根松枝,熄滅了火焰,松枝開始產生濃濃的黑煙。楊皓明把帶濃煙的松枝並石頭一起砸向有白光那間房的窗玻璃,嘩的一聲巨響,窗玻璃碎了,他隨即抄起松枝一根接一根地往房間裡扔。

那偷天珠的人睡得正香,突然一聲巨響,這人從睡夢中驚醒,本能地抄起枕頭邊的劍翻身下床。只聽砰地幾聲,又有什麼東西不停地從窗戶扔了進來。四周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他聞到濃濃的松油煙味,熏得他眼睛都很難睜開。

他一摸腰間的天珠還在,才稍稍放了心。他仗著武功高強,先踢開門,打出好幾樣餵了毒的暗器,隨後就地滾了出去。但是,當他的手腳一接觸地面,便立刻大感不妙。他身體多個部位包括手腳和劍身竟然都牢牢地粘在門外的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他拚命運功想要掙脫,但皮膚幾乎要扯破了也動不了。他心慌意亂地扭著脖子到處查看對頭在哪兒,卻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黑暗中他感覺身邊出現了一個人,手法極快地從他懷裡摸去了天珠。他大聲呼喝,聽見其它房間的人也紛紛開門破窗而出,結果一出來立即都像他一樣,粘在地上,動彈不得;有的撲出來腳粘在地上,上身的慣性未消,身體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粘得更牢。

每個房間頂多睡了四個人,有的同時搶出來,鞋襪都來不及穿,就都同時著了道兒;有的見前面的人著了道,便躲在屋裡不出來。雯霓遠遠地在院中繞著屋子飛,一面用石頭打碎玻璃,把冒著濃煙的松枝扔進去。躲在屋裡的嗆得受不了,想踩在被粘著的人身上借力跳出來,或在地上扔東西做跳板,雯霓便飛上去把他們踢到粘膠上;有的衣服鞋子粘住了,便趕忙脫衣脫鞋,雯霓見他們一脫完立即飛身上前把他們踢回到膠上,他們剛脫了衣服,現在光皮膚粘在膠上,再也無法脫身。一時間院子裡粘了二十來個人,呼喝叫罵聲不絕於耳,好不熱鬧。

楊皓明見天珠到手了,便吹笛示意雯霓離開。雯霓趕忙扔掉手中的東西跟楊皓明會合,兩人收拾了藏在院外樹上的東西,便功成身退了。

他們施展輕功飛出了村莊,一路趁著夜色在街道樓間穿越,直接飛回賓館雯霓的房間。雯霓臨走前給自己留了窗戶,兩人從窗戶跳進房間,也不開燈,只坐下喘氣。

楊皓明掏出天珠在黑暗中觀看。這天珠光芒無比,卻不刺眼,十分神奇。雯霓低聲問:「你真的看到它的白光嗎?」楊皓明點點頭,反問道:「這麼明亮美麗的光芒,你竟然看不見?」

雯霓白了他一眼,說:「想不到你竟然練成了天眼通。」

楊皓明說:「不見得吧。別的我什麼也看不見,也許天珠跟我有緣,所以才讓我看見的。」

「你說,」雯霓問道,「那個偷天珠的人看不看得見天珠的光?如果他要能看見,那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楊皓明沉吟了片刻後說:「這可很難說。天珠是靈物,它應當不會顯示給偷它的壞人看吧?」

「不過為了小心起見,在尼桑拉姑他們來之前,我們還是得找個合適的地方把它藏起來才好。」雯霓低頭思索著。

楊皓明笑道:「這天珠的光不是幾十米之外就看不見了嗎?我們就找個方圓幾十米都無人夠得到或去得到的地方不就好了嗎。」

雯霓一聽頓時來了靈感:「對呀,比如地下幾十米深處或幾十米以上的空中------」

楊皓明笑道:「二十米也是幾十米,九十米也是幾十米。如果是二十米倒好辦,我們找棵高樹不就得了;但哪裡去找九十米的樹。」

「不行,萬一那棵樹被砍了,或者有人像我們一樣能在樹間飛行那就靠得近了。也許你可以做個實驗,看看到底隔多遠就看不見了?」雯霓說。

楊皓明不以為然:「那也不一定。每個人功力不一樣,也許我要近到三十米才能看得見,也許尼桑拉姑隔百米就看得見了。」

雯霓歎了口氣,兩人又各自沉思。突然她和楊皓明同時抬起頭來,說:「水下!」

第二天一大早楊皓明和雯霓搭車來到陽朔聚龍潭。他們把天珠仔細地用塑料袋包了許多層,裝入一個皮包,皮包中填了許多石頭,把拉鏈拉好,再用三根結實的尼龍繩拴在皮包的肩帶上,趁沒人時,墜入那無底深潭中,繩子放出了百米竟然還沒有到底。繩子到頭了,楊皓明跳進潭中,潛到水下找了個有孔的大石頭,將繩子拴在石頭的孔上。仔細檢查過覺得萬無一失之後才放心離開。

到了第三天下午,楊皓明終於接到葛桑的電話,他們已經來到了桂林。晚上收工後他們約在陽朔聚龍潭見面。楊皓明找到記號,把天珠從潭中取出交還給朗通喇嘛。朗通再次見到天珠的神奇光芒,落淚合十。

隨後葛桑和朗通對著楊皓明和雯霓下跪行禮,兩人連忙將他們扶住。

葛桑說:「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大恩不言謝。兩位對我們的恩德我們全寨人一定永遠記在心裡。」

楊皓明笑道:「大家都是修道中人,就不必說這種客氣話了。對了,有一件事我想問你們,那偷天珠的人會不會看得見天珠的白光呢?」

朗通答道:「只有和天珠有緣的人,或者是有天眼通的人才能看得見。」

楊皓明奇道:「可是我並沒有天眼通呀,為什麼我能看得見呢?」

葛桑若有所思地說:「楊醫俠喝過省察湯,尼桑拉姑親自施功察問你的時候,她看你心地善良,又和天珠有緣,多半順便幫了你一把,將你那部份能力打開了。」

雯霓笑道:「原來喝那個痛苦的省察湯還有這等好處,早知道我也喝了。」 眾人聞言相顧宛爾。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24 PM

第78章 達瓦的劫數

一行人談談說說回到桂林。晚飯間楊皓明問葛桑:「你們什麼時候動身回去?」

葛桑答道:「其實我們這次最主要的目的是尋找達瓦喇嘛。天珠的秘密洩露和他的失蹤可能有關係。」

「如果是這樣的話,」楊皓明把眼光投向雯霓,「也許偷珠的人會有達瓦的消息。」

雯霓思索著說:「那天我們只想著奪天珠,根本沒想著查一查那屋子裡是不是關著人。現在想想,那裡很像是這夥人的一個窩。」

「希望達瓦沒事。」朗通說。達瓦是他的徒弟,也是四大護法中最年輕的一個。他平白無故失去聯繫這麼久,他不禁十分掛念。「我們四個護法之中,只有達瓦看不見天珠的光芒,所以他身上戴著一塊玉如意,助他探測天珠的真偽。平時這塊玉如意是青色,但只要天珠在附近,它就會變成白色。如果他有事,這玉如意也多半落在了壞人手中。」

「你們的寶貝還真多!」雯霓笑道, 「不過這也好辦,等會兒三更半夜我們再去查一查就是了嘛。」

「你有什麼好主意?」楊皓明轉頭問她。

雯霓說:「談不上是好主意。我想,我們可以用調虎離山之計。我去打草驚蛇,帶上天珠引他們出來追我;艾瑞克去屋子裡查查,看看有沒有達瓦的下落。如果玉如意在壞蛋手裡,他們馬上就會檢測到天珠,你們在暗中接應我,說不定還可以把玉如意也奪回來。」

眾人商議了片刻,都覺得可行,於是便換上了夜行服色,用黑布蒙了頭臉。雯霓用布包了天珠纏在腰間,楊皓明則向朗通詢問達瓦的樣貌。

朗通答道:「他二十八歲,中等身材,挺壯實的,方臉。哦,對了,他下巴上有塊胎記,很容易認出來。」

十一點多,眾人一起到達那座村子裡。

這天晚上月色如水。

朗通和葛桑在附近的田地裡埋伏;楊皓明躲到那座屋子旁邊的樹上;雯霓待眾人準備妥當,便飛到離那屋子最近的一棵樹上。半晌沒有動靜,她故意拜斷了一根樹枝,弄出些聲響來。片刻後,那屋子的兩扇窗戶被撞了開來,兩個人一起躍了出來。他們手中持著劍,見院內並沒有人,便警惕地四處察看。雯霓依稀看見這兩人正是他們要找的人,於是飛身從樹上跳下,頭也不回往田地裡飛跑。

雯霓一跳下來,那兩人便看見了,施展輕功飛身追來。雯霓的輕功絕佳,她故意時飛時跑,怕自己飛得太快,把兩人甩掉了。很快雯霓經過朗通和葛桑埋伏的地方,兩人一起跳了出來,攔在那兩人面前。朗通見其中一人手裡果然拿著玉如意,忙喝道:「你是什麼人,玉如意怎麼會在你手裡?你把達瓦怎麼樣了?」

那人聞言對周邦說:「果然是喇嘛。他們既然來找麻煩,我們正好把他們一起收拾了,報那天晚上的仇!」說罷挺劍便向朗通刺來;周邦則揮劍攻向葛桑;雯霓拔出劍來,一時沒有動。她顧及天珠的安全,暫時只站在旁邊看。

且說楊皓明見兩人追雯霓去了,連忙飛身下樹,摸到屋子裡,一間一間地搜索。他怕這幫人反過來用粘膠對付自己,腳上手上都裹了層層黑布,萬一粘上好脫身。

第一個房間裡燈是滅的,並沒有人;他四處查看過,既沒有暗室也沒有地下室;摸到第二間,燈也是滅的,床下有雙鞋。他剛靠近床邊,想將床上的人點倒,忽覺頭頂生風,忙揮劍格擋,一個人從房頂上躍下和他鬥在一起。

這人手上拿的是一柄單刀,武功竟不弱。兩人在這邊打,那床上突然坐起來一個人。楊皓明用眼角餘光看去,卻是一個女人,似乎正在慌忙穿衣。片刻後她下了床,立即扯開嗓子大聲叫喊,其他房間也人聲嘈雜了起來。楊皓明心中有些著急,正要施展出靈虛九式,那女子邊喊邊打開了燈。楊皓明赫然看見跟他交手的人下巴上有個胎記,他脫口叫道:「達瓦!」

那人一愣,頓時住了手。「你是誰?」他緊張地問。

「我是朗通喇嘛的朋友,你快跟我走!」楊皓明說。

達瓦卻不動。

一個聲音突然在門口響了起來:「達瓦,別理他!跟著一群臭和尚有什麼前途?」

楊皓明回頭一看,一個壯漢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裡拎著一根熟銅棍。

「就是!年紀輕輕做什麼和尚?難道你忍心拋下我嗎?」這時那女子走過來拉著達瓦的胳膊。

楊皓明看這情形不禁明白了七八分,他心裡驚詫之餘也有些痛心:「達瓦,你知不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那個周邦在香港販毒,霸佔了一家兒童領養機構,綁架了很多無辜的女子供他們淫樂;另外一個去你們寨子偷天珠,還對桑波喇嘛下毒手。你這麼年輕就已經是四大護法之一了,修成正果指日可待;你怎麼會跟他們在一起呢?」

「你不是我們寨子的人。你到底是誰?」達瓦大聲問。

「我說了,我是你們寨子的朋友。你聽我說,跟我去見你師父,他就在外面。這次他千里迢迢地來找你,生怕你出了什麼事,你趕快回去吧!」楊皓明懇切地說。

「我的事不要你管!」達瓦吼道,說罷便衝了出去。楊皓明趕忙追出去,那個壯漢提起熟銅棍朝楊皓明後背打去。

楊皓明聽到腦後風聲,向前撲倒,翻了個跟頭,停也不停地追了出去。

達瓦也會輕功,他見楊皓明追來,便朝院外田地裡飛奔。楊皓明運功急追,那壯漢則緊緊跟在後面。

達瓦跑的方向剛好是雯霓去的方向。達瓦連飛帶跑,楊皓明很快趕上了他。達瓦突然看見有人在田地裡交手,立時停住了腳步。那交手的眾人中,其中一個正是朗通,他舞著禪杖,和周邦鬥在一起;而旁邊,一個黑衣蒙面人和一個年輕男子正在鬥劍,正是雯霓和周邦的同夥在交手;不遠處葛桑躺在地上,似乎受了傷。

那年輕男子招式狠辣,功力強勁;而雯霓雖然招式精妙,臨敵經驗卻不足,她出招本著盡量不傷人要害的原則,因此落在下風,十分被動。突然那男子在出劍的同時伸手去抓雯霓的肩膀,雯霓身形極速閃開,但那人的手指勾住了雯霓頭罩上的繩子,竟將她的頭罩拉了下來,露出了一根粗辮子。那人見雯霓是個女子,輕佻地笑道:「原來是個母的,功夫不錯啊,就是不知道長得怎麼樣?」

雯霓聽他說話粗野,也不回答,挺劍回身,使出了本真門的絕技九決劍。九決劍威力極大,那男子見她來得厲害,叫道:「不簡單,不過跟我比還差得遠!」說罷劍身一擺,使出他的看家功夫,兩股神通勁力拼在一起,異常凶險。

另一邊朗通步伐沉重,呼吸粗重,似乎已經受了傷。周邦劍招狠辣,不時地發暗器。朗通的禪杖雖然使得呼呼響,但在楊皓明看來,他已是強弩之末了。

楊皓明趕上前去幫朗通,突然感覺腦後生風。他急忙閃開,卻是那壯漢揮舞著熟銅棍從後面偷襲。那壯漢棍法極快,一棍沒打中,接著一棍快似一棍攻過來,楊皓明一時被逼得手忙腳亂,無暇分身。

就在這時,朗通被周邦的暗器打中了,跌倒在地,周邦揮劍便朝他頸項斫去。達瓦大叫一聲,飛腿踢了過去。周邦聽後面有動靜,忙收劍回擋,閃開一看是達瓦,不禁叫道:「達瓦,你到底幫誰?」

達瓦擋在朗通身前,說:「週二哥,他是我師父,你不要殺他。」

周邦罵道:「你已經拜了我師父鮮風為師,怎麼還叫他師父?要叫師父聽見了,一定很不高興!」

朗通初見達瓦出現,不禁十分欣喜。可一轉眼聽周邦說達瓦另拜他人為師,像是一聲晴天霹靂,不禁驚道:「達瓦,他說什麼?」

達瓦回身給他跪下,說:「師父,您對我的大恩,我只有來生再報了。以後我不再是你徒弟,你就忘了我罷!」

朗通又驚又怒,吐了一口血,仰天摔倒。

周邦笑道:「這老和尚連我都敵不過,你跟著他不會有出息的。殺了他,把天珠搶回來,在師父面前就是大功一件!」

達瓦跪在他面前,說:「怎麼說他也教了我幾十年,週二哥,我求你放過他!」

周邦不耐煩地說:「做大事的人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達瓦只苦苦哀求。

這邊楊皓明施展開靈虛劍法,很快反過來把那使熟銅棍的壯漢逼得手忙腳亂。他眼角餘光瞥見朗通昏厥,心中著急,忙抽身躍到朗通身邊,查看他的傷勢,看起來他中的暗器上餵了毒。

周邦見又一個黑衣蒙面人飛了過來,忙問達瓦:「這人是誰?」

達瓦搖了搖頭,說:「他不是我們寨子的人。」

這時那使熟銅棍的趕了過來,叫道:「二師兄,就是他們兩個搶走了天珠!」

周邦咬牙切齒地說:「那天他們可把我們弄慘了!達瓦,張龍,一起上,別讓他們跑了!」

這使熟銅棍的張龍笑道:「想不到那個女的功夫也這麼厲害。我倒真想看看這兩個到底是什麼貨色。」

周邦說:「聽聲音像個雌雛兒。她再厲害,我也不相信一個小妞兒能逃得出大師兄的手心兒。」

這兩人說話間,楊皓明已經為朗通把了把脈。他一時來不及為他施針祛毒,便掏了一顆解百毒丹塞在他嘴裡。正在這時,周邦和張龍一前一後逼了上來。



第79章 靈虛九式

楊皓明挺劍站了起來。他瞄了一眼雯霓,她正以九決劍和那個所謂的大師兄比拚。兩人功力撞擊處,樹枝折斷,勁風四起。楊皓明擔心雯霓年輕功淺,這樣使九決劍比拚,怕是支持不了很久。

他用英語叫道:「別跟他比功力, 用輕功吧!」

雯霓正覺體內功力如流水一樣往外洩,楊皓明出言提醒,方才醒悟,忙收回神通飛身逃開,那大師兄緊追而來。兩人一前一後飛入樹林,片刻便不見了蹤影。

楊皓明話音剛落,周邦和張龍一前一後攻了上來。楊皓明知道這兩人厲害,眼見葛桑和朗通均受了重傷,雯霓又被高手追趕,他必須速戰速決。

他劍上運足功力,一招「飛龍穿山」打向周邦;反手又一招「劍御流星」打向張龍。周邦和張龍的武功雖然厲害,但比那個大師兄還差了好大一截。楊皓明一上來就使足了功力使出靈虛九式,兩招打出去,周邦避之不及, 被劍氣刺穿小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張龍也沒料到楊皓明這一下竟如此厲害, 立即被掀飛了幾十米,撞在一棵大樹上,暈了過去。

楊皓明見那大師兄如此厲害,所以才使足了功力用靈虛九式對付周邦和張龍。他也沒料到一兩招便將兩人打暈了。他嚇了一跳,忙查看周邦,還有氣在;又飛身去看張龍,只是撞暈了。他把這兩人放到朗通和葛桑身邊,為四人一一施針救治。達瓦剛才一直在旁邊看,見楊皓明兩招就把兩人打暈了,驚訝得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四人慢慢醒轉,楊皓明伸手點了周邦和張龍的大穴,兩人癱軟在地上。周邦盯著楊皓明看了半天,突然說:「原來是你們兩個!」

張龍忙問:「怎麼,你認得他們?」

周邦氣哼哼地說:「一個多月前在香港,我就栽在他們手裡。阿金和阿柱也是他們兩個弄進去的。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有種就報上名字,跟大爺光明正大的幹!」

楊皓明笑道:「奇怪,你這麼義正詞嚴,不妨告訴我你們做的事哪一件又是光明正大的?」

周邦語塞。

朗通看著達瓦慘笑道:「這就是我教出來的好徒弟,竟然幫這樣的惡人偷天珠,傷害自己人,背叛師門。達瓦,你難道是鬼迷了心竅?」

達瓦低頭不語。

楊皓明轉身對達瓦說:「一入了魔道,就難以回頭。千萬不要為一時的錯念而毀了你幾十年的修行。那個女人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人。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送你師父回去,從頭再來吧。尼桑拉姑申明大義,她會再給你機會的。」

他話音剛落,只見雯霓倏地從後面樹林裡竄了出來,那大師兄緊緊攆在她後面。雯霓一見楊皓明,忙朝他飛來,躍到他身後便立刻軟倒在地上,臉色霎白。

楊皓明拔出飛龍劍,擋在她身前。那大師兄飛身躍到楊皓明面前,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周邦和張龍二人,笑道:「看來你比這個小丫頭厲害多了。」

楊皓明沒有回身,只用英文問雯霓:「你還好嗎?」

雯霓喘著氣道:「這人絕對在我之上。你也要小心。」

楊皓明答道:「我會的。」

那大師兄說:「你們說什麼呢?怎麼,欺負老子不懂外國話嗎?」

楊皓明笑道:「啊,不是,我們師兄妹說說體己話而已,不好意思讓別人聽見。」雯霓聞言在他腿上踹了一腳。

那大師兄聽雯霓聲音嬌嫩動聽,話語也更加輕佻:「小妹妹,你別蒙著臉,讓我看看你的模樣,要是你大哥哥我滿意呢,就幫你殺了這小子,有什麼體己話,留著慢慢對我說吧。」

楊皓明笑道:「她是天下第一刁蠻兇惡醜女,從小跟人打架破了相,臉上有無數條血痕,嘴巴縫過九針,牙齒也歪了,鼻子也斷了。你要看了她的樣子,不用我動手,你就先嚇死或者噁心死了。」

雯霓聽楊皓明越說越得意,越說越離譜,不禁生氣地瞪著他,可嘴上卻並不反駁。

那大師兄聽楊皓明這麼一說,不由得心生厭惡之感。他仔細看雯霓,見她長著一雙水靈靈的妙目,皮膚雪白嬌嫩,分明一個美人的樣子,哪裡有半分楊皓明所說的醜樣?於是笑道:「就算真的那麼醜,我也要親自看看才好。」他見達瓦站在旁邊,忙對他說:「達瓦,這個小子我來對付,你幫我抓那個小妞兒。」說罷便舉劍攻向楊皓明。

楊皓明知道他厲害,不敢怠慢,展開靈虛劍法,和他鬥在一起。雯霓站起來讓到一邊;達瓦站在那兒不動,只看著兩人過招。

楊皓明不想多耽誤時間,過了沒兩招便使出了靈虛九式。他用七分功力打出「劍御流星」,那大師兄揮劍打出一股厚厚的黑色能量將楊皓明的神通封住了;楊皓明立即一招「劍走太虛」,打出去一片散雲般的功力,將那股黑色能量化解。兩人隔開一段距離,飛上竄下遊走過招,功力能量撞擊處田地裡的稻苗四散紛飛;附近的樹幹上被打上無數小洞。

楊皓明的功力其實略勝那大師兄一籌,加上那人先跟雯霓交過手,已經損耗了不少功力,時間久了,自會顯露出來。但他招招打向楊皓明的要害,十分狠毒;而楊皓明卻只以讓他暫時失去攻擊能力為原則,臨敵經驗也跟雯霓一樣不足,所以看上去並沒有佔上風。

眼看著楊皓明已經用了靈虛九式中的八式,他的功力也像水龍頭打開了一樣往外洩。他心中暗急,於是打出靈虛九式中最厲害的一招----靈劍神遊,更加上了十分功力。這一招他已經有些孤注一擲了;如果這招不成情況就會很不妙,甚至很糟糕。

這時那大師兄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只是他偽裝得很好,楊皓明沒能察覺出來他早已在苦撐。靈劍帶著楊皓明的十分功力飛出,直擊他的虛弱之處。他見楊皓明這招來得極猛,忙打出自己全部的功力抵擋,但卻感覺身遭被一股巨大的能量包圍,緊接著他覺得自己的丹田被封住,功力被消解得無影無蹤。他全身氣力耗竭,頓時心生恐懼之感。剩下的靈劍打在他全身各處,他立即仰天栽倒。

靈劍使完之後,楊皓明也幾乎要虛脫了。他勉強以劍撐地站著,靜靜地觀察對手。見對方倒在地上,他腿也一軟,坐倒在地。

雯霓見狀忙上前扶他。

那大師兄癱在地上,勿自喃喃地問:「你這是什麼劍法?」

楊皓明沒有回答,卻轉頭問達瓦:「那玉如意在哪裡?」

達瓦沉默不語。雯霓一指那大師兄,說:「你不說我也知道,玉如意在他那裡!」說罷拾起劍走到他面前,把劍指在他胸口,說:「把玉如意拿來!」

那人竟然哈哈大笑,說:「小妹妹,不給你又怎麼樣?你殺過人嗎?你敢殺人嗎?」

雯霓等他笑完,拿劍從他臉上慢慢指到下體,說:「我的確沒殺過人,那是因為我不願造惡果,還黑業;不過嘛,不用取你性命,在你身上也至少有三件善事可以做:第一件,廢了你的武功,可以救無數將來死在你手上的無辜生命;第二件,閹了你,為將來可能被你污辱的女子免除後患;第三件,在你臉上到處刺滿『淫賊』或者『兇手』之類的字,提醒看見你的人要當心。我數一二三,你要不交出來我就照順序一件一件地辦。你也聽見了,我乃天下第一刁蠻兇惡醜女,說得出就做得到。一,二,----」

沒等雯霓數到三,那男子慌忙從懷裡掏出玉如意來,說:「給你!」

雯霓伸手抄過來,見那玉呈白色,知道不假。她把玉如意收好,問達瓦:「這人叫什麼名字?」

達瓦仍舊默然不語。

那人哈哈大笑,笑了幾聲便劇烈地咳嗽,邊咳邊吐了幾口血,半天才說:「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劉名浪。小妹妹,你記好了,你劉浪大哥哥就是我了。以後想哥哥了可以隨時來找我。對女人,我一向是來者不拒。就算你真的破了相,是個醜八怪,就憑你這身本事和這張厲害嘴巴,我也要你。」

雯霓聽他說得大顏不慚,又覺得他粗俗下流,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她轉頭用英語對楊皓明說:「He is rude and gross!(他真無禮又噁心!) 我們該拿他怎麼辦? 要不要給他個教訓?」

楊皓明也用英文答道:「無所謂啦。我不想傷殘人;我也沒帶那個紋身染色的藥水。」

雯霓說:「我覺得也是。如果我要切了人身體的哪個部份,我恐怕這輩子都會做惡夢的。」說罷她見劉浪受傷很重,便也不再點他穴道。

「達瓦,跟你師父回去吧。」楊皓明說。

達瓦走到朗通面前跪下,給他磕了幾個響頭。「我,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對不起!」說罷他轉頭就跑。雯霓剛想去追,朗通長歎一聲,說:「算了,由他去吧。他背叛師門,又幹了這許多壞事,回去也該處死。好歹他曾經做過我的徒弟,留他一條命吧。」

片刻間,達瓦已經消失在夜色中。雯霓默默地轉回身。楊皓明休息了一會兒,稍稍恢復了一些。他站起身來給劉浪把了把脈。 他全身多處受傷,傷得很重,但並沒有生命危險。楊皓明掏出銀針,給他施針治療。

一會兒忽聽遠處有許多人的呼喝喊叫聲,聽上去正向他們這個方向趕來。

「不要管他了,快走吧!」雯霓著急地說。

楊皓明答應著,手上卻繼續施針。片刻間,一群人持著刀劍衝了過來,楊皓明趕忙拔了針站起身來,雯霓持劍擋在他身前。這群人見一個蒙面人正在給劉浪針灸,不禁十分詫異。為首的一個叫道:「劉大哥,你沒事吧?」

劉浪說:「死不了。你們不是他們的對手,讓他們走。」

說話間楊皓明扶起葛桑,雯霓扶起朗通慢慢離開了那個村子。

回到賓館,楊皓明和雯霓安頓好葛桑和朗通之後, 便各自打坐休養。接下來的幾天楊皓明繼續給朗通和葛桑施針治療,很快兩人便好了五六成。朗通心情十分低落,五天後便和葛桑帶了天珠和玉如意回川北了。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25 PM

第80章 七夕乞巧

兩個多星期後,劇組拍完了外景,回到香港繼續拍攝。

阿寶已經完成了藝員培訓,跟一家電視台簽了合約,開始了他的職業演員生涯;魯永南正式拜雯霓為師,楊皓明和雯霓常在精武館指點他和阿寶武功;程家玉決定留在香港發展,幾個年輕人常約在一起吃飯。

雯霓需要編排電影中的舞蹈,下午常到一家電影公司的培訓地去練毯子功;楊皓明則去同德堂跟著徐神醫繼續看診。經過了川北做剖腹產的經歷,在醫術上他更加不敢有怠慢之心。從看診,抓藥到針灸拔罐,他樣樣都一絲不苟身體力行。徐敦敏感激楊皓明捨身相救的義氣,對他的妒忌嫌隙早已經煙消雲散。現在楊皓明到同德堂,就像回到家裡一樣親切。雯霓對中醫沒什麼興趣,只跟著楊皓明去過一次拜會徐神醫。

每次只要楊皓明一出現在同德堂,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會湧來大批病人在門口排隊。

八月十五日這天正好是黃歷七月初七,也就是中國傳統的七夕,牛郎和織女相會的日子。下午雯霓有戲份,楊皓明卻得了空,便又來到了同德堂。

七夕這天是適宜配藥的日子。「歲時廣記」中記載了一種以松柏為藥材的秘方,這種神奇的藥丸以七月七日的露水調配合成,據說服一丸可以延長十年的壽命,服兩丸可延二十年。除了這一味藥丸,徐神醫還配了些實用的藥方,像曬槐汁治痔,煎苦瓠治眼, 摘瓜蒂治下痢等。

楊皓明拿起延命丸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轉頭問徐神醫:「師父,吃了這種藥丸真的可以延命嗎?」

徐神醫笑著反問:「你以為呢?」

楊皓明思忖著說:「就算如此,一般人恐怕也沒有辦法驗證。或者,得了絕症的人,吃了這藥丸就可以多活十年嗎?」

徐神醫答道:「這要看人了。世上沒有萬用的靈藥。人家叫我神醫,其實我們能做的十分有限。得了絕症的人,多半便是到壽了。到壽的人吃一丸靈藥就能延十年命?閻王爺能答應嗎?除非這人走出了三界,又或者有師父帶著,不歸地下的低神管。不過一命,二運,三風水。就算一個人本事很大,神通很高,也有遭逢劫難的時候。如果他只是一時急病攻上來,或受了重傷,卻沒有真正到壽,那這丸藥就是救命的靈丹了。」說罷徐神醫包了四顆遞給楊皓明。

楊皓明感激地伸手接了,放進自己的百寶囊裡。

黃昏時,雯霓打電話來說:「今天是七夕,晚上大家到我家來乞巧乞智吧。」

楊皓明雖然知道七夕,卻從來沒有過這個節日的習慣。他笑道:「未成年少女,你的手已經很巧了,還要乞什麼巧?」

雯霓嗔道:「再巧也沒有織女的巧。而且我們還要看看牛郎織女相會呢。七點到我家。我已經約了我的好徒弟,他的好兄弟,他的好兄弟的好兄弟, 他的好兄弟的好兄弟的好媳婦, 還有你的好師侄,他的好女朋友,當然還有我的好姑姑啦。佩南負責帶吃的;姑姑已經準備好了巧果和香案;我也準備了針和香蠟。快點過來吧!」說罷便掛了電話。

楊皓明笑著搖搖頭,一看時間不早了,便起身收拾準備走。就在這時,他聽見有人叫他:「阿明!」

他抬頭一看,卻是徐飛。他忙起身打招呼:「好久不見,飛哥你好嗎?」

徐飛臉色卻不大好, 聲音有些低沉: 「我還好,但是愛玲住院了。」

楊皓明一愣,他記得在自己十九歲生日派對上見到徐愛玲,那時她的乳腺瘤就已經都消下去了。

「阿明,我求你,你去看看她好嗎?」徐飛懇切地說。

徐飛一向彪悍粗魯,罵人不留情面,楊皓明從沒見他這樣求過人。

「哦,當然可以啦。她沒事吧?」楊皓明忙問。

徐飛不答話,拉著楊皓明就往外走。楊皓明開車跟著徐飛到了醫院,見徐愛玲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戴著耳機聽音樂,徐飛和楊皓明進了病房她都不知道。徐飛輕輕拍了拍她,她一睜眼,赫然看見徐飛身後的楊皓明,不禁驚喜交集,立即坐了起來,摘下耳機。

「艾瑞克,你,你怎麼會來?」她結結巴巴地問。

楊皓明走到她身邊,笑道:「你爸爸說你住院了,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我這個庸醫給你開錯藥了呢。」

徐愛玲的情緒立即好了起來,說:「你不是庸醫,那個病早就好了。」

「是嗎?讓我看看。」楊皓明坐在床邊,拿起徐愛玲的手腕給她把脈。看來她並沒有什麼病,但身體虛弱,精神不能內守。

楊皓明仔細觀察了她的面部和耳朵,說:「就算神醫也不是什麼病都能治的。怎麼,有心事啊?還是失戀了?告訴你楊大哥,我說不定能幫幫你。」 其實他年紀比徐愛玲小, 但從心理成熟的角度來說, 他總覺得徐愛玲是個小妹妹.

徐愛玲聽了這話,頓時低下頭去,神色黯然。楊皓明看著她的樣子,忙笑道:「不願意說就算了。不過,天下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你現在還小,很多事情過幾年就覺得什麼都不是了。痛苦也是人生的一大體驗,讓你長大,變得成熟。不過傷感過了頭,你的生活恐怕就被它統治了。勇敢一點,無論你心裡有什麼事,都暫時忘掉它,跳出來,重新享受你擁有的其它東西。」

徐愛玲抬起頭,眼睛裡全是淚水,緩緩地點了點頭。

楊皓明笑道:「你看這樣好不好?一個人住在醫院裡多悶,今天晚上我們幾個好朋友要過七夕,女孩子乞巧,男孩子乞智,你跟我去湊湊熱鬧,怎麼樣?」

徐愛玲一聽興奮了起來。徐飛忙問:「她身體很弱,能出院嗎?」

楊皓明笑道:「楊醫俠說行就行。過完七夕,保證不用回來就都好了。」

徐飛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

「你們,那個,」徐愛玲吞吞吐吐地問,「那個蘇雯霓也會在那裡嗎?」

楊皓明一愣,說:「對呀,今晚就在她家。什麼乞巧乞智都是她的主意。」

「那,我還是不要去的好。人家男女朋友過七夕,我去當什麼電燈泡。」徐愛玲重新躺回床上。

「她不是我女朋友啊。」楊皓明奇道,「那些緋聞都是記者捕風捉影罷了。」

徐愛玲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真的嗎?」

楊皓明笑道:「大家年紀這麼小,那麼著急交朋友幹什麼?」

徐愛玲聽了露出一絲笑容:「你可千萬不要那麼早交女朋友啊,不然你的很多粉絲都會傷心斷腸的。」

楊皓明不禁啞然失笑。

他們到達雯霓家的時候,已經七點四十了。雯霓,凱蒂,魯永南,魯佩南,魯智南, 沈君, 阿寶還有程家玉在後院桂花樹下擺了桌子,剛剛開吃。見楊皓明帶了徐愛玲來,凱蒂忙起身找椅子,雯霓給她拿來一副碗筷。

這裡的人除了楊皓明,徐愛玲只認識阿寶。「愛玲今天是從醫院逃出來看牛郎織女的,所以大家可不能欺負她。」楊皓明說。

「我從不欺負女孩子。」雯霓說。

「Thank God. (感謝上帝。) 」 楊皓明說。眾人聽了不禁大笑。程家玉和徐愛玲以為她在開玩笑,其他人卻都知道她說的其實是正經話。蘇雯霓要想欺負誰,那人還有好日子過麼?

眾人七嘴八舌招呼徐愛玲,向她介紹自己。楊皓明,雯霓和程家玉是明星,卻都沒有架子;楊皓明詼諧幽默,魯永南爽朗豁達,魯佩南精明機靈,魯智南成熟大度, 沈君賢惠得體, 阿寶率直敦厚,雯霓聰明伶俐,程家玉溫柔可愛,凱蒂聰慧能幹,一群年輕人很快就混熟了。

晚飯後雯霓領眾人來到香案前,案上香爐裡燃著香燭,供了油煎巧果,松子,榛子,桂圓,紅棗,榛子,花生和瓜子。 夜月半圓,十分明亮。

「鑒於大家都不擅女工,今年就不用九孔針了。」雯霓說著,給每個女孩發了一根雙眼針和一根線,對著月亮並排站好。楊皓明叫了一聲「開始」,每個女孩忙對著月亮穿針。按七夕的習俗,誰先穿好就是「得巧」,便會擁有象織女一樣的巧手。雯霓幾乎每年都乞巧,她眼尖手巧,「得巧」自是十分容易。但她偷眼看其他女孩,卻虛起眼睛半天都穿不進去。她故意拖著不穿進去。凱蒂歎道:「我的手從來不做女紅,穿這個做什麼!」

她話音剛落,徐愛玲叫道:「我穿好了!」

眾人忙叫好,恭喜她「得巧」,逼著她吃了顆巧果。

女孩子乞完巧,便輪到男孩子乞智。傳說中二十八宿中的奎星是北斗七星的第一顆星,也 叫魁星或魁首。古代士子中狀元時稱「大魁天下士」或「一舉奪魁」,都是因魁星主掌考運的緣故,而七月七日是他的生日,讀書人都鄭重地祭拜。

楊皓明,魯永南,魯佩南, 魯智南和阿寶裝模作樣並排站在香案前,雯霓給他們每人手裡塞了五支香,自己也拿了香跟他們站在一排,然後率先跪下磕頭,其他幾人也只好跟著跪下,磕頭拜祭。

好容易拜完了,魯智南埋怨道:「我又不要考狀元,拜魁星幹什麼,不如拜財神。」

魯佩南也附和著說:「就是,我是開館子的,應該拜財神,不該拜文昌。」

雯霓笑道:「可惜今天是魁星的生辰,卻不是財神的壽誕。」

魯永南笑問:「我是抓壞蛋的,也犯不著拜魁星。恐怕只有艾瑞克有必要拜魁星。」

魯佩南說:「他已經拿了博士了,還要拜什麼。你不會還要拿多少個博士學位吧?」

雯霓不滿地叫道:「喂,對神仙星君要尊重的!利用完了就不拜了?真是小人!以後你們的子孫也要指望他們呢。再說了,現在的學位號稱博士,博在哪裡?專業方向偏一點就搞不懂了。我看叫專士或者窄士倒比較合適。古代小學生讀的三字經就包含了天文,地理,歷史,人倫,道義,數學,學出來是通才,而不是只知道自己那個深洞洞裡那一點點東西的井底之蛙。所以我們拜魁星是要成為真正的博學之士,就像我的祖爺爺蘇振儒那樣博學多才的奇人俠士,而不是時髦的數理化或者電腦呆子。」她見除了楊皓明, 眾人似乎都不太明白她在說什麼, 只好轉向魯永南,一本正經地問:「徒兒,為師方纔的話,你可記下了?」

魯永南趕忙站起來對著雯霓一揖到底,說:「師父的教誨徒兒銘記於心。」眾人大笑。

雯霓見魯永南嘲弄自己, 眼珠一轉, 說: 「嗯, 我這個師父的確對你太不負責任了, 所以從明天開始, 你每天晚上過來跟我學三字經吧, 不准缺席. 」

「什麼?」 魯永南一聽幾乎要暈倒了, 忙找理由推托. 誰知阿寶卻插嘴說: 「我可不可以來一起學?」

程家玉笑道: 「不會吧, 這種東西學來有什麼用?」

阿寶忙說: 「有用的. 剛才雯霓不是說了嗎, 三字經包含了天文,地理,歷史,人倫,道義,數學,學出來是通才. 你看艾瑞克和雯霓, 他們的氣質別人是學不出來的. 我書讀得少, 有機會就想多讀點書.」

「好孩子!」 楊皓明笑道.



第81章 下部座弟子

第二天晚飯後,魯永南和阿寶真的過來找雯霓。雯霓安排他們在書房坐下,先叫兩人各自按照自己一門的方法打坐,靜心調息了半小時, 隨後一人發了一本三字經,是她自己打印的,字裡行間留了許多空,好方便兩人做筆記。

「昔孟母,擇鄰處。」雯霓念兩句,便解釋兩句: 「過去孟子的母親為了選擇鄰居三次搬家。孟子是離孔子故鄉曲阜不遠的鄒縣人,小時候就死了父親,母親仉氏依守婦道,守節度日。她家居住的地方離墓地很近。孟子耳濡目染,就愛學些築墓、埋棺、哭喪之類的事情。孟母看見了就說:『這個地方不適合孩子居住。』就離開了,將家搬到街市上。新家離屠宰場很近,孟子學了些做買賣和殺豬宰羊的事情。孟母見了,又說:『這個地方還是不適合孩子居住。』接著又將家搬到學校旁邊。孟子就在遊玩中學些擺放祭器、跪拜行禮、揖讓進退之類的事惜。孟母見了,終於鬆了一口氣,說:『這才真是適合孩子住的地方。』這就是孟母三遷的故事。」

她見阿寶和魯永南聽的津津有味,心裡也頗覺高興,便接著講:「子不學,斷機杼。就是說有一次孟子離家求學,剛離家不久就回來了,孟母見到他,沒有痛哭流涕,數說自己如何白費了苦心,而是當機立斷。她當著孟子的面,把快織好的布一剪而斷,並告誡孟子說:『學習如織布,織布半途而廢就像我割斷的線一樣,學習半途而廢,將來不堪造就。』其實她真的是個偉大智慧的母親。一面能守節,一面又懂得怎麼去教導孩子,所以孟子的成就她功不可沒。」魯永南和阿寶聽著都點點頭。

雯霓一邊念一邊講解,把古代的典故故事一一講來,兩人聽得倒也十分有趣。她並不求他們當場記住,而是把經中所講的內涵和道理講給兩人聽,好叫他們得到禮義正統的熏染。

「三才指的是天、地、人;三光指的是日、月、星;三綱指的是君、臣、義----」

「四時是指春夏秋冬四季;四方指東南西北;五行是金木水火土;五常是仁義禮智信;六谷是稻、粱、菽、麥、黍、稷;六畜是馬牛羊雞犬豕,豕是指豬;七情是指喜怒哀樂懼愛惡;八音是指匏、土、革、木、石、金、絲與竹;還有九族----」

講了一個半小時,雯霓和兩人都有些累了。

「好了,今天就學到這裡吧。」雯霓說,「你們回去把今天學過的詩句念十遍,抄兩遍, 再背下來。明天同一時間再來,我要檢查的. 如果偷懶我要打手心的。搞得好我們一周就可以學完了。」

阿寶感激地說:「我第一次聽這種課,小師叔你講得真好。」

魯永南還是不覺得學了這些有什麼用處,一聽還有作業,心裡不禁暗暗叫苦,嘴上卻沒敢說什麼。

雯霓送他們出門,心裡暗自得意:「我要讓你們不知不覺地變成知書達禮的俠士。」

第二天魯永南忙了一天,下了班才想起來雯霓的作業。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硬著頭皮來到雯霓家。

阿寶已經到了,真的還做了作業,雯霓正在檢查。

「不錯,現在背來聽。」雯霓說。

阿寶答應了,結結巴巴勉強算是背了下來。

雯霓笑道:「還算不錯。等會兒你跟我多念幾遍罷。永南,你的呢?」

魯永南臉一紅,說:「我今天實在太忙了。」

雯霓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把我這個師父放在眼裡的。我戒尺都準備好了。手伸出來吧。」

魯永南無可奈何,只好伸出手來。雯霓抄起戒尺,狠狠打了下去。

魯永南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只得拚命忍住。阿寶在一邊不知道如何是好,打了幾下忙上前勸解。

雯霓暫時停了手,說:「永南,我並不是要你學得才富五車, 可是我現在教你的是傳統文化的入門基礎. 很多古漢語文言文你不懂是不行的; 很多傳統人倫你不明白也是不行的. 你要不服氣我這個師父,我絕不勉強你。你既然是我徒弟,不管我年紀比你小也好,是女子也好,我就要教你管你。我曾祖父和我爸爸是怎麼教我管我的,你恐怕也聽說了;艾瑞克的師父怎麼教他管他的,你多半也知道個大概。你現在就想清楚吧,你要想繼續做我的徒弟,你就讓我打完,從此以後聽我的話;你如果想放棄,我不會勉強你;我們還可以繼續做朋友。可是你一旦決定了,就要放下心思,不要不把我這個師父當回事!否則,我們的門規你是守不住的。」

魯永南手掌火辣辣的疼,一時沒有說話。他雖然拜了雯霓為師,但剛開始心裡確實只想學些高明的招式;入了門,才發現需要放棄和改變的竟有許多。

「我----」魯永南遲疑地說,「讓我想想。」

雯霓點點頭,魯永南站起來轉身走了,阿寶忙跟了出去。

第二天晚上雯霓和阿寶等了半個小時,魯永南卻還是沒來。

雯霓歎了口氣,心中有些說不出的難過。雖然她並不認為魯永南是個什麼大根器的人,但她卻是以一個師父的真心去對待他的。第一個開山大弟子就這麼跑了,她心裡很是失落。

「算了,人各有志。」雯霓對阿寶說,「當初佛祖釋迦牟尼傳法的時候,他的弟子分成上部座和下部座;上部座弟子離他近,屬於根基好的;下部座弟子離他遠,常常頭一天聽法,第二天又覺得沒意思,脫了袈裟就跑回家去了。佛祖的弟子都這樣,何況是我的弟子呢。」

正在這時,門開了,魯永南急匆匆跑了進來。

「對不起,」魯永南叫道,「我趕著想背完,所以遲到了。遲到了會不會打手心?」

雯霓見魯永南進來,心裡十分高興,說:「算了,我事先沒講嘛。以後再遲到就要打了。遲到一分鐘打一下。」

「我都背下來了。」魯永南興奮地說,「其實我發現背起來還是蠻有意思的。」

接下來的幾天,阿寶和魯永南每天晚上都到雯霓家來學三字經. 老師講得好,學生也不笨,一周就把整本三字經學完了。隨後雯霓又教他們千字文,同時開始教授他們彈古琴。

「七絃琴,你們的師祖可是彈得很好的。孔子也是位大師。雖然是第一天,我就教你們彈孔子的 『仙翁操』吧。比起鋼琴和小提琴來,古琴是很好學的.這首仙翁操指法很簡單,關鍵在於心境和氣.」

這一天學完之後,魯永南問:「我們到底還要學些什麼啊?」

雯霓答道:「國學類的,比如五字鑒,千字文, 四書五經, 詩詞; 音律方面的還有吹笛子和簫; 還有書法; 總之我學了些什麼,都盡量教給你們。雖然這些並不是本真門弟子修道的必修課,但是你是我的大弟子嘛, 好歹要對傳統文化有點基本的瞭解,同時有點儒雅的氣質嘛.別丟我臉啊。」

魯永南只好翻了個白眼。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27 PM

第82章 中元放燈

七夕之後,緊接著便是黃歷七月十五,道教徒稱中元節,而佛教徒則稱為盂蘭盆節。傳說釋迦如來的弟子目連的母親青提夫人生性吝嗇,又好殺生。但是目連非常善良,平日行善佈施,敬重三寶。有一天,他要出門經商,便稟告母親,將家中錢財分為三分,一分自己帶走,一分供養母親,一分留在家中佈施貧乏。不料自目連離家後,青提夫人日日宰雞殺鵝。一遇僧眾上門,便命家僮棒打出去,甚至放狗追咬乞丐。

由於她的惡行,死後被罰墜入阿鼻地獄,日夜受苦。目連在母親去世後,十分悲痛,心想唯有出家一途方能報答母親深恩,便拜如來世尊為師,法號大目連。數年之後,修得神通第一,身超羅漢。目連想知道父母死後托生何處,卻發覺母親身墮阿鼻地獄,成了餓鬼。他親自為母親餵食,飯未入口,卻成了火炭。他於是求助釋迦如來。佛告訴他於七月十五日準備飯食,百味五果,各種盆器,香油,火燭,被褥臥具,把世間的美好物事都放在盆裡,用來為七世父母以及受苦的當世父母供養十方具有大德的僧眾。

目連照著做了,他母親果然得以脫離一切餓鬼之苦。仁慈的目連就告訴佛祖,將來佛門弟子行孝順者,也應奉盂蘭盆供養。佛祖聞言大悅,便傳言弟子們,年年七月十五,為七世父母作盂蘭盆施佛與僧。從此中元節供盂蘭的習俗便廣為流傳。

因為中元節是地官赦罪之日,因此道士們也都在這一天誦經,作法事以三牲五果普度十方孤魂野鬼。

唐代中元節進盂蘭盆便已經成為宮廷中的定例,歷代皇帝也在這天朝拜祖先,宮廷和寺廟並放水燈萬盞,主旨都是「照幽冥之苦」,兼具超渡孤魂之意。

楊皓明和雯霓都是道家弟子,每年中元節都有祭拜本門先師並放水燈的習俗。這天剛好是星期五,兩人約了魯永南和阿寶晚上在雯霓家祭拜。凱蒂準備好了香案和供品,還做了幾百盞荷葉燈,祭拜後便拿到山下的河裡去放燈。

到了七點,眾人都到齊了,唯獨不見楊皓明。打他手機也沒人接。這一天下午他去了同德堂,雯霓忙打電話去問,同德堂的夥計卻說他六點多就走了。

等到七點半,還是不見他的人影。雯霓不禁擔心起來,便到處打電話問,魯佩南,楊靖明,劉家南,劇組,同德堂各處都問過了,都說不清楚。

雯霓最後打到徐飛那裡,他也說沒見到他。雯霓剛想問他徐愛玲的電話,突然聽見電話裡有砸碎瓷器的聲音,徐飛慌忙掛了電話,再打過去,便一直沒有人接聽了。

楊皓明平時做事一般都有交代,除非是遇到了什麼意外,否則既不會失約,也不會無聲無息地玩失蹤。雯霓掛了電話,叫眾人繼續打聽,自己卻進屋換了夜行衣。

「你要到哪裡去?」凱蒂擔心地問。

「我先去徐飛那裡,再去同德堂找找。剛才徐飛那裡一定有什麼事。他說沒見到艾瑞克,他在說謊。因為昨天艾瑞克跟我提過今天徐飛會帶愛玲來同德堂看病。」雯霓說罷,向楊靖明打聽了徐飛家的地址,便開車趕了去。

其實徐飛真的在說謊。自從徐愛玲去和楊皓明等過了七夕之後,精神果真好了幾天。但後來又再陷入單相思的消沉,難以自拔。徐飛跟楊皓明約了週五下午來同德堂找他看病,但直到六點,他們都沒來。楊皓明剛離開同德堂,便接到了徐飛的電話,說愛玲病重,請他去家裡看看。

楊皓明看看還有點時間,便答應了。到了徐飛家,卻不見愛玲。徐飛遞給他一杯果汁,他忙了一下午都沒顧上喝水,正覺口渴,便一口氣喝了,然後問:「愛玲呢?」

徐飛說:「她起不了床。你知道她到底是什麼病嗎?」

楊皓明歎了口氣,說:「她其實是心病,我恐怕也沒什麼好辦法,一切還得靠她自己。或者去看看心理醫生?」

徐飛突然激動地說:「你有辦法!愛玲她喜歡你喜歡得發瘋,她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你造成的!」

楊皓明嚇了一跳,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正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身上有點不對勁,心裡暗覺奇怪,隨即兩腿發軟,不由得跪倒在地。他心裡暗叫不好, 強撐著把手伸進百寶囊,摸出一顆解迷藥的藥丸出來。還沒等他喂到嘴裡,背上猛然被人打了一悶棍,他撲倒在地上,藥丸也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再也動彈不得。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但他卻連伸手去拿手機的力氣也沒有。徐飛在他腰間摸出手機,扔到沙發上。

楊皓明手腳雖不能動,意識還清醒,於是問:「飛哥, 你這是幹什麼?」

徐飛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把他手腳綁了起來,一面對他說:「我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愛玲喜歡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的命是你救的,就算以身相許也不過分。你不是說還沒有女朋友嗎?我女兒雖然比不上那個狐狸精,但你仔細看看,她長得很正典的。我看你們倆在一起能湊合。你是個好娃兒,一旦生米煮成熟飯,我相信你不會對她不負責任的。就算你不願意,我也有辦法。我會給你們拍些照片,只要照片在我手上,我相信你不敢虧待她。」

楊皓明聽了不禁啼笑皆非:「飛哥,你別開這種玩笑。你要是亂來,我恐怕就只有自殺謝罪了。」

徐飛不理他說什麼,把他扛在肩上上了樓,推開徐愛玲的房門。徐愛玲正躺在床上聽音樂,見徐飛扛著被綁著手腳的楊皓明進來,不禁大吃一驚。

「爸,你這是幹什麼?」徐愛玲驚訝地問。

「他瘋了!愛玲,你快幫我解開繩子!」楊皓明著急地說。

徐飛把楊皓明放上床,對女兒說:「愛玲,我不能看著你一天天這麼瘦下去,我是你老爸,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麼多,剩下的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機會了。」說罷,他從口袋裡掏出兩顆藥丸,塞在楊皓明嘴裡,捏住他的口鼻,楊皓明不得已吞了下去。隨即徐飛便退出了房門,從外面把門反鎖上。

「快幫我解開繩子,別聽你爸爸的,這種事怎麼能強求,他會毀了你一輩子的!」楊皓明說。

徐愛玲瞅了他半天,說:「我這輩子已經被你毀了。與其把童貞給別人,不如給一個我喜歡的人。」

楊皓明一聽大急,這時他忽然覺得手腳有了些力氣,便一翻身,從床上滾了下來,摔在地上,碰翻了床頭櫃上的瓷瓶檯燈。徐愛玲忙下床扶他坐起來,將他腿上的繩子鬆開。

楊皓明連忙站了起來,他突然覺得渾身燥熱,體內一陣衝動,很想抱抱徐愛玲。他心裡一驚,方才醒悟剛才徐飛給他喂的藥一定有問題。

他連忙躲到屋角,拚命運功抵禦這股衝動。徐愛玲朝他慢慢走過來,不等她走近,楊皓明連忙閃開,又躲到另一個角落,繼續運功。徐愛玲也不著惱,笑道:「看來你很怕我。」

楊皓明不理會她說什麼,只一味運功抵抗,每當徐愛玲靠近,便閃身躲開。他不停地告訴自己,他是靈虛派的掌門,絕不可以有辱師門,絕不可以做出獸行。折騰了半個多小時,他體內的藥力越來越強盛,熱血上湧,嘴唇都咬出了血來,幾乎再也難以控制自己。他決定從窗口跳下去,雖然這副模樣跳下去第二天一定是頭條新聞,但最起碼可以擺脫徐家父女的控制,說不定街上的人還可以幫他。想到這裡他便往窗戶前跑,徐愛玲忙擋在他面前。突然嘩啦一聲,窗玻璃碎了,一個黑衣蒙面人出現在窗口,楊皓明一看大喜。

徐愛玲驚叫了一聲回頭看,那蒙面人飛身躍了進來,繞過徐愛玲,跑到楊皓明面前,給他鬆了綁。兩人輕鬆地繞過徐愛玲, 奔到窗前手牽手跳了下去。徐飛聞聲開門進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跑得遠了。

那個蒙面人正是雯霓。兩人跳下來之後,楊皓明卻拽著雯霓的手不放。雯霓覺得有點奇怪,見他面頰潮紅,呼吸急促,忙問:「你中毒了嗎?」

楊皓明笑道:「是啊。不過你讓我抱抱就會好了。」

雯霓一聽大怒,抽回手便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楊皓明吃痛,但他體內的衝動卻絲毫沒有減弱,竟又湊近了些,伸臂去抱雯霓。雯霓見他不對勁,伸手點了他的穴道,楊皓明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雯霓把楊皓明帶到同德堂,徐神醫片刻後便趕到了。雯霓拿繩子把他綁在椅子上,徐神醫給他施針,一會兒他便醒了過來,見自己竟然被綁在椅子上,有些不明所以。隨後雯霓給他餵食了徐神醫配的解藥,又給他灌了很多水,待他體內的毒素完全清掉了,才把他鬆開。

楊皓明此刻已經完全清醒了,不禁為自己剛才的失控覺得臉紅。

徐神醫歎道:「唉!現在的人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真是可悲呀!」

雯霓氣憤地說:「竟然拿春藥來害人,這個徐飛他知不知道,他差點害死艾瑞克!」

楊皓明聽他們竟然都沒有責怪自己剛才的失控,心裡才稍稍放寬了些。其實雯霓心中對這種行為尤其憤恨,因為這些春藥用在人身上,換了再堅貞的女子恐怕也難以把持。毀了人的清白,還將人的尊嚴踩踏到底,實在可恨。

「那,我們還過不過中元了?」楊皓明輕聲問。

雯霓一看表,已經快九點了。

「過,為什麼不過?」雯霓站起身來。徐神醫也是道中人,聽到他們過中元,也一起來湊熱鬧。眾人一直在蘇家等他們,飯菜都涼了。他們忙重新熱了飯菜,在眾人的一再催促下,楊皓明才吞吞吐吐地講了事情的經過,魯永南歎道:「徐愛玲喜歡艾瑞克,瞎子都看得出來。但現在偷雞不成,以後怕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要在美國,我會向法官提請下令他們兩父女從此不得靠近艾瑞克五十米之內。」凱蒂說。

「一百米!」 雯霓說.

眾人吃完飯,凱蒂,雯霓和魯永南先拜祭本真門的祖師和歷代掌門,以及蘇振儒和程玉依。因程玉依是楊皓明的師叔,他也跟著一起拜了。接著楊皓明和阿寶拜祭靈虛門的歷代掌門;最後是徐神醫的祭拜。他也有他的師祖,楊皓明是徐神醫的弟子,便也跟著拜了。

拜祭完眾人一起到山下河裡放燈。八月的香港十分炎熱,深夜才稍稍有了些涼風。眾人把小蠟燭點燃,放在做成蓮花形狀的荷葉上,順流飄下。他們默默無語,只管一盞盞放燈。

黑黝黝的水面上,一盞盞荷葉燈向下游漂去,有如無數的明星。眾人站在河邊看得出了神,雯霓拿出簫笛吹了曲「良宵引」,徐神醫和著簫聲幽幽地吟道:

「江南水寺中元夜,金粟欄邊見月娥。
紅燭影回仙態近,翠環光動見人多。
香飄彩殿凝蘭麝,霧繞青衣雜綺羅。
湘水夜空巫峽遠,不知歸路欲如何。」

(李郢 - 中元夜)

「不知歸路欲如何,不知歸路欲如何----」 整整一夜,這句話都在楊皓明的夢中縈迴著。


*****************************



第83章 幾重挫折

接下來的幾天, 楊皓明的日常安排並沒有因為中元節那天的事而改變, 但徐飛和徐愛玲卻再沒來同德堂了. 雯霓每天晚上仍舊抓緊時間教魯永南和阿寶學古文和音律. 第一天開始學詩詞, 雯霓先講平仄:

「總之, 平仄的簡單規則就是: 凡是現代漢語中讀音聲調為第一、第二聲的字,就算平聲字,其餘的就算仄聲字。還有一個關鍵就是記住這句話: 『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 也就是說, 每首詩的第一、二兩句和第三、四兩句的平仄是相反的,而第二、三兩句的平仄是相同的。五言詩的第一、第三兩個字和七言詩的第一、第三、第五三個字,無論它們本來安排的是平還是仄,你都可根據自己的需要隨意更改,但關鍵位置上的平仄安排就不能隨意改變。比如說, 李白的秋浦歌:

白髮三千丈, 平仄平平仄
離愁似個長。 平平仄仄平
不知明鏡裡, 仄平平仄仄
何處得秋霜。 平仄仄平平」

雯霓邊講邊在小黑板上寫,阿寶認真地做著筆記; 魯永南國語不太好,學起來十分吃力. 雯霓講解了好多遍, 心裡已經十分不耐煩了.

「師父不好當啊!」 第二天雯霓跟楊皓明訴苦.

楊皓明笑道: 「你太急了. 教弟子也得根據他們的能力吧. 世界上有幾個人能過目不忘呢?」

雯霓歎了口氣,說: 「我也不過是想回美國前多教他們一點嘛. 阿寶雖然基礎差,但他肯學; 永南就勉強得了不得, 好像完全是為我在犧牲一樣.」

楊皓明笑道: 「是你對這個開山大弟子期望太高了. 入了本真門也不表示都要變成博學多才的儒雅之士嘛. 我看你爸就不屬此列.」

「我爸只是管教我的時候才那樣的,平時他也具備儒雅的素質的. 我並不想太勉強他魯大偵探,可他連試都不試一下!」 雯霓搖著頭, 一臉苦惱.

這天下午楊皓明照例去了同德堂, 雯霓和阿寶去了書店. 她和楊皓明很快要離開香港了,恐怕好一陣都不會來了,走之前想為兩個學生準備好自學的書籍.

剛出書店,經過一家餐館的時候,卻見凱蒂在裡面。

「是姑姑。」雯霓高興地說,剛想拉著阿寶進去,卻看見凱蒂旁邊坐了個男人, 背對著外面,也不知道是誰。

「原來姑姑已經在跟人約會了,竟然都不告訴我。」雯霓心想。凱蒂已經二十九歲了,在美國也交過男朋友,但時間不長都分了手。

雯霓拉著阿寶想進去打個招呼,剛進門,卻赫然看見跟凱蒂坐在一起的竟是楊皓明的大哥楊靖明!凱蒂正笑著對楊靖明說著什麼,一抬頭看見雯霓和阿寶站在店門口,她臉上的笑容不禁僵住了。

雯霓趁阿寶還沒注意趕忙拉著他退出了餐館。阿寶有些莫名其妙,雯霓忙說:「算了,我姑姑跟人約會,我們不好去打擾啦。」說罷徑直往前走,一路上卻都不再說話。剛聽說楊靖明的太太唐馨又有了身孕,他卻竟然在外面跟別人約會. 姑姑是傻子嗎?竟然去做第三者?還是楊皓明的大哥!

雯霓心裡十分煩亂,只想立即回家去質問凱蒂。這時天已經黑了,雯霓,楊皓明和阿寶晚上要去參加一個派對,看看時間來不及回家換衣服了,便坐阿寶的車直接去了派對的地方。沒想到他們都到了半天了還不見楊皓明的人影, 不久他打來電話說要和徐神醫去看個重病人, 來不了了.

雯霓怒道: 「簡直不敢相信你! 我跟阿寶都不認識什麼人, 早點說我們就都不來了嘛! 現在我們兩個傻在這裡, 怎麼辦?」

楊皓明陪笑道:「天才少女,什麼事情能難倒你呢?阿寶剛出道,他人比較害羞,你幫幫他,算是幫我忙,好不好?這個病人病的很特殊,馬上回美國我恐怕就很難有這樣的機會跟師父好好學了,----」

雯霓不等他說完便生氣地掛了電話,轉頭對阿寶說:「你師叔把我們拋棄了。我就不信沒他楊大明星我們就不行!」說罷她拉著阿寶去櫃檯要了飲料來喝。廳裡人很多,每個人都打扮得很是時髦。雯霓和阿寶穿著雖然大方合體,但在這種人人都很前衛的派對上就顯得過於樸素了。阿寶覺得周圍經過的人眼裡都帶著瞧不起他的神氣,心裡頗感自卑。

正在這時阿寶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轉頭一看卻是梁家偉。

「阿寶,你怎麼來了?」梁家偉那言外之意是說,這是圈中明星的派對,你一個跑龍套的怎麼會來呢?

阿寶臉一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本來這派對他並沒得到邀請,是楊皓明拉他來的,說他剛出道,去認識認識人也好。

雯霓並不認識梁家偉,卻看過他演的電視和電影。她聽出梁家偉話裡的不善,眼珠一轉,笑道:「我們是你的粉絲,追到這裡來的。門衛感念我們心誠,所以就讓我們進來了。」

梁家偉一愣,轉頭看了看雯霓。雯霓雖然沒在香港拍過電視劇,但她和楊皓明的天才競技音樂會早就讓她聲名大噪了,梁家偉當然認得她。他略有些尷尬地一笑,問:「艾瑞克怎麼沒來?」

雯霓笑道:「因為對他這樣的變態來說,看病人比娛樂圈的派對更重要。」

梁家偉聽了又再微微一笑。他在圈中辛苦了多年,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楊皓明剛出道就大紅大紫,還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放著明星不做,跑去當什麼中醫。剛開始梁家偉也覺得他是故意炒作;但差不多也整整一年了,楊皓明這個中醫竟是越學越起勁,竟連徐飛的女兒都給看好了。在梁家偉看來,楊皓明這種奇怪的舉動,的確可以用變態來形容。

梁家偉看著雯霓,這小姑娘真是很漂亮,而且還很有點才華,只可惜成天跟楊皓明那傢伙呆在一起。想到這裡,梁家偉心裡一動,問雯霓:「蘇小姐,不知道有沒有興趣跟我跳支舞呢?我聽說蘇小姐舞跳得很好。」

雯霓看看梁家偉,笑道:「對不起,我今天不想跳舞。不耽誤你了;你一定很忙的。」說罷她拉著阿寶就轉到別處去了。

梁家偉看著她和阿寶說說笑笑地走開,心裡十分惱怒:「竟然這麼不給面子?」他盯著雯霓的背影,站在那裡好半天。

雯霓和阿寶走到大廳的另一邊,阿寶一眼就看見了程家玉,忙迎了過去。

「家玉!」阿寶叫道。程家玉見是阿寶,滿懷希望地找楊皓明,卻只看見阿寶身後的蘇雯霓,心裡竟有些失望。

「你們也來啦?艾瑞克呢?」她問。

「哦,他看病人去了,沒空過來。」阿寶說。

「這樣啊。」程家玉輕聲說。

「哎,不如你們去跳舞吧。」雯霓招呼他們倆說。

「我,我今天不想跳。」程家玉說。她見阿寶穿得很普通,覺得跟他跳舞有些丟面子。

「我,我也不太會。」阿寶說。

雯霓笑道:「既然這樣,阿寶,我來教你跳吧。」

「不用了吧。」阿寶看了程家玉一眼,有些臉紅。

雯霓笑問:「老師教徒弟跳舞有什麼關係?」阿寶還是不肯。

雯霓轉頭瞟了一眼程家玉,見她臉色有些不悅,隨即明白了:阿寶是不想讓程家玉不高興; 程家玉雖然對阿寶沒什麼興趣, 但也不喜歡輸給她蘇雯霓. 於是她大方地一笑,說:「那好,你們聊聊,我到別處去看看。」說罷便一個人走到角落,找了個沙發坐了下來,心裡竟覺得有些失落. 看著周圍交際歡笑的人,她覺得這一切離自己好遠。坐了片刻,她默默地站起身離開了派對。

梁家偉看著雯霓離開, 馬上掏出手機來撥通了徐飛的電話.

這天晚上雯霓自己沒有開車,一時也不想叫的士, 只沿著街道信步走著。走了許久,她的高跟磨得腳底有些痛了,腿也有些累了. 剛好經過一座大橋,就倚在橋欄上往下看. 看著橋下星星點點的燈光和黑暗中流淌著的河水,她竟站在那兒看得入了迷。

突然她耳邊一聲尖厲的剎車聲,一輛麵包車在她身後停了下來,從車裡跳下一群人, 衝了過來。為首的拿條布袋朝雯霓當頭罩了下來。雯霓本來可以輕鬆躲開,但她心中悲苦落寞,竟懶得反抗,任由自己被裝進了布袋裡。

「抓住了!快上車!」雯霓聽見這群人吆喝著。緊接著她覺得自己被扛起來扔進了汽車,開了好半天才停下來。她被扛到一個地方,放在了地上。片刻後布袋口開了,她被放了出來。

雯霓整理了一下衣裙,站起身從布袋裡走了出來,手上還抓著自己的手袋。她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才開始打量四周。周圍站著蹲著二十來個男子,一個個手臂上都紋著青黑色的龍,為首的是個瘦臉,額頭上有條很長很深的刀疤。這裡像是一個大的車庫,四周還堆了些汽車的零配件。

那瘦臉滿以為雯霓會驚慌失措地向他求饒,卻見她滿不在乎地打量四周,心裡頗覺奇怪,於是上前一步,叫道:「喂!」

雯霓轉過頭來看他,卻忍不住打了個呵欠。頭天晚上她又熬了夜,現在已經很睏了。「幹什麼?」她漫不經心地反問。

那瘦臉更覺奇怪了,笑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有關係嗎?」雯霓反問,「哦,對了,你們抓我來有什麼事?」

那瘦臉說:「有啊,我們要給你拍兩張照片。」說罷朝附近一個手下揮了揮手,那手下拿出一個相機來。

雯霓仍舊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說:「哦,原來你們是開照相館的。」

那瘦臉得意地笑道:「你是自己脫衣服呢,還是我幫你脫?」

雯霓冷笑了一聲,心中惱怒, 卻不回答,只把手袋打開找東西。片刻間她拿出一根短笛來,很快拉成一根長笛,隨後把手袋拉好拉鏈放在地上. 她手上隨意耍著長笛,一面笑問:「你們是替誰在辦事呢?」

那瘦臉嘿嘿一笑,說:「這你就不用管了,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雯霓說:「是嗎?我今天心情真的很不好,你們倒自己找上門來。好啊,你們動手吧。」

那瘦臉一愣,忙朝兩個手下揮了揮手,那兩個人搶上來毛手毛腳地去抓雯霓。雯霓長笛一揮,分點兩人胸前穴位。兩人躲閃不及,胸前大穴被點中,立即癱倒在地上。周圍人一陣驚呼。瘦臉叫道:「這三八有點本事嘛!大家一起上!」說罷二十來個男子也不顧羞恥便向雯霓圍攻。

「你們這些人真是太無恥了!」雯霓怒道。說話間便不留情, 手上長笛施展開蘇家劍法,招招打在要穴上,這些人紛紛中招,癱倒在地上,再難以動彈。

雯霓身法極其敏捷,沒多長時間便把這些人全數擊倒,整個車庫裡一片叫罵呻吟。

雯霓走到那瘦臉面前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為徐飛辦事的。」那瘦臉一愣,低頭不語。

「你去告訴他,」雯霓說,「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干卑鄙下流的事,我們都沒有跟他計較。可是我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們每個人都被我點了重穴,如果明天晚上之前還得不到救治的話,就會終生殘廢。」

雯霓說罷,拎著長笛在車庫裡四處看了看, 見車庫角落供了個關公的像, 於是心裡有了主意。她微微一笑,掃了一眼地上的眾人,便已經記住了他們的長相和人數。隨後她掏出紙筆寫了幾十張字條, 每張字條上還編了號。她踱回眾人面前,給每個人發了張字條, 隨後說:「現在你們有兩條路走,隨便你們選,我絕不勉強。一條呢就是終生癱瘓,就像現在這樣動都動不了,像個活死人一樣, 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另一條嘛就是替我去辦件事… …」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28 PM

第84章 一石二鳥

第二天下午楊皓明照例去了同德堂,卻看見魯永南和雯霓已經坐在那裡了,旁邊還坐了兩個人,跟他點了點頭。徐敦敏悄悄告訴楊皓明說這兩人是便衣警察,聽說今天會有人來找同德堂的麻煩,他們特意過來保護的。

快四點鐘的時候,外面突然來了幾十個人排隊,都是癱瘓病人, 有的被抬著來的,大多數坐著輪椅。

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癱瘓病人,而且全是男的, 楊皓明心下十分奇怪,和徐神醫交換了個眼色。這時雯霓站起來對楊皓明說:「這些人其實都是流氓,但因為沒有證據,沒法抓他們。等會兒就要收集證據,把他們一一入罪。所以無論他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要動怒,不要躲閃,更不要還手,只管給他們看病就好。這是考驗你的忍耐和風度的時候,千萬要經得住考驗才好。」

楊皓明有些莫名其妙,剛要多問一句,雯霓卻已經走開坐到了一邊。

一會兒,一個全身癱瘓的男子被抬著坐到楊皓明的桌前。楊皓明剛要開口問,那人卻轉頭看看雯霓,雯霓朝他瞇起眼睛. 他立即回頭對楊皓明惡狠狠地說:「楊皓明,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我明天就拿刀捅死你!」說罷便朝楊皓明臉上吐了一口唾沫。

事情來得突然,楊皓明根本沒想著躲避,那一口唾沫徑直吐在他右臉上。周圍的人不禁都驚呆了。

楊皓明忙拿面巾紙抹臉,那人的口氣突然變的很客氣地說:「楊醫師,你快幫我治吧。」

楊皓明見周圍的人都瞪著他,不禁又尷尬又惱怒,但想起雯霓的話,又不好發作。他轉頭看雯霓,她正低頭和兩個便衣警察耳語。魯永南擔憂地看著他,徐神醫莫名其妙,一時也沒有說話。

楊皓明轉回頭,給那人把了把脈,發現他是被點了重穴。楊皓明為他推宮過穴,片刻後那人手腳便可以動彈了。他大喜,向後面的人叫道:「是真的,是真的!我能動了!」

他剛站起來,一個便衣警察對他說:「你跟我過來一下。」這人站起來跟著那便衣警察走到內堂,進了一個房間,裡面已經有好幾個穿制服的警察等在那裡了。那便衣警察說:「你當眾誹謗、侮辱並恐嚇他人,你被逮捕了。」

這便衣警察獨自回到外面,只見第二個癱瘓的人剛坐到楊皓明面前,兇惡地罵道:「楊皓明,你這個卑鄙小人,淫賊,強姦犯!我明天就放火燒死你!」罵完立即吐了楊皓明一口唾沫。

楊皓明臉上又挨了口唾沫,心裡已經十分惱火了。他回頭看時,雯霓卻笑嘻嘻地著看著他,只好強忍著怒火抹掉了臉上的口水,給第二個人也解了穴。

就這樣這些癱瘓的人一個一個被抬了進來,每個坐下後都先罵楊皓明,再往他臉上吐口水。他們穴道解了之後便立即被警察帶進內堂以誹謗、侮辱和恐嚇罪逮捕了。整個過程雯霓卻坐在旁邊看著楊皓明笑。

看完了第五個人,楊皓明用手捂著額頭,閉著眼睛沉默了半晌,轉頭對雯霓說:「未成年少女, 我,還有這些人到底怎麼得罪你了?」

雯霓笑道:「徐飛指使這些人綁架我, 要給我拍裸照,你說是不是該懲罰他們?」

楊皓明和魯永南等聽了都吃了一驚。楊皓明轉過頭擔心地看著雯霓,卻見她神色自若地接著說:「而你是這件事情的原因之一。這些人是不折不扣的流氓,我卻沒辦法以綁架罪告他們. 你要是有誠心為我報仇的話,就用你的受辱作為他們的誹謗、侮辱和恐嚇罪證據好了。不過,我有言在先,你有選擇的權利,你並不需要受這個罪.」

楊皓明往外看了看,這些癱瘓的人大概還有近二十個。他歎了口氣,說:「對不起,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好個一石二鳥的計策!我會忍受過去的, 希望這能讓你覺得好過一點。」 說罷便叫了下一個。

接下來每個癱瘓的人進來,照舊惡毒地罵楊皓明,罵得千奇百怪,窮盡羞辱之詞;下一句便是恐嚇的話語,想殺他的方式也多種多樣;楊皓明臉上挨了無數次口水,有時還是濃痰。但他已經不再生氣,默默地抹掉口水之後便替這些人解穴。

雯霓坐在旁邊看著,卻一點也不得意了。到了後來每每楊皓明臉上挨口水,她都覺得很心痛。魯永南見楊皓明一次次地受辱,心裡十分替他難過。徐神醫和徐敦敏坐在自己的桌前為其他病人看診,心裡卻也都在替楊皓明擔心。

最後一個進來的是那刀疤瘦臉。楊皓明記得這個人,等他罵完吐完口水後,楊皓明笑道:「我記得你. 」

那瘦臉不置可否。他被解了穴帶進內堂之後,楊皓明鬆了口氣,也走進內堂去洗臉。經過警察埋伏的房間時,聽見有人問道:「是誰指使你們這麼幹的?」

只聽有人回答:「是,是關帝爺的三公主。」

楊皓明不禁啞然失笑,洗了臉出來朝雯霓笑道:「關帝爺的三公主,你現在解氣了嗎?」

雯霓也笑答:「差不多了。這些都是青龍幫的人. 剩下的只要永南和那兩位警官去當證人,判他們200個小時的社區服務就行了。過幾天就等著看徐飛的好戲吧.」

楊皓明關心地問:「昨天晚上,你沒事吧?」

雯霓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

楊皓明這才真的放下心來,對魯永南說:「所以嘛, 不要得罪小人, 也不要得罪女子; 如果這個人既是小人,又是女子,那就要敬而遠之了; 如果這個人不但是小人,又是女子,還是你師父, 那麼她叫你做什麼你就乖乖地辦; 別說她要你背三字經, 五字鑒, 千字文, 就是叫你背列女傳你也得好好背.」

魯永南笑著轉頭問雯霓: 「你該不會讓我背列女傳吧?」

雯霓得意地笑道: 「如果你不好好聽話, 那可就難說了.」

「我聽,我聽.」 魯永南連聲答應, 隨即又問: 「他們事前知不知道會被逮捕?」

雯霓說: 「知道.」

魯永南覺得很是奇怪: 「那他們還聽你的話來這裡?」

雯霓笑道: 「如果是你,你是願意被逮捕, 罰做200個小時的社區服務呢,還是願意終生癱瘓?」

「原來如此!」 楊皓明和魯永南心裡好笑. 可憐這群人不知道他們的穴位最多三天後就會自動解除的.

「那麼徐飛呢? 你要怎麼對付他?」 楊皓明問.

「這個嘛,」 雯霓笑道: 「你就不用操心了. 不過我需要永南幫我點忙.總而言之, 如果他有風度, 為人慷慨, 我這條計策就不會管用. 」

晚上雯霓回到家時,凱蒂已經在家了。

「你昨晚上怎麼回來那麼晚?」凱蒂問。

「昨晚我被人綁架了。」雯霓漫不經心地說。

「什麼?」凱蒂驚愕地問,「你沒事吧?」

雯霓笑道:「我沒什麼事,只不過剛剛才解決完。等解決了你的事我再講給你聽。」

「我的什麼事?」凱蒂問。

雯霓歎了口氣,說:「你先給我看看你的守宮砂吧。」

凱蒂的臉色先是驚訝,隨後竟十分惱怒。她挽起左袖,露出上臂鮮紅的一點給雯霓看,隨後問:「你還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

雯霓見凱蒂的守宮砂還在,頓時放下了心,忙陪笑道:「我昨天看你跟艾瑞克的大哥約會,他是娛樂圈的高層人物,太太剛好又有身孕,所以免不了胡思亂想嘛。對不起了。」

凱蒂咬著嘴唇說:「你們下一階段主要在美國發展,他委託我代理艾瑞克在美國的事務,所以今天約了一塊兒吃飯,把事情理一理。你以為我是那種沒有理智的人,會去當人家的第三者嗎?」

雯霓只好又再陪笑說:「你當然不會了;但艾瑞克的大哥就難說了。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道歉,好不好?」

凱蒂歎了口氣,轉身進了房間. 她坐在電腦前,卻一直呆坐出神。身為一個娛樂業的律師,凱蒂十分能幹,年紀輕輕就有了不少客戶。但她終日為不同的客戶周旋奔波,居無定所,以前交過的幾個男朋友都吹掉了。一面她要為客戶處理各種亂七八糟的事;一面她又是個本真門的弟子,需要修身養性,克制自己。現在她已經二十九歲了,表面上是人人稱羨的律師,心裡卻時常掙扎失落。家裡人雖然都是同門的弟子,卻沒人和她有同樣的苦悶;雯霓年紀太小,而且一出道就遇到了個知己,更加無法理解她的心情;而且凱蒂也不願讓雯霓看出來自己竟然會為情所惱。

過了不多久,凱蒂聽見雯霓輕輕敲門,於是叫道:「進來吧。」

雯霓開了門,手上托了個盤子,放著壺茶。

「姑姑,我給你泡了壺茶。」雯霓小心翼翼地把茶壺放在凱蒂的書桌上。

「其實,」雯霓偷偷觀察著凱蒂的臉色,小心地說:「我知道姑姑為了我,東奔西跑,犧牲了很多,我還成天惹你生氣。其實,我也很希望姑姑能交個好男生,早點成家的----」

雯霓話還沒說完,凱蒂就打斷了她,說:「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無關。總之我沒事,你也不必內疚了;以後不要亂懷疑我就好。我不是個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雯霓聽了,眼珠從東轉到西,又從西轉到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好靜靜地退出了凱蒂的房間。



第85章 心理刺激

幾天後的一日清晨, 徐飛還睡在床上,忽覺胸口刺癢。 他伸手撓了撓,手上摸到點軟綿綿的東西。 他用手指捏住了,拿出被窩一看,竟是條毛毛蟲。

「蟲子都跑到床上來了,早就叫他們打殺蟲劑,他們就是懶!這些豬頭!」徐飛嘴裡罵著,慢慢坐了起來。 他一掀開被子,卻發現滿床竟然都是毛毛蟲,連他身上也都爬滿了。他大吼一聲,忙跳下床來,而地上也全是毛毛蟲。

雖然徐飛是個粗漢子,卻也覺得十分噁心。他忙伸手撣掉身上的蟲子,正在這時,徐愛玲開門進來了。她一眼就看見滿地滿床和徐飛身上的毛毛蟲,嚇得尖叫起來。

「拿雞毛撣子來!毛巾!還有殺蟲劑!」徐飛叫道。

徐愛玲慌忙答應。她拿了東西來,卻仍不敢進屋,胡亂扔了給徐飛。徐飛手忙腳亂地用毛巾抽打身上的蟲子,又拿殺蟲劑在房間裡亂噴了一陣,才踩著滿屋子的蟲子走出房間。他剛出了房間,徐愛玲看見他的臉,不禁一愣。

「爸爸,你的眉毛----還有你的臉上怎麼寫了字?」徐愛玲驚詫地問。徐飛一摸自己的眉毛,右邊好像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左邊的眉毛卻沒有了。他衝進洗手間,對著鏡子一看,自己的左邊眉毛竟然被剃掉了;在額頭上竟寫了四個字----青龍堂主。 他瞪著鏡子十分愕然。 說起來他也算個功夫好手,竟然半夜裡被人剃了條眉毛,臉上被人寫了字都不知道?

正在這時,樓下門鈴響了,家裡沒別人,徐飛忙叫徐愛玲去開門。因為徐飛總是打老婆,十年前老婆終於忍受不了了,跟他離了婚。他的大兒子兩年前搬出去住了;現在家裡就他跟徐愛玲兩個。

徐飛用肥皂和水洗臉,但怎麼也洗不掉。就在這時徐飛聽見徐愛玲在樓下大聲叫他。他只好跑了下去,卻見徐愛玲站在門外,在跟一群人說著什麼。

「什麼事?」徐飛不耐煩地問。

徐愛玲回頭問:「爸,你答應他們要捐這些東西了嗎?」

徐飛一聽十分惱火,他平時很厭煩那些福利機構成天來要捐助,現在竟然要到門上來了。他快步搶出門外,卻見門外圍著十多個人,有男有女。

「幹什麼?」徐飛大聲喝問。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衣著得體的中年女性, 她見徐飛的樣子十分滑稽古怪,卻出於禮貌忍著笑說:「徐先生,謝謝您捐助低智孩童機構。我是這個機構的公共關係部副主任,我們是來取您捐助的兩百套學習助益玩具的。」

徐飛一聽不禁火了:「我什麼時候答應了要捐助的?你們這幫人成天只知道要錢,走走走!給我滾!」

那位女士和她身後的兩個青年聽了臉色大變,難堪得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女士忍著氣說:「徐先生,您昨天答應的,怎麼忘了?您還叫我們今天早上八點來你家取。」

徐飛一聽更不耐煩,這時另一個男士說:「徐先生,我們是來拿您前天答應要捐助我們少年管絃樂隊的兩百套便攜式隨身聽的。」

徐飛一聽罵道:「你們好厚臉,我都還沒有隨身聽呢,想要自己買!」

眾人聽了一愣,這時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問開了,他們都是各種福利機構的,來取徐飛日前答應捐助的東西。

徐飛聽得火氣上冒,他大聲吼道:「我沒有答應捐這些東西!這是我的家,你們再圍在這裡我就叫警察了!」

他話音剛落,人群後面站著的幾個人拿著相機開始拍照,其中一個記者模樣的年輕男子問:「徐先生,請問您日前出手大方捐助這些福利機構,今天為什麼突然變卦了呢?」

徐飛心裡有些奇怪,但他心裡又煩又怒,也不管是誰,只一味地大聲喝罵, 用詞極其粗魯難聽;他一見記者開始拍照,突然想起來今天自己的樣子十分不上鏡, 於是推開前面的人就要去搶記者的相機。徐愛玲扯著他的袖子勸他,他卻只是不理。他身手很厲害,沒兩下就推倒了好幾個人. 他搶了一個記者的相機,扔在地上砸爛了。有兩個記者嚇得收了相機扭頭就跑,徐飛還沒解氣,竟跑去追他們. 正在這時,一輛警車迎面開過來,那兩個記者忙大聲叫喊。

警車停了下來,兩個警察跳下車來,其中一個跑上來攔在徐飛面前。徐飛氣紅了眼,竟不管是警察在面前,揮拳就打,一拳打中那警察的鼻子,那警察痛得彎下了腰;另一個立即拔槍出來對著他大叫:「你敢襲警,趕快趴下,不然我就開槍了!」

徐飛見警察拿槍指著他,不禁一愣,方才冷靜了些。但他沒面子就這樣趴下,只呆在那裡不動。兩個警察見他半天沒動靜,又警告了他幾句,他才慢慢蹲下。這時,兩個警察立即撲上來,把他按倒在地,雙手扭到身後銬了起來,一面說:「你被捕了!」

徐飛怒極,但他心裡也明白這個時候他要再反抗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只好強忍怒火趴在地上。幾個記者又趕了過來拍照採訪,幾個相機被摔壞的記者忙跟警察告狀。徐愛玲跑過來向警察求情,他們把徐飛塞進警車,說是到了警局再說。

不久這群人大部份跟著去了警局錄口供, 等他們散了之後,旁邊一座小樓裡轉出兩個人來。一個是雯霓,另一個則是魯永南。他們都改了裝,戴著假髮和眼鏡。

雯霓笑道:「我就猜到這人沒品到極點,不過沒想到他連警察都敢打。這下可好看了!」

魯永南也笑道:「師父,你這回解氣了吧?」

雯霓白了他一眼,說:「我有那麼小氣嗎?我出手教訓他,是因為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幹壞事,而且不知悔改。 他害了艾瑞克好幾次,艾瑞克不跟他計較就罷了;但我就一定要讓他受到教訓,他要繼續這樣下去,好主意有的是,還怕本姑娘的IQ不夠用嗎?」

「不過,」魯永南說:「那些慈善機構的人成了替罪羊了,被他罵的狗血淋頭。」

雯霓笑道:「所以我昨天捐款給他們了嘛。雖然是以徐飛的名義捐的,可也不只是為了引他們來找徐飛的。」

這天徐飛被帶到警局,以襲擊記者和警察的罪名拘捕。他的律師把他保出來之後他仍舊氣憤難平,發誓一定要找出那個捉弄他的人。第二天好幾家報紙登載了他的多幅照片, 他只有一條眉毛,額上寫著青龍堂主,滿臉怒容, 粗野無禮。 其他報紙週刊紛紛轉載,香港娛樂圈一片嘩然。

兩天後,徐飛找了家私人偵探調查那個冒他名捐錢的人。這人在兩天前以隱蔽號碼的電話打到各家慈善機構,說自己叫徐飛,要捐錢物。 隨後他便讓人送現金到門上;而物品則約好某天早上八點到徐飛家取。至於記者,有的是慈善機構請的,因為捐助的數額巨大,他們也想為捐助者做些宣傳;有的是接到了郵件通知他們這天早上八點著名武術指導徐飛將為多家慈善機構捐助福利用品,而特意趕去的。至於警察,則是接到報警說徐飛家門前起了衝突而臨時趕到的。

線索查到這裡就斷了,那個背後搗鬼的人卻隱藏得很好。他也曾懷疑楊皓明和雯霓,但偵探查到他眉毛被剃那天晚上兩人都在深圳開演奏會,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回來。他們卻不知道為了教訓他,那天夜裡雯霓特意施展輕功越境回了香港, 第二天晚上又偷偷越境趕了回去,連出入境記錄都沒有。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29 PM

第86章 美國假日

八月底,楊皓明和雯霓隨攝制組一同飛到洛杉磯,在好萊塢繼續電影的後期製作。

這段時間是洛杉磯最暖的季節,但四季如春的加州就算是炎夏也談不上酷熱。

下了飛機,楊皓明深深地舒了口氣。他在過往人群中自由地穿梭,卻沒有人認識他,甚至沒有人多看他一眼。

「喂,等等我呀!」雯霓快跑了幾步還是沒趕上,連忙叫道,「怎麼你回美國來走路都這麼有勁?」

「好好享受一下自由的滋味嘛!」他笑道。

這兩天剛好是勞動節長週末,兩人並沒有工作安排,但雯霓一大早就打電話把楊皓明叫了起來。

「走嘛,我們去吃早餐餅嘛!」雯霓在電話那頭說。

楊皓明時差還沒調過來,快到天明才睡著,這會兒躺在床上睡意正濃。他呻吟道:「你自己去吃好不好?」

「你不是要享受一下無名氏的自由嗎?而且白天要堅持不睡,時差才調得快。」雯霓的聲音柔軟卻很有說服力。

楊皓明歎了口氣,算是答應了。

三十分鐘後,兩人一起走出了賓館。正是九月初,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雲彩,空氣乾淨而清新。在賓館外面便勉強可以看到遠處山上好萊塢的招牌「Hollywood (好萊塢)」。

轉過街便是星光大道,每塊石板上都刻著一位影藝界人士的名字。尼古拉斯 凱奇;邁克 道格拉斯;希區 柯克... ...

「說不定我們倆的名字將來也會刻在這裡的某塊石板上呢。」雯霓邊走邊低頭觀瞧。

「刻在這兒讓無數人踩,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腦子有病。」楊皓明搖搖頭。

雯霓笑道: 「這就叫回報嘛, 明星既然受到萬人的追捧, 當然也要讓萬人踩踏。」

星光大道上的戲院一間接一間,建築風格各異,卻都別具一格。在舉辦奧斯卡頒獎典禮的柯達劇院前,許多街頭藝人裝扮成影片中的角色招覽遊客照相;不時有人遞來傳單。楊皓明接了一張讀道:「Non-speaking parts, $175-$250 per day. (無台詞角色:175-250美元一天。)」

雯霓揚頭淺笑:「還不錯嘛,要不我們倆也去試試?」

楊皓明把傳單遞給她:「你去吧。恕我不奉陪了。」

雯霓嫣然一笑,把那張傳單順手給了旁邊的行人。多少少男少女懷著明星夢來到好萊塢,卻發現現實竟是十分地冷酷。大多數人沒有做成明星,卻加入了洛杉磯打工族. 謀生計之餘,卻仍在四處尋找機會。楊皓明和雯霓對做明星並沒有那麼熱忱,卻是一路青雲,紅得快得自己都沒有心理準備。

他們一路走著,偶爾進那些賣好萊塢紀念品的小店亂逛。走了好長一段路,既沒人攔著他們索要簽名,也沒有狗仔隊尾隨跟拍。他們充分享受著以真貌示人,卻無人認識的樂趣,不久看見一家麥當勞,便進去點了早餐餅和果汁。

「這才是普通人的生活嘛。」楊皓明滿足地品嚐著便宜的早餐餅,「接下來想做什麼?」

雯霓想了想,說:「去逛mall (購物中心)好不好?我想買幾件衣服。」

楊皓明瞟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她平時的很多衣服並不像買來的商品,今天這件卻是件別緻的體恤衫。

「我以為你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呢。」他笑問。

雯霓看了他一眼,儘管天氣頗熱,但他仍然穿著自己做的雙面襯衫,只不過袖子捲過了手肘.雯霓心裡不禁十分歡喜,道:「很多是,但很多也不是。我沒那麼多時間嘛,本來分給做衣服的一點點時間都用來給你做那七套雙面襯衫了。而且,我又長高了嘛。」

楊皓明這才想起來雯霓畢竟才十七歲,連他自己都又長高了一點點。他從來都不喜歡逛街,但見雯霓興致很高,也就答應了。

逛了好半天,雯霓拽著他東看西看,卻沒買幾件東西。

「我們在浪費時間。」楊皓明抱怨道。

「So? (那又如何?)」雯霓漫不經心地回答,「辛苦了這麼久,浪費一點點時間也不用這麼愧疚嘛。」說話間雯霓一眼看到Cold Stone (冷石頭,一家冰激淋店),便拽了楊皓明一頭鑽了進去。那裡的冰激淋挖出來後在冷石頭上攪拌,再混上奶酪蛋糕或者水果,十分的美味.兩人拿著冰激淋坐在路邊的凳子上吃的很是香甜,就像兩個幼年的小夥伴。

「甜心,你真是太漂亮了!」突然有個聲音說,雯霓抬頭一看,卻是兩個慈眉善目的白人老太太站在面前,穿得很普通,但頭髮卻做得非常精緻。

另一個讚道:「你的頭髮也很美。」

楊皓明忍不住抬眼看雯霓,她的長髮齊腰,柔順光亮;上身一件七分袖的淡綠色體恤衫,下身配一條七分長的淡綠花褲子,腳上一雙淡綠的夾腳中跟花拖鞋。雖然再簡單普通不過了,可是她無論在哪裡都十分亮眼,惹人側目。大多數美國人性格都很隨和,見到漂亮的人,哪怕不認識也會上前誇讚幾句,雯霓從小到大被陌生人誇得都成了習慣。

「謝謝你們。」雯霓大方地笑道,朝楊皓明吐了吐舌頭。

那老太太轉頭看到楊皓明,趕忙說:「你也很英俊,你們兩個真是漂亮的一對。」

兩人又相互望了一眼,心中似乎都對兩個老太太的見地很是贊同,嘴上卻什麼也沒說。

兩位老太太又讚賞地看了他們好半天,才慢慢走了。

兩人各自低頭吃著冰激淋,不知怎麼的,竟覺得有點臉紅,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唉,我說,其實我們真的很蠢,幹什麼要答應演這部電影呀?上映之後恐怕我們在美國的自由也沒有了。」楊皓明終於打破了沉默。

「拍都拍完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不過你也別自視過高。拍一部好萊塢電影就會大紅大紫,眾人追捧嗎?說不定票房奇糟,沒幾個人看呢。就算你萬一紅得受不了了,也可以去歐洲嘛,那裡應該沒什麼人在意你。在歐洲也紅了還可以去非洲。」雯霓抬眼笑道,彎彎的睫毛一顫。

楊皓明轉頭凝視著她, 笑問:「要是我去非洲的話,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怕曬。」雯霓回望了他一眼,卻似無意地躲開了他目光的聚焦點。

「那我們就去北極吧, 聖誕老人不會當你是明星的.」 楊皓明的凝視中更多了些笑意。

「我怕冷。」雯霓低頭笑答。

這一天兩人興致昂然地在洛杉磯到處亂逛,從購物中心出來又去了中國城和韓國城;走累了便買了份珍珠奶茶去電影院看喜劇;晚餐後乾脆開了一大段路來到迪斯尼樂園。

擠在嘈雜的人群中,楊皓明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雯霓纖細柔軟的手。

「你幹什麼?」 雯霓一愣,連忙叫道,想要掙脫,卻被他緊緊地握著,一時竟掙脫不了。

「別動,焰火就要開始了!」楊皓明低頭湊在雯霓耳邊笑語,「我知道你是怕你爸爸突然出現在這裡,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戒尺就打我們屁股。我倒還好啦,就算再挨頓打也值得;可是他要被警察逮捕的話,終身教授的面子就丟大了;而你就更慘了,成為受虐待未成年人,要送到少年收容中心去啦!」

雯霓咬著嘴唇輕笑,就在這時焰火在極富渲染力的音樂氛圍中開始了。楊皓明的手溫暖而細膩, 雯霓掙扎了片刻不得脫,便也由得他握著了。兩人盡情欣賞著那瞬間即逝的絢爛, 隨後無論是坐在小火車上環遊樂園,還是在迪斯尼的魔法王國裡漫步,雯霓的手始終被他緊緊地握著,直到上車前的一刻才鬆開。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裡,「將軍俠客」的後期工作將兩人的時間表填得滿滿的。楊皓明負責寫主題曲和幾個大場景的配樂;雯霓則主要寫幾個舞蹈音樂。她在影片中跳了幾支精彩的古典舞,其中一支是鼓舞,作曲,編曲,編舞和表演全是她一個人的傑作。

「我簡直等不及這部電影上映了!」查爾斯看完剪好的樣片興奮不已。

十月上旬「將軍俠客」的工作全部完成了。凱蒂開始正式代理楊皓明在美國的所有事務,除此之外,楊靖明還為他雇了一個專職助理,名叫詹姆斯。

楊皓明的風樂隊和雯霓的劍樂隊正式合併了,名字也改成了雲樂隊,因為大部份成員家都在新澤西,雲樂隊的總部就設在了新澤西的雷克伍德鎮(Lakewood),也正是楊家所在的小鎮。這裡風景秀麗,環境怡人,房屋土地都很便宜,而且離紐約只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風樂隊雖以楊皓明為主創和品牌,實際上管理和經營都是斯蒂文在主導。他是楊皓明的鄰居,雖然兩人年齡上有些差距,但從小在一起編曲演奏,就共同創建了風樂隊。劍樂隊的成員很多是久富盛名的印第安納大學音樂系的學生和教師,也有Bloomington (布魯明頓市)的專業演奏者。因為雲樂隊有楊皓明和雯霓兩塊牌子,初建立便頗有名氣了,因此大多數劍樂隊的成員或者辭職,或者轉學,也搬到新澤西加入了雲樂隊。

合併後楊皓明和雯霓是雲樂隊的兩位合作老闆,也是主創,經理則是斯蒂文。雲樂隊大部份時間是在獨立運作,他們兩個常常都只參加最關鍵的部份----寫曲,錄音和演出。接下來的幾個月他們的計劃是為雲樂隊在美加打創名聲。

十月十四日是重陽節,楊皓明和雯霓也剛好回到新澤西的雷克伍德鎮。因為雯霓還沒找住所,楊皓明趁機邀她住在自己家。

這是雯霓第一次見楊皓明的父母。

「我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幹什麼像要見公婆一樣緊張?」雯霓悄悄提醒自己。無論如何,初次登門總要帶件禮物,挑了好半天卻都拿不定主意。楊皓明指著櫃檯上的「心迪」巧克力說:「我媽很喜歡這種巧克力。」

雯霓眼睛一亮,便挑了一盒最漂亮的心迪巧克力,還特意包得十分別緻。

陸曼迪在機場見到他們,一把便將楊皓明抱在懷裡,親了左邊又親右邊。楊皓明哎喲哎地叫了半天,楊媽媽才放開他。隨後她便看見了雯霓,忙趕上來跟她擁抱, 一面讚道:「你真像個洋娃娃,比電視上還要漂亮。」

一進楊家大門,雯霓就把包裝別緻的巧克力拿了出來;另外還有從洛杉磯帶來的茱萸和菊花,都是重陽節的物事。

陸曼迪拆了禮物紙,不禁一愣。雯霓緊張地問:「怎麼了?艾瑞克說您最喜歡這種巧克力了。」

陸曼迪撲嗤笑了出來:「我的確很喜歡這種巧克力。不過艾瑞克,你也太捉弄人家了。」

雯霓不明所以,楊心明在旁邊笑道:「心迪是我們楊氏企業的產品,媽當然喜歡了。」

楊皓明在旁邊笑彎了腰,雯霓瞪著他低聲罵道:「好,你這樣捉弄我,別忘了我可是個睚齜必報的小人!」

「你當然是啦。」楊皓明連連點頭贊同。

當晚雯霓就在楊皓明家住下了。楊家孩子多, 所以房子修得很大,佔地七千平方英尺,共有八間臥房。整所院子有三英畝,屋後是一片小樹林,常有鹿,兔子和松鼠出沒。楊皓明仍住自己的臥房,雯霓則睡在楊月明原來的閨房裡。

雯霓冰雪聰明,嬌俏可人,很快就跟楊家人混熟了。從年齡上來說,陸曼迪已經六十歲,幾乎可以做雯霓的奶奶了。她對雯霓疼愛有加,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骨肉一樣,說什麼也不讓她出去找房子住。她推辭不過,此後只要到雷克伍德鎮,便都住在楊家。

第二天楊皓明便帶著雯霓去普林斯頓附近看望余伯。他身體還好,但一個人住未免有些寂寞。

「你師父走了一年半了,也不來個信。這老頭!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到他。」余伯歎道。

楊皓明心裡也頗傷感。想起在這裡的五年,跟常子期和余伯朝夕相處,雖然清淡,卻真的是十分值得懷念的日子。



第87章 火場謀殺

接下來的一個月,雲樂隊在雷克伍德鎮加緊排練,為巡迴演出作準備。

只要一有空,楊皓明就帶著雯霓去看余伯。余伯年紀大了, 又是孤身一人。在楊皓明的建議下, 乾脆把莊園賣掉, 在雷克伍德鎮買了所小房子, 和楊家離的頗近, 從此成了楊家的常客。 聽楊皓明干爺爺前干爺爺後的叫, 雯霓也這麼叫, 把余伯給樂的合不攏嘴。

這一年的感恩節,楊家兒孫齊聚,加上雯霓和余伯,老老少少塞了一屋子。孩子們樓上樓下地吵鬧嘻戲;女人們窩在廚房裡做菜,烤甜點,聊些家常女人的閒事;男人們則在客廳裡喝酒看球賽,真是熱鬧非凡。

唐馨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這是他們的第三個孩子了。兩周後楊靖明一個人回香港,而唐馨則會跟孩子們留在楊家,直到孩子出生。楊月明也已經懷孕八個月了,跟唐馨聊得最多的就是孕產哺乳。

晚餐是豐盛的火雞大餐,全家人剛坐下,麥肯突然清了清嗓子,眾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他身上。

「我有兩張照片要給大家看。」說罷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先拿了一張出來,遞給陸曼迪。

照片上是麥肯,褲子口袋翻了個底朝天,表情很是可憐。

「嗯,這張照片的意思是說,你一無所有。」楊靖明看過照片笑道。

麥肯點點頭,然後抽出第二張照片讓大家傳看。

照片上是楊心明,笑臉如花,手指微作蘭花狀撐在下巴上,無名指上赫然一枚光閃華貴的鑽石戒指。

「哈哈!」眾人看過均大笑,楊皓明笑道:「麥肯,你終於求婚了!我都在算計呢,今年過了你要再不求婚,我就要想辦法讓三姐另謀老公了。」

楊心明開心地笑著,左手無名指上果然戴著枚鑽戒。

「不過這鑽石大得也太誇張了吧!」雯霓仔細地看了一眼,如此評價道。

楊心明笑道:「你不喜歡大的,那當然好了,替我們家艾瑞克省錢。」

雯霓一聽紅了臉,可又不好反駁。聽那口氣,她好像已經成了楊家准媳婦似的。

「爸媽又要破費了!」楊皓明見雯霓臉色不悅,忙把話岔開。按照美國的習俗,男方以一顆鑽石訂婚戒指求婚,如果女方答應了的話,便算是訂婚了, 從此雙方便改稱對方為未婚妻和未婚夫。婚禮一般都應在一年內舉行,通常都由女方負責婚禮的費用和承辦,而由婆家負責蜜月旅行的花銷。

家中喜事連連,楊堅和陸曼迪也十分高興。晚餐後眾人閒坐喝茶, 楊皓明給姐姐嫂子把了把脈,雯霓笑道:「最好你就呆在新澤西,萬一來不及上醫院還可以幫姐姐們接生剖腹產。」

楊月明笑道:「Oh no! 叫天才小弟拿手術刀割我的肚子,光想像一下就足以讓我昏過去了。」

「別以為他沒做過!」雯霓剛開口便見楊皓明跟她連使眼色。她偏偏故做不知,還講得繪聲繪色,把眾人聽得掩口驚歎。故事講完了,楊皓明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找了半天,竟發現他躲在娛樂房裡和孩子們玩遊戲。

感恩節之後,雲樂隊在美國中部和南部巡迴演出,每天乘坐大巴士奔波,十分辛苦。

這天來到貓王艾爾維斯的家鄉田納西州孟菲斯市。演出結束後夜已經深了,但市中心著名的爵士樂比爾街仍然熱鬧非凡。這天他們要在這裡住一夜,雲樂隊眾人約了一道去比爾街的音樂酒吧裡吃東西,喝酒,聊天。楊皓明和雯霓都不滿二十一歲,不能進酒吧,只好留在旅館裡。可是肚子也餓了,便一起出去找點吃的。

兩人架車轉了半天,可是除了他們不能進的酒吧之外,其它餐館全都關門了。市中心多是單行車道,不時還有鐵軌橫穿,沒多久兩人便轉出了燈光明亮的街區,兩邊都是破爛倉庫,圍在鐵絲網裡。

「喂,這裡根本不像找得到食物的地方哪!」雯霓叫道。

楊皓明駕著車左右張望,他也有些不辨方向了。

路上沒有街燈,也沒有人,只有他們這輛車孤寂地行駛在曲折破爛的路上。前面的路越來越窄,好像就快到盡頭了似的。

「算啦,掉頭吧。」楊皓明歎道。他減慢了速度,反正路上也沒其它車,便想隨便在哪裡回轉。

就在這時,雯霓突然抬手向右側一指,叫道:「咦,那是什麼?」

楊皓明側頭一看,卻見右面的倉庫後有紅光,還冒著黑煙。

「好像是著火了!」他停了車,仔細觀瞧。

正在這時,只聽遠處傳來警笛聲,聽聲音正是向這裡來的。

他把車往路邊靠了靠,就在這片刻間,他好像覺得後視鏡中有個黑影倏地穿了過去,他一驚,再仔細看時,路上卻靜靜的,一個人也沒有。

「雯霓,你覺不覺得,」他遲疑地問,「好像有人剛從我們後面過去嗎?」

雯霓一愣,忙四處張望:「有嗎?」

楊皓明也一怔,雖然他並沒有清楚地「看到」,但他的確「感到」了。如果不是真的,這種奇怪的感覺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雯霓看見他眼中的疑惑,拉著他的袖子道:「你不要嚇人好不好?」

他皺了皺眉,說:「也許我『看』花了眼吧。」

說話間兩輛救火車一前一後呼嘯著衝了過去,很快沒入了那一堆破爛倉庫之後,聽聲音像是停了下來。

「要不要去看看?」雯霓瞅瞅他。

楊皓明彈了一下舌頭,笑道:「為人俠者,焉有遇閒事不看之理!」

不一會兒,兩人已經換好了黑衣蒙面裝飛到了火場附近。

失火的是一座破舊的教堂,教堂不遠處有座三層樓的公寓。

這天夜裡雖然很冷,風力卻很強勁,火借風勢越燒越旺。從窗戶外看去,禮拜堂內已經燒成了一片。

消防人員們劈開教堂的窗戶,往裡面澆水,楊皓明依稀聽見附近鄰居對消防員說:「這裡通常都住了個老頭,為教堂看門打掃。這個時間他通常已經睡了。」

一個三人的救援隊立即衝了進去。沒一會兒,他們便又衝了出來,為首的朝外面的消防隊長叫道:「沒辦法從這裡走了,要從屋頂上去!」

其他消防員幫忙搭梯子讓他們上了房頂。三人手持探測竿小心翼翼地走著,突然那教堂側壁和屋頂轟然塌陷了一角,三人立即從房頂上消失了。

下面的消防員大驚,那隊長連忙呼叫支援,另兩個迅速爬上房頂營救隊友。那是座經歷了百年風雨的老教堂了,從坍塌的牆斷面可以看見裡面滿是白蟻蛀的窟窿,其中的木質結構已然腐朽不堪,在火的吞噬中,隨時都可能倒塌。他們膽顫心驚地挪到坍塌處,卻見房頂上赫然破了個大洞,一個隊友攀在洞沿,另兩個卻不知所蹤。

就在這時,兩個黑衣蒙面人突然飛上了房頂,站在他們面前。

兩個消防員不禁怔住了,其中一個黑衣人忙叫道:「愣著幹什麼,快救人哪!」他們這才醒悟,忙把隊友拉了上來。還沒站穩,那黑衣人已經從洞口跳了下去。

「喂!」另一個黑衣人失聲叫道,讓三個消防員無比驚訝的是,她竟是個女子!

那腐朽的房頂在烈火吞噬下已經不能再支撐了,四人腳下的房頂也開始塌陷。那女子立即一手抓住一個消防員的衣服,兩人如此沉重,她竟然還能跳躍起來,在房頂塌陷的瞬間用腳勾住了第三個消防員的衣襟,像個大秤砣似的從房頂上摔了下來。

下面的人看著這不可思議的場面,都張大了嘴巴。雯霓被三個比她身型高大得多的男子帶得十分笨重,她強力運功將手中的兩個男子一前一後拋在空中;隨後把腳上勾住那個也踢了上去,自己則輕飄飄落到了地上。在她落地的片刻間,三個男子先後掉落了下來。雯霓出手飛快,在每個男子落地前的片刻微微縱起身,一推一扶,便將三人的下落之勢先後卸去了。整個過程驚險無比,卻只有短短的十幾秒。三人跌坐在地上,好半天驚魂難定。

雯霓也不多說,再次飛身上了房頂。剛站穩,卻見楊皓明從下面飛了上來,一手抱了一個消防員。

「接著!」他立即把身上的人都甩給雯霓,自己又撲下了洞去。

雯霓無奈,只好再強運功把兩人連揪帶拖救下了房頂。那兩人已經暈了過去,看樣子受傷不輕。

她正要再上房頂,卻見楊皓明已經飛了下來,身上背了個黑人老頭。

楊皓明放下人轉身便走,雯霓追了上去,卻聽他擺擺手說:「裡面還有個人,也許只是屍體了。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說完他便又飛了上去。他剛從房頂上消失,便見那教堂轟的一聲又塌了一角。

雯霓驚叫了一聲,大聲叫道:「要塌了,你快出來!」說話間轟隆連聲,最後一角也塌了。

雯霓急得幾乎哭了出來,剛要再飛上去,卻聽嘩的一聲,一個黑衣人破窗而出,手上竟然還抱了一個人。

雯霓轉悲而喜,連忙迎了上去。楊皓明把手上那人放在地上,拉開他的衣服,迅速為他檢查施針,周圍的消防員和鄰居都圍了過來。

「這是華拉斯牧師!」一個鄰居失聲叫道,「這麼晚,他怎麼會在這裡?」

楊皓明正在仔細檢查華拉斯週身,這時救護人員趕了過來。

他忙站到一旁,默默地駐立。儘管救護人員很努力,但華拉斯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

「他是被人謀殺的。」楊皓明突然說,「傷口就在他頸下,是咬的;而且有劇毒。」

眾人聞言大驚,一場失火案變成了謀殺案,在場的警察忙過來詢問。

「他倒在大概是第一排座位旁邊,手搭在脖子上,所以我覺得他脖子上多半有什麼古怪。那裡果然有傷口,而且看上去像是牙印,傷口裡面的血是青黑色的。」楊皓明為警察仔細描述他所看到的情況。

這時,大部份是木質結構的老教堂已經被燒得七零八落,七八輛救火車又趕來支援,總算控制住了火勢,沒有禍及後面的公寓。

「請問我們怎麼聯繫你們?」那警察問。

楊皓明和雯霓對望了一眼。他們仍舊蒙著頭臉,但警察尊重他們的隱私,並不追問。

「發電子郵件給我吧。」楊皓明寫了個用假名申請的電子郵件地址給他,說,「我收到了就會和你們聯繫。」

回到旅館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了,兩人肚子更加地餓,可逛酒吧的眾人竟然都還沒有回來。他們只好在旅館胡亂要了點蛋糕吃。

「我總有種感覺,」他說,「我剛才並沒有看花眼。那個東西,就是他殺了華拉斯牧師。」

雯霓聽得出他話中的嚴肅,不禁打了個寒噤:「那個東西?為什麼是東西?」

「因為,」楊皓明轉頭看著她,連他自己心裡也感覺到一陣寒意,「我覺得用帶毒的牙齒殺人的,不能算是人。」



第88章 校園槍匪

奔波了近一個月,雲樂隊的成員都十分疲累,所到之處平均上座率達到60%, 雖不及在香港那麼紅火,但在北美, 對剛出道的輕音樂隊來說, 已經是十分不易的成績了。

聖誕前巡迴演出告一段落,樂隊成員們也各自回家度假休養。

這時候「將軍俠客」在全球電影院開始上映了,楊皓明和雯霓隨即又馬不停蹄地飛往各地參加首映式和影片的宣傳活動。「將軍俠客」製作精細,場面宏大,故事曲折動人,加上其中精彩的功夫對打和音樂舞蹈,剛上映兩周票房便衝到了第三名。

新年後楊皓明的第一個活動安排在加拿大首都渥太華。渥太華大學邀請他在古典音樂節上做一個關於小提琴演奏的講座; 之後在渥太華國家藝術中心還有一場小提琴協奏曲演奏會。

古典音樂節為期三天,從一月十日到十一日,也是週五到週六。楊皓明的講座安排在週五下午,週六晚上有場演奏會;週日他又要趕回美國參加金球獎頒獎典禮。「將軍俠客」得到多項金球獎提名,他得到最佳原創配樂獎提名,讓大家都意外的是,年紀輕輕剛出道的雯霓竟然得到了最佳女主角獎提名。

週四晚上楊皓明就到了,住下之後他立即撥通了雯霓的手機,她這幾天正在紐約錄製鋼琴曲專輯。

「一月到加拿大來真不是個好主意。」楊皓明抱怨道, 話裡卻含著笑意, 「你都不知道這裡有多冷.」

雯霓嘴角也浮起微笑:「明天是臘月初八,我要給大家熬臘八粥,可惜你喝不到了。」

楊皓明連忙說:「給我留一碗,我週日就回來了嘛。」

雯霓笑道:「算了吧,那不新鮮了。」

楊皓明堅持道:「不行,一定要給我留一碗。釋迦牟尼佛就是臘八這天喝了牧羊女用蘋果和糯米糰子給他煮的粥,然後在菩提樹下開悟的。所以呢我回來先喝粥,再到後院的桂花樹下打坐,看看你這個未成年少女有沒有牧羊女靈驗。」

「好,我給你留一碗。現在外面差不多零下四五度,我倒是比牧羊女靈驗,可你能不能一直堅持坐到覺悟就是問題啦。」雯霓笑道。

「幸虧你沒跟著來. 要是在渥太華給我煮臘八粥, 恐怕沒等覺悟就已經先凍死了。」 這裡室外溫度有時達到零下二三十度,連鼻子裡都可以結冰。

「還好我只在這裡呆幾天。」楊皓明臨道別時慶幸地說。

週六詹姆斯有許多演奏會的事要處理,楊皓明便一個人開車來到渥太華大學。

聽了幾場作品演示,都是北美當代音樂家們的作品,小提琴的,長笛的,還有豎琴的。雖然技巧上都傾其繁複,但卻不像十八九世紀的經典作品那麼動聽。有的甚至加入爵士和藍調的表現手法,竟是十分的難聽和無序。

「一首好作品純粹靠技巧和理論看來還是不行的。這樣的作品拿出去,連我都不願意演奏,聽眾就更不願聽了。」楊皓明禮貌地拍著手, 心裡卻另有他想。

這些當代音樂理論演示和講座的聽眾通常都很少,九百多人的演奏廳裡稀稀地坐了兩三百人,大多還都是學校的學生和教師。但下午的聽眾卻來得較多,而且越來越多. 輪到楊皓明的講座快開始的時候,大廳裡呼拉一下子湧進了許多人,很快就把演奏廳填滿了,連最後排都站了許多人。因為演奏廳有人數限制,音樂節主辦者不得不派志願者守在門口,阻止更多的觀眾繼續進入。

楊皓明的講座主題是 「我的小提琴藝術之路」。

他走上舞台,看著擠得滿滿的演奏廳,表情嚴肅地說: 「我想提醒各位, 這不是功夫電影, 而是枯燥的古典音樂講座。」

全場聞言一片笑聲.

他卻依然一臉嚴肅, 繼續說: 「你們要知道我的講座是90分鐘,沒有中場休息。現在他們是把著門那邊不讓人進來;等你們知道枯燥這個詞的真正涵義時他們就會把著這邊,不讓人出去了。我警告所有的人,現在趕快走。」

全場哄堂大笑,卻沒有人離開。

楊皓明環顧四周,似乎在給眾人機會離開,半晌見無人起身,才終於露出一絲微笑: 「加拿大人真是勇敢。」觀眾又是一片笑聲.

他示意助手在屏幕上打出他事先準備好的展示片,從古典講到現代,談到不同流派和作品的時候便舉起他最鍾愛的 「閃電一號」 小提琴,現場演示各種風格的小提琴曲和演奏技巧。

整個講座十分緊湊,他的幽默風格逗得全場笑聲不斷,加上他精湛動人的小提琴演示,這90分鐘的講座連不懂古典音樂的人竟也覺得很是精彩有趣。

「那麼今天的講座就到這裡. 」 他最後說, 「不過最後我還想問大家三個簡單的問題. 從今天開始這裡會有多少人會開始拉小提琴?」

廳裡只有很少的人舉起了手.

他遺憾地搖了搖頭,接著問: 「那麼有多少人會買我的小提琴專輯?」

台下一片笑聲, 大概一半聽眾舉起了手.

楊皓明面露半絲驚訝,接著問: 「那麼有多少人已經看過, 或者將要去看 『將軍俠客』這部電影? 」

全場一片哄笑, 幾乎所有人都舉起了手.

楊皓明一臉諤然,無可奈何地笑道: 「現在你們知道為什麼一個傑出的小提琴家也會去拍功夫電影了吧!」

全場觀眾笑彎了腰. 他又在笑聲中加了一句: 「多謝各位, 電影院見. 」

觀眾們邊笑邊站起身鼓掌,卻久久不肯離去.許多人上了舞台向他索要簽名,拍照和提問, 他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圍住, 場面頓時有些失控,一些教師和學生主動站出來維持秩序.

半小時很快便過去了. 下一場講座開始前,原本擠得爆滿的演講廳竟空了一半。

楊皓明退到廳左角第一排坐下,許多觀眾也跟著在他周圍找地方坐。儘管下一場講座的演講者已經站到了台上,但大多數觀眾的注意力卻都還在他這裡.

演講者微覺尷尬,但全程聽了楊皓明的講座之後,也很佩服他對學術,表演和幽默的完美結合.他瞄了一眼廳左角的楊皓明, 清了清嗓子, 道: 「如果你們等會兒答應讓我第一個簽名的話,我就盡量講快點.」

眾人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但好景不長, 接下來的講座卻十分學術化,留在這裡的許多觀眾本來就是來等楊皓明的,聽了一會兒便覺索然無味,少數人忍不住起身離去。楊皓明卻認真地聽著,他今天的計劃就是從頭聽到尾.

過了二十多分鐘, 廳門突然幾聲巨響,門被踢開了,七八個戴著面具的人衝了進來,手裡竟都拿著槍械; 其中一人劫持了一個女學生,槍頂在她的太陽穴上。

「不許動!」
「都坐好!」

一片吼叫聲中,這些面具人分了幾個守在門口,其餘的一直衝到最前面, 把那位演講者從舞台上趕了下去。所有人都吃驚地想,難道校園槍殺的事情竟然會在加拿大發生嗎?

一個面具人拿著照片在觀眾席上搜索,很快便從座位上拽出來好幾個年輕男女,連拖帶拉把他們弄到舞台上。他咆哮著,聲音帶著狂怒和仇恨:「你們殺死了別人的兒女,現在,你們也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觀眾在緊張之餘,低頭互相詢問。原來被拉上台的基本都是加拿大政要的孩子,左邊第一個更是渥太華警察局長的女兒。他們是這裡的學生,這一天都是慕楊皓明的名來聽講座的.

那面具人命令人質站成一排,形同槍決之勢。站在最左邊的警察局長的女兒驚慌失措,忍不住抽泣了起來。面具人走上前,把槍頂在她的腦門上。

「要怪就怪你父親吧.」 他的聲音很冷酷.

「不要,我求求你,我不想死,不要----」 那女生渾身顫抖著,滿臉淚水. 眼看那面具後射出來的目光竟無半分同情,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面具人盯著她的臉凝視了片刻,便要扣動扳機.突然他覺得手腕刺痛脫力,槍落到了地上。

就在這瞬間,他面前出現了一幅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頭臉都蒙著黑布,手裡握著的卻是一把劍, ----中國式長劍.

這個人便是楊皓明。

剛才他見持槍的面具人進了大廳,就趁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具人身上的時候,悄悄溜到後台。他的劍和百寶囊都在特製的加長小提琴盒的夾層裡。淡青色的襯衫反穿就是黑色夜行衣,永遠預備在襯衫口袋裡的兩條絲帕則分別做了頭罩和面罩。

趕回演奏廳正好是那面具人要開槍的時候,他立即擲出小石頭打他手腕穴位. 不等眾面具人反應過來,又一把小石頭分別打向其他人的關節穴位。因為情況危急,他手上貫足了功力,又有三個面具人丟槍慘叫,腕骨已然斷了。

「你們全都趴下!」他叫道, 那幾個學生連忙抱著頭趴在地上。觀眾席裡坐著的一些人趁機悄悄縮在椅子下打手機給警察。其他人則睜大了眼睛,秉住呼吸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台下和門口的面具人紛紛朝舞台衝了過來,抬槍便朝他掃射。那些舞台上的學生緊緊貼在地上,只聽子彈在頭上呼嘯而過,他們不禁心膽俱寒,閉著眼睛尖聲叫喊。觀眾席上的人嚇得紛紛躲在座位下,演奏廳內一片尖叫吼罵,夾雜著陣陣噠噠噠噠的槍聲. 只怕自該校成立以來,從來都不曾經歷過如此的恐慌和混亂。

成串的子彈從不同方向射了過來,楊皓明胸口狂跳,但哪裡來得及多想,倉促間揮劍朝子彈射來的方向打出一招 「龍上霄漢」, 卻只來得及使上六分的功力,便以極快的身法遁入了後台。他雖離開了槍匪的視線卻不敢耽擱半秒,腦子裡竟還有時間冒出電影 「黑客帝國」 裡尼歐躲避子彈的超級動作場面.

「真希望我有尼歐那麼快!」 他忍不住歎道.

演奏廳內,兩個面具人正衝向舞台,忽覺一股大力漫天壓來,詫異之間還未能多想,微張的嘴已被強烈的氣流塞得一窒,隨後便覺週身失去了重量,轉眼間後腦受到堅硬地面的強震,竟自暈了過去.

其餘面具人驚詫間卻都不明所以,只聽那領頭的吼道: 「把他找出來!殺了他!」 兩個面具人應聲進入後台,卻一路小心. 他們的身影剛從舞台上消失,楊皓明卻從另一側突然冒了出來. 他出現得如此之快,眾面具人都還來不及反應,比他身影更快的一把小石頭卻已經幾乎同時打向站在不同位置的眾面具人面前.在這瞬間眾面具人最快的反應便是 「這石頭是打我的嗎────」,便已然中了招。

那像是頭目的面具人眼見廳內的手下全都丟了槍或受了傷,便大聲吼叫起來,說的竟是意大利語,楊皓明聽得明白,他意思是由他來擋一陣,叫其他人快檢武器,不行就撤退.

他的手腕只是脫了臼,指揮眾人的片刻已經自己把腕骨扶好了,隨即拔出匕首,搶上前來便刺。他的腳法靈活,手上動作也極快,但以短小的匕首對付長劍卻十分吃虧,加上他的身手哪裡能和楊皓明比,所以靈虛劍法剛使了兩招,他的匕首便被削飛了。他手上被劃了條口子,鮮血長流。

正在這時,觀眾席第一排有個金髮碧眼的白人女學生突然站了起來,跑到舞台邊爬了上去。楊皓明側頭看見,心裡有些吃驚。

「你幹什麼?快下去!很危險的!」楊皓明朝她喊道。

她卻不理會,逕直朝楊皓明跑了過去. 楊皓明眼角餘光看見好幾個面具人在拾槍,忙搶到她面前想把她送到安全地。那女生朝楊皓明懷裡靠,樣子有些害怕。這時一個面具人已經撿起了槍朝他們瞄準。楊皓明迅速把劍插回背上的劍鞘,一手抱起那女生, 飛身躍起的同時,另一隻手裡小石頭擲出,正打中那面具人的手腕,他怪叫一聲丟了槍,手腕已然骨裂了。

楊皓明抱著那女生滾倒在地,他來不及扶她起來,手中忙不迭地擲石頭打另外幾個向他們瞄準的面具人。那女生從地上坐起來,手上赫然多了一把匕首,回手便扎進了他的腹部。

他正專心應付幾個面具人,驚覺腹部刺痛,低頭一看,卻是那女生手握匕首插在自己小腹,直沒到柄。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一瞬間楊皓明吃驚地想道。那女生一招得手,迅速拔出匕首,揮手再刺.

楊皓明只感覺血從他小腹噴湧而出.他忍著痛,以極快的手法捉住那女生的手腕,另一隻手則飛快地點了她胸口的穴道,那女生癱軟在地上,匕首也掉落在身邊。

點穴其實十分危險,可以使人癱軟好幾天,楊皓明一般情況下輕易不願那樣做。

這時兩個面具人端著槍從後台衝了出來。楊皓明忍痛抱起那女生,躍到了講台後面。幾排子彈掃過來,全部射在了講台上。他這一用勁,血便流得更快了.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了警笛聲。那個頭目面具人用意大利語對其他人說:「警察來了,快走!」 他們扶起同伴,片刻間走了個精光。

講台後, 楊皓明按著傷口,和那女生默默地對視。她渾身癱軟,卻面無懼色,冷冷地看著他。

警察很快衝了進來,嘴裡喊著叫學生們蹲在椅子下不要動,也不要出來。這時台上已經沒人了,警察小心翼翼地轉到講台後面,卻只見一個白人女學生斜靠著坐在講台後面,身邊是一灘暗黑色的血。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31 PM

第89章 溫暖的咖啡廳

楊皓明躲到後台一處僻靜的化妝間,忍著痛給自己包紮止血。血滴了一地,銀針碰到血立即變黑了。

那女學生的匕首上有毒。

毒直接進入了血液,隨著血液循環迅速擴散到了各個器官。他試著運功逼毒,卻是無能為力。腹部劇痛之餘,他覺得有些頭昏腦脹,手腳也開始有些麻木了。他不認得這是什麼毒,只好吞了一顆解百毒丹。這種解毒丹不太會和其它藥相牴觸,就算解不了毒,也不至於加深毒性或因服錯藥而死。

過了一會兒,麻木的感覺仍在擴散。他翻著徐神醫給他的藥囊,思忖著還有什麼丹藥可以嘗試,心裡苦笑神醫的弟子竟也會淪落到急病亂服藥的境地。他又服了兩種藥丸,可還是沒有什麼起色。別無他法,他只好暫時以針灸延緩毒性的擴散。

針藥囊裡所有的繃帶都被他用光了,他只好拿圍巾綁住腹部。他把襯衫穿回正面,腹部卻染紅了一大片。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警察的腳步,他迅速裹好大衣從後台的窗戶翻了出去,到了一條沒人的走廊上,剛好那裡有個門,可從那裡一出去便後悔了。

外面在下著大雪,天色昏暗,寒風呼嘯,奇冷徹骨。他轉身想回到樓裡,可門已經自動鎖上了,他只好硬著頭皮去找車.更糟的是,車並沒停在附近,這裡的建築式樣都差不多,迎著風雪在昏暗中走了一會兒,根本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屋漏偏遭連夜雨,真不知道還可以比這倒霉到哪裡去.」 他心中苦笑,卻牙關緊咬,只覺寒徹心肺,渾身不自主地顫抖著,雙腿冰冷僵硬,拎著小提琴盒的手早就沒了知覺.

他強撐著身子走著,雪花一片片打在他臉上,幾乎就快昏倒的時候,突然瞥見前面有個咖啡廳的標誌牌,還有微弱卻溫暖的燈光,趕忙緊走了幾步,鑽了進去。

咖啡廳裡客人不多,光線十分柔和,悠揚的愛爾蘭音樂飄蕩在咖啡的香味中,讓他全身一暖.他直接找了個靠窗的長條椅坐下, 全身卻仍在顫抖。

不久一位女學生模樣的服務生走過來問:「您想喝點什麼嗎?」

楊皓明強止住顫抖, 答道:「熱茶就好。」

那服務生答應了,轉身要走,卻忍不住回頭問: 「您是艾瑞克 楊, 不是嗎?」

「是啊。」楊皓明朝她擠出一絲笑容。

那服務生微笑著點點頭,不再多說,便回櫃檯去了,跟其他店員說著什麼。

楊皓明掏出手機,撥通了雯霓的電話。

「哎,你怎麼樣?」雯霓看來正在和其他人開玩笑,聲音帶著笑意。

「我, 我有點麻煩。」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雯霓一聽收斂了笑容,忙問:「怎麼了?」 楊皓明跟她簡單說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那你趕快去醫院吧!」雯霓抓著手機站了起來,他的情況聽上去十分不妙。

楊皓明微微歎了口氣:「我已經給自己處理了一下。這種毒,西方的醫院沒有辦法的。而且一旦去了,我們辛苦保持的低調就全白費了。你聽我說,我師父徐神醫多半會有辦法。你幫我聯絡他好嗎?等你的回音。」

「好,我馬上聯絡他。你還能撐多久?我馬上趕來。」雯霓邊講電話邊往外走。

「我用針灸控制住了毒性,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你別急,我在這裡等你。這邊很冷,多穿點。」他掛了電話,片刻後那女服務生送來了紅茶。茶是滾熱的, 他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感覺暖和了許多, 終於不再顫抖了。

一會兒那女服務生又走過來說:「剛才我們校園裡發生了槍案,新聞上說到處都找不到你,你要不要聯絡他們?」

楊皓明笑道:「那麻煩你給他們打個電話好了,就說我很好,但別告訴他們我在這裡. 我想安靜地休息一會兒.」

她猶豫了片刻,但還是點了點頭。一會兒,她端來一盤精緻的草莓奶油蛋糕,說:「這是我做的,客人們很喜歡,想請你嘗嘗。」

「那就謝謝了。」楊皓明用叉子叉了一塊送到口中,讚道:「真的很好吃。」 那服務生聽了臉露微笑, 又給他加了些熱水.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 雯霓的聲音有些焦急:「艾瑞克,徐神醫說這種毒聽上去像是古代一個門派的獨門秘方,只有他們自己有解藥。但從你的症狀來看如果用銀針控制住了毒性應該不至於立即有生命危險。他在想別的辦法,我馬上飛過來,然後想辦法給你找解藥。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渥太華大學的一家咖啡廳裡。外面在下大雪,但這裡茶很熱,還有免費蛋糕吃。不過以後冬天還是不要來加拿大的好。」楊皓明望著窗外滿天紛飛的雪花說。

「那你多要幾杯熱茶和點心吃,別睡著了,好嗎?你知道我的輕功,很快就可以到了。」雯霓心中十分擔憂,說話卻顯得輕鬆。

「比飛機還快嗎?」楊皓明笑道。

「如果在飛機上使輕功不就比飛機快了嗎?」雯霓認真地說。

楊皓明笑了出來:「哦,真不愧是天才少女。你多穿點,這裡太冷了。否則你這麼辛苦趕過來,卻凍成了冰棍, 那不是來救我,而是來殉情的。」

要在平時, 雯霓聽了這話一定極之生氣,這時她卻一點也氣不起來。她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把著方向盤,腳下油門越踩越重。

突然,雯霓在電話那頭一聲慘叫:「Oh! No! 」

「怎麼了?」楊皓明緊張地問。

「警車亮燈了!」雯霓呻吟著,儘管心中憂急如焚,但也只好慢下來停在路邊,後面的警車也跟著停了下來。

雯霓迅速掏出駕駛執照和保險卡,搖下車窗,焦急地等著警察走過來。

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男警察走了上來,剛要打招呼,雯霓卻把駕照和保險卡一把塞給他, 說:「快把罰單給我, 我急著走!」

那警察一愣, 隨即便認出了雯霓。

雯霓一手拿著手機,一面催促道:「求求你快一點,我的朋友快要死了,我得去救他!」 說罷轉頭對著手機說:「對不起,雖然我說的是實話,但你怎麼也得挺住!」

那警察又是一愣,忙問:「電話上是你那個朋友嗎?」

雯霓焦急地點點頭。

「把你的手機給我,我跟他說。」那警察伸出手來。

雯霓無奈,把手機給了那警察: 「求求你快一點!」

楊皓明一聽是警察,忙問:「哎,她沒有大麻煩吧?」

那警察說:「65英里的限速她開了88英里。哎,你就是她那個快死的朋友嗎?」

楊皓明歎了口氣說:「很不幸,我正是。」

那警察說:「你為什麼不打急診電話?」

楊皓明苦笑道:「我,實在不方便。」

「你在哪裡?」那警察問。

「我在,渥太華。」楊皓明答道。

「什麼?你等著她飛去渥太華救你?」那警察驚異地問。他實在不覺得這個七百里之外的明星小姑娘會比當地的急救中心更有用。

「唉,聽上去是很可笑。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我寧可相信她。聽著:如果你能以最快的速度送她去機場,我許諾以後艾瑞克 楊所有在紐約的演出和電影你都可以拿到兩張免費票,」 楊皓明加重了口氣: 「只要他還活著。」

那警察聽了又一愣:「你在賄賂我嗎?」

楊皓明無奈地笑道:「這不是賄賂,是求你幫忙。我又沒求你免她罰單,只求你送她去機場;你要願意的話,以後罰她重新上駕駛學校都行。」

那警察問:「你不會就是艾瑞克 楊吧?」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臨死前我一定要親口告訴她其實我多麼地愛她。」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傷感,臉上卻在偷笑。

那警察立即把手機還給雯霓,說:「到我車上來,我送你去機場。」

雯霓一聽大喜,忙跟著鑽進了警車, 一路呼嘯著飛速穿梭,很快就到了機場。雯霓道了謝剛要下車,那警察卻叫住她,原來是寫罰單給她。雯霓抓過罰單跟他翻了個白眼,嘴裡卻說: 「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

她買了最快的機票到渥太華。

「你別睡著了,一定要等著我, 我親手給你煮臘八粥。」雯霓說。

「對呀,這我倒忘了。這下慘了,喝了粥還得去樹下打坐,你都不知道這裡有多冷。」楊皓明看著窗外的雪花,仍然心有餘悸。

雯霓心裡一緊,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楊皓明把手機放在桌上,兩手輕輕按住小腹的傷口。他已經暖和了過來,身體卻越發的麻木,連抬手端茶的簡單動作都變得有些困難了。他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紛飛的雪花,思緒也像雪花一樣飄飛。慢慢的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開始還能強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到後來終於閉上了眼睛。

咖啡廳的幾位服務生都圍在廚房裡看電視新聞. 過了不久,那服務生又拿著熱水瓶去加水,卻見楊皓明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咖啡廳裡很暖和,他卻一直裹著厚厚的大衣。她不願打擾他,悄悄加了水便轉身要走。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楊皓明卻仍舊熟睡不醒。

「也許他太累了吧。」那服務生想。手機鈴聲已經停了,他竟然都沒醒。那服務生覺得有點奇怪,回頭多看了一眼,似乎瞥見他手上有血跡。她一愣,湊近了細看,竟發現他兩手都是血。

「艾瑞克,你還好嗎?」她輕聲喚道,楊皓明仍然雙眼緊閉。她心裡害怕起來,忙叫了其他店員過來。他們輕輕拍拍他肩膀,他卻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咖啡廳值班經理伸手推了他一下,他順著椅背滑倒在椅子上,竟像是死了一般. 眾人嚇了一跳,忙把他抬到地上,解開大衣檢查,赫然露出襯衫上的一大片血漬。

「哦,上帝!哦,上帝!」這幾個店員都是學生,看見楊皓明這個樣子全部慌了手腳。

「快叫救護車!」咖啡廳值班經理大聲叫道, 店裡為數不多的幾個客人也圍了過來。他還有心跳,但呼吸微弱,處於深度昏迷狀態。他們拉開他的衣服,卻見他腹部裹著圍巾, 圍巾下面的紗布已經浸透了血,那血竟是暗黑色的。



第90章 人道之力

兩小時後,飛機終於降落在渥太華。剛停穩雯霓便撥通了楊皓明的手機,卻沒有人接聽。

雯霓的心沉了下去。

出了機艙她一路飛跑,卻突然瞄見機場電視屏幕上楊皓明的檔案照片。她折了回去,心口狂跳著聽那電視主播說:「種種跡象表明在渥太華大學校園槍匪案中救了數位正要被槍匪以行刑方式殺害的學生的蒙面功夫高手竟然就是小提琴家兼電影明星艾瑞克 楊。他受邀在渥太華大學參加古典音樂節,並於一小時前在同一演奏廳裡舉辦了一場小提琴講座。據在場學生稱,槍匪出現不久坐在廳左角第一排的艾瑞克就不知所蹤了。之後一個身穿黑衣,手持中國式寶劍的功夫高手用扔石頭,劍術和不可思議的飛躍技能從匪徒的槍下救出了即將被殺害的五位學生。在與槍匪搏鬥的過程中,他戲劇性地被一個貌似女學生的女匪襲擊,導致腹部受了刀傷。該名女匪很有可能是槍匪的同夥,目前已經被逮捕,但其他槍匪卻都脫案在逃。

兩個小時後楊皓明被發現昏倒在渥太華大學的一間咖啡廳裡,腹部有明顯刀傷,而且似乎身中劇毒,處於休克狀態。目前他已被送往渥太華醫院急救... ...」

雯霓來不及聽完,便飛跑著出了機場趕到渥太華醫院。

急診室外圍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其中不少是媒體記者,其他許多則像是學生。警察和醫院工作人員把他們擋在警戒線外,不住地提醒他們保持醫院的安靜。

雯霓一進來便有記者看見了她,立即搶上來把鏡頭話筒對準了她。雯霓全不理會,一路擠到急診室外,一眼便瞅見了警戒線內的詹姆斯,他來回踱著步,很是不安。

「他怎麼樣?」雯霓忙向他叫道,一面鑽進了警戒線。

「還在搶救。」詹姆斯見是雯霓,忙回答道,「你怎麼來的這麼快?」

雯霓沒有回答,卻著急地問:「他中了劇毒,醫院沒有辦法的。刺傷他的那個女學生呢?她在哪裡?她的匕首上有毒,她身上說不定就帶著解藥,我們要趕快聯繫警察!」

詹姆斯說:「警察的確在那個女孩身上搜到了好幾瓶象藥一樣的東西,現在正送過來。」

就在這時,急救室的門開了,楊皓明被推了出來,雯霓忙迎了上去。他雙眼緊閉,臉上戴著氧氣罩,手背上插了針頭,吊著生理鹽水,仍舊昏迷不醒。

雯霓跟著醫生護士到了一間加護病房,趕忙打電話給徐神醫,將楊皓明的情形仔細描述給他聽。

徐神醫聽後沉默了片刻,說:「請他們找到解藥先不要給他用,用得不好就會送了他的命。我現在馬上飛過來。記得一定要等我!」

雯霓聽他說得嚴重,連聲答應。說話間病房門開了,一群西裝革履的人走了進來。詹姆斯忙替雯霓介紹,來的竟然是渥太華市長,好幾位國會議員,包括幾位獲救孩子的父親,還有警察局長。

「本來這可能是加拿大歷史上最慘烈的一次校園槍擊案,卻因為楊先生,竟沒有一人傷亡。我們無法表達我們的感激之情,不光因為他救了我們的孩子,更因為他的仁慈品格和見義勇為,這實在是我國歷史上永遠值得珍貴的。請告訴我們能做什麼,只要能夠救楊先生。」議員大衛滿懷感激地說。

雯霓趁機提到解藥的事,負責搶救的醫生建議立即換血。

「換血?艾瑞克要是知道,一定不喜歡這個主意。」雯霓想。修道之人講究身體純淨,別人的血輸到自己身上,未免覺得污染了自己的身體。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連輸血都不願接受。

雯霓委婉地說:「這未免治標不治本。當前還是找解藥最重要。」

當晚楊堅, 陸曼迪, 楊心明連同余伯都趕到了渥太華,他們守在他床側,幾乎徹夜未眠。楊月明就快臨盆了, 秦成不得不在家陪著她; 已經八個多月身孕的唐馨帶著兩個孩子守在家, 但不停地打電話來詢問,也整夜都沒怎麼睡。

那女生身上搜出來好幾瓶藥,醫院連夜測試。警方派心理專家跟那女生談話,她卻斷然拒絕吐露解藥的配方。第二天黃昏,醫院檢測出來了一種藥;徐神醫也到達了渥太華,開始用他的方法驗藥。

本來這天楊皓明和雯霓應該啟程去好萊塢參加金球獎頒獎典禮的,但雯霓早就忘到了九霄雲外,直到查爾斯打電話來的時候,她才想起來。

「我不來了。」雯霓說,「解藥還沒找到,艾瑞克還在深度昏迷中,他隨時都可能離開,我要陪在他身邊。」

「我明白。」查爾斯歎了口氣,「希望他早點好起來。」

下午,徐神醫的檢驗完成了,跟醫院的結果差不多,但他認為要加一味藥引,但用什麼來做藥引,他卻一時拿不定主意。他雖用銀針延緩了毒性的發作,但昏迷中的楊皓明仍然越來越虛弱。

美加媒體連日跟蹤報道他的情況,病房裡堆滿了民眾送來的鮮花和卡片。許多渥太華市民冒著嚴寒舉著牌子在醫院外靜候以示支持。

「Eric, you'll make it! We're with you! (艾瑞克,你會好起來的。我們跟你在一起!)」

「God bless you! (上帝保佑你!)」

「You're a real hero. (你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We love you. (我們愛你。)」

「Get well soon. (快點好起來。)」

「Canada needs hero! (加拿大需要英雄!)」

「Lord, please don't let hero die! (主啊,請您不要讓英雄死去!)」

「Help him, whatever you did, we forgive you! (救救他,無論你做了什麼,我們都原諒你!)」

... ...

「如果我看見這麼多人這樣對我的話,我就算是死也值得了。」雯霓心中苦笑。

「艾瑞克,如果你能看到大家多麼愛你的話,你一定捨不得現在就走的。」陸曼迪握著小兒子的手,除了跟他說話,便是不停地祈禱。打從楊皓明畢業開始,這位老母親的心便飽受煎熬。楊堅和楊心明陪在她身邊;余伯不住地唉聲歎氣;麥肯則跑進跑出,照顧幾個憂心如焚的親人。

這天晚上,金球獎揭曉了,「將軍俠客」獲得了五項大獎,雯霓竟然獲得了最佳女主角獎,還和楊皓明共同獲得了一個最佳原創配樂獎,但兩人俱都缺席。不但缺席,雯霓甚至一點都不在意。

「如果沒有了他,就算得了獎又有什麼意思?」一個聲音在她內心深處隱隱地說。

「金球獎頒獎典禮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富有人性的意義;也從來沒有一位演員象艾瑞克 楊一樣,在現實中比在電影裡更具有英雄的魅力。」金球獎主持人說。大屏幕上面容已經十分憔悴的楊皓明躺在病床上,臉上戴著氧氣罩,仍然昏迷不醒;雯霓坐在他床邊,一直緊緊握著他的手。

主持人繼續說道:「所以,金球獎董事會決定從今年開始增設人道獎,而第一屆人道獎得主就是這位英雄俠義的演員----艾瑞克 楊。 讓我們為他祈禱,希望明年他能親自來參加金球獎頒獎典禮。」

這幾天「將軍俠客」在美國和加拿大的票房陡升,一躍成為票房冠軍。

第三天傍晚,心理專家挑選了徐神醫選擇的三種藥引之一,再次和那個女生面談,並告訴她三小時後醫生會給楊皓明使用他們驗出的解藥和這種藥引。

「他不光是個天才,而且是個好男孩。」心理專家說。談話室的大屏幕上,正播放著楊皓明的演奏會片段。那女生閉著眼睛摀住耳朵尖聲叫道:「我不要看!我不要看!你們沒有權利強迫我看這些!」

心理學家沒有說話,任憑她發作著。

在尖叫的間隙中,隱隱透來琴聲,----鋼琴聲。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她捂著耳朵拚命叫著。

電視屏幕上,楊皓明正在彈奏貝多芬的「熱情」奏鳴曲。儘管她堵著耳朵,鋼琴聲還是多少透了進來。

這是「熱情」,卻不止是「熱情」,這是來自生命深層的熱情,充滿著源源不絕的渴望,擁有著不屈不撓的力量。而這力量,讓她不知不覺地放下了捂著耳朵的手;也是這力量,不知不覺地讓她睜開了雙眼。

突然,那心理專家看見桌上滴下的淚珠。他心中悄然感慨:「你知道列寧怎麼評價這首『熱情』奏鳴曲嗎?他說,如果他一直聽這首曲子的話,就不能將革命進行到底了。」

曲終,那女生抹去眼淚,低聲問:「那個蒙面人,他真的是艾瑞克 楊嗎?」

心理專家微歎了口氣:「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安排一下,讓你親眼見見他。」

三十分鐘後,這女學生在高度保密中來到了楊皓明的病房。他仍戴著氧氣罩,手上插著吊針,身上接滿了各種儀器,那嘟----嘟----的聲音聽上去極緩極緩。他此刻容顏憔悴,與電視上神采飛揚的少年天才簡直判若兩人。

在他旁邊,坐著一位幾乎同樣憔悴的母親。

「我知道你恨他,可是求你,求求你,不要讓他死。我可以為你請最好的律師,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可是無論如何,求你救救他,不要讓他死!」陸曼迪哭道。楊堅扶著她,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他的眼神卻充滿了同樣的哀求。

那女生面無表情地凝視著楊皓明的臉,過了許久,她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脈搏。

終於,她緩緩地說:「本來他還可以活兩三天,如果你們給他用那個藥引的話,就只能活兩三分鐘了。」

「那麼,什麼才是正確的藥引呢?」心理專家立即問。

「剪一束他自己的頭髮,燒成灰,就是藥引。」她答道。

徐神醫聽了不禁鬆了口氣,高興地點了點頭。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32 PM

名可名 第7卷

第91章 英雄情結


當夜楊皓明便服了解藥,慢慢地,他的嘴唇由黑轉白,脈搏也轉強了。到了第四天中午,血液檢測完全恢復了正常,他身上的毒終於全部清除了。

然而到了第五天下午,他卻仍然昏迷不醒。

「他不會成植物人吧?」雯霓擔心地問。

「這很難說。也許血液裡的毒素對他大腦造成了影響也說不定。」主治醫生說。

雯霓坐在病床邊凝視著他,他的臉色分明在好轉,可為什麼就是昏睡不醒呢?

「就算你變成植物人,我也要把你鬧醒。」雯霓取了他的小提琴來,對他說:「看,這是你最心愛的小提琴,碰都不許別人碰的那把。我現在要用你最喜歡的小提琴拉你最喜歡的曲子,你要忍受不了的話就趕快起來罵我吧。」

說罷她拉起聖桑的 Introduction Et Rondo Capriccioso (前奏與隨想輪旋曲)來。本來這首曲子她得到過楊皓明的指點,已經拉得很好了,但她故意在關鍵地方犯錯,甚至走調。拉了一大半,連坐在旁邊的楊家眾人也忍不住直皺眉頭。

忽然,一個聲音有氣無力地說:「這麼好的作品怎麼被你拉成這樣?就算我沒被你氣死,聖桑都要被你氣活了。」

眾人一愣,只見楊皓明已經睜開了眼睛,正皺著眉頭瞪著雯霓。

「哈!」雯霓開心地舉起小提琴,眾人高興極了,都圍到床邊擁抱他。

他卻緊緊盯著雯霓手上的小提琴,看了好半天,懷疑地問:「那該不會是我的閃電一號小提琴----,有沒有搞錯,你們怎麼能讓她隨便碰我的琴呢?我這不還沒死嗎?」

卻沒人在意他的抱怨。

「要不是這樣的話你還不知道要貪睡到什麼時候呢。明明毒都解了還昏迷這麼久,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要故意急死我們!還是雯霓有辦法!」陸曼迪伸臂抱著他,在他臉上親了又親。

楊皓明醒來的消息立即傳遍了全城,醫院門口的民眾也慢慢地散去了。

雖然醒了,全身各器官連受幾日酴毒,加上腹部的刀傷,他仍然虛弱得連站都站不穩,只得臥床慢慢將養。

兩天後他身體恢復了一些,陸曼迪,楊心明和雯霓留在渥太華照顧他,其他人便各自回去了。

第三天上午,陸曼迪和楊心明在賓館裡做紅棗蓮子湯,他在病房裡呆得悶了,便跟雯霓吵著要出去逛逛。

「醫生說要好好躺兩個星期,不可以亂動,否則傷口爆裂開,連腸子都會流出來。」雯霓認真地說。

「嚇唬外行可以,我是什麼人哪?神醫的關門弟子,我說可以下床就可以下床了。要不打電話問我師父。」楊皓明振振有詞。

「又不是小孩子了,別那麼任性好不好?反正你的演奏會已經取消了,你還是專心躺著養傷吧。」雯霓把他按在床上,威脅道:「你要亂跑,我就請醫生來把你綁在床上。」

楊皓明笑道:「喂,加拿大是民主國家,沒有醫生敢這麼做,你倒試試看。」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卻是詹姆斯:「你們看看電視吧,又出事了!」

雯霓忙打開電視調到新聞台。電視畫面上,一所孤兒院的外面圍著許多警車,主持人說今天一大早一群持槍悍匪襲擊了一所孤兒院,裡面的五十多名孩童和六名教師被劫持為人質,交換條件是幾天前在渥太華大學被捕的女學生,還有艾瑞克 楊。警方正在和綁匪談判。

「艾瑞克 楊,」楊皓明一愣,轉臉問雯霓,「那是說我嗎?」

「我猜是吧,楊英雄。加拿大有幾個人叫這個名字?」雯霓說,「看來還是那幫人。那女孩果然是他們的人,竟然不惜綁架孩童來換她,可見她對他們來說還很重要呢。不過他們要你幹什麼呢?」

「他們是想報仇?怎麼碰上氣量這麼狹小的歹徒?還是勒索?我又不值多少錢。」楊皓明也想不明白。

「無論是想報仇還是勒索,總之他們是拿準了你的英雄情結,才出這一招的。」雯霓說。

「英雄情結?我有那麼----那麼----那個嗎?」楊皓明問。

雯霓笑道:「對呀,我看你就是有那麼----那個。你現在的局面真是進退兩難哪:去吧,多半就活不了了;不去吧,他們說不定真的會殺害人質,而且還是孤兒和婦女。別忘了你現在是加拿大人心目中的英雄,如果你怕死不去的話,你的英雄形象就會一落千丈;如果你去的話,他們就真的會拿你出氣。」

「有道理。」楊皓明苦笑著點點頭。

「不過這也是件值得恭喜的事。」雯霓嘴稱恭喜,卻滿臉同情。

「喜從何來?」

雯霓歎了口氣,悲切地說:「你看,你現在的處境,不正像耶穌受難前的狀況嗎?他為人承擔罪過,明知要受那麼大的苦,還是義無反顧。你也是為他人犧牲而自己選擇受難的,雖然不及耶穌那麼偉大,但也算頗了不起了,不是值得恭喜嗎?」

「未成年少女,請注意:我不----是----耶穌----!」楊皓明惱道,「你不記得他去之前說的話嗎?『No man taketh it from me, but I lay it down of myself. I have power to lay it down, and I have power to take it again.』(沒有人能拿走我的生命,但我自己獻出生命。我有能力犧牲;我也有能力復活。) 他去之前就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就算在受難中也隨時都在和上帝溝通。可是我呢?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有能力犧牲,卻沒有能力復活。」

「那倒也是。」雯霓坐在床邊,眼光落到滿屋的鮮花和卡片上:「你昏迷那幾天,醫院外面站了好多人舉著牌子支持你。外面那麼冷,風那麼大,很多人站在那裡好久呢。我想你要是看到那個景象的話,肯定二話不說就去了。相比之下,耶穌為人受了那麼大的難,那些人卻打他,罵他,羞辱他,嘲笑他,吐他口水,還把他釘在十字架上。」

「但耶穌竟然還替把他釘在十字架上的羅馬士兵祈求原諒。『Forgive them for they know not what they do。(原諒他們,因為他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楊皓明喃喃低語。

「可是,」雯霓卻話音急轉,「你要是看到前兩天曼迪媽媽傷心成了什麼樣子,我保證你的心也會碎掉了。」

一想到母親,楊皓明的心頓時沉了下去。他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英雄也有苦衷啊!」雯霓歎道:「所以呢,我覺得我們應該充分相信警方的能力,讓他們去解決問題。我們不能向匪徒輕易妥協,不要因為有了超人或者蜘蛛俠就什麼都靠他們了。至於你的英雄情結嘛,我倒有個辦法。」說罷她便一陣風跑出了病房。

不一會兒,她拿著幾卷紗布條回來了,二話不說便把楊皓明的手抓住分別綁在床兩邊的金屬桿上。

「你幹什麼?」楊皓明一愣,但他虛弱無力,竟掙扎不脫。

「你現在連床都下不了,當然也就沒辦法去逞英雄了。加拿大人民會理解你的。」說話間雯霓把他兩隻腳也拴在了床尾。

「喂,我這樣很不方便哪!」楊皓明抗議道。

「你要幹什麼?我幫你。」雯霓笑道。

「我要喝水。」

雯霓忙倒了杯水餵他喝。

「我頭上癢。」

雯霓忙替他撓了撓頭。

「我想翻一下報紙。」

雯霓忙找來報紙放在他腿上。

「哎,這篇轉第八版。」

「再轉回來看頭版。」

「這版怎麼都是廣告,翻下一版。」

「經濟版,我從來不看。」

「娛樂版, 怎麼是寫我的?快翻快翻, 真是難堪----」

雯霓被他支使著翻來找去,漸漸地不耐煩起來:「你怎麼這麼麻煩? 要不你看電視吧.」說罷把遙控器塞在他手裡。

「我要上洗手間。」

「不行,幹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下床。」雯霓把手一抄,一副絕不退讓的樣子。

楊皓明哭笑不得:「喂,我內急啊!綁匪也沒你這麼不人道吧?」

雯霓笑道:「你憋一會兒,等事情解決了再去吧。要不,我找護士來幫你如廁。」

「不要!」 楊皓明嚇得大叫, 「算了,我憋一會兒吧。」

過了好一會兒,他實在忍不住了,又再哀求。

雯霓看他的樣子真不像是裝的,終於開恩道:「好吧,反正你現在行動不便,量你也逃不出本俠女的手掌心。」

楊皓明連聲稱謝,雯霓扶著他進了衛生間:「你自己小心,有事叫我。」

雯霓剛在沙發上坐下,忽聽有人敲門。來者卻是幾個偵探,還有那位警察局長。他們進了門,卻沒看見楊皓明,忙轉頭問。

雯霓支吾著說:「他在衛生間裡暈倒了,一時半會兒恐怕出不來。你們找他有什麼事?」

幾個偵探面面相覷,警察局長滿臉歉意:「那群綁匪態度很強硬,他們堅持如果十一點見不到他們兩個,就先殺掉孤兒院的這位教師。」說話間他遞過來一張照片,上面是一位三十來歲的白人女子,雯霓看著她淳樸的笑容,眼前又浮現出人們冒著寒風舉著牌子站在醫院門口的景象,心裡便有種想哭的衝動。

旁邊的偵探低聲道: 「如果我們有更好的辦法,也絕不會來了。」

警察局長接著說:「我想說的是,艾瑞克沒有任何義務去。我們已經欠他太多了。」

就在這時,衛生間的門開了,楊皓明扶著牆壁走了出來,他身上的病服已經換掉了。

「哎,其實沒那麼嚴重。」他笑道,「我想他們要我去,多半不是為了殺我,不然送個炸彈來不是很簡單的事嗎?」他看了看鐘,已經十點多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快走吧。」

雯霓的淚珠倏地滾落了下來。楊皓明憐惜地望著她笑道:「總之你說我英雄情結也好,怎麼也好,如果因為我今天選擇不去而有人被殺害的話,我恐怕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罪責感。與其在愧疚中活一輩子,我寧可選擇冒險。」

雯霓點點頭,不再多說,淚水卻成串地滑落。她拿來大衣替他穿好,又仔細地給他戴上圍巾和手套。

一行人默默地走著,這些天來這還是楊皓明第一次走這麼多路,牽動著腹部的傷口隱隱作痛。剛到醫院門口,忽聽陸曼迪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艾瑞克,你就這樣走了嗎?連再見都不跟媽媽說嗎?」

楊皓明心中大慟,連忙轉過了身。陸曼迪手裡捧著個湯罐,眼中盈滿了淚水。這一段她連日憂心操勞,也沒有化妝,看上去容顏竟十分的憔悴蒼老。她身邊站著楊心明,早就淚如雨下,泣不成聲了。

「對不起,媽咪。」他低低地囁嚅道. 除了這句話,他便再也不知該說什麼了。他想走過去抱抱母親,剛走了兩步卻腿一軟,雙膝跪倒, 雯霓和一位偵探連忙上前扶住他。

陸曼迪忙把湯罐放下,奔過來一把將他緊緊摟在懷裡,生怕一放手就會永遠失去他了. 感受著母親的每一次顫慄和揪心的痛楚, 他只覺呼吸困難,胸口陣陣劇痛.

「我的寶貝, 在這種情況下,我知道你會選擇去,我也沒打算攔著你。只不過,面對那些凶狠的人不要充好漢做英雄,想想你的老母親,她為你每秒鐘都在擔驚受怕。哪怕受點屈辱,保得住這條命才好,就算是為了媽媽,行嗎?」

楊皓明心中酸楚,眼淚也終於滾出了眼眶。陸曼迪跟他說的是中文,圍觀的人雖然聽不懂,心中卻都不忍,紛紛抹著眼睛。

「你媽媽雖然是個普通人,可她也知道讓孩子走自己的路。我會為你祈禱的,去吧。」她一狠心,放開了最讓自己牽掛的這個孩子。

楊心明也過來抱了抱他,叮嚀道:「小心點,一定要回來!」

楊皓明點點頭,說:「好好照顧媽。我愛你們。」說罷便狠下心腸扭頭走了。母女倆互相攙扶著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視線中。

臨上車突然發現雯霓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打她手機也沒人接。時間不多了,眾人只好上了車。偵探在楊皓明的內衣裡放了跟蹤器,一路上都在教他逃生的辦法。

到達孤兒院時離十一點只有不到七分鐘了。警察從車裡拉出來一個人,正是那天在渥太華大學刺傷楊皓明的女孩。後來證實她並不是渥太華大學的學生,身上也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直到現在她都拒絕吐露名字和身份。

外面陽光燦爛,卻仍然很冷。楊皓明鑽出車來,跟那女孩打了個照面,她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在說我知道你會這麼做。

「英雄情結!」 楊皓明暗自苦笑.

就在這時,警察開始向屋子裡的槍匪喊話。那邊很快發了信號,警察示意他們往裡走. 再沒人攙扶了, 楊皓明覺得腳下發虛, 似乎隨時都會跌倒. 他努力穩住身體, 剛走了幾步,只聽那警察在身後說:「你是個好人,我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的。」

楊皓明眼眶一紅,卻沒有回頭,和那女孩並肩往孤兒院裡慢慢地走。

「謝謝你救了我。」他說。

那女孩沒有回答。

「你叫什麼名字?」他又問。

那女孩仍舊無言。到了門前,她輕聲說:「你可以叫我溫迪。」

話音剛落,門從裡面倏地打開了。兩個面具人一把將他們拉了進去,門在身後乒地關上了。廳內共有六個面具人,其中一個見到那女孩,一把將她抱住,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隨即兩人便用意大利語會話。

楊皓明懂意大利語,這才聽明白原來這女孩是面具人的妹妹, 怪不得他們怎麼也要救她回去呢。

那面具人見楊皓明瞪著他們,意識到他聽得懂他們的話,連忙叫人把他帶走。

他被兩個面具人帶進一間辦公室,桌上放著一套男式衣物。

「把衣服鞋襪全脫了,換上這些。」一個面具人用槍指著他,命令道。

當著陌生人的面脫光衣服,在他來說, 是一件多麼羞辱的事。但一想到母親那傷心斷腸的樣子他便心痛如刀絞。他沒有爭辯,默默地脫光了衣服,換上了他們準備的那一套。

「但願他們不要亂拍裸照。」他眼光在房裡掃了掃,卻看不出哪裡有攝像頭,才稍覺心安, 但警察在他衣服上裝的跟蹤器全都白費了。

隨後他手腳被緊緊綁住,眼睛被黑布蒙住,嘴被膠帶貼住。就在他暗自抱怨匪徒們大可不必如此對付一個虛弱得路都走不動的人時, 突然感覺胳膊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片刻間似乎天旋地轉,身體不由自主失去了平衡,連怎麼摔在地上的都莫名其妙。

失去意識前只聽那面具人笑道:「Happy juice. (快樂果汁。)」



第92章 附加囚徒

不知過了多久,就好像睡了一覺自然醒來一般,楊皓明張開了雙眼,面前是雯霓那雙熟悉而動人的眼睛,正關切地凝望著他。

「哦,你到哪裡去了?」他依稀記得雯霓突然不見了,時間又緊,好著急地找她卻怎麼也找不到。突然他想起那兩張戴著面具的臉,還有黑洞洞的槍口,一直對著他的心臟。

「咦,不對呀,我好像不是被----,怎麼這麼----奇怪。」他抬眼四處張望。自己躺在一張床上,身上蓋了條被子。這裡像是間臥室,因為傢俱少,顯得有些空曠。擺設物件雖然簡單,卻十分考究,對楊皓明來說,也很----陌生。

窗戶很小,位置很高, 百葉窗合著,看不到外面。他覺得頭有些脹痛,伸手摸頭時,竟覺得十分沉重----他手上竟然戴著鐐銬。

「想清楚了嗎?」雯霓笑吟吟地看著他。

「算了,沒時間讓你瞎猜了。總之你現在是槍匪的囚犯,而我不是。雖然我在這裡,但他們不知道我在這裡。他們隨時可能會來,我呢需要隨時藏起來。他們把你綁走的時候,我躲在他們的車底下跟到這兒來的。我們三點到這裡,現在已經是夜裡了。」雯霓連珠帶炮說了一大堆,楊皓明雖然全都聽見了,但此刻腦子有點遲鈍,還來不及完全處理。

就在這時,兩人幾乎同時聽到了樓上微弱的聲響。

雯霓臉色一變,跳了起來:「Speak of the devil! (說曹操,曹操到!)」她立即趴到地上,鑽到了床下。楊皓明下意識地坐了起來,把被子往床側拉了拉,在門鎖聲響起的瞬間,趕忙擺了副若無其事的神態在臉上。

門被推開了,兩個彪形大漢走了進來,一語不發地抄著手站在牆角。接著走進來的是個五十多歲頭髮灰白的老頭,後面跟著那個溫迪。她看上去容光煥發,一頭金色的短髮似乎剛染過,很是光亮美艷。

「哦,你終於醒了。」那老頭和藹地說。

楊皓明記得自己目前的身份是人質,手上的鐐銬更加倍提醒了這一點,那老頭如許的關懷未免讓他有些受寵若驚。他生怕自己多說半句也會弄巧成拙,更怕他們發現床下藏著的雯霓,便只微微點了點頭。

「讓我看看。」那老頭坐下來,為他聽心臟,測血壓,檢查瞳孔,十足一個專業醫生的樣子。

楊皓明乖乖地任憑他擺佈了半天,那老頭終於滿意地說:「你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再休息一兩個星期,傷口就會完全癒合了。對了,這種藥每天吃兩次,會有幫助的。」

那老頭掏出一瓶藥放在桌上。

「這裡有水,衛生間在那邊。」溫迪指了指桌上的瓶裝水,她眼中綻放著笑意,那種慇勤的感覺讓楊皓明有種身在度假山莊的錯覺。「我馬上讓蒙娜送點吃的下來,你還需要什麼東西,只管跟她說。」

楊皓明點點頭,出於禮貌他覺得自己應該說謝謝,卻怎麼也謝不出口。

等幾人走遠了,他才鬆了口氣,敲敲床沿:「喂,可以出來了。」

雯霓從床下爬出來,笑道:「他們對你照顧還蠻周到的嘛,這個人好像是這裡的醫生,這已經是他和那個女孩第三次來看你了。」

「哦, 是嗎?」楊皓明有些詫異,「這老頭看上去倒還和善,那個溫迪也蠻熱情的,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被綁來作客的。」

雯霓盯著他,眼光似乎突然變成了掃瞄分析機:「我看你已經有點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跡象了。」

「Yeah?」楊皓明只聽過這個名詞,卻不太清楚其具體含義。

「當年斯德哥爾摩一家銀行被搶劫,幾個職員被扣做人質好幾天。誰知他們獲救後竟然讚美劫匪,感謝他們的不殺和善待之恩;其中一位女職員甚至和一個劫匪訂了婚;另一個則建立了一個基金會,在全世界為其中一個綁架者籌款。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

楊皓明也 「哦」了一聲。

「而你現在,」雯霓繼續著她的深刻分析: 「產生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四個條件至少符合了三個。」

楊皓明瞪著她,無語。

「第一,你相信他們隨時會毫不猶豫殺了你;第二,他們對你施以小恩小惠;第三,你的信息環境受到控制,聽不到他們不想讓你聽到的消息;第四,你感覺無路可逃。前三個條件你都蠻符合,不過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有我蘇大俠在此,所以這第四個條件是怎麼也符合不了的啦!」

楊皓明暗自鬆了口氣,轉問:「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雯霓得意地說: 「早上你和曼迪媽媽悲慘訣別,我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悲痛不如行動,所以我就趕快去想辦法啦。本來我想混進孤兒院裡去,但那裡圍得跟鐵桶一樣,鳥飛進去都會被發現,何況是人呢。

後來我仔細一想,他們被圍得那麼嚴實,又沒提要求安排交通,那肯定已經有脫身計劃了。這麼多人帶著個人質跑路,要麼用直升飛機,要麼從地道走,要麼喬裝改扮。

直升飛機不太現實,因為制空權在政府手裡,而且今天有很多架直升飛機在空中執勤,要坐飛機走就等於跟政府空戰。他們如果有這個能力的話,也就犯不著綁架孤兒做人質了。

這麼多人喬裝改扮也不太可能,更何況還帶著你呢. 所以我猜多半是有地道。我在孤兒院附近繞了幾圈,發現一個不太熱鬧的商業中心,停車場上有一輛白色的長麵包車十分可疑。這車可以坐十來個人,除了駕駛座根本沒有窗戶,新聞或者監視車一般就是這樣子的。而且它的輪胎是特製的,刻紋特別深,像是專為雪地行駛做的。裡面坐著兩個人,車一直不熄火,嘴明明在動,看樣子又不是互相聊天。後來我故意打電話給商場的保安去查他們。保安車一來,他們馬上就開走了;但保安車一走,他們馬上就又開回來了,而且仍然停在原來的地方。我後來又打電話給保安,等他們一開走,我發現他們停車的地方果然有下水道出口。

我知道他們如果真的是槍匪,就一定會回來。趁他們回來之前我匆匆忙忙去那個商場抓了一樣工具。等我出來的時候,他們果然又回來了。我把車停在他們後面,一面盯著,一面聽電台新聞。

沒多久,那個下水道蓋子真的打開了,面具人一個個鑽了出來,直接從車底鑽到麵包車裡. 我還看見了刺傷你那個女孩,然後是你,被人捆成粽子一樣塞進了車裡。我當時沒把握能救你,就想先跟著再說。等他們都進了車,我就鑽到他們的車底下,好在那輛車底盤很高,我就攀在下面一路跟了來。

到了這裡我聽他們說要把你送到地下室去,所以沒多久就找到這間房子裡來了。我用這個割斷了窗戶上的鐵欄桿,」她拿出一個球狀的工具給楊皓明看,上面有顆鑽石,所以能切割幾乎所有的東西,「然後再拼了回去。所以我們要走的話,踢一腳就可以從這裡翻出去了。

「本來我想幫你把鐐銬也鋸掉,但是你傷還沒好,恐怕不能施展輕功。而且外面天寒地凍的,你這個樣子出去只怕撐不了多久。他們對你這麼關心,看樣子也不會馬上就殺你。所以呢,我們不如在這裡休養幾天,等你傷好些了再走。 」楊皓明昏睡的時候,雯霓便已經想好了計劃。

「你沒帶手機嗎?」楊皓明問。

「帶了,可是沒有信號。」她拿出手機給他看。

楊皓明接過來擺弄了半天,也沒什麼辦法:「看來這裡很偏僻。」

「是呀,所以我們就算逃走,也要做好在雪地裡飛四五個小時的打算。」雯霓說。

就在這時,兩人又幾乎同時聽見了細微的聲響,雯霓立即躲到了床下。

片刻後門開了,一個胖胖的墨西哥婦人端著個托盤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剛才那兩個彪形大漢。她招呼楊皓明吃東西,雖然說的是英文,卻帶著濃重的墨西哥口音。楊皓明用西班牙語回答,她一聽很是高興,從此便用西班牙語說話。

那托盤上的食物竟十分豐盛:一杯橙汁,一杯牛奶,一塊烤牛排,一塊烤魚,一盤意大利蝦面,兩塊小麵包,一碟生菜色拉,一碟白煮蔬菜,還有一碟水果。

他們兩個都一整天沒吃東西,早就餓了。雯霓看了半天,說:「咦,怎麼都是葷的啊。算了,你吃吧。你傷還沒好,不能缺營養。」

楊皓明笑著把叉子塞進她手裡:「你辛苦了一天,一定要吃點東西。我睡了一整天,一點胃口也沒有。」

兩人推來讓去好半天,最後分著把素的都吃了。

那墨西哥婦人進來收拾的時候,看見烤牛排,魚和蝦面都沒動,以為味道做得不好。楊皓明忙跟她解釋。她上去拿了些麵包水果之類的送下來,兩個人才都得以填飽了肚子。

雯霓站起身來,從床下拖出背包,套上夜行的服色。

「你要去哪裡?」楊皓明問。

「我想出去探一探周圍的環境。如果有地方能打個電話就更好了。」雯霓說罷撩開百葉窗,把鐵欄桿輕輕卸下,打開窗戶後仔細探察了一番,才鑽了出去。楊皓明連忙關上窗戶,把鐵欄桿一根根架好。

一個小時之後,雯霓回來了。

「周圍都是山野,全被冰雪覆蓋了。這個地方就像冰窟裡的孤堡似的。我估計這座房子的水電氣都是自給自足的。別說找地方打電話,連隻鳥都找不到。我想不行就溜到這座城堡裡去找電話打。」雯霓牙齒打著架,渾身冰冷。

楊皓明忙把被子披在她身上,好半天她才暖過來。「明天再說吧,今天你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雯霓答應著打了個呵欠,去衛生間梳洗。

「咦,這裡東西還蠻齊全的嘛,連floss(牙線),漱口水,剃胡刀和男士香水都有。」雯霓把所有的抽屜和壁櫥都翻了一遍,「不知道他們是對誰都這麼人道呢,還是只對你另眼相看。」

楊皓明一臉苦笑,沒有答話。

「哎呀,怎麼辦哪?」雯霓突然叫道,「這裡只有一把牙刷。」

楊皓明哭笑不得:「那就給你用吧,我可以不用。」

雯霓驚訝地說:「你怎麼可以不用牙刷呢?沒準我們還要住幾天呢。」

楊皓明呻吟了一聲,又是好氣卻又覺好笑:「蘇小姐,你以為我們這是住五星級賓館嗎?說不定明天他們就把我拖出去殺了,你還為一把牙刷操心。」

「不光是牙刷,連洗臉毛巾,浴巾,梳子,漱口杯全部都只有一套。」雯霓認真地說,在她看來,這些都是十分現實的問題,迴避不得。

「對呀,誰知道關一個人的房間會多出來一個自願囚徒呢?」楊皓明躺回床上笑道,「這些都給你用吧。你沒看見我手腳上拴著這些東西,根本就沒辦法洗澡嗎?不過嘛, 你最好留張小毛巾給我洗臉。」本來這次應是凶多吉少,現在有雯霓在身邊,一切也似乎變得有趣好玩起來。

「哦,還好剃胡刀我可以不搶你的。」雯霓又仔細翻了一遍所有的櫃子和抽屜。

「那就多謝了。」楊皓明笑道。

等蘇大小姐終於洗漱好,已經是四十分鐘之後了。她關了燈,爬到壁櫥最上面一格,蜷起來躺下,伸手把壁櫥門關好:「我就睡這裡了。萬一他們晚上來查看,記得想辦法讓他們別亂翻壁櫥。」

躺了片刻,她卻還是忘不掉那把牙刷:「明天你跟那個蒙娜多聊幾句,跟她再要一把牙刷好不好?理由嘛就說你這人有怪僻,每天都要換牙刷。」她想了想,又覺不妥:「嗯,不好,你現在是囚徒,哪有資格這麼奢侈。要不這樣,就說你早上和晚上刷牙方式不一樣,所以要用不同的牙刷。」

楊皓明啼笑皆非,胡亂答應了,催促她早點休息。

雯霓不再說話,楊皓明卻好半天都睡不著。這一晚的情形是這麼的奇特,以致於讓他覺得十分的不真實。若非他不時被手腳的鐐銬牽扯局限,他會更覺得像是躺在一家賓館裡,而不是被關在悍匪的地下室。

「謝謝你來陪我。」他輕聲說。

雯霓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便墜入了夢鄉。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33 PM

第93章 斷魂毒藥

到了半夜楊皓明仍然沒有睡著。忽然雯霓微弱地呻吟了一聲。

他悄悄下床推開壁櫥門,最上面那格堆了一床棉被,卻看不見人。他搬了把椅子,站了上去,才看見雯霓象只小貓一樣蜷縮在棉被裡,雙眼緊閉,秀眉微蹙,呼吸有些沉重。

楊皓明連忙給她把脈。原來她正處於女孩的生理期,卻受了重寒和勞累,這會兒當是十分不適。

雯霓迷糊中感覺有人抓著她的手腕,一睜眼卻見楊皓明站在她面前,連忙甩開他的手,嗔道:「你幹什麼?」

他趕緊說:「你受寒痛經,讓我給你針灸一下,不然以後可能會落下婦科病。」

「這你也能把出來?」雯霓奇道。她又累又乏,但腹部絞痛,而壁櫥裡又窄又短,腳都伸不直,睡得很不安穩。

「我是神醫的弟子嘛。這兩天不要再跑出去受凍了,你需要好好休養。」說罷他去床下找出銀針。雯霓怕他又再受傷,臨走前把徐神醫留下的銀針和藥包一股腦全帶上了,所以針藥帶得是最全的。

針刺後雯霓感覺輕鬆了許多,壁櫥裡實在太不舒服,她把被子鋪在床底下,一覺睡到天亮。

兩人剛起床,那位墨西哥婦人蒙娜便送來了早餐,這次全都是素的,而且份量很足。楊皓明跟她聊了聊,見她很是隨和老實,便又跟她要了把牙刷,卻沒提雯霓幫他想的怪僻理由。沒想到蒙娜問都不問就答應了。

早餐後不久,那兩個彪形大漢進來把楊皓明帶了出去。他的腳鐐鏈子很短,走路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上樓梯更是十分麻煩,短短的一段路走了好久。

他被帶到一間裝飾豪華的大客廳裡,意大利風格的絲緞沙發上坐著一個頭髮灰白的禿頂老頭,旁邊是溫迪,另一邊坐著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年輕男子。沙發周圍站了好些人,看上去不是保鏢就是手下。

那老頭看上去至少有六十多歲了,禿禿的頭頂很是油亮。他盯著楊皓明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一雙灰綠的眸子很是鋒利。

楊皓明給他盯得頭皮發麻。他這一段受傷中毒,人整個瘦了一圈,加上身上穿的還是頭天在孤兒院被迫換上的黑色棉衫和長褲,略肥大了些,更顯得他瘦骨嶙峋,似乎輕輕伸手一推就會倒似的。

半晌,那老頭終於開口道:「真沒想到一個音樂家和電影明星竟然有這麼厲害的功夫。中國人真是不可小覷啊。」

楊皓明無語,溫迪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頭一天的慇勤笑意此刻竟蕩然無存。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那些人嗎?」那老頭話音一轉,提高了音量。

楊皓明搖搖頭。

「因為他們殺了我的兒子!」那老頭突然激動起來,音量也陡然提高,「我心愛的大兒子,他不小心被抓住了,他們竟然判了他兩個終生監禁。我不能讓他老死在監獄裡。我們去救他,結果他竟然被他們打死了。我要讓他們償還!我要叫他們也同樣失去心愛的孩子!」他咆哮起來,楊皓明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得發麻。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們已經報了仇,而我妹妹也不會暴露身份。」他身邊的年輕人插口道,隨即站起身來,從懷裡拔出手槍指著楊皓明的頭,卻似乎並沒有扣扳機的意思。

楊皓明心道:嚇唬誰呀?你們既然要殺我,幹嗎辛辛苦苦這麼遠把我弄到這兒來殺?還找人來給我看病?所以他倒也並不緊張。

「不過,」那老頭話音又一轉,聲音也緩和了下來,「我可以原諒你,只要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幫我的忙,我可以讓你回去繼續做你的明星。而且,我也不會虧待你。我給你的報酬將是你當明星的酬勞都沒辦法比的。安東尼奧,呃----」

那叫安東尼奧的年輕人微微一笑,收起槍坐了回去,楊皓明仍然沒有回答,也沒有動。

「否則的話,對於擋在我路上的人,我有的是辦法讓他毀滅!」那老頭又再咆哮道。他顯然很懂得抑揚頓挫的妙用,音量的劇烈變化一遍遍刺激著楊皓明此刻並不太健壯的心臟。

溫迪緊緊盯著他,眼裡的冷漠就像那天刺傷自己的時候一樣。安東尼奧臉上帶著一絲嘲弄,似乎格外欣賞自作清高的所謂英雄如何在暴力恐嚇和金錢誘惑之下屈膝跪倒。

雖然覺得自己一身的才華,如果就這麼死了未免可惜,但要他就這麼屈服,與狼共舞,那也太小看他這靈虛門的掌門了。他尋思了片刻,不是在考慮答應不答應,而是在猶豫應該義正詞嚴地拒絕,還是將他的幽默堅持到最後一刻。

最後一刻,真的是最後一刻嗎?他的心抽搐了一下。雯霓就在下面的地下室裡;母親和姐姐也一定會留在渥太華等他回去,如果等回去的竟是一具屍體----

陸曼迪憔悴的面容頓時浮上了他的心頭,他彷彿看見蒼老的母親正抱著自己的屍體,形容枯槁,欲哭無淚,萬念俱灰。在母親的心中,他似乎從來都不曾長大,因為陸曼迪喚他抱他親他的姿勢,從來也都不曾改變。他是母親心中永遠的天使,純潔無辜得像嬰兒一般。如果讓母親盼回去的竟是一具冰涼僵硬永遠也不能再逗她笑的屍體,她會不會傷痛到自盡?或者是瘋掉?

「我,」楊皓明的嗓音有些乾澀發抖,「你讓我考慮考慮。」他說。雖然他有著別人看不出來的勇氣,但也犯不著把脖子送上去給人砍。畢竟上有高堂,如果節氣和孝道難兩全,還是老母親更要緊。歷史上丹心一片的忠義之士多了去了,不愁少我楊某人一個。更何況這不過是緩兵之計,等自己和雯霓的身體恢復一些,就可以施行逃生計劃,也就不必理會這老頭的高分貝咆哮了。

那老頭又盯著他看了半天,大方地揮揮手,說:「可以,我們有的是時間。」

回到囚室把情形一說,雯霓卻有些疑慮:「如果就是為了逼你入伙,這麼做似乎有點牽強。我總覺得應該還有其他原因,不過現在先這麼拖著也好。」

接下來的三天,楊皓明每天都被帶出去見那老頭一次,每次他都說還在考慮。溫迪每次都坐在那老頭身邊,打扮得越發精緻艷麗,但臉色卻始終冷若冰霜。

除此之外,楊皓明便被鎖在囚室中,除了蒙娜每日送三次飯,那醫生老頭每隔一日來為他檢查身體外,竟無人理會。他正樂得清靜自在,和雯霓在囚室內打坐休養,身體也恢復得極快。

第四天他又被帶去見那老頭,一如既往地說自己還在考慮,那老頭竟然還是寬宏大量地讓他繼續考慮。他剛被押著走出會客廳,溫迪卻在後面叫住了他。

「你可以指點我彈鋼琴嗎?」她禮貌地問,濃艷的外表下竟似帶著些許羞澀,臉上的冷若冰霜不知何時已經融化掉了。

「當然可以啦。」楊皓明有些驚訝,卻爽快地答應了。他跟著溫迪來到一間偏廳,兩個手下守在廳口,卻不進去。

溫迪給他倒了杯熱茶,把他的手銬摘了。

「聽說你閉著眼睛也能彈得很好,是這樣嗎?」

「是這樣,」對於事實楊皓明從來不覺得有故意謙虛的必要:「其實鋼琴練到一定的程度,看不看鍵盤已經不是什麼問題。只不過我們總是習慣了要看著彈才覺得有信心。不信的話你也可以試試。」

「那你先彈給我聽。」溫迪說。

楊皓明許多天沒摸琴,見了鋼琴自然技癢。他揉了揉手腕,坐到鋼琴前,閉上眼睛,彈起了貝多芬的悲愴第一樂章。 他十指在鍵盤上翻飛,若非溫迪親眼看見,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太不可思議了!」她驚歎道。

「你來試試。」楊皓明站起來讓她坐下。

溫迪猶豫著閉上眼睛,然後彈起了「少女的祈禱」。她沒有信心,彈了幾個鍵,立即便又睜開了眼睛。

「你行的,繼續。」楊皓明鼓勵道。

溫迪試著又閉上眼睛,很快便彈錯了幾個音。

「彈錯了不要管,繼續。」楊皓明不停地鼓勵她,儘管不停地彈錯,她卻彈得越來越流暢,直到一曲彈完。

「你看,這不是很好嗎?沒別的,就是膽子大一點,灑脫一點就行。」楊皓明笑道,「其實你蠻有天賦的。」

「但跟你卻沒法比。」溫迪說,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淺笑。

楊皓明笑道:「我三歲就開始學音樂,四歲以後幾乎每天都要練六七個小時的小提琴或者鋼琴,這輩子除了睡覺,恐怕最多的時間就是在練琴了。付出得多,自然就得到得多。」

「其實我很羨慕你。」這羨慕二字竟被她說得十分傷感。

「羨慕我什麼呢?羨慕我很快就要被你父親當槍靶了嗎?」楊皓明苦笑道。

「我羨慕你是一個受人尊敬的人。不像我,生在這樣的家庭,又能怎麼樣呢?」溫迪低聲歎道,那語氣中竟有許多無奈,好像徬惶無助的少女在訴苦,跟她成熟性感的打扮頗不相稱。

楊皓明心中微有些觸動,剛想撫慰她兩句,一個聲音冷然在門口響起來:「溫迪,爸爸叫你去!」兩人轉頭一看,卻是安東尼奧站在門口。他冷冷地看了楊皓明一眼,向門口的兩個彪形大漢揮了揮手。溫迪臉色略有些尷尬,卻什麼也沒說,跟著安東尼奧走了。

於是楊皓明的手經歷了短暫的自由之後又被銬住,連同它們的主人被押回了囚室。

「今天怎麼這麼久?」如果他再不回來,雯霓就要闖上去救他了。

「當了三十分鐘的鋼琴老師。」楊皓明笑道。

聽了他的鋼琴課經歷,雯霓歪著頭笑道:「我想她八成是喜歡上你了。要不然他父親幹嗎非要綁架你逼你入伙?他八成也在物色好女婿呢。」

「女孩子家就喜歡往那邊想。」楊皓明卻不以為然,「我比她年紀還小,而且根本都不認識她,哪裡談得上喜歡?管他們怎麼想,反正我的傷已經好了七八分了,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晚上我們就飛吧。」

第五天早上楊皓明照例被帶去見那老頭,他還是說沒考慮好。

那老頭冷笑一聲,臉上不多的橫肉穿插在過多的皺紋裡,成就了一張凶悍猙獰但卻蒼老的面孔:「恐怕再給你十天你還是會這麼說吧。你還在指望有人來救你嗎?我告訴你,沒人能找到這裡來。我已經沒有耐心了,我要你現在就決定,做我的朋友,還是我的敵人?」

既然無法再拖下去了,楊皓明乾脆把心一橫,大聲道:「我沒有想做任何人的敵人,也從沒想要做什麼剷除黑手黨的英雄。人間的是非那麼多,我一個人哪裡管得來?但是要我見死不救,恕我做不到。要我幫你的忙去殺人,甚至殺女人和孩子,我更做不到。至於說錢嗎,我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不玩女人不買豪華車,甚至連肉都不吃,開銷實在不大。我自己掙的錢都花不完,還要你那麼多錢幹什麼?」

他這番話雖說得不錯,可一說完他就有些後悔了:怎麼自己血一衝頭就選擇了義正詞嚴,卻把幽默的風度拋在了腦後。現在再想把這副大義凜然的神色換下來,這個彎就很難轉得自然了。

那老頭嘿嘿嘿再次冷笑:「那麼說你已經選擇了要做我的敵人。好吧,安東尼奧。」

安東尼奧立即從懷裡掏出手槍對準了楊皓明的前額,推上了保險,臉上仍舊帶著那絲嘲諷。

「這回他們好像是來真的了。」他悄悄歎了口氣,強迫著自己不要去想母親。只是雯霓還在地下室裡,她要知道自己就這樣被打死了,會是什麼反應?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逃得出去。他盯著面前黑洞洞的槍口,那一瞬腦子裡竟轉了無數個念頭,當然也想到了反抗。只要躲得開這第一發子彈,就算腳上拴著鐐銬,也應該可以用「超級袋鼠跳」逃走,還好這裡沒有香港狗仔隊,不然被人拍下來就實在是狼狽了點。

「爸爸,不要,再給他點時間!」溫迪突然用意大利語喊道,同時撲到安東尼奧身邊,拉住他執槍的手。

「寶貝,我給了他機會他不要。這種不知好歹的人永遠也不會成為我們家族的一員。你不要怪爸爸。」那老頭說著,揮手叫人拉她回來。

溫迪卻死死拉著安東尼奧的手不放,眼中竟然滴下淚來:「不要,哥哥,我求你,不要殺他!」

廳中眾人都很詫異,安東尼奧叫道:「溫迪,你別傻了!他這種自作清高的人,是不會喜歡你的!」

「我不在乎!」溫迪哭著叫道,「欣賞他就是一種幸福,我根本沒指望他也會同樣喜歡我!你留著他的命,我還能時時去他的音樂會,在新聞上看到他的消息;你要是殺了他,我就是想看他一眼也沒有機會了!」

溫迪這番話說出來,那老頭氣得滿臉青筋畢現,安東尼奧又是心疼又是無奈,拿槍的手也垂了下來。至於說楊皓明,卻傻愣愣地站在那裡,還在消化剛才聽到的事:得到黑幫千金如許的垂青,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恐懼。

一時間廳裡一片沉默,只聽見溫迪低低的抽泣。

好半天,那老頭的怒氣平息了一些,對溫迪柔聲道:「寶貝,他壞了我的事,我不能就這麼放了他。」他轉頭看了楊皓明好一會兒,臉上竟浮出一絲笑容:「好,我就再給他一次機會。」說罷他便對手下低聲吩咐了幾句。

片刻後,那手下拿著個瓷瓶回來了。那老頭一揮手,幾個彪形大漢立即抓住楊皓明的肩膀和胳膊,讓他動彈不得。

「爸爸,你幹什麼?」溫迪大吃一驚,想要上前阻止卻被安東尼奧攔腰抱住。

那老頭從瓶裡倒出一顆藥丸,眾手下捏鼻子捂嘴的,強讓楊皓明吞了下去。

「我們雖然是意大利家族,但我們的祖先娶過一位很了不起的中國女人。她的家族善於用毒,所以我們也繼承了她的一些毒藥。上次的毒藥你已經領教過了, 沒有我們的獨門解藥, 你是活不了的。 這一顆更奇妙,叫五日斷魂散,吃下後會讓你五臟六腑劇痛難忍。剛開始每三小時發作一次;以後發作會越來越頻繁,疼痛也越來越劇烈。就算不痛死,五天後毒攻入心脈,就必死無疑。吃過這種毒藥的人還沒有能挺過三天的。你只要答應我的要求,我就立刻給你解藥。」

那藥丸味道有些腥臭,也有些辛辣,吞下去胃裡如火燒火燎一般。楊皓明記得徐神醫給他的書裡記載了一種毒跟這種似有同性,它是通過控制一定的穴位以及穴位隨不同時辰的開合來達到定期發作的效果。徐神醫雖然沒有解藥,但他分析用內功加上針灸可以把毒逼到幾條主脈導出體外。

他想到這裡便對那老頭說:「好,如果我能堅持五天,你是否就無條件放了我?」

那老頭哈哈大笑,說:「五天不吃解藥你必死無疑!到時候我也用不著殺你了。好,我答應你,如果你能堅持五天不吃解藥,我就放了你。」

「一言為定。不過我有個條件。」楊皓明話音一轉。

「你說。」

「只要我不吃你的解藥,無論我用什麼辦法解毒或止痛,你也不能阻止或打擾我,怎麼樣?」楊皓明說歸說,卻覺得這老頭要肯答應的話簡直是奇跡。

溫迪面帶憂色看著他,卻再沒有說話。她自然知道這種毒的厲害,更不認為楊皓明會比他們以往折磨過的硬漢堅持得更久。如果能讓他不死,甚至能讓他成為家族的一員,就是受幾天的苦也是值得的。

那老頭盯著他看了許久,竟然答應了:「可以。我倒很好奇你能想出什麼辦法來。只要你不吃解藥,五天後無論怎樣我都放了你。」

「希望你是個守信用的人。」楊皓明說。



第94章 解毒秘方

楊皓明被送回囚室時臉色蒼白。

「我們今晚的計劃恐怕得取消了。」他說。

雯霓問明了究竟,大是氣惱:「這個臭老頭,早知道我應該跟上去盯著。要不,晚上我潛進去把他們通通點了穴道,然後再慢慢找解藥?」

楊皓明歎道:「我倒不是不相信你的本事,只不過我看到這裡到處都裝了監視器或者動感偵測器之類的,沒等你跑兩個房間恐怕就被包圍了。而且他們說不定還有什麼催淚彈,大頭槍,毒氣丸,到處都可能設了機關。到時候沒幫我找到解藥,卻把你淪陷了,豈不是更糟?記住我們究竟不是OO七。」

「那倒也是。」雯霓的臉也苦了下來。

楊皓明深深吸了口氣:「沒關係,我有辦法解毒,但你得幫我。你聽我說,我可以用內功和針灸把毒素導出體外,但整個過程必須在前三天內完成。三天之後,毒開始攻入心脈,就只有解藥才有用了。五天之後,就算吃解藥也沒救了。頭兩次發作我要親自體會一下它侵害的經脈,穴位,時間和強度,此後就開始用針,但背部和腦後的穴位要靠你替我施針才行。」

「我?可我沒學過針灸呀!」雯霓聽了大為緊張, 「早知道我也該跟徐神醫學兩下子。」

「不必跟徐神醫學, 跟楊神醫學就夠了。」楊皓明笑道,「所有的穴位你都知道,而且認穴很準,這就解決大問題了。施針主要是手法,手上內功也很重要。你內功不是問題,剩下的手法我教教你,以你的才智,很快就可以了。」

說罷他找出銀針,教她在自己無關緊要的穴位上練習,待她手法熟練之後又教她穴位的開合,用於止痛的穴位組合等等。雯霓記性極好, 很快便都記得爛熟。

不知不覺間便過了快三個小時,突然楊皓明大叫一聲,捂著胸口便軟倒在地上,頓時臉色雪白,全身都是冷汗。

雯霓嚇了一跳,忙把他扶到床上躺下。

「很痛嗎?」雯霓不知怎樣才能幫他,只好明知故問。

楊皓明痛得說不出話,只好咬住了被單。

正在這時,雯霓聽見有人來了,只好躲到床下。門開了,卻是蒙娜進來送午飯。她見楊皓明痛得死去活來,忙問他要不要找醫生來。

楊皓明向她吃力地擺擺手,但她還是一溜煙地去了。

片刻後,蒙娜又進來了,跟在她後面的卻是溫迪。

「你就答應我爸爸吧,別再堅持了!這只不過是開始,你根本忍受不了的。與其受這幾天的苦,不如現在就放棄吧!」溫迪哀求道。

楊皓明說不出話來,只緊緊地咬著被單。他只覺體內五臟都在抽搐痙攣,眼前一陣陣昏黑。

十分鐘之後,痛楚終於慢慢平息了過去。

他筋疲力盡,冷汗濕透了衣衫,心裡卻暗自慶幸若不是自己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剛才多半溫迪求他什麼都答應了。

「你走吧,我,我還好。」他嘴上雖硬,心裡卻在哀求:求求你快走,如果下次發作還不能施針止痛的話,我楊大英雄就真的要折腰了。

溫迪卻一心要陪著他。雯霓躲在床下好半天,又是氣悶,又是憂心,心裡大罵這個黑幫千金害人匪淺。

楊皓明見溫迪不肯走,怕勸得過了頭,反讓她起了疑心。本來他就疲累不堪,再加上一點好萊塢演技,更顯得精神萎靡,昏昏沉沉地竟似睡著了。

溫迪安靜地坐在床邊,也不打擾他。蒙娜和兩個彪形大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傻傻地站在房裡等著。

過了許久,他幾乎真的快睡著了,溫迪竟還在那兒坐著。他心裡暗暗叫苦,可又沒有更好的辦法。就在這時,安東尼奧突然走了進來。

「爸爸叫你上去。」他的口氣不容置疑,溫迪沒有回答,卻也不動。

安東尼奧瞟了一眼昏睡著的楊皓明,嘴角又浮出那絲嘲諷的微笑:「爸爸說,如果你私自給他吃解藥的話,就讓我馬上殺了他。」溫迪聽了這話不禁渾身一震,因為此刻她心裡琢磨的正是這件事。

安東尼奧的聲音緩了緩,說:「他這種人,不值得你這樣為他。走吧,你在這兒看著也幫不了他。」

楊皓明暗自氣惱,心道不清楚上下文的人要聽到這句話,還以為我楊大俠是個無賴哪!

溫迪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站起來,走了出去。

「咦喂,這位黑幫大小姐對你深情款款嘛!」雯霓從床下爬出來,用足了力氣伸懶腰。她在床下足足趴了兩個多小時,也足足翻了兩個小時的白眼。

「還有一個辦法,」她眼珠一轉,「下次她再來,我們就脅持她,逼他們給我們一輛車,然後就跑掉。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何況我猜她會很樂意讓你脅持的。」

「不會吧,這種沒修養,沒風度,沒人品的主意你也好意思想得出來?如果她老爹不吃這一套,我們又不可能真傷害她,那不就弄巧成拙了?你還是好好給我扎針吧!」提到扎針,楊皓明才想起來離第二次發作的時間已經很近了。

想起剛才的痛楚,他仍然心有餘悸:「我不要體驗第二次了,你馬上給我扎針吧。」

「可我還沒練好呢!」

「那就快練哪!」他剛說完,便看見雯霓白玉般的手上刺了許多孔,心裡頗感歉疚,忙說:「你在我身上練吧,免得等會兒我疼起來你又緊張,反而容易出錯。」

雯霓點點頭。她手法不夠熟練,加上心理恐懼,時不時便會扎出血,深了淺了輕了重了把握得很不好。

「別緊張,你現在扎的都是止痛麻醉的穴位組合,我只會越來越舒服。」楊皓明笑道。

因為針灸的止痛作用,原本應該更劇烈的第二次發作卻緩和了許多。每次毒發之時也正是毒藥侵害的穴位打開之時。徐神醫的療毒法便是在這些穴位打開時以銀針將毒逐漸導到幾條大脈,再引導到幾大脈上的特定穴位,最後在那裡放出毒血。

因為發作時間越來越長,而整個毒發時段都需要銀針導毒才能盡快將毒逼出。如果三天之內還不能將毒控制在幾大主脈上,毒素便會攻入心脈,再也無法救治了。

每次發作時如果有人進來,雯霓只好立即拔出銀針藏到床下,而楊皓明也只得咬牙苦忍。好在就算不能行針,先前針灸的止痛功效卻仍能持續一段,痛楚也已大大減輕了。他誇張的痛苦狀不過是演技的成份多,真實的成份少,特別在那意大利老頭和安東尼奧面前。

「想不到會演戲還有這種好處。」他暗自得意。

咬牙,顫抖,出冷汗,因為嘗過一次那種五內俱焚的痛苦滋味,他演起來竟是得心應手,心裡不禁暗歎:「真不敢相信竟沒人提名我做最佳男主角!」

那以後溫迪再沒有來過,想是那意大利老頭下了嚴令,卻沒想到反倒幫了楊皓明的忙。

但是,越往後毒性發作的時間越來越長,如果總是中斷治療,勢必影響效果。

第二天晚上蒙娜進來送晚餐時,雯霓藏到了床下,楊皓明卻仍坐在床上,上衣退到手腕處,身上插了許多銀針。

蒙娜驚奇地看了他片刻,便默默地出去了。此後她再進來,楊皓明也就不再避諱。

第三天下午,毒性發作幾乎變成了不間斷的,針刺療毒也變得十分關鍵。他能不能闖過去,就在這天下午了。

雯霓乾脆替他把手銬腳鐐全部鋸掉,他盤坐在床上,脫了上衣,褲子捲到大腿根,在雯霓用銀針導毒的同時,自己也不停地運功逼毒。待毒素完全匯聚到幾大主脈後,再將毒分別導到幾大穴位,在那裡用三稜針放血。

這時因為疼痛已經非常的劇烈,雯霓必須不停地為他行針才能有效止痛。

他一面指點雯霓為他針刺全身各處穴位,一面用三稜針為自己放血,不多久,暗黑色的血便流了滿床。

正到關鍵時刻,兩人同時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微弱聲響。

「你快藏起來!」楊皓明叫道。

雯霓輕輕按住他的肩膀,說:「沒有關係。這是關鍵時刻,比起他們發現我,還是你的性命更重要。更何況現在來的應該是蒙娜,說不定她不會出賣我們。」

話音剛落,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不是蒙娜,卻是那意大利老頭,安東尼奧和溫迪,還有那兩個彪形大漢一如既往地跟在後面。

雯霓來不及躲藏,心下反倒坦然了,只當沒事一般繼續為楊皓明施針。

進來的一行人見囚室內竟然有個妙齡少女,都無比驚訝。安東尼奧和那兩個彪形大漢立即搶上前,拔出手槍對著兩人。雯霓卻不理會,只專注地行針療毒。

「太陽。」楊皓明叫道。

雯霓剛要刺楊皓明的太陽穴,卻突然住了手:這可是很危險的穴位,她忙問:「你確定嗎?」

「扎呀!」楊皓明叫道。

雯霓深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針插在他頭兩側的太陽穴。

「風池行針。」

「百會取針。」

「刺神封。」

楊皓明不住地出口指點,雯霓則繞著他走動,出手如風,為他一一施針,行針或拔針。

眾人站在一旁看著,竟也信守諾言,未加干涉。他們也很好奇楊皓明到底如何不用解藥對付他這獨門秘方。

從一進來溫迪便立即認出雯霓就是「將軍俠客」裡一人分飾兩角的女主角,驚訝之餘,心裡竟像打翻了醋罈子一般,眼光在她和楊皓明之間掃來掃去。

安東尼奧當然也很快就認出了這個小女明星。他平日裡私生活十分放縱,玩弄女子更是象換外套一樣頻繁。他沒怎麼跟東方女子交往過,眼前突然出現的這個絕美而又能幹的華裔少女立即釣足了他的胃口。

楊皓明的血從幾處大穴不停地流出來,時間一長,他便覺得有點眩暈。隨著毒血的排出,他叫雯霓將銀針逐漸取出,等毒血排盡,銀針也剛好取完。

他用紗布把血抹掉,鬆了一口氣:「我想,毒已經解了。」說罷便向後一倒,癱在床上,幾乎半絲氣力也沒有了。

「哦,太好了!」雯霓也鬆了口氣,腿一軟,坐到地上。這三天兩晚他們幾乎沒怎麼睡覺,只要毒一發作就得施針療毒。此刻一放鬆,她也覺得幾乎虛脫了。

「佩服!佩服!」那意大利老頭笑道,「那麼這位是----」

「啊,她是我的女朋友,你們大概都認識吧,『將軍俠客』裡的雯霓 蘇。」楊皓明搶著說。雯霓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否認。

溫迪聞言臉色不禁一變。

「她怎麼會在這裡?」安東尼奧問,手上槍卻對著楊皓明。

「哦,她是來陪我的。」楊皓明答道。

安東尼奧盯著雯霓看了半天,突然厲聲問:「你是說,她這段時間一直在這裡,我們竟然都不知道?」

楊皓明笑答: 「是啊。她是來陪我的,不是來陪你們的,所以沒必要讓你們知道。」

「你是說,這些天你們一直睡在一起?」溫迪突然冷冷地問。

「沒有沒有!」楊皓明和雯霓連忙異口同聲地否認。

「我睡床上,她睡壁櫥,或者床下。我們可是很清白的。」他轉頭問那老頭:「現在我不需要你的解藥了,那麼我們應該可以走了吧?」

那老頭笑道:「這才第三天嘛。等五天一到,如果你果然不死的話,我保證放了你。至於她嘛,她知道了我們的位置,就必須留在這裡,或者是死。」

楊皓明心裡一驚,忙坐了起來:「她藏在你們的車底下跟到這兒來的,什麼也沒看見,根本不知道你們的方位。她從來沒有得罪過你們,你們不要濫殺無辜!」

安東尼奧笑道:「你放心,我怎麼捨得殺她呢?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小女朋友的。」

楊皓明聞言臉上不禁變了色。

「你跟我走。」安東尼奧的槍口調轉過來,對著雯霓。

雯霓跟楊皓明對望了一眼,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突然她想起來什麼似的,說:「哦,我得拿點東西。」說罷也不管槍口還對著她,逕自鑽到床下,從裡面拽出一個長背包來,背對著安東尼奧,在包裡面翻找。

突然她手上赫然多了一柄長劍,不等回身便對著安東尼奧的手腕刺去,竟刺得極準。安東尼奧沒有防備,大叫一聲,槍掉落地上,摀住了手腕。那兩個彪形大漢反應也快,立即調轉槍口朝她射擊。

雯霓飛身躍起,雙腿分踢那意大利老頭和溫迪,一手劍刺一個大漢,另一隻手掏了顆小石頭打另一個。她身手極快,四個人連看都沒看清楚,便在片刻間分別受傷或倒地。

雯霓落到地上,旋即飛腿踢中安東尼奧的下巴,隨後繼續腳踢肘撞,五個人的手腕腳踝都各自脫了位。

雯霓如此身手,安東尼奧驚愕之餘,竟也流露出欽佩之色。

雯霓把囚室門關上,那老頭用意大利語不住口地怒罵粗話。雯霓聽他罵得下流粗鄙,摀住耳朵蹲在他面前,用意大利語說:「虧你還是意大利人,卻連自己的語言也不會講。讓我教教你怎麼罵人:你這無恥的狂徒,可鄙的惡人,殘忍的兇手,冷酷的罪犯,狡詐的小丑,可厭的黑手,無知的草包,可笑的蠢蛋,神經質的混蛋------」她用的全是歌劇裡的詞句,那老頭被她罵得一怔,不自覺地住了口。

楊皓明忙坐起來穿好衣服,笑道:「嘿,現在不是表現你意大利語的好時間,我們得快走了!」

「這裡零下三十多度,你們根本走不遠的。」安東尼奧冷笑道。

兩人並不理會,把床挪到門口堵住。來之前雯霓匆匆忙忙為楊皓明抓了些防寒的衣物,他把能穿的都穿在了身上。雯霓把剩下的針藥等胡亂塞進包裡,一腳踢開窗口的鐵欄桿,便爬了出去。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35 PM

第95章 玉女見辱

一出去他們便凍得呼吸一窒,馬上鼻子裡就結冰了。零下三十度在暖洋洋的室內聽起來不過是個數字而已,一旦身臨其境便是另一回事了。

楊皓明上下牙齒打著架:「我們這樣有希望走得了嗎?」

「找輛破冰車。」雯霓說。兩人往車庫走,快到的時候城堡裡突然響起了警報。很多人叫嚷著從四面八方衝了過來,手中都端著自動衝鋒鎗,兩人只好施展輕功飛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連路都很難分辨出來。他們飛一陣,走一陣,一會兒楊皓明就累得不行了。本來他傷還沒痊癒,這幾天日夜受毒藥折磨,運功逼毒耗費了許多功力,再加上又失了很多血,勉強運功飛了一陣便支持不住了,兩人只好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

積雪深及膝蓋,走得很是費力。他們往西南方走了一陣,天色便開始暗了下來。楊皓明覺得全身都快僵掉了,不時便需運功維持體溫。他牙齒不住地打架,卻還不忘了說笑:「現在我對杜甫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實在是感同身受。」

雯霓看他臉頰消瘦,嘴唇青紫的慘樣跟凍死骨頗有相似之處,心中既覺滑稽又感憐憫,忙開解他道:「樂觀一點嘛。享受我們所擁有的,一生有幾回能看到這麼壯觀的雪景呢? 想一想『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又或者『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還有『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無私玉萬家』,以及『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不是很美麼?」

「佩服啊!」楊皓明笑道,「千古名句你記得不少嘛,難怪作詩我會輸給你。不過,我還是喜歡現實派。此情此景,當是『忽如一夜寒風來,千簇萬簇冰稜栽』;又或者『加國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頭頸裡』, 還有『江山不暗雪千里,天地無情玉墨頂』,以及『孤野兩棒冰,獨凍寒風雪』讓我覺得更有共鳴。」他從小熟讀詩詞,隨口改詞,竟也平仄恰當。

雯霓凍得直哆嗦,卻也忍不住笑彎了腰,啐道:「你這張嘴,成天胡說八道。你師父把你什麼都教得好,就是漏掉了張嘴沒好好調教。」

楊皓明艱難地笑道: 「這你太冤枉我師父了。這些年來我幾乎每天被師父罰在繩子上打坐, 全都是因為這張嘴。我一身的內功便都是拜這張嘴所賜。」 不多久他四肢又再失去了知覺,只好再勉力運功。但他實在是很虛弱,撐到現在已經是到了極限。勉強運了會兒功,便覺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喂!」雯霓趕忙蹲下查看,大聲叫著他的名字。他雙眼緊閉,臉上沒有半絲血色,看來一時三刻根本就醒不過來了。

「艾瑞克,你這個奸滑小人!就這麼暈倒了事,什麼都不管了,把問題留給我一個人,實在是不負責任,不像個男人,沒有意志力。你知道我是女孩子嘛,現在你叫我怎麼辦?」雯霓坐在他身邊,仰望著漫天的雪花席捲而下,絕望得直想哭。

她坐了片刻,看著楊皓明臉上的雪花積了許多卻竟然不化,她心中一驚,忙摸他胸口,只覺他渾身冰涼僵硬。

「你不要就這麼死了,我求求你!」她忙把他抱在懷裡,拚命運功將熱量傳到他身上,好一會兒,才覺得他的呼吸和心跳稍稍有力了些。她不敢再讓他躺在雪地裡,只好把他背在背上繼續走。

「無恥之徒!竟然用這種辦法讓我抱你背你!」雯霓忍不住罵道,「看你瘦骨粼峋的,哪知道這麼沉!」

可她一面走一面還得不停地運功,功力和體力都消耗得極快。慢慢的,她的四肢也開始失去知覺了。

不知又走了多久,空中忽然響起了馬達的聲音,很快一架直升飛機出現在視線中。四周是一片開闊的雪野,雖已入夜,卻十分明亮。她無處可躲,忙把楊皓明放在雪地上,拔出雲鳳劍,靜待直升飛機降落在面前。

從直升飛機上下來了幾個人,都端著自動衝鋒鎗。走近了一看,果然是安東尼奧和他的手下。他們把雯霓圍住,手中的槍都對準了她。

「我告訴過你們,你們是跑不掉的。還是乖乖跟我回去吧。」安東尼奧十分得意。

雯霓持劍不動,心中思忖著用神劍網應當可以抵擋他們的子彈,但這樣一來她的功力損耗會更大,再接下去恐怕更沒氣力走出雪地了。就算僥倖能打敗他們,搶到直升飛機,自己又不會開。她掃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楊皓明,再在雪地裡呆一會兒,他恐怕真的會被凍死了。可是落在這個色迷迷的傢伙手上,自己多半是凶多吉少。她咬著嘴唇,心裡掙扎了片刻,便很快下定了決心:「好,我跟你們回去,但你們要保證不殺他。」

安東尼奧瞄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楊皓明,嘴角又浮出那絲嘲諷的微笑:「可以。」

雯霓把雲鳳劍插回背上的劍鞘,取下來交給了安東尼奧。隨即她便被反銬住雙手拽進了直升飛機;另兩個人抬著楊皓明也鑽了進去。

回到城堡,雯霓被單獨送到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推進了衛生間。那衛生間很大,屋角有個大浴池。安東尼奧的手下拿了條鋼鏈將她的頸項套住,牢牢釘在浴池邊的牆上。

落到這些人手上必將受辱,她早有心理準備。一路上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安東尼奧要侵犯她,她就立刻想辦法自盡。但他們竟像拴狗一樣用鏈子拴著她的頸項,強烈的屈辱感讓她眼中盈滿了淚水。

安東尼奧抬起她的下巴,她不願示弱,強忍著淚抬眼直視。可是不多會兒,不爭氣的淚珠終於還是滾落了下來。

安東尼奧凝視著她淚汪汪的眼睛,許久才放開她,揮了揮手,叫人給她解開手銬,讓幾個墨西哥婦人替她脫衣服,脫到只剩短袖棉衫和單褲的時候,雯霓忙用西班牙語叫道:「我不要脫了,走開!」她們卻不理睬,還一味地撕扯著她的衣衫,安東尼奧和幾個男手下竟都在旁邊看著。雯霓又羞又惱,拚死抵抗。但她無意傷害這些墨西哥婦人,只伸手撥弄,將她們推開或帶倒。哪知她們一齊撲上來把她摁在地上,混亂掙扎中她脖子上的鏈子勒住了氣管,幾個墨西哥婦人卻都沒有覺察。她覺得呼吸困難,卻叫不出聲來,眼前漸漸昏黑,手上卻始終緊緊抓著衣服邊。

安東尼奧一直站在旁邊看著,似乎對他來說,看女人脫光衣服並沒有什麼不妥。見雯霓如此掙扎,他心裡竟覺得有些奇怪。突然他覺察到雯霓的異狀,搶上前對著幾個墨西哥婦人一人扇了一耳光,她們驚慌失措地退到了一邊。

雯霓一時缺氧,昏厥了片刻,頸口一鬆,便即醒轉。

安東尼奧伸手去拉她,卻被她一把推開:「你不要碰我!」她咬牙道:「你們要是再逼我脫衣服,我就立刻死在這裡!」

安東尼奧有些著惱,眼光突然掃到雯霓左臂上的圓形鮮紅印記。他雖是意大利人,但他們家族的傳說中也提到過古代中國女子所用的守宮砂。他心中好奇,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仔細觀瞧,雯霓揮手便扇了他一個耳光。安東尼奧大怒,反手便打雯霓的臉。沒等他的手靠近,雯霓伸出左手以極快的手法戳中他腕上的內關穴,他左手立感酸麻,垂了下來;不等他反應過來,雯霓右手已經摘下了頭上的髮夾,逕直往自己頸上的大動脈戳去。安東尼奧只來得及大叫了一聲,但雯霓忘了她頸上套著的鐵鏈,髮夾狠狠戳在鐵鏈上,竟然斷了。

雯霓隨即去拔另一根髮夾,安東尼奧一把捉住她的手,呼喝聲中他身後的幾個手下也撲了上來。雯霓雖然拿到了髮夾,手卻被他們牢牢抓住,早已筋疲力盡的她竟無法掙脫。片刻間她被七手八腳地緊緊捆住,再也動彈不得。她心感絕望,淚珠又滾落了下來。

「我不想你就這樣死了,我不碰你就是。」安東尼奧站起身來,對那幾個墨西哥婦人吩咐道:「她不願意脫就算了。她凍傷了,你們給她好好搓搓手腳。」說罷便帶著所有的男手下離開了衛生間,關上了門。

本來他捉到雯霓,心裡大是興奮。可他沒想到這明星小姑娘竟如此剛硬。

好半天過去了,他唯一做的事便是坐在沙發上喘氣。

過了許久,衛生間的門開了,雯霓被抬了出來。她已經換上了乾淨衣服,手腳被鋼鏈鎖得牢牢的。剛才一番掙扎,她雪白粉嫩的頸項和胳膊被勒出了無數淤青和血痕。

幾個墨西哥婦人把她放到床上,用鋼鏈把她鎖在床頭。

「你們要把我們怎麼樣?」雯霓問。

安東尼奧沒有回答,因為此刻他也不知道應該把這兩個人怎麼樣。就在這時,房間門開了,卻是蒙娜推了餐車進來。她用盤子取了食物來喂雯霓,雯霓卻說什麼也不肯吃,連水也不肯喝一口。

安東尼奧心中暗惱,但如果雯霓要絕食的話,對一個情願選擇死的人,他又能把她怎麼樣?

「讓她睡吧。」他揮了揮手,離開那房間的時候,竟有種被打敗的感覺。

楊皓明被關在另一個房間,雖然也折騰了許久,卻什麼也不知道,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卻是溫迪,旁邊站著蒙娜。他一怔,動了動手腳,卻發現難以動彈,低頭一看,卻見自己渾身都綁著鐐銬鎖鏈。

「怎麼,怎麼會這樣?」他依稀記得自己和雯霓在雪地裡說笑話,雖然冷到極點,卻很開心。

「我哥講過,你們是走不了的。」溫迪冷冷地說。

楊皓明覺察到她眼中的冷漠,卻不知說什麼好。「你們,你哥,把她怎麼樣了?」

「你放心,她沒事。」溫迪說,「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凍死?」

楊皓明無言。

「她一直不肯吃東西,也不肯喝水。」過了一會兒,溫迪又說。

「讓,讓我看看她,行嗎?」楊皓明央求道。

溫迪心裡一酸,默默地站起身走了。

「溫迪,求你讓我看看她!」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鎖鏈卻牢牢套在床上,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那一天溫迪再沒來過,蒙娜卻主動利用送飯的機會為兩人傳遞問候。

「吃點東西,貞節烈女。」

「不吃。我要抗爭到底。」

「至少喝點水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留得氣力在,不怕沒空逃。」

「蘇小姐終於肯喝水了!」第三天早上蒙娜來送早餐的時候興奮地說。

「蒙娜,我該怎麼謝你?」楊皓明誠懇地問。

「沒關係,你們替我的孩子們簽名就行。」說罷她拿出一個明星簽名簿來,楊皓明不禁啞然失笑。

這天午飯後,有人送來了幾大盒東西,不久更有好幾個女僕進房間替他們更衣打扮,說是要帶他們去參加晚宴。

不但不殺他們,還要帶他們去晚宴?兩人都以為要麼是自己聽錯了,要麼他們另有企圖。

打扮好之後已是下午三點多了。兩人都被反綁著雙手帶到了客廳。楊皓明一身天藍色西裝,頭髮也修剪過了,雖然瘦削蒼白,卻十分英挺;雯霓穿了件吊帶水藍色長裙,頭髮挽在腦後,美得就像希臘神話中的女神,左臂上一點鮮紅的印記,十分醒目,但頸項和胳膊上竟有多處淤青和血痕。楊皓明見了,心中不禁一酸,忙用華語問她:「怎麼他們欺負你?」

雯霓也用華語答道:「放心啦,我怎麼會讓人欺負到呢。」

安東尼奧見到雯霓,眼光便像被鎖住了似的。他嚥了一口口水,表情很是不捨。

溫迪看見楊皓明,朝他默默地點了點頭。她穿了一條紅色低胸晚宴裙,臉上妝容精緻,竟是十分的華貴美艷。

那意大利老頭說:「我說話算話,到了今天晚宴的地方,就放了你們。所以你們在路上不要費心逃跑。否則,別怪我無情。」

雯霓忙用華語問楊皓明:「你覺得他是說真的嗎?」

楊皓明也用華語答道:「有可能。他如果要殺我們,有的是機會,犯不著這麼費事讓我們打扮成這樣,再運到什麼地方去殺。看樣子他把我們賣了也說不定。」

「賣了?」雯霓笑問,「賣我還說得過去,賣你誰要?」

「那就難說了。現在什麼怪事沒有?又什麼怪人沒有?沒準哪個瘋人想找要個拉小提琴的奴隸,他就趁機賣個高價。總之先看看情況再說。」楊皓明說。

那老頭聽不懂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在說些什麼,忙叫道:「走吧。」說罷,對一個手下揮了揮手。那手下拿了塊黑布把楊皓明的眼睛蒙了起來。

雯霓笑道:「這樣子參加晚宴倒是很滑稽。」

楊皓明也笑道:「你沒見過吧,這就叫 Carnival of Venice (威尼斯狂歡節)。」



第96章 晚宴獻技

說話間那手下拿另一塊黑布把雯霓的眼睛也蒙了起來,繞到腦後打了個結。他見雯霓的臉蛋雪白嬌嫩,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這些手下平日裡跟安東尼奧一樣浪蕩,見了漂亮女子佔便宜調情那是很自然的事。他雖知道雯霓身手厲害,但欺負她雙手被綁著,眼睛被蒙住看不見,就趁機佔了個便宜。

要在平時,安東尼奧根本就不會在意,但此刻他心裡竟十分惱火,伸手便想揍他一拳。忽見雯霓長裙微擺,腳狠狠踢到那人的下體部位,他嗷地一聲慘叫,痛得摀住下身彎下了腰,再也說不出話來。

踢罷雯霓氣鼓鼓地哼了一聲:「我沒踢錯人吧?」

安東尼奧心裡好笑,回答說:「沒有。」

「那我有沒有踢錯地方?」

安東尼奧笑答:「踢得正是地方。」

楊皓明不明所以,忙問:「怎麼啦?你幹嗎要踢人?」

雯霓氣呼呼地說:「他居然捏我的臉,無恥之徒!」

誰知楊皓明卻哈哈大笑:「我這個男朋友都沒有捏過她的臉,你竟敢惹這個天下第一刁蠻打女,我看你真是不想生兒子了!」

雯霓怒道:「喂,你也厚顏無恥!你什麼時候成了我的男朋友了?」

楊皓明笑嘻嘻地說:「別不承認了,要不你怎麼會連我被綁都巴巴地跟了來。天下有幾個女朋友這麼貼心的?放心吧,我不會辜負你的。」

雯霓又羞又氣,漲紅了臉,剛要還口,安東尼奧揮揮手說:「我們得快走了。」幾個手下忙拉著他們往車庫走。雯霓聽聲音估計楊皓明走到近前了,便抬腿狠狠踢了一腳,因為看不見,腿抬高了些,竟一腳踹在他小腹上。他腹部傷口還沒痊癒,痛得他悶哼了一聲,便跪倒在地。雯霓聽他似乎很是痛楚,心下未免歉疚,但心有餘怒,硬是咬住了舌頭沒有出聲詢問。

兩人一前一後被拉到車庫,塞進一輛豪華長房車裡,安東尼奧和溫迪坐在他們對面。車緩緩駛出了車庫,楊皓明仍然痛得靠在車門上咬牙,溫迪擔心地看著他,卻也沒有說話。

他痛楚稍緩,馬上又再耍貧嘴:「哎,刁蠻惡女,你把我的傷口踢破了,我的腸子流出來了。」

「哦,是嗎?怪不得這麼臭呢!」

「你哪只鼻孔聞到臭了?」

「哪只都聞到了!」

「唉,想不到我經歷了這麼多大風大浪,竟然死在一個未成年少女手裡。」

雯霓卻沒再還口。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說:「從今天開始,你不能再叫我未成年少女了。」

「怎麼,今天不會是你生日吧?」楊皓明轉過頭去「看」她,安東尼奧和溫迪的目光也都落到了她身上。

雯霓心中一酸,卻把眼淚強忍了回去。她千盼萬盼,終於盼到了十八歲的生日,本以為從此自由了,卻沒想到落到匪徒手裡。以前過生日,不管她喜不喜歡,全家上下都聚在一起為她慶祝;可現在她卻連能不能活過十八歲的第一天都不知道。

「對不起,」 楊皓明低聲道, 「讓你這樣子過十八歲的生日。」

安東尼奧忍不住出言譏諷:「虧你自稱人家的男朋友,連女朋友的生日都不知道。」楊皓明心感歉疚,竟一時語塞。

雯霓傷感了片刻,可她天性樂觀,轉念一想,也許事情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糟,再怎麼說還有楊皓明這個臭傢伙在身邊,於是心情就又好了起來。她眼睛被蒙著,手被綁著,悶坐了半天,覺得很是無聊。她打了個呵欠,問:「還要開多久啊?」

安東尼奧答道:「還要開三個多小時。」

兩人卻都沒料到要開這麼遠。楊皓明柔聲說:「沒事就睡一會兒。我吃點虧,把肩膀借給你靠靠吧。」

雯霓怒道:「天下還有這麼厚顏無恥的人!」說罷伸腳在他腳背上狠踩了一下。

「喂!」楊皓明吃痛,忙挪遠了些坐。雯霓靠在車門上,覺得身上有些寒冷,卻忍住了沒說。她兩天沒吃東西,早就餓得有氣無力了,索性閉上眼睛休息。沒多久她竟真的睡著了。

車開了很久,終於停了下來。雯霓立時醒了。她感覺自己正靠在一個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她心裡一驚,正在這時,她眼睛上的黑布被摘了下來,只見車窗外天已經黑了,自己正舒服地斜靠在楊皓明身上,頭枕在他肩膀上,而他也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雯霓臉上一紅,趕緊坐直了身子。安東尼奧掏出匕首割斷了他們的綁繩,示意他們下車。雯霓揉著被勒出幾圈紅印的手腕鑽出房車,發現他們正站在一座恢宏的歐式城堡前,建築裝飾非常華貴,連車子卸客的地方都裝了取暖設備。

他們跟著走進了大廳,一個瘦高老頭立即迎了上來:「弗朗西斯,你們終於來了。」

「原來那意大利老頭叫弗朗西斯。」 兩人心裡都想。

「布朗先生,你要的人我帶來了。我的畫呢?」弗朗西斯迫不及待地問。

布朗先生沒有立即回答,眼光卻投向楊皓明和雯霓:「哦,這兩位想必就是艾瑞克 楊和雯霓 蘇了。很榮幸認識你們。」他跟楊皓明握了握手,然後執起雯霓的手,吻了一下。無論是氣質,打扮,還是語氣,舉止,這個布朗先生都具足了紳士的派頭。

「布萊爾。」他叫道,一個繫著領結,身穿西裝的侍者馬上走了過來。

「這兩位就是我們今晚最尊貴的客人,你看看他們需要什麼。」說罷他微一欠身,向弗朗西斯打了個手勢,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

大廳裡已經有許多人了,他們拿著酒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有部份人注意到楊皓明和雯霓,互相低頭私語。溫迪和安東尼奧向侍者拿了雞尾酒,楊皓明要了無酒精飲料,雯霓則抓了些奶酪餅乾來吃----她都快餓暈了。

「布朗先生是什麼人?」楊皓明好奇地問。

安東尼奧答道:「一個有錢的怪人。」

說話間一男一女兩個中等年紀的白人走了過來:「啊,艾瑞克 楊,雯霓 蘇,很高興認識你們;我是傑克 斯通,這位是我太太伊麗莎白。」

兩人忙跟他們一一握手寒暄;接著又有其他人紛紛走過來跟他們自我介紹。

這些人他們一個都不認識,雖然禮貌地握手問候,心裡卻覺得很是好玩。

過了不久,那位布朗先生又回到了大廳,後面跟著弗朗西斯,神情似乎十分滿意。

「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我最尊敬的客人,這場晚宴是專為你們開的。」聽那口氣,布朗先生似乎已經跟弗朗西斯達成了交易,擁有了楊、蘇二人的所有權。

兩人對望了一眼,那眼神似乎都寫著「他有何居心」。事關自己的安危,雯霓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自由了,還是----?」

布朗先生扭頭瞪了弗朗西斯一眼,轉過頭便立即回復了紳士的面容:「當然。」

雯霓一愣,旋即轉頭對著楊皓明興奮地叫道:「嘿,你相信嗎?他說我們自由了!」

楊皓明卻仍然保持著平靜的微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應該感謝的人就是您吧?」

布朗先生笑道:「你們不需要感謝我,而應該感謝你們自己。」他頓了頓,話音一轉:「如果實在要感謝我的話,我倒有個棘手的問題。」

楊皓明瞪了雯霓一眼,似乎在說「你高興得太早了吧」, 卻聽布朗先生接著說:「我有一把瓜內裡的小提琴,卻始終找不到配得上它的小提琴手。」

他語氣十分謙恭周到,楊皓明聽在耳中,竟有些感動,於是笑道:「哦,是嗎?聽上去好像不難解決嘛,交給我就行。」

「厚顏無恥!」雯霓啐道。

布朗先生大笑,引兩人來到廳角,那裡有架九尺台式鋼琴,旁邊的歐式古桌上有個小提琴盒半開著,裡面放著一把淡棕色的舊小提琴。

從十六世紀中葉開始前後兩百年,意大利的克雷蒙納陸續出了三位偉大的小提琴製造家族。他們分別是將小提琴定型的阿瑪第;不斷研究小提琴製作比例的史塔第發裡;以及全憑直覺調整音質的瓜內裡。他們留下的古董琴身價非凡,是提琴家與收藏家的最愛。因為這些遺留下來為數不多的小提琴擁有現代技術模仿不了的諸多優點, 多少人絞盡腦汁,想破解他們的制琴秘訣,但至今仍是個謎。這把如果真是瓜內裡的琴, 恐怕身價近百萬美元也是可能的。

楊皓明接過小提琴,調好音後試了幾下,果然音色絕美,連他最衷愛的閃電一號都相形見絀了。

「我的客人們幾乎都是古典樂的愛好者。有些人面子很大,有些人很忙,很難請到的。我跟他們說我請到了一位最傑出的天才小提琴家,他們才肯來的。沒想到除了一位最傑出的小提琴家,還有一位最美麗的鋼琴家。他們來這一趟真是賺了。」說罷他敲了敲自己的酒杯,廳裡的人漸漸安靜了下來,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布朗先生提高嗓門說:「先生們女士們,正如我許諾的,這位就是世界上最有才華的小提琴家----艾瑞克 楊先生;還有我沒許諾的,世界上最美麗的鋼琴家----雯霓 蘇小姐。」

廳中的人們鼓起掌來,楊皓明低聲對雯霓說:「看來他們想看我們表演呢。」

雯霓低聲回道:「哇,十多天沒摸琴,這回我們的臉可要丟大了。」

廳裡安靜了下來,眾人面帶微笑看著兩人低聲耳語,目光很是期待。

楊皓明卻仍舊不緊不慢地調笑:「所以我們的祖先早就準備好了一個詞,叫『獻醜』。」雯霓忍不住吃吃地低笑。

「不過我敢打賭,他們一定不知道絕色美女也會獻醜。」雯霓格格笑出聲來,一轉頭見眾人都盯著他們,只好收住笑,坐到了鋼琴前。

楊皓明舉起小提琴:「那就演奏第五號春吧,先暖暖手。」

雯霓點了點頭,收斂了笑容,靜下心來。片刻後她十指在鍵盤上輕拂,彈奏出明快的旋律,小提琴音隨即跟了上去。他們的小提琴和鋼琴組合早已經天衣無縫,只是以前大部份時間是在香港演出,在北美的知名度卻不是很高。

一演奏起來兩人都十分地投入。他們心靈相通,技巧高超,彼此又都精通對方的樂器,合作起來沒有任何間隙。廳中眾人微笑著注視著他們,溫迪心中略帶酸意;安東尼奧收起了他一貫的嘲諷,換上了欣賞的眼光。

一曲終了,廳中掌聲如潮。布朗先生向他們微微點頭致謝;溫迪,弗朗西斯和安東尼奧也拍手稱讚。

兩人分別鞠躬致謝,客人們掌聲卻不停息。按照音樂會上的慣例,這是請他們繼續演奏的意思,楊皓明只好請雯霓坐回鋼琴旁。第一曲之後,他的感覺也找回來了,便要演奏「小精靈之舞」。

「你確定嗎?」

楊皓明點點頭,雯霓嫣然一笑,手指用力彈了下去,極輕快的小提琴音立即跟了進去。整首樂曲極度輕快而且不可思議的精彩,大廳中的人們被牢牢地吸引住了,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這曲之後,兩人又演奏了幾首短小動聽的匈牙利舞曲。隨後楊皓明把小提琴遞到雯霓面前:「你想拉泰伊思冥想曲嗎?」

「我----,有好一段沒怎麼摸小提琴了。」雯霓卻有些猶豫。

「這可是瓜內裡的小提琴,而且恐怕也是你摸這塊昂貴木頭的唯一機會了。」

雯霓聞言欣然站起身來接過那把稀世珍品;楊皓明則坐到了鋼琴面前。人們見兩人交換樂器,又是佩服又是驚奇,互相低頭耳語。

這兩樣樂器一個被稱為樂器之王,一個則有樂器王子之稱,精通其中一樣的人很多,兩樣都如此精通的卻如鳳毛麟角,更何況兩人都還這麼年輕呢。

大廳裡靜了下來,火光在壁爐裡無聲地跳動著,讓人覺得格外的溫暖。

楊皓明閉上眼睛,緩緩彈起了前奏。絕美的琴音融了進來,宛如心底的私語和鋼琴傾訴著,用的是只有他們之間才真正明白的語言。

雯霓也閉上了眼睛,兩顆水晶般的淚珠悄悄滾落面頰。

「因為有你,哪怕在生死的邊緣,也還是一樣的幸福。」

「一切都如夢似幻,唯有心底的那份寧靜,永遠固守如常。」

「我坦蕩地接受,造物主的一切安排,無論喜樂與苦難。可我還是要感謝他,如此慷慨地送來他最可愛的天使與我相伴。」

「沒有什麼可以讓我轉換方向。如果我已來過多次,希望每一次都向著學習的初衷,更加靠攏。」

「可以嗎?可以現在就握住你的手,永遠這麼走下去嗎?」

「我無意輕賤自己的生命,可是如果代價比生命更昂貴,我將不會遲疑。」

這琴聲是那樣的柔和,卻又那般的高遠;清新而又動人,寧靜而又激盪,蘊含著兩顆心的力量,滋潤著廳中每一個人的肺腑胸膛。

不知什麼時候,溫迪發現自己的臉頰上竟也掛著兩行淚水。

曲終,雯霓收弓輕歎,這華麗的大堂也似乎被絕美的和聲裝點得高貴異常。一時間廳中竟一片沉默,只有好些人無聲地拭著淚。

「實在太棒了不是嗎?」布朗先生突然笑道,眾人方才醒悟,齊聲鼓掌。

「But we have to let the starving artists eat first. (但我們得讓飢餓的藝術家先填飽肚子。)」布朗先生接著說。雯霓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放下小提琴便朝餐桌奔去,眾人紛紛掩口低笑。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36 PM

第97章 布朗先生

用過晚餐,雯霓拿了杯果汁,站在楊皓明身邊和其他客人閒聊。

不久,布萊爾從廳外推了個小車進來,似乎堆滿了東西,用一塊檸檬色的布蓋著。布朗先生用叉子輕輕敲著酒杯,眾人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很榮幸諸位賞臉光臨。今天晚上其實還有一件很值得慶祝的事----」他話還沒說完,廳裡忽然有人彈起了生日快樂的調子,眾人側臉望去,卻是布萊爾在彈。布朗先生掀開車上的遮布,露出一個鋼琴形狀的奶黃色大蛋糕,上面插了十八支蠟燭,卻還沒有點燃。車下面還有一層,堆滿了包裝精緻的禮物盒。

「Surprise!(驚訝吧!) 生日快樂,蘇小姐。你是我們這裡最後一個過十八歲生日的人。」布朗先生笑道,對雯霓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雯霓又驚訝又感動,忙說:「Wow,謝謝,可是,你們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布朗先生笑道:「不止我知道,全世界的人恐怕都知道。」

原來不久前雯霓得到了金球獎最佳女主角獎,那時她還有兩周才滿十八歲,也就成為該獎最年輕的得主。因她和楊皓明既沒參加頒獎典禮,事後也沒來得及看錄像,所以都不知道她的生辰早已是天下公開的秘密了。

布萊爾彈完生日歌,走過來點燃了蠟燭。燭光中雯霓閉上眼睛許願。其實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願望,只是這幾天頗多磨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傷感,一時竟感思良多,眾人也都微笑著望著她。

「哇,你是要許一百個還是一千個願?」楊皓明笑問。

雯霓忙睜開眼睛笑道:「我還沒決定許哪個願呢。你這麼著急幹什麼?」說罷忙在眾人的大笑中吹熄了蠟燭。

分過蛋糕後,布朗先生邀請雯霓拆禮物。令雯霓十分驚訝的是,這裡所有的人都準備了禮物,連布萊爾,弗朗西斯,安東尼奧和溫迪也不例外。弗朗西斯的禮物是一瓶昂貴的香水;溫迪送的則是一個手工做的精緻洋娃娃,安東尼奧的是一副價值不菲的鑽石項鏈。

楊皓明竟是唯一沒有準備禮物的人。

他想起雯霓曾熬了兩個晚上為自己的十九歲生日趕做夜行衣,這一次更為了救自己而涉身險地。她的十八歲生日自己不僅沒準備禮物,甚至根本都不知道,他實在歉疚到極點。就在這時,布朗先生走到他身邊,低聲說:「你情況特殊,沒準備禮物也是情有可緣。不過,你不是剛剛得到了一把好琴嗎?」

楊皓明不禁很是驚訝,因為這把瓜內裡的古董小提琴恐怕價值近百萬,他跟這位布朗先生根本不認識,又如何能夠接受他這麼重的禮物?布朗先生微微一笑,領著他走到廳角。

布萊爾已經把小提琴裝好了,琴盒上繫著香檳色的絲帶。布朗先生把小提琴遞到他手裡:「不管一把琴多麼名貴,沒有傑出的琴師拉他,就一文不值。」

「可是我並不認識您,又怎麼能夠接受這樣貴重的禮物呢?」

「這是我的榮幸,請允許我堅持。」他凝視著楊皓明,灰藍色的眸子裡滿是真誠的善意,不僅讓他不忍拒絕,甚至讓他覺得任何感謝或客套的字眼都多餘。

布萊爾為他準備了一張象牙色的空白卡片,素雅而高貴。他沉吟了半晌,卻不知從何寫起。

他和雯霓認識了還不到一年,卻像已經認識了幾輩子似的。雖然他們年齡還小,但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喜歡其他人了。他要在雯霓十八歲的生日卡片上留下自己對她的心意,可又不願寫成一封求愛書。想到這裡,他提筆寫道:

「我的禮物不只是一把小提琴,更是一個承諾:我將陪伴和幫助它的新主人成為世界上最傑出的小提琴家。」

回到廳內,雯霓的禮物竟還沒有拆完。好幾十份禮物堆在那裡,她一面拆,一面還得記下是誰送的,以便稍後寫感謝卡。楊皓明把小提琴和卡片藏在身後,耐心地等她拆完最後一份禮物,才笑嘻嘻地把小提琴和卡片遞到她面前:「未成年少女,生日快樂!恭喜你終於長大了!」

雯霓宛爾一笑,接了過來。她見楊皓明的禮物竟是布朗先生剛贈給他的那把極其名貴的小提琴,不禁微微一怔。

讀過卡片,她笑道:「我正好計劃參加今年十月的德國Hanover國際小提琴比賽,那麼你的承諾也包括指點我練琴,陪我參加比賽,做我的鋼琴伴奏師嗎?」

「今年十月啊?」楊皓明是2000年十月第四屆該項比賽的第一名;雯霓計劃參加的卻是這項比賽的第五屆。他想了想,隨即笑道:「沒問題,不過現在你只有差不多九個月的時間準備。」他頓了頓,看看眾人:「Party's over. Go practice! (派對結束了,去練琴吧!)」廳內一片輕笑。

雯霓舉著琴笑道:「雖然你把它送給我了,不過你肯出價的話,看在你是我的小提琴老師的份上,我還是可以租給你的。」眾人聞言大笑。

雯霓再次謝了眾人,和楊皓明一起又演奏了些小提琴和鋼琴曲。十點以後,人們開始告辭離去。

「我們該怎麼辦?」雯霓悄悄附在楊皓明耳邊問。雖然弗朗西斯說是放了他們,但看上去他是把他們賣了;如果布朗先生對他們有什麼企圖的話,現在逃跑似乎是大好的機會。

就在這時,溫迪走了過來,神情有些黯然。

「我們要走了。」她說,雯霓一聽就知道她有離別的話對楊皓明講,趕忙知趣地轉開了。

「我想我們以後還會有見面的機會,但希望不要象上次那樣。我為我們一家對你和她所做的一切而感到抱歉。」溫迪的話很真誠。

楊皓明沒有回答,卻好奇地問:「我一直不明白,你爸爸怎麼肯就這樣放了我們呢?」

溫迪臉有些紅:「你等會兒問布朗先生就知道了。」

楊皓明微微歎道:「我知道意大利人很看重家族,我也很欽佩你有自己的想法。不過為了你的家族好,還是多勸勸你爸爸,少作惡,多為善的好。」

溫迪點了點頭,慢慢抬眼凝視著他的眼睛:「我可以抱抱你嗎?」

楊皓明一愣,隨即爽快地說:「當然可以了。」

雯霓正在和其他人說話,遠遠看見溫迪和楊皓明擁抱,不知為什麼,心裡卻有些悵然。

弗朗西斯和安東尼奧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溫迪忙跟了過去。可她突然又回頭對楊皓明說:「坦誠說,你們倆在一起真的很棒。她對你真的很好,為了你甘願被我哥哥抓回來;為了保住貞操連命都不要。」說罷便轉身走出了大廳。

不久,客人們全都散去了,還有一小部份是遠道而來的,就在布朗先生的城堡裡留宿。

布朗先生示意楊、蘇二人隨他來到書房。

雯霓試探著問:「那麼,我們真的自由了嗎?」

布朗先生笑問:「你要怎麼樣才能證明自己真的自由了呢?」

雯霓歪著頭想了想說:「對啊,我們沒有被綁起來嘛。」

「唉!」布朗先生搖了搖頭,其實他早就注意到雯霓頸項和手臂上的淤青血痕,於是歎了口氣說:「弗朗西斯竟然那樣對待你們兩個?他真是太沒風度了!」

楊皓明想起溫迪的話,憐惜地望著她,心中暗自發誓以後絕不再讓她受到這樣的羞辱和折磨。

雯霓又問:「那麼您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讓弗朗西斯突然就放了我們呢?」

布朗先生答道:「Well, 當我在新聞上看到楊先生救人受傷的消息,我知道,能夠具備這樣超凡技能的不會是一個普通人。從種種跡象來看,我猜到是弗朗西斯家族的人幹的。他的大兒子半年前被逮捕了,後來以六件謀殺罪和囤積槍火罪判了兩個終生監禁。他們去營救他,他卻在混亂中被打死了。那場行動中至少死了六個警察,但弗朗西斯仍然遷怒於政府和警察,所以才會想要殺議員和警察局長的孩子報仇。因為你的出現他沒有得逞,反讓他的小女兒也被捕了。所以他就綁架了一所孤兒院的孩子來交換。他的兒女們都被他從小熏染,個個心狠手辣。她女兒居然肯透露他家的獨門秘方救你,想必她是喜歡上你了。所以他才要把你弄去,如果你肯屈服替他做事,他說不定把女兒嫁給你,等於是多了一個強助;否則的話,他就會殺了你洩恨。

我跟他以前打過交道,知道這個人雖然心狠手辣,但還算講信用。我說我最近得到了一幅名畫,可以用你來交換。他剛開始不答應,後來卻主動來找我談;不過我直到前天才知道蘇小姐居然也是位異人,而且也落在了他的手裡。他一直想得到我手裡的一樣東西,所以提出用蘇小姐來交換。」

楊皓明笑問:「不知道我們兩個身價如何,有沒有讓你破費太多呢?」

布朗先生笑答:「你們兩個的確價格不菲,不過我收藏的東西多了,隨便拿兩樣出來他也當個寶貝。」

楊皓明和雯霓互望了一眼,心裡思忖這個布朗先生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有錢到這種地步。雯霓又問:「可是,您為什麼肯這樣幫助我們呢,我們根本都不認識您。」

布朗笑道:「我也好奇為什麼艾瑞克肯冒險去救不認識的人;又為什麼肯犧牲自己去交換一群孤兒。相比之下,我救你們實在太容易了。這是我的榮幸。」

楊皓明和雯霓相顧而笑,心中暗感安慰,這世界上好人還是不少。

「那麼,今晚我們就住在這裡嗎?」雯霓又問。

布朗先生笑道:「當然,除非你不願意。我家裡有四十二個房間,其中十五個房間已經有人住了,剩下的你們可以隨便挑。哦,對了,請恕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們是用一個房間還是兩個房間?」

楊皓明和雯霓異口同聲地回答:「當然是兩個了!」布朗和布萊爾聽了不禁宛爾。

楊皓明心中惦記母親,忙又問:「那麼我們是否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呢?」

「當然可以,」布朗答道,「只不過,如果你們願意在這裡多住三天的話,我會覺得十分榮幸。」

「多住三天?」楊皓明遲疑地說,「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是想讓我母親早點放心。如果我可以打電話給她的話----」

布朗先生笑道:「當然可以啦!每個房間都有電話,而且是獨立的線路。我想你們一定都累了,不如讓布萊爾帶你們到房間去慢慢打吧。記住,你們是我尊貴的朋友和客人,不是我的囚犯。」



第98章 超凡網絡

這座極其豪華的城堡共有四層,還安裝了電梯。雯霓挑了二樓一間佈置成法式風格的房間,楊皓明急著打電話,便選了她旁邊的那間。房間裡佈置精緻,不久布萊爾用推車送來了布朗先生預先為他們準備的用品,雯霓的生日禮物以及安東尼奧歸還的物品,包括雯霓的雲鳳劍。

布萊爾一離開,楊皓明立即抓起電話撥通了陸曼迪的手機:「媽咪!」

陸曼迪聽見小兒子的聲音,彷彿在夢中:「艾瑞克!真的是你嗎?你怎麼樣?你現在在哪裡?傷好點了嗎?有沒有再受傷?」

「我很好。」楊皓明也有些哽咽,「我很好,傷都好了,現在在一個好心的朋友家裡,已經安全了。再過三天我和雯霓就可以回來了,你們放心好了。」

陸曼迪驚呼道:「雯霓跟你在一起嗎?那太好了!那天你被槍匪綁走了,雯霓也失蹤了,我們都急死了,警察在到處找你們。她的父母也來了渥太華。」

這天晚上母子倆在電話上一直聊到深夜。

第二天早上楊皓明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了,雯霓,布朗先生和其他的客人已經用過了早餐,正圍坐在早餐桌旁喝茶聊天。

「早上好艾瑞克。」布朗先生第一個看見楊皓明,「我們想你可能需要多休息一會兒,所以沒有叫你。你的傷怎麼樣了?」他總是具足了得體的紳士風度,卻又讓人為他毫不吝惜的關切而感動。

楊皓明回過禮,答道:「不要緊,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一會兒布萊爾為他送上豐盛精緻的早餐,垂手站在他身後侍應,也是文雅周到之極。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雯霓轉頭問布朗先生:「我們可以四處看看,參觀一下你的城堡嗎?」

「當然可以啦。」布朗先生笑道。

這座莊園佔地三十英畝,一半是草地,一半是樹林。城堡建在一個小山坡的頂端,下面是噴泉和花園。城堡二樓的客廳連著一個方形的大露台,可以俯瞰莊園後院的全景。

天上是一望無際的碧藍,看不到一絲雲彩。

穿著暖和的防寒服,漫步在樹林裡,欣賞著玉琢般的雪景,呼吸著干冷卻清新的空氣。陽光穿過樹枝,星星點點地灑在他們身上,好一種溫暖而自由的感覺。

「你說,」雯霓捂著自己冰涼的臉蛋,「布朗先生為什麼要留我們住三天?」

「也許他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幫忙吧,我猜。」楊皓明轉頭微笑道,「畢竟他救了我們,而且看上去他是個很好的人,我們不妨就多留三天好了。反正我已經給媽媽打了電話,哦,對了,你父母也在渥太華。」

「啊?」雯霓呻吟道,「那我們在這裡多住幾天吧!」

楊皓明一想起雯霓的父親,也覺好笑:「或者先打電話談判,你爸爸一天不離開渥太華,我們就一天不回去。反正那位布朗先生這麼大方,我們乾脆就賴在這裡,看他能忍耐多久。」

「不錯的主意啊!」雯霓聽著腦瓜裡竟真的動起了腦筋。

回到城堡的花園裡,雯霓一時興起,抓了把雪捏成球狀向楊皓明砸去。

「這樣就想偷襲我?」他很輕鬆地便把雪球踢飛了。

第二個雪球緊跟著又砸到了:「這是暗器,不是偷襲。」

楊皓明輕輕巧巧地接在了手裡:「這哪是暗器,是拋繡球,只不過新娘子難看了點,搶的人只有我一個。」

「你這厚顏無恥之徒!要繡球嗎?接著罷,本小姐有的是!」她嘴上笑罵著,手上雪球一個接一個砸了過去,楊皓明則笑嘻嘻地一個個接著。眼見雯霓五隻雪球同時攻到面前,他兩手各抄住一個,雙腳踢飛了兩個,最後砸到鼻子尖的那個卻只好向後平躍避了開來。

「這倒是個練暗器和輕功的好辦法!」他笑道。

「是嗎?又來啦!」說話間雯霓把手上的雪球用內功震成十多個小冰粒,一把擲了出去,分別打向他全身多處穴道。

他無劍在手,竟不知如何應付,只好用絕頂的輕功飄了開去。

「試試我!」雯霓叫道。他飄回地面,也如法做了一把冰粒打了過去。

雯霓伸出纖纖玉手,施展開千手拳,幾番巧妙撥弄便將冰粒一一收了去。

「好功夫!」

「哇,真是太棒了!」

「讓人大開眼界啊!」

忽然有人在他們頭上喝彩,兩人抬頭一看,卻是布朗先生和他的那群客人站在客廳外的露台上,目睹了兩人的高超武功,俱都興奮不已。兩人趕忙停了手。

「艾瑞克,看來你已經完全康復了。」布朗先生笑道,「要是逛完了你們就上來吧!」

兩人一進客廳,布朗先生便迫不及待地為他們介紹:「讓我來為你們介紹超凡網絡的朋友們。」

「超凡網絡?」楊皓明和雯霓都沒聽說過。

布朗先生微微一笑:「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有著超凡技能的人,他們擁有一般人沒有的天資。就像你們,擁有超凡的記憶力,高妙的武功,甚至具有一般人不可能做到的飛躍技能。

好幾年前,我們建立了一個網絡,參加者都是具有某種超凡能力的人。請注意,這只是一個網絡,並不是什麼協會,俱樂部或機構。每個成員可以選擇和大家分享他們的意見和問題,也可以選擇應對、參與或退出其他成員的項目。我們的宗旨是充分利用我們的能力為人類的未來尋找正確的方向。」

「聽上去不錯啊。」楊皓明說。

雯霓好奇地問:「那麼布朗先生,您的超凡技能是什麼呢?」

伊麗莎白笑道:「他的特長是盜墓!」眾人哈哈大笑。

「真的嗎?」出於禮貌,雯霓勉強忍住笑。

布朗先生笑著點點頭:「其實我們這一行的學術名稱叫考古學。」

「也對,」伊麗莎白的丈夫傑克笑道,「只不過考察的都是價值連城的墳墓。」說罷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布朗先生也忍俊不禁:「我的確找到過很多有趣的東西,有些東西也確實價值連城。至於伊麗莎白,她是個psychic (預言師);傑克是位象棋大師,他能夠下過最厲害的象棋程序。這位是朱瑟裡諾先生,他是巴西教師,常在夢中看到即將發生的事情; 可夫曼先生是位神父,常為人驅除附體邪靈;這位是愛德華茲博士,他這十多年裡進行了許多關於瀕死現象的研究;克萊醫生做過許多瀕死病人的試驗;伊蘭是位心理學家,能與植物溝通;莫先生是位靈異人士,能夠探查其它生命的存在,並考察過多個靈異地點;而這一位是心理學家魏斯博士,他能為人做催眠,或者叫返觀前世(Past Life Regression), 讓他們進入前世的記憶從而達到治病的效果。」

這裡的許多人頭天晚上已經都互相介紹過了,但魏斯博士上午剛到,楊皓明忙伸出手去:「魏斯博士,我讀過您的很多本書, 象『多次前世,多位大師』,『追昔撫今』,還有『唯愛是真』,非常有意思,真的很高興認識您。」

魏斯博士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我相信我在某些前世也曾經擁有你們這樣的功夫,感覺很棒!」眾人大笑。魏斯博士畢業於耶魯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是一位權威的心理醫學教授。

雯霓笑道: 「我看過你上的Oparah(歐普拉)秀, 她說你第一次上她的秀是在1992年, 結果很多媒體批評她宣傳宗教。 所以她第二次邀請你等了差不多有十年。」

魏斯博士笑道: 「是這樣的。 也許那時候大多數民眾和媒體還沒有準備好聽我的經歷和發現。」

布朗先生點點頭,繼續介紹:「還有許多人並沒有來,比如大衛 庫伯,他能移走飛機,穿越長城。」

「大衛 庫伯?難道他不是靠手法和技術的嗎?」雯霓驚歎道。

「有手法和技巧,但絕不僅僅只是障眼法。他多次事先猜到彩票的號碼,但他不能自己用,也不能告訴別人。」布朗先生頓了頓,接著說:「我們的網絡已經發展到了一百多人。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加入。記住,我們沒有任何會員制度或約束,可以隨時退出。我們只是交流,探討;是否參加某一個項目都由每個人自己決定。如果說我們也有責任的話,那就是讓我們的探索局限在人類的倫理道德能夠接受的範圍內,違背這個原則的人以後將會永遠被無條件地謝絕在我們的網絡之外。」

楊皓明說:「這是個很好的主意,我也很有興趣參加。」雯霓也點點頭。

布朗先生很是高興:「我想大家一定會為你們兩位的加入而感到興奮。」

午餐後眾人在一起自由地探討一些有趣的話題,諸如探索前世的催眠,有前世記憶的孩子,瀕死經歷的實驗,植物的超凡功能,宇航員在外太空的一些神奇經歷,考古學發現的史前文明證據,外星人和靈異現象等等。

出乎楊皓明意外的是,愛德華茲博士竟然來自普林斯頓。「怎麼普林斯頓有這樣有趣的研究項目,我在那裡五年,卻一點也不知道?」他驚奇地問。

愛德華茲博士回答說:「我們所做的項目和論文只在很小的學術範圍內交流,並沒有公諸大眾。更何況你修的是音樂和計算機,離我們的領域還是很有距離的。這些年來我們也開始公佈我們的一些發現,但是大眾往往把我們的研究成果當作是科幻小說。」

「那麼你們已經有令人信服的證據了嗎?」楊皓明問。

「這些領域比較難獲得我們通常概念中的直接證據,但間接的證據卻多如牛毛。比如我的一位朋友是心臟科醫生,他的手術中常有病人暫時停止心跳呼吸,但搶救後又活了下來。我跟他合作的一個做法是:每次手術前我在天花板下面的一個小隔板上放點東西;如果有病人出現瀕死現象,事後我們會詢問他們的感受。有許多人告訴我們,他們看見了光,有的還有深刻的感受,覺得自己的一生都像電影回放一樣。有的覺得自己的意識離開了身體,漂浮到天花板下,看著醫生護士們緊張地搶救自己,甚至還能說出我放在那個板上的東西。這樣的證據對我來說是證據,卻難以讓大多數人信服。」談起自己的研究,愛德華茲博士便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我們還有一些很有意思的研究,比如我們曾經監測孕婦的肚子,居然測到或早或晚,分娩前總有一團白光進入她們的肚子。」

「我覺得那就是我們的靈魂。」愛德華茲博士說。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2:37 PM

本帖最後由 lattle 於 2009-6-9 11:51 PM 編輯

第99章 返觀前世

第三天一早,眾人再次聚集在二樓客廳裡繼續頭一日的有趣話題。心理學家伊蘭提出請魏斯博士為她做催眠,並允許眾人在旁靜觀。

伊蘭大概四十歲,瘦高的個子,棕色的頭髮。她患有頸部和上背部的陣發性劇痛,還有恐高症。

魏斯博士讓她微閉雙眼躺在沙發上,她的頭枕著個小枕頭。剛開始的時候,魏斯博士指示她將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幾分鐘後,讓她想像自己的肌肉在不斷地放鬆。她感到自己的整個身體向沙發裡陷得越來越深,她感到越來越睏倦,越來越平靜,催眠狀態在加深。當她能夠排除周圍的噪音,將注意力集中在魏斯博士的聲音上時,她已經處於一種較深的催眠狀態了。

伊麗莎白架好了錄像機,開始拍攝。

過了不久,魏斯博士開始對她進行回歸引導:「回到你背痛產生的時間。」

一會兒,伊蘭開始低語:「我看到黑暗,我意識到我的眼睛被蒙上了。然後,我在外部看到我自己。我站在一個塔的頂部,是一個用石頭建築的作為堡壘的塔。我的雙手被反綁在背後。我二十出頭,我是一個在戰爭中被擊敗的一方的戰士。然後我感到我後背的劇痛。我能覺得我牙關咬緊,我的胳膊僵直,我的拳頭緊握。我被刺穿,我可以感到我從後背被刺穿,但是我拒不屈服,我沒有叫出聲。然後我感到自己墜落下去,我感到我被水淹沒。」

廳內眾人或站或坐,默默地聽著她的描述。這是一種被殺死的最真實的感受,毫無修飾的感受,而她此刻,正在重新經歷自己的死亡。

當她的話音落下時,廳內竟鴉雀無聲。

接著魏斯博士引導她回到頸部劇痛產生的時間。她低語道:「我只有二十幾歲,我很窮,我沒有殺那個人;可是他們不相信我。我被送上絞架,許多人看著我被套上絞索。我聽見我的脖子被繩子勒緊的聲音,我再也無法呼吸了。」她說話的時候,全身開始不住的顫抖。 (注二)

雯霓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兩天前她被勒得窒息的感覺仍然十分清晰,可這比起伊蘭的恐懼經歷卻差了許多。

魏斯博士強烈地感覺到伊蘭的痛楚,決定引導她出定。當伊蘭從沙發上坐起來的時候,她仍然不自主地顫抖著。

午餐時,楊皓明和雯霓坐到魏斯博士旁邊,仔細詢問前世回溯的事。

「我看到很多文章說在催眠狀態下看到的是一種幻覺,或者是自己的憧憬,不見得是真實的。」雯霓問。

魏斯博士笑道:「想要證明前世的事的確很難,因為哪怕你看到的那個人真的存在,你也不能證明,哦,那個人就是我。不過一些有前世記憶的小孩,由於他們前世的親人還沒有過世;這種訪問現在也已經有了多例,可以證明他們的轉世經歷。 (注三)

另外,統計調查表明,在心理學研究中,大多數人總把自己想像成男子,無論是男還是女。而在返觀前世的案例中,看到自己是男或女的比例基本是50%對50%, 這並不符合想像的性別比例,這也算是間接證據之一。另外,心理學統計也發現,人們總傾向於把自己想像成有權勢,有地位,或者有能力的人,而在前世返觀的案例中,大部份人的許多世都是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有的甚至是奴隸,乞丐,妓女,僕人,過著平淡無味,甚至是低下悲慘的生活。上午伊蘭看到的兩世也都如此的慘痛,大多數人恐怕都不會願意做這樣的想像。這也間接說明返觀中看到的並不是想像。」

「那麼您有看看自己的前世嗎?」雯霓又問。

「當然有,而且是很多世。」魏斯博士笑道,「比如,我看到自己曾是歐洲中世紀的一名囚犯。因為宣揚前世輪迴的思想,我被鎖在地牢裡,在連續幾天的酷刑折磨後,離開了人世。很顯然,我的今生在延續著我的前世。」

「哇----」雯霓驚歎道,「那麼慘烈!」

魏斯博士接著說:「我的第一個病人凱瑟琳改變了我的人生觀。在遇到她之前,我的世界不但是唯物的,而且是學術性的,那就是我的世界的全部。我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化學系,然後又到了耶魯大學醫學院學習並接受從醫訓練。然後我在耶魯大學,匹茨堡大學做教授。在邁阿密大學任教時,我還是西奈山醫療中心的心理醫學系主任。

那時我領導著一個治療睡眠失調的中心,用的是電子器材,所以是物理療法,不是弗洛伊德類型的,而是純科學型的。我還領導著一個正電子發射(PET)頻譜掃瞄中心。我做的就是那樣的工作,我慎視一切,對我現在跟你們談到的這些理念根本不信:那時我不信前生,不信精神,不信關於精神境界的追求。可以說,我非常左腦發達,善于思辯,純學院派。我發表了40餘篇科學論文及專著,在精神藥物學與腦部化學領域裡,我獲得國際認可的聲譽。一點也不奇怪,我對『非科學』的領域,如『超心理學』,曾經是徹底的懷疑,而對於前世輪迴的概念一無所悉,也不屑一顧。

哪想到催眠中的凱瑟琳莫名其妙的開始回憶前世,其中還有另外空間的高級靈性大師帶來的教導。她所有的病症,在前世回溯後都獲得改善。我驚愕萬分,事件衝擊了我,讓我進入『輪迴』、『靈魂』的世界,於是開始找尋科學與直覺之間的交點。

1982 年,在我安靜微暗的催眠診療室裡,凱瑟琳以如雷貫耳般的奧秘向我揭示有關我父親與兒子的訊息,震得我雙耳欲聾,我的手臂都起了雞皮疙瘩。凱瑟琳不可能知道這些事,甚至也沒有地方可查:我父親的希伯來名字;我曾有個兒子,死於千萬分之一機率的先天性心臟缺陷;我對醫學界的看法;我父親的和我女兒的命名。太細緻、太充分了,不可能是假的。如果她能說出這些事,是不是還能說出更多?我想要多知道一點。有關我父親與兒子的訊息,打開了我曾經封閉的心靈,我開始認真面對來世與超異能現象的可能性。

『誰在那兒?』我問:『誰告訴你這些事?』
  
『大師們。』 凱瑟琳輕聲說:『他們告訴我的。他們說我活過86次。』

帶著對任何有關輪迴轉世科學論文的強烈渴望,我翻遍了醫學圖書館。讀得越多,就越意識到,儘管曾認為自己頭腦的每方面都受過良好的教育,但我的知識還是很有限的。有許多這方面的研究和出版物,都是由知名的臨床醫生和科學家們實施、驗證並重複的,但是很少人知道。他們有可能都錯了或者都被欺騙了嗎?證據是如此的確鑿,而我還是懷疑。不管確鑿與否,我覺得難以相信。

這經驗再加上隨後其他病人的經驗,我的價值觀開始轉變,從物質轉入精神,而且更關心人我關係,不再汲汲於名利,我也開始理解什麼可以帶走而什麼帶不走。確實,在這之前我一定也不相信肉體死亡後我們的某一部份還有生命。

那幾周,我重溫了在哥倫比亞大學念一年級時所學的比較宗教課的課本。在《聖經》舊約和新約全書中確實提到輪迴轉世。公元325 年,羅馬康斯坦丁大帝和他的母親海倫娜,將新約中關於輪迴轉世的內容刪去了。」

楊皓明和雯霓專注地聽他講著,也動了心想看看自己的前世,便提出請魏斯博士給他們做一次前世回溯。

午餐後,魏斯博士讓楊皓明躺在沙發上,在他的引導下,很快便進入了一種深沉的寧靜。

「你想看哪一世?」魏斯博士問。

「我想看和玉兒的緣份。」楊皓明低聲說。

慢慢地,他看到自己是一個宋朝的大將軍,武藝超群,有勇有謀, 在歷年爭戰中屢立戰功。一將成名萬骨枯, 當然也殺了無數的人。在那一世中,雯霓是皇帝的寵妃,跟現在一樣美貌,而且樣子也十分相像。儘管他對她十分愛慕,卻是顧著禮法節度,望塵莫及。

接著他又進入了另一世。他是一個風塵俠客,到處遊歷,處處為人打抱不平。他曾經救過布朗先生,在那一世他是個商人;而雯霓卻是他的妻子。儘管她十分美貌,卻還是拴不住他的人,終日獨守空房。在一次決鬥中,他被強盜刺成重傷,血慢慢流乾死去的時候,他想起被他撂在家中的妻子,心中萬分痛悔,發誓來生一定要好好陪伴她。

楊皓明出定時,心中還帶著那一世臨死前的遺憾。而這時已經差不多兩個半小時過去了。

「為什麼我總是轉生成女人,而你總是男身?」雯霓問。

楊皓明笑道:「我怎麼知道?要不你自己找找看,到底有沒有轉過男身?」

雯霓答應了,躺在沙發上。她也很快入了定,告訴魏斯博士直接進入自己是男身的一世。

「我竟然是個清代的王爺!」雯霓興奮地低語,眾人不禁宛爾。「不過是個風流王爺!」眾人想笑,卻努力忍住了。

雯霓接著說:「我年紀輕輕就有十一個老婆!哇,鄭強竟然是我的四老婆!」她再次驚歎,惹得眾人不停地笑。

「我最寵的是小老婆,她竟然是----艾瑞克!」眾人笑著回頭看楊皓明,他也一臉驚詫。

「不過我也很寵四老婆,他跟艾瑞克常常爭風吃醋。」眾人快笑出了聲。

「不會吧,安東尼奧?他那世是個妓女,我當時對她挺好,卻沒有幫她贖身,因為家裡老婆實在太多了。」眾人笑彎了腰,但都盡量忍著不笑得太大聲。

「還有亞布,他是我的一個小丫頭,我對她挺好的。還好我沒有佔她的便宜。」雯霓低聲驚歎之後,長吁了口氣。眾人嘩地笑成了一片。

眾人還沒笑罷,她又驚叫道:「哇,還有?!」眾人都快笑昏過去了。

「天哪!」她叫道,「好了好了,我不要看了!」魏斯博士連忙幫她出了定。

眾人這才大笑出聲,楊皓明坐倒在沙發上,用力摀住小腹,彷彿已經癒合得差不多的傷口都笑得要崩開了。

雯霓又羞又惱,說:「我怎麼竟然----?天哪,我還怎麼做人呀?」她呻吟著摀住臉。

「還有什麼?你怎麼不說了?」楊皓明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雯霓苦著臉說:「我還看見了那個劉浪,我寧可不知道我跟他有什麼緣份,所以就趕快出來了。」

「十一個老婆,妓女,丫頭,外加『還有』,怪不得還沒滿十八歲,你就惹了這麼多桃色麻煩,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誰要娶了你可真是有的罪受了。」

雯霓不服氣地說:「你爭風吃醋的手段也很厲害哪。怪不得你救了鄭強,他卻還揍你。」

眾人笑了半天,魏斯博士抓準時機評價道:「我想這是我做過的最有趣的案例了!」

雯霓忙哀求道:「你不要把我的案例寫進書裡去好不好?」

「我都用化名。」魏斯博士笑道。

「不行,」雯霓使勁搖頭,「這裡的人都知道是我,到時候他們指著你書上這一段跟人講,我認識這一個,她就是演『將軍俠客』的蘇雯霓。那我還怎麼做人哪?」眾人又再大笑。

「我現在才知道隱私權有多麼重要。」雯霓歎道。






(注一) 魏斯博士(Brian L. Weiss M.D. )是確有其人,也確是邁阿密西奈山醫療中心的心理醫學系主任(Chairman Emeritus of Psychiatry at the Mount Sinai Medical Center in Miami).

文中提到的他 的書,「多次前世,多位大師」(Many Masters, Many Lives),「追昔撫今」(Through Time Into Healing),還有「唯愛是真」( Only Love Is Real) 的確是他的作品。他曾兩次上過歐普拉秀(Oparah),目前他已停止接受新病人。

除了與文中主角所做的交互,其餘自述和案例均摘自其書籍和訪談。



(注二) 伊蘭的兩個案例引自魏斯博士的「追昔撫今」(Through Time Into Healing) 一書。

(注三) 剴瑟琳案例引自魏斯博士的第一本書----「多次前世,多位大師」(Many Masters, Many Lives)。



第100章 警告預言書

一直到晚餐時間雯霓都悶悶不樂。魏斯博士在她身邊坐下,緩緩地說:「我們都經歷過無數次生命,許多時候都做了很多壞事。在布冉 賈梅森的《尋找前世》一書中記述了一個叫芭芭拉的人:幾乎所有的人都喜歡鳥,可是芭芭拉對鳥卻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她的恐懼症產生於她27歲那年,至今已20年了。那天,當和一位朋友在海灘上漫步時,一隻海鷗飛下來吃她朋友手中的爆米花。當它飛過時,它的翅膀輕輕地掃過芭芭拉的臉。『白鳥悠悠下』的情景一下子觸發了她的極度恐懼,以後每當離開家或汽車,她總要仔細地檢查周圍是否有鳥類。每當走到公共場所,她都要帶一把傘,以避免和低飛的鳥有任何遭遇。

在前世回溯中,她記憶起她曾是19世紀末居住在美國西南部的一個白人男子,當時他27歲。有一天他喝醉了酒,姦污了一個印第安少女。當受害者家人知道後,幾名勇士抓住了他,他們把他綁起來,並把他上衣脫光,然後把他扔在沙漠上等死。可是,那些印第安人臨走時,把他的胸腹部劃開一道口子,出了很多血。他在烈日下又饑又渴,很快脫水。這時他看到幾隻鳥在他頭上盤旋。一會,一隻禿鷲降落在他的附近。他的尖叫使它卻步,可是它馬上意識到他毫無防衛能力。於是它和五個同類跳下來啄他的身體。很快,更多的禿鷲飛過來,一隻大鳥開始啄他的眼睛,他實際是被驚嚇致死的。而她今生的恐懼恰恰發生在27歲那年。

在回溯結束前,芭芭拉釋放了她前世今生的恐懼。但她很想知道她為什麼有這樣慘痛的經歷。於是賈梅森醫生又使她進入回溯狀態,她回到了宗教裁判所時代的法國,她是一名獄卒,負責酷刑折磨所謂的教堂的敵人。他的拿手好戲是把受害者的眼睛摳出來。

在賈梅森的另一個案例中,受試者的前世是一位貴婦人,當乘坐華麗的馬車招搖過市時,她對路邊的乞丐非常鄙夷,覺得他們不配活在世上。可是在下一世,她自己成了一個乞丐,而且還是個傻子,連乞討都不會。賈梅森醫生本人曾在一個前世迫害過相信輪迴的人,結果在這一世,他常常被一些基督徒抨擊。 這些前世的回憶都是悲慘的故事,因為病人要找到其問題的宿世根源,而這根源一定是病人承負了千百年的傷痛。當然,滾滾紅塵中並不只是苦難,人的一生也往往充滿了草長鶯飛、輕歌漫舞。釋放前世的痛苦可以撫平今生的傷痕和迷惘,同樣,經歷前世的美好和友愛也會慰籍今天的愁魄與離魂。」 (注一)

楊皓明不知什麼時候也坐到了魏斯博士身邊,靜靜地聽他講著。

魏斯博士講到這裡,轉過頭看著雯霓的眼睛:「無論我們過去世經歷了些什麼,最重要的還是坦然面對自己的一切, 用你所擁有的時間和能力, 償還或者學習。 」

「不錯,我的一生都在償還和學習。」

楊皓明和雯霓抬頭一看,卻是有預知夢能力的朱瑟裡諾站在他們身後。

「就算我有能力預見很多事情,卻無力去阻止它們發生。我一直想不明白,如果這些事情一定要發生,又為什麼要讓我提前看見?」

「您都預見了些什麼?」雯霓好奇地問。

朱瑟裡諾答道:「一九九七年三月,我從郵局寄了警告書給戴安娜王妃,說我接到從上帝來的訊息告知,有人惡意設計讓她發生車禍,她的生命同時也會遭到危險。專家們可能會把它當作是駕駛失誤而造成的撞車事故處理,可是他們都完全錯誤了。殺人兇手就在她附近。此暗殺事件可能於2000年到來之前發生。

我也把警告書郵寄給英國最具代表性的Times(時代)、DailyTelegraph(每日郵電)以及Guardian(監護者)等三大報社,但始終沒被報導。車禍事故於警告書寄出的五個月後, 也就是1997年8月31日發生,如預言所述最後以單純的駕駛失控交通事故草率地處理了。」

周圍的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朱瑟裡諾頓了頓,說:「我也預見到九一一恐怖襲擊,但收到我的預言書的報社都說他們無法刊登我的預言,因為害怕引起民眾的恐慌。1997年4月30日我寄給印尼梅加瓦蒂總統一封警告書,告訴他我在夢中見到2004年12 月26日早晨7點,南亞洲將會被8.9級之超大地震侵襲,同時也會引發10米高的海嘯,波及範圍將從印尼的Aceh省開始,印度、馬來西亞、斯里蘭卡、秦國、馬爾地夫、孟買,更擴大到摩裡西斯等地。而且一定會有一萬人的生命被奪走。」

「2004年?也就是明年底嗎?」楊皓明問。

「不錯。」朱瑟裡諾說,「我還夢見2008年7月18日菲律賓會發生8.1級大地震,將有數千人死亡;美國紐約帝國大廈2008年9月會發生恐怖事件;2008年9月13日中國會發生超強烈9.1級大地震,其震源地在南寧與海南島,同時也會引發30米以上的大海嘯,造成數百萬以上的人遇難死亡。」 (注二)

「那麼,」雯霓問,「您看見我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很抱歉,蘇小姐。」朱瑟裡諾說,「我還沒有做過任何關於你的夢;但是他,」他轉向楊皓明,「事實上昨天晚上我夢見在二OO四年的二月到七月之間,你會----」

「喂!」楊皓明一聽急忙打斷了他,「對不起,謝謝您的好意。但是請您什麼也別說,我寧可不知道。」

「他的預言很準呢!」雯霓說,「而且二OO四年,那不就是明年嗎?」

楊皓明苦笑道:「就是因為預言准才不要知道。反正知道了也阻止不了,還得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可是----」朱瑟裡諾遲疑地說,「我一向認為我有責任告訴當事的人。」

「您預言了這麼多次,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我不認為注定的軌跡改變了會是什麼好事。忘掉這個夢吧!」楊皓明眼中帶著乞求。

朱瑟裡諾歎了口氣,便不再說話。雯霓心中惴惴不安,暗想私下裡找朱瑟裡諾問個清楚才好。

臨別時雯霓問了朱瑟裡諾的房間號,睡覺前悄悄躲在房裡打電話給他。

「請你告訴我,你夢到艾瑞克在二OO四年會怎麼樣?」雯霓低聲問。

朱瑟裡諾遲疑地答道:「我看到他會有很大的危險,卻看不清最後的結果是什麼。這個災難很大很大,恐怕付出生命也難以解脫。」

「付出生命也難以解脫?」雯霓重複道,「我不懂。死了都解脫不了?那會是什麼事?」

「天使告訴我,只有相信他最崇敬的,才能走過來。」朱瑟裡諾說。

「相信他最崇敬的?」雯霓又重複道。

第二天雯霓一見到楊皓明就問:「你最崇敬的是什麼?」

楊皓明有些莫名其妙,笑道:「你不會想讓我回答就是你吧?」

雯霓笑道:「我尚有自知之明。告訴我嘛,說真的,你最崇敬的是什麼?」

「最崇敬的?」他認真地想了半天,說:「我爸?他挺好的,可是沒到讓我很崇敬的地步;我媽?我愛她,但崇敬這個詞用在她身上似乎過了點;我師父?哎,真的,我蠻崇敬師父的。」

「嗯----,」雯霓沉吟了半晌,「你再好好想想有沒有別的。」

早餐後可夫曼神父突然來與眾人告別。

「很抱歉我需要提前離開,」他的聲音有些沉重,「比達教授昨天夜裡被人謀殺了。」

「啊----」客廳內一片驚呼,伊麗莎白摀住了嘴,「怎麼會這樣?」

布朗先生的臉色霎時變得十分難看,卻仍然保持著紳士的儀態。

「三個月內超凡網絡已經有四位成員死於謀殺了!」傑克轉頭問可夫曼神父,「比達教授是怎麼死的?」

「電話上沒能詳談。」可夫曼神父眉頭緊鎖,「但我猜,多半跟前幾位一樣。」

「也是帶毒的牙齒?」伊蘭不禁打了個寒噤。

「你說什麼?」楊皓明驚問。

「不錯,」布朗先生低聲道,「華萊士牧師是第一位被謀殺的超凡網絡成員,聽說教堂被人縱火,但華萊士牧師的屍體被一個好心的人搶了出來,才讓謀殺的真相得以暴光。」

「不會吧?華萊士牧師?孟菲斯的華萊士牧師?」雯霓問。

布朗先生點了點頭:「蘇小姐,難道你認識他?」

「我們不認識他。」雯霓答道,「不過當時把他從火場扛出去的那個好心人就是艾瑞克。」

廳內一片低歎。

「這真是,」布朗先生歎道,「想不到我們的緣份從去年就開始了。」

「應該說從千年前就開始了。」魏斯博士糾正道。

楊皓明思忖著:「那天夜裡,我恍然間從汽車的後視鏡裡看到一個黑影從車後穿過。它動作很快,就像,就像動物那種快速敏捷的跳躍,讓我幾乎以為自己看花眼了,直到我看到華萊士牧師頸下帶毒的咬痕,我才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他頓了頓,又問:「這四位死者都有什麼特徵?比如,他們是不是都參與了一個共同的項目?」

「這很有可能。」布朗先生說,「因為超凡網絡並不介入成員的項目,我們只是提供交流、聯絡和分享的環境,他們四位是不是介入了什麼危險的事情中去,我都不得而知。但現在事情越演越烈,那就讓我來著手查一查吧,到時候可能還需要各位的幫助。」

「只要您需要,請隨時聯絡我們。」楊皓明說。

可夫曼神父走了之後,話題繼續集中在謀殺事件上。

傑克問:「比達教授上個月發的電子郵件談到一些做克隆實驗的秘密組織,會不會跟這個有關?」

「你不會想說艾瑞克看見的那個東西是他們克隆出來的怪物吧?」伊麗莎白總喜歡跟丈夫抬摃。

「這倒不是不可能哪。」愛德華茲博士接過了話頭,「克隆出來的人,沒有父母的概念。對於克隆的原形,既不是兄弟姐妹也不是父母兒女,超越了造物主為人劃定的倫理範圍,所以是不能被稱為人的,也就不具備擁有『靈魂』的資格,萬能的造物主又怎麼會為非他創造的克隆體灌注靈魂呢?可是沒有靈魂就只能是一具行屍走肉,所以我覺得一種很可能發生的情況便是:正常人範圍之外的一些異靈正好利用這些行屍走肉在人間獲得形體。

試想一下,克隆人在世間沒有父母,沒有身份,沒有立足之地,而他的靈魂卻是邪惡的異靈,充滿野心,不懂人倫,沒有任何良知的約束,又具有超越一般人的能力,那麼殺死原型並取而代之便是理所當然的事了。如果克隆人越來越多,紛紛代替他們的原型,並開始佔據社會的有力地位,在立法上就會推動克隆人的發展,限制人以自然的方式繁衍;再接下去的話----」

雯霓不禁打了個寒戰。理性上她隱隱覺得愛德華茲博士的推論是很可能的;感性上卻實在不願意接受,心底深處甚至覺得寧可不要知道真相。

楊皓明則坐在廳角抱著雙臂沉思。跟他單純美好的成長經歷相比,這些問題實在是太複雜了。最可怕的是,隱藏在背後的究竟是什麼他一點概念也沒有。

「但願我沒有被萬知萬能的神賦予什麼重任。」他暗想。

這天晚餐後,雯霓向布萊爾要了些感謝卡來。在西方,接受了他人的禮物送一張感謝卡是禮節。

寫到最後,只剩下弗朗西斯,安東尼奧和溫迪。

「艾瑞克,你說我難道還要寄感謝卡給弗朗西斯和安東尼奧這兩個大壞蛋嗎?好奇怪的境況哦。而且我又不知道他們的地址,說不定他們的名字都是假的呢。」雯霓咬著筆桿發愁,「可是不寫又好像有點失禮。」

「寫就寫吧,你可以請布朗先生幫忙轉交。」

「可是,」雯霓還是發愁,「我該拿這些禮物怎麼辦呢?溫迪的洋娃娃我很樂意收下;可是這兩個壞傢伙的禮物----」

楊皓明笑了:「弗朗西斯的香水你送人或者捐掉好了;但安東尼奧可是你的第十二號,你不覺得應該留下那條項鏈做個紀念嗎?」

「你好噁心!」雯霓抓起枕頭便朝他扔了過去。


(注一) 布冉 賈梅森醫生(Bryan Jameison):《尋找前世──探索輪迴的奧秘和前世療法的神奇療效》The Search for Past Lives: exploring reincarnations's mysteries & the amazing healing power of past-life therapy. Driftwood Publications. March 2002.




(注二) 巴西預言師朱瑟裡諾(Mr.Jucelino Nobrega da Luz)亦確有其人。除了預言文中主角的部份,文中的其他預言均根據其本人近年來的警告預言書而摘寫。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3:05 PM

第101章 重返焦點

三天對於望眼欲穿的母親來說實在很漫長,但對一群致力於非正常領域研究,所探討的問題又都是無法按常規證明,又無既定答案的人來說就太短了,只是後兩天的探討因為比達教授的死被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第四天一早,這群各自生活中的大忙人紛紛告辭離去,歸心似箭的楊皓明卻落在了最後,原因是他和雯霓花了一上午的時間也還沒把這幾天不知怎麼冒出來的一堆壯觀的行李打包進布萊爾送來的十個大箱子裡。

「天哪,我們回去至少一年都不用買東西了!」楊皓明旅行經驗十分豐富,可他這輩子收拾行李從來都沒有這麼累過。

「是嘛,我們不過住三天而已,哪裡用得著這麼多東西。哦,還有,明明是冬天,怎麼連沙灘裙都替我準備了----我哪裡會穿得這麼暴露嘛!看來你們還是把我當作一般的好萊塢女明星了----別忘了我本質上是個保守的音樂家嘛----」雯霓一面往箱子裡塞著東西一面不停地抱怨,「如果不是本小姐素以綠色為宗旨,不願這些耗費了大量自然和人力資源,污染了大量空氣,製造了大量無法分解的垃圾的產品被浪費的話----」她連續使用了三個「大量」,因為堆在外面需要打包的東西仍然還有很多。

「哇,這種格調的裙子,布萊爾,請原諒我的直率。為什麼你看上去這麼紳士,可是你的品味----或者是,你該不會認為我的品味就是這麼的----放蕩吧?」

可愛的雯霓小姐手裡正拎著一套黑色低胸晚宴裙,而仍舊維持著一百分紳士風度的布萊爾管家此刻的表情用目瞪口呆來形容應該最合適----直到現在他仍然認為雯霓小姐穿上這條裙子一定會加倍迷人。

「這比你來時穿的那套也暴露不了多少呀!而且這是性感,不是放蕩!」布萊爾心裡悄悄為自己辯護。

他哪裡知道,在雯霓心目中,「性感」跟「放蕩」幾乎屬於同義詞;他更不知道雯霓為了遮擋手臂上的守宮砂,幾乎從不穿沒袖子的衣物,更別說低胸性感的裝束了。那天她穿那條水藍色吊帶晚宴裙實在是因為身在歹人之手,很多事情哪裡由得她來挑剔呢。

因為時間緊急,可憐的布萊爾受布朗先生吩咐,花了大半夜時間在網上為這兩位貴客精心選購各類生活用品。他還特意在網絡上搜索了無數他們的照片和視頻,查閱了無數關於他們的簡介和媒體報道,以確定他們的身材大小,估量他們的品味偏好,一定要用無盡的周到和體貼溫暖他們剛受過匪徒虐待的嬌弱身體,也一定要讓他們在這裡的三天不至於因為缺少拖鞋、內衣或者任何一件細小的生活用品而感到不適或者尷尬。想不到他的兩個黑眼圈帶來的卻是這位刁鑽才女對自己品味的質疑,甚至遭到她對自己缺乏全球暖化危機意識的間接指責。

這位完美管家的紳士風度此時正經受著前所未有的考驗。

「我這個刁蠻女朋友很難侍候的,」終於有人伸出了援手----楊皓明費盡力氣把一個塞得滿滿的箱子拉好拉鏈,「現在你們總算知道我生生世世所受的煎熬了吧?」

布萊爾心裡使勁點著頭,臉上卻仍然保持著那個紳士的淡淡微笑。

「撲」的一聲悶響,楊皓明被一個身穿花裙,頭戴花帽,胳膊誇著花籃的泰地熊正砸中前額----這只可愛的熊小姐是體貼的布萊爾為年紀尚幼的雯霓小姐準備來晚上抱著入眠的。

「喂,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地對待這麼可愛的小熊----妹妹?」楊皓明還沒說完趕忙抱住頭,這次砸過來的是一個芭比娃娃----細心的布萊爾挑選的是最精緻昂貴的那種,配備了十套衣服和飾物,以備雯霓小姐萬一需要在她身上試裝呢。

那時髦芭比的脖子被砸歪了,楊皓明心中不忍,趕忙伸手抄住;緊接著的下一刻便立即高調請求原諒,因為雯霓手裡正惦量著一個既有質量又有重量的音樂盒----這是布萊爾送給雯霓小姐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溫馨的布萊爾認為,這樣美好動聽的禮物這位美麗聰慧的小姐一定會保留很長時間的----即使保留不了一輩子的話。

好容易把幾乎滿滿兩個房間的東西塞進了那十個大箱子裡,便已經是午餐時間了。最後享用了一次布萊爾的紳士服務之後,他們終於可以啟程了。

十個大箱子佔據了布朗先生那輛加長豪華型勞斯萊斯的大部份空間,把楊皓明看得吁了口氣:「你們把我們簡直寵壞了。再多住兩天我們恐怕都捨不得走了。」

「寵你們兩個就是種安慰,只要你們喜歡,可以隨時來這裡住。」布朗先生笑道。

「那我們每年夏天都來度假好了。」

「那將是我的榮幸。」

「帶上全家可以嗎?」

「........」

布朗先生的城堡離渥太華有大概兩小時的車程。原本楊皓明跟陸曼迪約好上午十一點就到的,因為那堆行李的緣故,快到賓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

離賓館還有半英里的時候楊皓明叫布萊爾把車停在路邊。

「我們在這裡下車,麻煩你幫我們把行李送到飯店,讓他們送到723房間就好。」楊皓明和雯霓鑽出了車,趕忙裹緊了大衣,外面雖然一片明媚,可還是冷得刺骨。

「這不太好吧。還要走好長一段路呢!」布萊爾十分不解。

「你別介意,布萊爾。要知道如果人們看到被綁架生還的人質竟然坐著價值好幾十萬的勞斯萊斯回來,還帶著這麼多件行李,說不定會以為他跟綁匪達成了黑暗的交易呢。」雯霓連忙解釋,布萊爾這才恍然大悟。

「其實我是怕人家誤會我搶劫了綁匪----」

「......」

並肩走在渥太華的大街上,兩人竟然都頗有恍如隔世的感覺。街上一如既往的只見車輛不見人,空氣雖然干冷,卻十分清新。

「雯霓,這次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楊皓明緩緩地說,「我都還沒謝謝你呢。」

雯霓笑道:「你我之間,用得著說這種客氣話嗎?」

「你我之間,」楊皓明重複道,「不如你做我的女朋友吧,你已經成年了,不是嗎?」

「你想得美!本小姐二十歲之前不打算找男朋友。」

「什麼?就算你現在死要面子拒絕我,也不至於要等兩年這麼久吧?唉,我們兩個都這麼熟了----」

「誰死要面子了?而且兩年後我就一定會做你的女朋友嗎?」

「你不會對其他十二位還有非份之想吧?----哎喲!」

雯霓剛想再捶他兩拳,突然幾輛車「嘎」「唧」停在了他們前面,車裡人紛紛跳下來攔住他們。

「艾瑞克!真的是你嗎?」

「你竟然安全回來啦!真是太好了!」

「看到你沒事太好了!」

「綁匪放了你嗎?」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更多的車掉頭回來停下,人們紛紛鑽出車子圍了上來,七嘴八舌關切地問著。很快兩人便被好意的行人團團圍住,眼看路上交通也開始堵塞了。好在不久詹姆斯便帶著保鏢和警察趕到,把他們帶回了飯店。

飯店門口早已等了一大堆人,大部份是一般民眾,也有很多是傳媒和記者,陸曼迪在人群中翹首企盼----她從早上等到現在,腸子都要等穿了。

楊皓明一鑽出汽車,便被閃光燈和攝影師包圍了,隨後便被陸曼迪一把抱住,再也不肯放開了。

雯霓一鑽出車也立即成了無數鏡頭的聚焦點,她卻儀態從容地任由他們拍。片刻後她也被人一把抱住,定睛一看,卻是自己的母親梁潔。

「寶兒,你怎麼能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跑掉了?也不留張紙條,叫我們擔心死了!」柔弱的梁潔抱著這個大膽的獨生女,但比起她小時候的離家出走經歷,這次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雯霓一如既往地摟著她的脖子,用天下母親最受不了的撒嬌口吻說:「媽咪,我最愛的就是你啦!這麼久不見,你又變漂亮了!」一抬眼卻在人群中瞥見蘇問真那張清水寡臉,可眼神卻很是關切。

終於進到房間裡,那十個箱子已經把好幾個房間都塞得頗顯擁擠了。

眾人對兩人的長途跋涉竟頗不體諒,非逼著兩人把這段日子的冒險經歷說了個大概。兩位脆弱的母親坐在一起互相支持,無論是兒子的英勇不屈還是女兒的貞節烈性,都對她們的心臟承受力著實考驗了一番。

當天晚上眾人便連夜開回了新澤西,還沒來得及進家門便接到秦成的電話----楊月明陣痛發作進了醫院。 眾人馬不停蹄匆匆趕到醫院,三個小時後陸曼迪的第三個外孫女莉莉婭(Lelia)出生了。

第二天楊皓明發表了一個簡單的聲明:我的脫險源於一位好心的加拿大人,他向槍匪支付了高額贖金。因為整個事件牽扯多人的隱私,請原諒我能說的就只有這麼多。

這句說了等於什麼都沒說的聲明當然不能令媒體和民眾滿意。從此以後兩人便成了北美狗仔隊跟拍、媒體深度挖掘的重點,哪怕是幹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可能被拍下來登在「人物」或者「赤道」雜誌,標題則為「艾瑞克 楊著裝隨便買咖啡」,「楊家燒烤餐會,雯霓 蘇儼然一副女主人派頭」或者「雯霓 蘇駕車打電話,同時兼吃冰激淋」。

雷克伍德鎮是個人口僅六萬的小鄉鎮,他們回來沒兩天, 楊家原本寧靜的小區便時常停著狗仔隊的車,攝影記者更肆無忌憚地架起了長槍短炮窺探楊家的院落。楊家人每日進出都在狗仔隊的監視之下。不堪其擾的楊家人不得不向法官申請,迫使記者退到小區之外,以免騷擾鄰居。

回家沒兩天楊皓明便再次接到渥太華市的邀請,請他回去完成那場被迫取消的小提琴協奏曲音樂會。這時他的身體早已經完全恢復了;狀態也在短暫愉悅的休息之後調整到了最佳,只是對加拿大的寒冷尚心有餘悸。經不住主辦者的再三盛情,兩周後他便由死活不承認的准女朋友蘇雯霓和決不肯放他單獨訪問渥太華的老母親陸曼迪全程陪同再次到達了渥太華。

加拿大人心目中的英雄舉辦音樂會,自然受到了空前熱烈的支持,豪華皇家大劇院的四千張票竟在一周內銷售一空。

雯霓和陸曼迪穿著正式的晚禮服坐在第一排,周圍坐著的幾乎都是渥太華,安大略省甚至加拿大的重量級人物。

這次演出的曲目都是最經典的大型小提琴協奏曲,雯霓居然大方地將她那把瓜內裡小提琴免費借給楊皓明用。

「這次的租金抵你家的房租。」

「那我真要多謝你的大方成全了。」

演奏會結束時楊皓明謝幕三次,加演了三首曲目,觀眾還是掌聲如潮,經久不息。所準備的加演曲目都演完了,一般情況下便不需再出場。然而他卻再次走了出來,向台下做了個手勢,邀請雯霓上台。

雯霓大吃一驚,但周圍無數熱情的目光投來,她只好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有沒有膽量拉一首?」

「你有沒有搞錯,我根本沒有準備!」

「怕什麼,這是我的音樂會,丟醜也是丟我的丑;而且我是你的小提琴老師,要是掌聲不夠熱烈就儘管推在我身上。」

「這可是你說的。」

「唉,拉首薩拉薩蒂的caprice basque (巴斯克隨想曲),保證讓你就撿個便宜,一夕成名。」

「那好吧。其實拉什麼本小姐都不怕。」

「......」

薩拉薩蒂是十九世紀後半葉活躍於樂壇的西班牙小提琴大師。他擅長演奏各類小提琴曲,卻不碰俗稱「小提琴之王」的帕格尼尼的作品。只因他手不夠大,要駕馭指幅較寬的超技練習曲,有其挑戰的極限。所以他選擇了自己創作,為自己量身訂作。他的作品都帶有強烈的炫技色彩,豪華艷麗的筆調加上強烈的西班牙風格,不僅是音樂會受歡迎的曲目,也使演奏他的作品的小提琴手能像他一樣輕而易舉地獲得滿堂喝彩。

雯霓這兩周也在苦練小提琴,她基礎很好,又有楊皓明的悉心指點,琴技進步得很快。這首薩拉薩蒂的巴斯克隨想曲充分採用了各種技巧表現不同人物的性格色彩,實在是一首傑出的炫技作品。

看著楊皓明走到鋼琴前坐下,雯霓的心乓乓跳了起來。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很棒的。」楊皓明指點她拉這首曲子的時候總如是「教誨」。

一身得體的粉紅長裙,這位令人賞心悅目的女孩竟然也像楊皓明一樣閉著眼睛拉琴,所運用的技巧嫻熟無比,舉手投足在灑脫之餘,更多了一份優雅和柔美。

初上台時觀眾對這位從沒在公共場合摸過小提琴的最年輕金球獎最佳女主角都不過是抱著禮貌和友好的態度,不管她表現如何都沒打算吝嗇自己的掌聲,只要她不要出大錯或者臭得離譜就行。可是竟沒想到她的琴技竟如此高超,大多數觀眾心中竟隱隱覺得她好像不遜於在這兒拉了兩個小時的那位英雄呢。

曲終,雯霓儀態萬般地再三謝幕,楊皓明則在旁邊介紹道:「名師出高徒果然是句至理名言。這位就是我的大師級學生,雯霓 蘇。」

「......」

演奏會終於在觀眾的笑聲和掌聲中落下了幃幕。

從渥太華回到新澤西這天正好是情人節。雯霓一走進自己的房間便愣住了----裡面竟擺滿了紅玫瑰,足有上千朵之多。

「這個厚顏無恥之徒,為了達到目的竟然不惜浪費這麼多寶貴的地球資源!」雯霓此刻心中所想的恐怕任何一個女孩聽到都會氣得捶她兩拳。

楊皓明見她愣在房門口,忙湊過來看:「你的暗戀情人是誰呀?他真花了不少錢哪!」

雯霓一聽他竟然全不知情,不知為什麼,心裡竟微微有些失望。

據楊堅說,這都是通過花店預訂佈置的,連卡片都沒留,客人要求不要透露身份。

「這麼神秘啊?」楊皓明笑道,「看看你那十二個裡面哪個更有可能?或者還有別的?」

「......」

「哎喲!刁蠻惡女!」

「快站住!跳窗會被狗仔的長焦距拍去的!以『艾瑞克 楊情人節跳樓』為標題上『人物』雜誌,會很沒面子的!」

「......」

打鬧夠了,楊皓明正色道:「真的不是我幹的。這麼俗的事----這不跟拿錢砸人差不多嗎?」

「這個,」雯霓吞了口口水,「我覺得跟直接砸過來的鈔票還是很有區別的。至少大多數人多半寧可選擇鈔票,特別是情人節這天,美元相對於紅玫瑰來說貶值很厲害,這麼多紅玫瑰可以換很多美元了。」

「不論如何,這種做法頗有青樓風範,所以我覺得還是安東尼奧最有可能----哎喲!」楊皓明肩上又挨了一拳,「因為你那十二個的一半里只有他既有這個經濟能力,又不能留下任何身份標識。」

從他們脫險回來一直到現在警方都未曾停止過調查。但僅僅靠弗朗西斯,安東尼奧和溫迪這幾個名字,根本就毫無線索。根據兩人的記憶,那城堡依稀在魁北克西北部,但警方卻一直查無所獲。

「只盼他別就此纏著我才好。」雯霓暗想。

這一天陸曼迪特意為兩人在陽光廳裡安排了燭光晚餐。

「幹嘛,大家一起吃飯不好嗎?我又不是他的valentine(甜心)。」雯霓低聲抱怨。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卻是有人送花,接收者是雯霓。這是個以紅玫瑰為主的美麗花籃,外加一個可愛的小熊。卡片上寫的是:

「Be my valentine today(今天做我的甜心吧)。 - Eric(艾瑞克)」

見雯霓拎著花籃走回陽光廳,楊皓明好奇地問:「怎麼,又是第幾號送的?」

雯霓一愣,忙把卡片遞給他:「是最蠢的那個。」

楊皓明接過卡片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名字,很是驚奇,可又不好說什麼。就在這時,門鈴又響了。竟然又是送花來的,而且卡片上又是楊皓明的名字。

「哈,沒想到你絕望得都開始動用連環花籃攻勢了。」雯霓笑道。

「......」

這頓燭光晚餐吃完的時候,雯霓竟然總共接到三次花,卡片上都寫著差不多的話,即「今天做我的甜心吧」,而且署名都是楊皓明。

晚餐後陸曼迪偷偷問兒子:「怎麼樣,花籃她喜歡嗎?」

楊皓明一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們家雖然不缺錢,但也不用送三份花這麼浪費吧。」

「怎麼有三份嗎?我只訂了一份。可能是心明或者月明怕你在路上來不及,就都替你訂了。」

「總之呢,好媽咪,麻煩你轉告我的兩個好姐姐,就算你們再怎麼想幫我追到她,以後這些事呢還是我自己來處理比較好。」

夜裡,雯霓換上了睡衣,慢慢爬上床,欣賞著滿屋的玫瑰花和花籃。可她一躺下就覺得說不出的不舒服,怎麼變換姿勢也不對,她只好下床查看。掀開床單一看,卻見上面鋪滿了各式各樣精美的盒裝巧克力。床中間的一盒上面有張卡片,上面寫道:

「我知道巧克力吃太多不好,但就算是神醫也想不出又甜又健康的秘方來。如果你一定要我苦追,那我只好不離俗套了。」 卡片末尾卻沒有署名。

「這才真正是你嘛。」雯霓笑道,隨即低頭在床上仔細挑選,應該先嘗哪一種才好。



第103章 現代劍客的尊嚴

回來後好幾天雯霓才想起來自己的罰單,繳付時間卻已經錯過了,只好找律師幫忙上庭。因她記錄良好,法官感念她當時的情況,讓她繳納罰金,卻免掉了她的不良記錄。

楊皓明記得自己在渥太華大學那間咖啡廳的賬單和小費都沒付;還有他對那位警察許諾的話,回來一有空便一一欣然兌現。

就在兩個人開始計劃下一步的工作時,詹姆斯打電話來說年輕時曾做過喜劇演員的著名脫口秀主持人傑 摩爾被選為本屆奧斯卡頒獎典禮的主持人,在他的一力推薦下,學院決定邀請楊皓明加盟,和他共同主持今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

“把握機會,小弟!”楊靖明一力贊成。

楊皓明和雯霓雖然沒能出席金球獎頒獎典禮,但“將軍俠客”大獲全勝,雯霓更是因成為最年輕的金球獎最佳女主角而名動天下。金球獎一向被認為是奧斯卡的風向標,所以“將軍俠客”也是今年奧斯卡的頭號熱門。

“可是我們要准備表演一段配樂,雯霓也受邀出演她在‘將軍俠客’中跳的那段鼓舞,似乎太倉促了。”楊皓明有些遲疑。

“那有什麼關系!”楊靖明笑道,“傑有的是經驗,你只需要自然發揮你的搞笑天才就行!”

二月下旬兩人便飛到洛杉磯准備頒獎典禮,陸曼迪剛幫忙照顧楊月明出了月子, 不久也跟來相陪。

很快就到了走紅地毯的那一天。

雯霓頭發梳成一條條發卷,直垂到腰際;一身粉色短袖長裙,在一片黑色、紅色和亮色的低胸晚禮服中格外突出。這身晚禮裙是電影公司特意為她找名設計師訂做的,既不十分暴露,又高貴大方,襯托著她明艷動人的肌膚,竟象是童話中的公主一般。

楊皓明則穿了一身別致的白色西裝,配了條天藍色領帶,十足便是一副白馬王子的打扮。

英俊勇敢的王子和美麗純潔的公主,正是公司從現在開始要為他們打造的形象。

“想不到走紅地毯也可以擺一擺皇家氣派。”楊皓明在雯霓耳邊悄悄笑道。

雯霓順勢看了他一眼:“我這身還好啦;你這副如此明顯的白馬王子裝扮就實在做作了。”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

紅地毯的盡頭是一群記者。楊皓明照例被記者圍住,照例是笑而不答,或者聲稱無可奉告,或者真誠地道歉,禮貌的不合作讓記者們憋氣到極點。

奧斯卡頒獎典禮一向是在洛杉磯星光大道上的柯達劇院舉行。典禮開始後,象個大頭猩猩一般的傑 摩爾以他一貫的幽默出場,旁邊站著的是白馬王子般的楊皓明。

“你今天的形象很象白馬王子啊。”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

哄笑。

“你知道嗎?”傑轉頭問楊皓明,“現在好萊塢很流行一句話。”

“哪句話?”楊皓明溫文爾雅地笑問。

“無可奉告。”

觀眾再次哄笑,這句話幾乎是台上這位白馬王子當前的口頭禪了。

傑突然靠近他, 神秘地低聲問:“你悄悄告訴我,你到底能跳多高?”

“我能跳多高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千萬別學著從三樓上往下跳。”

“......”

傑仍不甘心:“雯霓 蘇是不是很厲害?”

楊皓明神秘地低聲答道:“她厲不厲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千萬別招惹她。”

鏡頭轉到觀眾席上的雯霓,她面帶微笑,靠在母親身邊,十足一個乖乖美少女。

傑瞇起眼睛向台下的雯霓看了看,大聲宣布:“我決定親自臥底調查,然後告訴你和全世界。”

觀眾鼓掌,以示鼓勵。楊皓明卻一臉同情:“世界上最慘的臥底----”

哄笑。

當宣布最佳原創配樂獎由楊皓明和雯霓共同獲得時, 雯霓坐在觀眾席上左右看看,以為自己聽錯了。眼見周圍的人紛紛朝她鼓掌祝賀,她忙站起來往台上走去, 而楊皓明卻已經在台下等著她了。

“After you(你先走)。”楊皓明面帶微笑,禮貌地跟在她後面上台。

雯霓從好萊塢頒獎嘉賓手中接過小金人,卻突然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麼好,忙把話筒塞給楊皓明:“你先說,我還沒准備好。”

他只好接過話筒:“我最希望被稱作音樂家,”沉吟了片刻,他接著說:“倘若還不能被稱作偉大音樂家的話。 ”

台下一片輕笑。

他露出一個微笑,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接著說:“我想感謝我的母親,她是偉大的身教者, 沒有你我不懂什麼是美德; 謝謝爸爸, 他是偉大的言教者,沒有他媽媽的身教常被誤解----”

哄笑。

“謝謝大哥, 大嫂, 還有兩位姐姐,姐夫,沒有你們,媽媽的身教常會找不到反面例子----”

哄笑。

“我也想感謝魯道夫教授,他是世界上最棒的作曲家和導師,也是世界上最文雅的哈利摩托車手----”

哄笑。

“我還要謝謝查爾斯, 你是個很棒的導演和才能發掘者,但貝多芬對你很有意見,因為你竟然把他的弟子塞進了好萊塢。”

哄笑。

“我還要感謝魯道夫夫人,卡提斯教授; 斯莊明吉爾教授, 舒曼教授, 韋斯特摩蘭德教授,史密斯教授,克萊梅爾教授。 ”

他一口氣說完便趕忙把話筒遞給了雯霓。

雯霓正在旁邊捧腹笑著,趕忙正色道:“我要謝謝媽媽,爸爸,祖爺爺,祖奶奶,爺爺,奶奶,叔爺爺,叔奶奶,姑姑,大堂叔和二堂叔。”話音剛落音樂就響了起來。

這屆奧斯卡果然是“將軍俠客”的奧斯卡。除了最佳原創配樂獎, 查爾斯獲得了最佳導演獎;還有最佳編劇,最佳圖片,最佳服裝獎,最佳攝影獎,都被這部精心打造的電影一一囊括。雯霓雖然獲得了最佳女主角提名, 卻未能最後獲獎。因為這在意料之中,她也不以為意。

將要宣布最佳男配角時,楊皓明走上台,卻看見傑穿著夜行衣,裹了頭,蒙著面,背上背著劍鞘,手里拿著劍。

“傑,你在幹什麼?”楊皓明一臉詫異。

傑卻奇道:“怎麼,你能認出我嗎?”

哄笑。

“當然。你知道為什麼嗎?”

傑搖搖頭。

楊皓明擺出專業劍客的態度:“嗯,因為你帶著一臉搞笑,沒有二十一世紀劍客的尊嚴。”

“那麼我猜你大概知道什麼是二十一世紀劍客的尊嚴?”

“當然。”楊皓明高傲地點點頭:“二十一世紀,人們在醫學上的長足發展,讓我們意識到一個問題。血,當它流淌在我們的血管里時,是生命之血;而當它沾到劍客的劍上時,它就有了另外一個名字,叫 bio hazard (生物危險品)。”

哄堂大笑。

楊皓明嚴肅的專業態度絲毫不受影響:“因為血液可能帶有肝炎,腦膜炎,脊髓灰質炎, 甚至是艾滋病毒。這些血液傳染病在現代社會是如此普遍,因此,一個有尊嚴的劍客,不只應當具備高超的劍法,還應該懂得尊重和維護對手的健康。特別是以一敵眾的時候,一定要記得時時為你的劍消毒清潔。在生物工程時代,用一把沾著 bio hazard (生物危險品) 的劍比用一把喂了毒的劍更加可恥。”

觀眾們笑得前仰後合,陸曼迪,雯霓和梁潔在觀眾席上笑得肚子痛,傑也笑得扯下了面罩,而楊皓明卻始終一本正經。

他從傑手里把劍拿過來,滿臉意味深長:“我現在傳授你一招,你一定要看仔細了,我只做一遍。”說罷他揮劍舞了幾招,姿勢極其瀟灑,卻都是他杜撰編排的花架子。隨即他從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張雪白的絲帕,包在劍刃上從劍柄一直抹到劍尖。他抹得極慢極用力也極誇張,觀眾直笑得喘不過氣來。待抹到劍尖,他突然轉身,觀眾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劍已經插回了傑背上的劍鞘,那絲巾也塞到了傑的手里,而再回頭時,他已經揚長進了後台。

一片笑聲和掌聲中,傑重新拔出劍,動作笨拙地舞了幾下,隨後便學著他的樣子用白色絲巾擦劍。白馬王子瀟灑漂亮的動作傑卻顯得十分笨拙,一不小心,差點割到自己的手。觀眾看到他狼狽的樣子不禁笑翻了天。

宣布最佳男主角獎之前,楊皓明突然憂鬱起來:“今年的奧斯卡有一大難以彌補的遺憾。”

“怎麼?”

“竟然沒人提名艾瑞克 楊做最佳男主角。”

哄笑。

他嘆了口氣:“以後能不能改一下規則, 讓女主角們來提名?”

再次哄笑。

傑笑道:“誰讓你不走經典路線呢?如果你早早讓人刺瞎,斷腿或者毀容,不就沒這遺憾了嘛!”

“如果讓你在那個斷腿瞎子醜八怪的奧斯卡男主角和英俊的白馬王子之間選擇,你會選哪個?”

“......”

觀眾的大笑聲中,好萊塢明星馬丁走上了台,宣布最佳男主角獎得主。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3:06 PM

本帖最後由 lattle 於 2009-6-9 11:35 PM 編輯

第104章 Candid奧斯卡 (注一)

這一年奧斯卡頒獎典禮的壓軸節目是雯霓在“將軍俠客”里跳的那支鼓舞。

還有五分鐘就該雯霓上場的時候,鏡頭轉到舞台後的側廳,直播兩個主持人在後台的搞笑鬧劇。

突然雯霓急匆匆走了進來----她已經換上了唐代舞姬的服飾,腰上右側掛了一面小腰鼓,左側懸著兩支鼓槌,腳上卻還蹬著那雙細高跟鞋。

楊皓明不禁一愣,心想這里正在直播,助理怎麼能讓她進來呢?

雯霓不是主持人,並不知道側廳正在現場直播。她跑到傑面前,無不尷尬地問:“既然我的舞蹈是最後一個,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取消呢?”

傑面現為難之色:“那怎麼行呢,這可是全球現場直播,而且都到了最後一刻了,不能改啦。怎麼,你不會是受傷了吧?”

雯霓苦著臉說:“那倒沒有。可我怎麼也找不到我的舞鞋了。如果必須跳的話,要麼我就穿這個,”她指指腳上的細高跟鞋,“要麼就光著腳跳。你說該怎麼辦呢?”

傑想了想:“這樣啊,要我說呢穿這個吧。”他一指雯霓的高跟鞋。

楊皓明連忙使勁搖頭:“我說還是光腳跳的好。根據你舞蹈的難度,穿高跟扭斷腳的機率非常大。我不得不以一個醫生的職業道德提醒你,如果腳踝骨斷裂,至少需要四個月才能複原;如果骨頭接不好的話----就算是我來接也只有90%的把握----可能會終生瘸腿,以後你恐怕都不能跳舞了。”

廳內觀眾席上一片輕笑。

“可是我的舞鞋是特制的,要踩踏出鼓點。而且那個舞台上好象不太幹淨呢。”

楊皓明笑道:“天才少女,我們來算筆帳:洗腳只花五分鐘,比四個月好象短多了,是吧?而且你反正也沒拿到最佳女主角,少幾聲鼓點又有什麼關系!其實又有多少人能聽出來呢? 記住:The glory is temporary, and the pain is forever. (榮譽是暫時的,痛苦是永遠的。)”

哄笑。

雯霓想了想:“那倒也對。”她彎腰脫了鞋,站到側廳門邊准備出場。

傑還是不甘心,皺著眉頭說:“我覺得還是穿這個鞋好。再怎麼說你也是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嘛,怎麼能這麼不敬業呢? 下次想拿奧斯卡就更難了。”

又再哄笑。

“傑,你很殘忍哪!”楊皓明不滿地說,“她多半是我未來的妻子,你要我將來娶一個跛子嗎?”

雯霓生氣地回頭:“你說什麼?”

“......”

觀眾大笑。

幸虧這時鼓聲響了起來,楊皓明趕忙指指外面:“該出去啦!”雯霓只好扭頭走了出去。一上台便見觀眾笑成一片,心中無不詫異,卻還是換上了舞蹈家那副飛揚動人的神採。

從舞曲的創作,編曲和配器,到舞蹈的編排設計,這支鼓舞完完整整是雯霓的傑作。

舞台中央放了一面直徑兩米的大鼓,四周擺了五面中等大小的鼓。雯霓從舞台一角連翻跟斗,翻到大鼓前一個蠻子便輕輕巧巧躍了上去,站穩的瞬間已經把腰間的鼓槌摘下拿在了手里。

觀眾席上一片彩聲。

雖然是唐代舞蹈,但雯霓設計時參考了韓國的五鼓舞。她將中國古典舞蹈的身韻身法和高難度動作融在擊鼓的動作中,在兩米圓的鼓面上翻身,騰躍,翻跟斗,做朝天凳,還能以鼓槌輪擊五面中鼓和腰間的小鼓,同時腳踩大鼓。

鼓聲錯落有致,歡快得讓人騰躍,激昂得令人振奮。鼓上佳人躍起時飛揚,旋轉時奔放,翻騰時灑脫,靜止時嫵媚。在這幾分鐘里,方才那位玉雪粉嫩的小公主竟象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而她的驚艷舞技讓全世界幾億人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錯過她的每一個動作,漏掉那舞台上的每一個瞬間和每一聲鼓點。

其實在電影中這支舞更加驚艷搶眼,可以說雯霓得到最佳女主角提名這支舞功不可沒。但電影就是魔術,加了特效的表現並不代表真正的水准,而她的現場完美表演才讓觀眾們真正驚佩她的絕頂舞技。

曲終,全場歡動,掌聲如潮。雯霓一再謝幕,婀娜萬般地退回舞台側廳,電視轉播鏡頭也隨即切換到那里。

側廳里楊皓明微笑著拍著手----雖然這支舞他已經看過很多遍了,卻還是百看不厭。突然傑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雙鞋子----正是雯霓遍尋不著的舞鞋。

楊皓明吃驚不小:“傑,你竟然----”

傑不等他說完便把鞋子扔了過來,他只好抄在了手里,正在這時,雯霓走進了側廳,一進來便看見自己的舞鞋在楊皓明手里,不禁瞪圓了眼睛。

楊皓明心知不妙,趕忙以最快的速度解釋:“不是我,是他----你不要光看表面,就在你進來之前他才把鞋子扔給我----”他一面解釋一面後退,因為這個刁蠻打女已經放下了鼓槌,解下了腰鼓,雙手抱在胸前向他不懷好意地步步逼來。

“真的不是我,傑這個小人陷害我----我再開玩笑也不會這麼沒有分寸。”

“艾瑞克你在說什麼?為什麼要毀壞我的名譽?”傑抗議道,臉上從來不曾這樣的無辜過。

眾人哄笑。

“傑,你這個無恥小人!”

“今夜的白馬王子,你的真面目就要顯露了!”

“......”

說話間雯霓已經把楊皓明逼到了牆角,臉色十分的不好看:“我猜舞鞋是他偷的。”

傑:“......”

“因為量你也沒膽子這麼幹。”

楊皓明長籲了口氣:“不愧是天才。”

哄笑。

“但是,剛才你說誰是你未來的妻子?”

“請注意我說的是:你‘多半’是我未來的妻子, 那意思就是‘很有可能是’, 比一半的機率多一點, 其實是無懈可擊的非常客觀的說法。如果你覺得這句話對你的名聲有損,盡管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盡管說----艾瑞克多半是你未來的丈夫,----如果還不滿意的話,我不介意你多說幾遍。”

廳內一片哄笑。

雯霓氣得羞紅了臉,一招“鳳雛展翅”揮拳便朝他面門打去。楊皓明見她來勢凶猛,自己又背抵硬牆,急忙朝旁邊一閃,險險地躲了過去,嘴上大叫:“喂,我們在直播!”

雯霓連忙撤了拳,轉頭問傑:“真的嗎?”

傑半皺著眉頭思忖著說:“我從來不記得以前奧斯卡頒獎典禮有直播後台的,你記得嗎?”

楊皓明一聽氣結:“傑,我今天才知道你不僅是個小人,還是個騙子!”

雯霓轉頭回罵:“你才是無恥的小人,傑出的騙子!”說罷又揮拳打去,楊皓明只好連連躲閃。

傑在旁邊學著雯霓的招式比劃著,一面大聲叫好:“太棒了,揍他!揍這個騙子!竟然毀謗我的名譽,替我揍他!”

觀眾們在廳內笑暈了頭。

本來楊皓明的拳法幾乎都是雯霓教的,他沒劍在手,根本就不是對手。雖然憑著靈活的身手勉強可以抵擋一陣,但他不想當著全世界的面和雯霓過招,沒兩下就被踢中了胸口,雪白的西服前胸印上了一只腳印。

陸曼迪和梁潔坐在一起,面面相覷。

楊皓明忙把兩只鞋一前一後擲了過去:“喲,腳底髒了,要不要先穿上鞋?”

雯霓伸手抄住,彎腰抬腳便立時穿好了,又再繼續進招。楊皓明正撣著前胸的腳印,慌亂中手胡亂向上一指:“看,攝像頭在那兒!”

雯霓見他不象說笑,順他手往上看,似乎真的看見高處有個象攝影頭的東西。

“不會是開玩笑吧,這可是奧斯卡頒獎典禮,全球幾億人的現場直播。”雯霓思忖著說。

傑也仔細觀察了半天:“真的,你覺得他們會開這種玩笑嗎?也不知道誰在那兒也裝了個攝像頭,好象是安全防盜的那種類型。”

哄笑。

雯霓瞪了他一眼,對著那攝像頭可伶兮兮地說:“無論是誰拍到剛才的事,請千萬千萬不要給別人看;不然的話我不僅會死,而且會死得好慘。”

廳內大屏幕上是雯霓的臉部特寫,淚水在她烏黑的大眼睛里打轉,實在是楚楚可伶。

誰知楊皓明卻在旁邊笑道:“是啊,的確很慘。貌似溫柔的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毆打美加人民的英雄,從此坐享天下第一惡女的名號,被幾億人的口水淹死,不僅死得好慘,還死得好臭!”

哄笑。

雯霓怒極:“我真的不得不教訓這個厚顏無恥的討厭的家伙!”

楊皓明見勢不妙,扭頭就跑,邊跑邊用意大利語說:“我們真的是在現場直播,我用我母親的名發誓!”

雯霓一愣,停了下來。楊皓明已經跑到了廳門口,扶著牆壁喘氣。

“你明知道在直播還敢這麼無恥?”

“我----,其實都是傑這個小人,他把我們兩個都算計了!”

“好,現在你先幫我教訓他,根據你的誠意我再決定晚上怎麼教訓你。”

“......”

雯霓見他不作聲,眼珠轉了兩轉。

“沒問題!”楊皓明連忙叫道,“求你別轉眼珠了,看上去實在是很恐怖。”

“......”

兩人用意大利語商量了片刻,傑不懂他們說什麼,被冷在了一邊。

“你們在說什麼?不能跟我分享嗎?”傑忙走了過去----在鏡頭面前沒人能讓傑被冷落。

雯霓並不回答, 卻一溜煙跑了出去。

“我們在商量一件跟你有關的事。”楊皓明笑道,“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悄悄地告訴你。你過來罷。”

就在這時,雯霓又跑了回來,手背在背後,跟楊皓明眨了眨眼。

傑在兩人身上狐疑地來回掃了幾眼,但還是走了過去。楊皓明等他走到近前,突然伸手從側面抱住他的雙臂。傑一臉驚愕,抬眼間雯霓已經站在了他面前,拿筆便在他嘴唇上畫。

“喂----”

楊皓明力氣還真大,傑被他抱住竟然動彈不得。

“對不起,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好了沒有? 作為一個白馬王子,我目前這個姿勢實在有點尷尬。”

“嗯, 差不多幹了。”雯霓伸手在傑的嘴唇邊扇了扇。

“在全世界面前,這種行為實在是----”不等傑抗議完,楊皓明已經放開了他。雯霓開心地把筆扔了過去:“永久彩筆。 你的胡子幾天都洗不掉的了!你那個脫口秀好象每天晚上都有吧?”

“......”

“我記得他剛才說明天晚上請了布希總統上節目----”

“那是嚴肅的話題呃!”

“嚴肅地上他那種秀自取其辱?他哪里是傑這個奸詐小人的對手嘛!”

“多半是中了民q主黨的圈套吧!”

“......”

“傑,你可以起訴我;不過如果那樣的話,我也會起訴你偷我的舞鞋。”

“......”

“要不明晚我也上你的節目親自解釋那兩撇胡子,我還可以當著總統先生的面跟你道歉。”

“......”

“順便跟他談談兩個關于全球暖化問題的建議----會為你的秀帶來一大批關心地球的觀眾。”

“......”

就在這時音樂響了起來。

“我們該出去了!”

傑胡亂抹了抹嘴唇,只好跟楊皓明一起走了出去。

現場鏡頭切回到了台上,傑的上嘴唇被雯霓畫了兩道滑稽的翹胡子,但他竟然面色不改,和那個胸前印了只腳板的白馬王子在滿場大笑中完成了結束致詞。



(注一) Candid Camera 是一個有名的美國電視節目,節目制作者喬裝改扮,做出一些奇異的事情偷拍民眾的反應,十分受人歡迎。比如:喬裝的郵遞員送信時索要小費;收銀員故意不找零等等。



第105章 冰公主

儘管人人都覺得這屆奧斯卡頒獎典禮的玩笑實在開得有點過火,但楊皓明的英雄和雯霓的淑女形象似乎並未受損。與此相反,他們還沒離開洛杉磯凱蒂就電話不斷,很快他們手裡的影視劇本便擺滿了楊家圓圓的早餐桌。

傑連續五天帶著兩撇可愛的鬍子主持他的晚間脫口秀,從那以後他的笑話裡增加了許多受難英雄艾瑞克 楊和偽淑女雯霓 蘇的內容。

「其實艾瑞克是個可憐的英雄。雯霓住在他家,事實上是他父母的家,竟也成天被她毆打。敬職的記者經常聽見楊家傳出艾瑞克的慘叫----」

已經是深夜了,楊家二樓小客廳的電視機前,雯霓瞪著屏幕上唾沫飛濺的傑,生氣地說:「傑這個小人!仗著他有個說話的喇叭就肆意誹謗他人名譽!」

楊皓明懶洋洋地半躺在沙發上,眼睛都快閉起來了。

「我倒覺得傑很有天份,這麼隱諱的事他也能洞悉真相----哎喲!」他叫得雖響,砸中他額頭的卻不過是個精緻的小枕頭。「看來拿著喇叭的小人比睚齜必報的小人更難惹。----哎喲!」

電視機前傑繼續張大嘴巴講著雯霓 蘇如何欺負艾瑞克 楊。

楊皓明聽了片刻,突然坐了起來:「他們該不會在我們家裝了竊聽器吧?」

「你成天叫得那麼響,不裝竊聽器也聽得到啊!」

「不會的,房子很隔音的。」

「我想他們多半收買了姍姍和良良。」

「......」

「好啦,快點來看看這些劇本吧,我實在是很睏了。」楊皓明又打了個呵欠。

「這本是演個女殺手,冷酷凶狠,亦正亦邪。」雯霓先挑出第一個。

楊皓明笑道:「雖然我覺得你非常具有演好這個角色的素質----哎喲!不過我看還是算了吧。」

「我想也是。」雯霓把這本扔到一邊,指著第二本說:「這本演一個女特工,太多不良鏡頭了。我看也不行。」

楊皓明點點頭。

「這是個喜劇,但主角裝瘋賣傻,太做作了。」又一個劇本被雯霓扔到了一邊。

兩人翻完了雯霓手上的七八個電影劇本,竟沒有一個中意的。

楊皓明笑道:「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看來你的戲路很窄嘛。」

「彼此彼此。看你的就知道了。」

「這個是科幻的,全是特技,對著藍屏演,自問連奧斯卡男主角提名都沒有的人,演起來很乏味不說,上映也保管是個大冷門。」楊皓明也把一個劇本扔到了一邊。

「這個嘛,男主角幾乎跟戲中所有的女子上床----天,他們怎麼會給我這樣的劇本?我平時很傳統的呀!」他又扔掉一個劇本。

「這個是演個反面角色----」

「看來他們對你瞭解不夠,自毀英雄形象的事楊大俠怎麼肯做呢。」

「......」

很快楊皓明手上的劇本也翻完了,照樣無一入選。

「我覺得我們還是好好為雲樂隊打創牌子吧,演戲反正又不是我們的強項。」

「不是你的強項吧!我可是拿了金球獎的。我現在的身價才剛剛積累了一點,是不是應該趁熱打鐵,增加點積蓄再幹那些吃力不掙錢的事?」

「......」

最後雯霓手上還剩下一個新世紀娛樂公司的電視劇本:「這個嘛,倒是很好玩。」她把劇本遞給楊皓明:「而且是請我們兩個來演。嗯,你是個流行歌星,我是個喜歡跳舞的學生。」

楊皓明翻了翻,笑道:「不錯嘛,還好吉它我會彈一點。那我只好捨命陪小人了!----哎喲!」

幾天後,他們便和新世紀娛樂公司簽了約,對方很看好他們的藝術才華和喜劇風格,薪酬非常優厚,但拍攝地卻在洛杉磯。

這個故事名叫「Shall We Dance (讓我們跳舞吧)」,故事中的主角是個雙重身份的人物。一面他叫丹尼爾,是個在青少年中很有名氣的流行歌星和音樂天才;一面他叫傑克,是音樂學院的學生,過著普通人的生活。這是丹尼爾的父親為了讓他保持低調的生活,不要過早迷失在娛樂圈而做的刻意安排。

當他是傑克時,他梳著短短的黑髮,打扮普通;當他是丹尼爾時,他的頭髮稍長,染成了褐色,穿著十分前衛,十足就是個大明星。他身邊的朋友都是丹尼爾的歌迷,卻從沒有人懷疑傑克就是他們所崇拜的歌星。

故事的女主角叫伊莎貝爾,是一個跟黑幫有染的生意人的獨生女兒。因長期受黑幫老大的控制,伊莎貝爾的父親對他們噤若寒蟬,不敢有半分違拗。伊莎貝爾喜歡跳舞,就讀於加州一所大學的舞蹈藝術系。黑幫老大死後,他的兒子卡洛斯繼承了老大的位子。他從小就喜歡伊莎貝爾,做了老大後更對她展開了強烈的追求攻勢。伊莎貝爾很討厭他,卻因為父親的強迫表面應付。

不久伊莎貝爾結識了傑克,兩人很快成了好朋友。卡洛斯發現了兩人的交往,便用黑社會手段對付傑克。沒想到傑克身手不凡,竟然每次都能脫險。伊莎貝爾在一次意外中又結識了丹尼爾,對他也立即產生了好感。傑克故意不說破自己的身份,讓伊莎貝爾和自己的兩個身份同時交往。逐漸地丹尼爾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伊莎貝爾,而伊莎貝爾卻在兩個人中間猶疑不定。當她發現丹尼爾和傑克根本就是同一個人時非常生氣,於是離家出走。丹尼爾追到了她,並願意為她放棄自己如日中天的事業,陪她浪跡天涯,去學習各種民族的舞蹈精華。

卡洛斯派了幾撥人去追他們,都被丹尼爾捉弄得大敗而歸。最後他僱用了當地最有名的bunty hunter(追捕棄保逃逸者)「獵狗」,謊稱丹尼爾拐騙了伊莎貝爾。獵狗和他的追捕隊幾經折騰,終於把丹尼爾和伊莎貝爾捉住了。在回家的途中獵狗逐漸發現丹尼爾是個才華橫溢的好男孩,而他和伊莎貝爾的感情才是最純真的愛情。原本俠義的獵狗心生同情,在卡洛斯要殺害丹尼爾的前一刻救了他,並同他一起找到卡洛斯販毒走私的證據,將他送入了監獄。丹尼爾和伊莎貝爾終於能夠在一起,並和獵狗成為了最好的朋友。

這部劇計劃三月底開始拍攝,一共拍三十集。公司給他們在好萊塢旁邊的一個高級住宅區租了兩套房子,彼此離得頗近。這段時間兩人的日程安排並不是很緊,雯霓一心準備十月的小提琴比賽,楊皓明則每天都花一個小時為她悉心指點。

因為雯霓已經成年了,凱蒂也開始為她安排鋼琴獨奏會。本來這段時間他們需要再去香港參加一些演藝活動,但三月初香港爆發薩斯(SARS),他們的計劃也因此而推後了。

呆在四季如春的加州,這一段日子對兩人來講可謂是相對寧靜而充滿樂趣。劇中的歌曲幾乎都由他們來寫, 雲樂隊的部分成員加盟該劇, 在劇中成了丹尼爾的伴奏樂隊。 楊皓明成天背著吉它, 幾乎要變成個職業歌手了。雯霓常去拜訪她的乾媽---住在洛杉磯的舞蹈家安妮 王,後來甚至邀請她出演劇中的舞蹈家。

電視劇的拍攝遠沒有電影那麼緊張,更因為劇情輕鬆有趣,拍攝中常常笑聲不斷。

凱蒂也搬到了同一個小區,從香港回美國後她就交了個男朋友,是CNN(美國有線電視網)駐洛杉磯的記者,叫安迪 克萊。安迪三十三歲了,灰藍色的眼睛,棕色的頭髮, 高高的個子,很是魁梧。

安迪是個很敬業的記者,也因為常年東奔西跑、生活沒有規律而一直沒有結婚。凱蒂為雲樂隊聯繫媒體的時候認識了他。他為雲樂隊做過專訪,之後便邀請凱蒂一起吃晚飯,竟然一見傾心,不久兩人便正式開始交往了。

雯霓覺得安迪正直大方,很有男人味和責任感,心裡頗為凱蒂高興。長住洛杉磯之後,楊皓明,雯霓,安迪和凱蒂常常一起出去吃飯或看演出。每當他們被狗仔跟拍或被影迷包圍的時候,安迪都忍不住感歎:「我是記者嘛,應該是我去圍追別人的;想不到我也有被跟拍的榮幸。」

轉眼便到了四月,一天晚上四個人一道去看意大利歌劇「Turandot (圖蘭多公主)」。

這一齣劇說的是中國公主圖蘭多為了報祖先暗夜被擄走之仇,下令如果有個男人可以猜出她的三個謎語,她就嫁給他;如果猜錯,就要處死。三年下來,已經有多個沒運氣的人喪生。流亡中國的韃靼王子卡拉富與父親帖木兒和侍女柳兒在北京城重逢後,看到猜謎失敗遭處決的波斯王子和親自監斬的圖蘭多。卡拉富王子被圖蘭多公主的美貌吸引,不顧父親、柳兒和三位大臣的反對來應婚,答對了所有問題,原來這三道謎題的答案分別是「希望」、「鮮血」和「圖蘭多」。但圖蘭多拒絕認輸,向父皇撒賴,不願嫁給卡拉富王子。卡拉富於是加了一道謎題,即:公主若在天亮前得知他的名字,便可處死自己。公主捉到了王子的父親帖木兒和丫鬟柳兒,並嚴刑逼供, 深愛王子的柳兒受盡酷刑後自盡,為王子保守了秘密,卡拉富心痛之餘,指責圖蘭多十分無情。天亮時,公主尚未知道王子之名,但王子的強吻融化了她冰一般冷漠的心。 雖然王子最後把真名告訴了公主,她卻沒有公佈王子的真名,反而公告天下她願意下嫁王子。

「天哪,這麼無情冷酷,雙手沾滿鮮血的冰公主,那王子竟然不要命地去追,他是不是有病?畸形的愛----」中場休息的時候雯霓忍不住憤然慨歎,「而且她也胖得太誇張了!」因為圖蘭多公主的唱段有多處頗為陰狠,所以扮演者往往都是身材較寬,音色極響的女高音;為了與之相配,男主角也特意挑了位寬度出眾的來演。

「那王子也瘦不到哪兒去。」楊皓明笑道,「所以他的愛才偉大嘛。這齣劇是用誇張極端的故事表現熾熱的愛如何融化冰一樣的冷酷,明白嗎,冰小姐?」

「不要這樣叫我!我可不想跟這個圖蘭多公主有任何類似之處。」

「那就趕快答應做我的女朋友。」

「想得美!」

「你在等什麼?等你變得像剛才台上那位一樣的寬度才答應嗎?我對你的愛不需要接受這樣殘酷的考驗----哎喲!」楊皓明的腳被狠狠踩了一下。

安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看來傑的笑話並不是沒有根據的嘛。」

就在這時安迪的手機響了,說是有突發新聞,他只好匆匆趕了去。

「歌劇都只能看一半,做記者真不是正常人的職業。」雯霓感歎道,「姑姑你真的要跟他繼續下去嗎?」

凱蒂白了她一眼:「我的職業也不正常呀!成天為你們這些人解決麻煩,深更半夜都得接電話,我還有什麼好挑剔他的。」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3:07 PM

本帖最後由 lattle 於 2009-6-6 03:10 PM 編輯

名可名 第8卷

第106 章 黑馬舊識


第二天晚上四個人約了一起吃晚飯,安迪一臉倦容,但一談起頭天晚上的新聞便立刻精神了起來:“舊中國城的富臨餐館門前昨晚發生了一起槍殺案,死者是個華裔非法移民,據說 FBI 已經接手了這個案子,倒是比較奇特。”

“我不懂,”雯霓問,“為什麼FBI接手就奇特?”

安迪正要回答,只聽楊皓明盯著電視機屏幕叫道:“不會吧,是他?”

眾人轉頭看電視,只見屏幕上正顯示一個華裔年輕男子的檔案照,正是一年多前綁架過楊皓明的那個傻三。

只聽電視新聞的主播說:“----二十四歲的馬來西亞華裔男子趙慶慶昨日晚間離開富臨酒家的時候在店外受到槍擊,當場死亡。他的姐姐趙虹虹是現場唯一的目擊証人,但她說凶手戴了面具,無法辨認其相貌。警方懷疑這件案子跟中國城的黑幫糾紛有關,目前還沒有涉案人員被捕------”

“原來他們是姐弟。那麼譚成多半也來了這里。”楊皓明想。

“怎麼,你認識他?”安迪問。

楊皓明點點頭,把一年多前他在同德堂被綁去為譚成治病療傷的事簡單講了一遍。

“結果那個落魄的綁匪頭子阿成竟然是我二師兄的兒子譚成,說起來也就是我的師侄了。想不到他們竟然來了美國。”

“你們知道嗎?”安迪低聲講,“我估計他們幾個可能跟FBI有交易。”

“交易?”

“是啊,不過別說是我說的。”安迪繼續低聲講,“其實美國的移民法實在是漏洞百出。”

其他三個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現在很多偷渡者都用假護照坐飛機,經過歐洲或南美,在波多黎哥上岸,再到美國來。他們到了美國境內,如果被抓住,就會直接送到專門的收容中心,在那里可以聯系他們在美國的親友。大多數都聲稱被本國迫害,需要政治庇護,這樣他們就可以由親人擔保出來,再等待上庭。如果他們沒有律師,法庭會給他們安排免費或者收費便宜的律師,而上庭時間往往都在一兩年之後了。出于人道考慮,在這一兩年中他們可以申請勞工卡合法打工;如果上庭敗訴了就會進入遣返程序,但大多數人並不會被逮捕,所以幹脆就跑掉了,繼續打黑工維持生活。雖然身份非法,只要他不被移民局抓住,八九年之後就可以調整身份,變成合法。”

“這樣啊?”雯霓嘆道,“怪不得那麼多墨西哥人都可以在這里呆著。”

“哎,墨西哥人又不同了。”安迪說,“墨西哥沒有政治迫害,所以墨西哥籍非法移民被抓到了就會被立即遣送回國,不會審核什麼政治迫害的因素。”

“原來是這樣。”其他三人都不太懂移民界的事情。

安迪接著說:“你說的這幾個人能到美國來,多半也是找了蛇頭用假護照偷渡來的。他們如果被抓住了,照你說的,因為譚成在馬來西亞被通緝,他多半會被逮捕,並被引渡回國。但如果他們肯為FBI工作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說不定還有條出路。”

楊皓明和雯霓對望了一眼,安迪又再壓低了點音量:“最近聽說有個蛇頭集團專門偷渡少男少女,他們不但不收費,還付錢給他們在本國的家人。這些少男少女到了美國之後就輾轉在各地的餐館打工,幾年內在多個城市遷徙打工,都不拿工錢,作為他們對集團的報償。美國政府很想把這個集團繩之以法。照你所說的,這幾個人身手都不錯,而且又不願被遣送回國,多半就會接受美國政府的交易,為他們做臥底。據我所知,趙慶慶和趙虹虹正是在富臨酒家打工。”

第二天晚上,楊皓明和雯霓戴了假發和眼鏡來到富臨酒家用餐,但趙虹虹卻沒有出現。店員說她從來不住餐館提供的員工宿舍,而是和自己的朋友住在一起,具體地址卻不得而知了。

“你找到他們想怎麼樣呢?”雯霓問。

“我也不清楚。”楊皓明說,“如果安迪猜得不錯,那他們現在一定很危險。”

此後他們又去了好幾次,趙虹虹卻始終沒有出現。為他們上菜的服務生說:“她這麼多天沒來上班,就算因為她弟弟死了,也該打個招呼吧。老板已經把她解雇了。”

“我想她不會再出現在這里了。”雯霓說。

過了幾天,兩人飛回新澤西跟雲樂隊錄制新曲,正好趕上楊皓明的二十歲生日。家里為他開了個生日派對,一大堆新朋舊友屋里屋外塞得滿滿的。

“時間過得真快,艾瑞克離開普林斯頓都已經兩年了。”魯道夫教授感嘆道,“Finally you're not a teen any longer. (你終于不再是十幾歲的小孩 了。)”

“所以呢,世界上最有才華的 teen (十幾歲) 只剩我一個了。”雯霓笑道,她突然想起來什麼,忙低聲問楊皓明:“對了,魯道夫教授是不是你最崇敬的人?”

艾瑞克想了想,沒等他回答,雯霓卻說:“如果你還需要考慮的話,那就不是了。”

回到洛杉磯不久,安迪提議四個人一同到拉斯維加斯度周末。

“他們兩個不能進賭場;我也不賭博,去那里有什麼好玩的?”凱蒂問。

安迪卻興致高昂:“我對賭博也沒什麼興趣,但我們可以去大峽谷,也可以去看秀嘛。Bellagio (旅館名) 每天晚上的音樂噴泉你們保証很喜歡;他們的O秀是很火爆的,水上的高難雜技表演,殊為壯觀;還有很多夜間俱樂部,你們認識的很多好萊塢明星都去那些消遣。”

“他們沒滿二十一歲,不能進夜間俱樂部的啦。”

“這個----我是說我們兩個去。”安迪吞了口口水。

楊皓明小時候隨父母去過幾次拉斯維加斯,雯霓卻還不曾去過,聽了安迪的話便一力贊成。

周五下午四個人駕著安迪的大越野車從洛杉磯開到了拉斯維加斯,到達時已經八點多了,剛好路過拉斯維加斯的小中國城,便停了車想找家餐館吃飯。剛要下車,只見一樓的餐館里走出來兩男一女,楊皓明忍不住叫道:“是他們!”

雯霓和安迪剛想問,楊皓明忙接著說:“是譚成,趙虹虹和程昆!”說話間三人已經鑽進一輛黑色跑車開走了。

“跟著他們!”楊皓明叫道,安迪忙把車倒出來跟上:“放心,跟車難不倒我。”

黑色跑車駛出了strip(拉斯維加斯的主要街道,集中了所有大的賭場),一路往城外開去。很快到了市郊一處不很顯眼的建築前,四人下了車,跟著譚成等走了進去。

這也是家賭場,但跟那些著名的賭場比規模卻小得多了。一樓是賭場和餐廳,樓上則是旅館。譚成似乎對這里很是熟悉,在人群中穿梭著,不久拐到一處角落處進了電梯。

“等一等!”雯霓叫道。

譚成把電梯門擋住,雯霓等四人忙擠了進去。

跟一年前相比,譚成曬的更黑了。他身材高大魁梧,鼓鼓的肌肉塊塞在緊身黑色體恤衫下面,十分健壯結實,跟一年多前面癱跛足的落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程昆卻沒什麼變化,只是著裝酷了些;趙虹虹看上去時髦了許多,頭發燙成了小卷披在肩上,深褐色的緊身上衫勾勒出豐滿結實的線條。她戴著墨鏡,神色冷漠,但楊皓明隱約感到她神經緊繃,似乎十分緊張。

楊皓明戴了假發和眼鏡,盡管近在咫尺,譚成等三人竟然都沒認出他來。他心里暗忖是否應該跟他們打招呼,卻聽雯霓問:“你們去幾層?”

“LG2。”譚成答道。

“剛好,我們也是。”雯霓忙按了LG2,一般說來應是地下第二層。譚成詫異地打量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

電梯一路往下走,很快停在了LG2。電梯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有好幾道門,全都緊閉著。

雯霓閃開讓譚成等人先走。譚成又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卻還是什麼也沒說,徑直走到前面,進了左邊最後一道門。

這時,別的電梯也有人下來,四人故意磨磨蹭蹭地落到後面,這些人竟然也進了那道門。

“跟著進去看看吧。”楊皓明說。

四人進去一看,只見那里面竟然又是一條走廊,卻不是很長,里面有不少人沿走廊排著隊,隊伍最前面是又一道門。後面不停地有人進來排在隊末,大多數人手上都拿著不同顏色的票。

“好象要票哪。”雯霓輕聲道。

“試一下嘛,大不了不讓我們進。”楊皓明笑道。

他們很快就排到了門口。譚成,趙虹虹和程昆已經進去了,楊皓明卻並沒看見他們拿票出來。

看門的是兩個肥壯的墨西哥後裔,耳朵上穿了許多洞,每個洞都掛了只金環;下嘴唇也穿了個洞,掛著金環,雯霓覺得看上去他一定很痛。

“票!”他們向楊皓明伸出手。

“我們是虹虹 趙的朋友。”楊皓明說。因他不確定譚成是否改了名字,于是想上了新聞的趙虹虹的名字總不會錯。

“哪,你看,他們剛進去,在那里!”他見看門的人似乎並不知道虹虹 趙是誰,忙補充了一句,用手指著譚成的背影。

那人回頭看了看:“哦,是黑馬的女朋友。那進去吧。”

“對,她是黑馬的女朋友!”楊皓明附和了一句,心中暗笑竟然這麼容易就給他們混進去了。



第107章 賭場地下拳

四人一進門卻嚇了一跳。這裡的入口很小,但裡面卻是又高又寬的大廳。廳中設了個拳擊台,四周都有圍欄;拳擊台一側是觀眾席,已經擠了很多人,在那裡笑罵叫嚷。許多人見譚成進來了,紛紛朝他大聲呼喝,夾著髒話。譚成卻不理睬,逕自又冷又酷地往前走著,程昆和趙虹虹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比武台另一側設了許多座位,坐在那裡的人看上去似乎都很有頭臉。他們手上夾著雪茄,端著酒杯,每個人身後都站著些西裝革履的保鏢。正當中坐著的是個拉丁裔胖子,身後站的保鏢最多。

後面一些椅子上坐的人則十分健壯,穿著各式各樣的勁短裝束,有的半裸著上身,炫耀著誇張的肌肉。他們見譚成進來了,有的瞪著他,有的朝他打招呼,有的則朝他叫嚷幾句。

譚成沿路漫不經心地跟他們打著招呼,最後走到比武台邊坐著的一個中年亞裔男子面前,那人看上去只有五十多歲,卻滿頭白髮。他手上端了杯紅酒,笑瞇瞇地站了起來,伸臂跟譚成擁抱。他隨即回頭叫人倒了半杯給譚成。譚成臉上猶豫之色一閃而過,接了過來,一口喝乾。

楊皓明等擠進觀眾席,雯霓四面打量了一番,問:「這是什麼地方?」

安迪低聲說:「看樣子是打地下拳的地方,有很多麻煩的人在這兒消遣,他們都是賭大頭的,而這些觀眾卻是下小注的。」

「那,我們該怎麼辦?」凱蒂有些緊張起來。

安迪笑道:「難得找到這種地方來,還不趁機看個熱鬧。要是有人肯接受我的採訪就更好了。」

凱蒂白了他一眼:「要出什麼事的話,我就得解決三個人的麻煩。」

「是四個人,」楊皓明笑道,「很不幸律師自己也是當事人。所以萬一有什麼事我們要齊心合力先保凱蒂,不然就沒人來救我們了。」

「不可以!」凱蒂回過頭慎重地說:「千萬記住,如果發生什麼事你們兩個要以最快的速度溜掉;你們這個年紀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安迪是記者,我是律師,有什麼事我們好辦得多。大不了我可以說是陪他來臥底採訪的。」

她剛說完,廳角處一扇小門開了,走出來一個勁短打扮的重量級黑人,足有兩米高,渾身鼓著油光光的肌肉,像座黑色的大山似的。觀眾席上的人群一見到他便立即歡呼了起來。

安迪側頭跟身後的人聊了起來,好半天才轉回頭說:「這人叫哈里森,是這裡的頭號勁量級選手,外號叫常勝將軍。大多數時候在他身上下注都不會輸錢。你那個師侄是新來不久的黑馬,身手很棒,今天是第一次跟哈里森較量。」

說話間廳角另一扇門又開了,幾個白人走了進來。趙虹虹一見便不自覺地全身發抖。她盯著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似乎恨不得用目光將他射死。

雯霓一見那人,也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楊皓明卻笑出聲來:「我現在終於明白什麼叫冤家路窄,什麼叫因果報應,什麼叫有緣千里來相會了。」

「請你閉嘴好嗎?」雯霓怒道。

楊皓明不但不閉嘴,反而更來勁了:「你的第十二號留起鬍子來還蠻帥的嘛!」

「Shut up(閉嘴)!」雯霓心中十分惱怒,可又不敢太大聲。

原來這個人竟是安東尼奧。他朝觀眾席上掃了一眼,因其中有好些亞裔面孔,所以他並沒認出改妝後的楊皓明和雯霓。他徑直坐到比武台周圍的貴賓座上,翹起二郎腿,點著了一支雪茄。他留起了絡腮鬍,修剪得十分整齊;頭髮油光光地梳到腦後,紮了個小辮子。

雯霓遠遠地打量著安東尼奧,心中慨歎人世輪迴的無常。她依然清楚地記得那一世的安東尼奧是風月樓的名妓,她是那麼的艷麗,風情萬種,終日在達官貴人中穿梭迎合。自己在那一世貴為王爺,雖然在她身上揮金如土,對她有些情意,但始終不提為她贖身之事。快要人老珠黃的時候,她帶著怨恨嫁給了一個出宮的老太監,從此沒再和自己有任何的瓜葛。

「是太悲涼了點,」雯霓心中暗歎,「可我要娶了你,那就終日雞飛狗跳了。唉!我怎麼會去逛那種地方!」

安東尼奧抽了兩口雪茄,把哈里森叫到跟前來叮囑了幾句。

又過了一會兒,場中響起了鈴聲,廳內漸漸安靜了下來。

首先是兩個白人對陣,一個高大,一個矮壯,都穿著拳擊背心。他們的招式是散打加拳擊,雖然兇猛,但步法和身手比真正的功夫行家卻是不如了。

這裡的拳擊手都是貴賓席上的頭面人物養的,專門為他們打架,供他們賭錢消遣。雖然比賽可以自動認輸,但如果那樣的話,恐怕一下比武台就會被老闆打死,所以往往明知打不過,也得拚命。

台上的高個子身手不及矮子靈活,但他氣力大,剛開始頗佔上風。一片喧嚷呼喝聲中,兩人竟然不分高下。幾十個回合之後兩人都氣喘如牛,揮汗如雨,高個子動作漸漸有些緩慢笨拙了,矮子乘勢鼓起勁頭猛攻,連環腿踢中了對手下盤,那高個子站立不穩,仰面摔了下去。

「啪」的一聲,他後背肥厚的肌肉砸在地上,後肩頓時蹭破了一大塊皮。

「給我起來,你這頭蠢豬!」貴賓座上一個老頭站起來大聲吼道。在他身上下注的觀眾也拚命叫喊,要他起來。裁判開始數數了,他咬著呀爬了起來,好不容易才站穩,卻又跌跌撞撞地往比武台上爬。

「呃----」雯霓看見他後背血肉模糊的慘樣,忍不住呻吟了一聲,「都這樣了還要上去接著打,太殘忍了。」

「其實他現在有個不戰而勝的辦法。」楊皓明低聲道,「他只需兩手抹上血漬,衝上台大叫一聲:----我有艾滋!他的對手保證自己就跳下台認輸了。」

「You are gross! (你真噁心!)」

「......」

說話間那高個子已經再次爬上了比武台。可他還沒來得及站穩便又被對手一腳踢了下來,摔在地上便不省人事了,立即便有人將他抬出了廳去。

「艾瑞克,」雯霓悄悄說,「雖然平時我覺得自己功夫挺高的,可是在這兒怎麼覺得好害怕。」

楊皓明也有同感,嘴上卻硬:「有我在,不用怕。」

「......」

緊接著上台的便是今晚最大的看點----黑馬譚成和常勝將軍哈里森。兩人分兩邊站定;程昆站在比武台一角為譚成攝陣。

圍觀的人群紛紛叫嚷下注;那中年亞裔男子瞇起了眼睛,輕輕晃了晃手中的紅酒杯;安東尼奧手上夾著雪茄卻不抽;趙虹虹坐在貴賓席後面,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隨著裁判一聲令下,搏擊開始了。哈里森果然勇猛,連連重拳出擊。他不僅拳頭力道巨大,身手步伐也相當靈活;譚成則騰挪跳躍,施展開靈虛門中的外家拳術,加上譚明義領悟的精妙招式,身手矯健非凡,很快就佔了上風。

「你師侄功夫不錯呀!我看這個常勝將軍支持不了多久。」雯霓說。

楊皓明笑道:「是,看來我的師侄們個個都比我厲害。」

說話間譚成退後了兩步躲開哈里森攻他腹部的左拳;哈里森追上前一步,揮右拳再打他左臉。譚成向後躍起兩尺高,朝哈里森的拳頭飛腿踢去。只聽哈里森一聲慘叫,右手指骨已然裂了。他捧著右手後退,卻已來不及了,左手肘被譚成踢了個正著,立即脫了臼,垂了下來。他慘叫了一聲,踉蹌著後退。譚成卻沒有馬上繼續進逼。哈里森輸得太快了----眾人期待已久的大戰竟然這麼快就結束了,未免觀眾和許多大賭家太不過癮了。

譚成一步步朝他走去,臉上掛著一絲殘忍的笑----他在尋思著怎麼樣讓這個常勝將軍輸得更難看一點,因為他的被羞辱也就意味著安東尼奧的難看----他要為死於非命的趙慶慶報仇,這個從小就死心塌地崇拜他的傻三,幾乎就像他的弟弟一樣。

觀眾席上一片叫罵;那中年亞裔男子站了起來,一口把手上的半杯紅酒喝乾;安東尼奧氣急敗壞,衝到比武台附近大聲叫罵。雖然他心裡也知道這個黑馬厲害----他的身手和那個武功不能用常理來形容的楊皓明似乎有相通之處,但自己花了血本弄來的常勝將軍竟然輸得如此之快,也未免讓他的臉丟得太大了。

很快哈里森就退到了台邊,抵到了圍欄。

這樣的情形在哈里森記憶中好像都是反過來的----從來都是他把對手一步步逼到絕境,再看心情好壞如何戲弄羞辱他們,等他發洩夠了,再像垃圾一樣把他們扔下台去。可是現在,這樣的好戲竟然就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而他卻全無反抗之力。如果他就這樣認輸的話,多半還沒下比武台就會被安東尼奧賞顆子彈了。眼見譚成一步步逼到了面前,哈里森的臉上漸漸失去了人色。

就在這時,譚成突然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哈里森絕望的眼睛立即放射出光芒。他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立即抓準時機返身攻上,飛腿向譚成踢去。譚成渾身顫抖,似乎失去了行動能力,被哈里森一腳踢中下巴,仰面摔倒在台邊,頓時滿嘴是血。

程昆見狀大驚,想要上台救他。安東尼奧的手下立即拔出槍來指著他的頭。他僵在那裡,一時不敢動彈。貴賓座當中的拉丁裔胖子站了起來,朝譚成大聲喝罵,看來他似乎在譚成身上下了大注;不遠處坐著的白髮亞裔男子拿著空酒杯站在那裡,凝神觀看。

趙虹虹驚得目瞪口呆,眼見哈里森在台上狂踢譚成,她不顧一切地衝到台下大聲叫道:「停手!停手!」見哈里森置若罔聞,她便往台上爬去。幾個保鏢忙把她拽了下來,按在台角。

台上哈里森往譚成身上的要害拚命亂踢,他卻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口角開始滲出血紅的泡沫。

「不要!不要!」趙虹虹嘶聲尖叫;程昆面色慘白,卻不敢動彈。

「看樣子他中毒了,」楊皓明低聲附在雯霓耳邊說,「我得救他!」雯霓會意,忙招呼安迪和凱蒂往門口挪動。

楊皓明往相反的方向擠到人多的地方,捏了幾顆小石頭運足功力便朝哈里森的關節膝蓋打去。

哈里森正用勁狂踢著----命運之神畢竟還是眷顧他的。他並不著急把譚成踢下台去,他要在台上就廢了這個差點讓他一輩子翻不了身的傢伙----或者殺了他,讓他永遠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就在他飛身躍起想一腳把譚成踢死的瞬間,他的下身突然失去了控制。掉落下來的時候身體失去了平衡,因為他身在台邊,竟滾下了台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下肢被打中了穴道,無法動彈。裁判數了十下,他還是站不起來,便是輸了。

觀眾群中一片喝罵;貴賓座上的拉丁裔胖子哈哈大笑,端了杯紅酒一口喝乾;那白髮亞裔男子臉上的笑容短暫地消失了一瞬,卻又立即恢復了;安東尼奧衝到哈里森面前,對著他大罵,但仍不解氣,便狠狠地踢他。他躺在地上,臉上說不出是羞辱,憤恨還是陰毒,直到安東尼奧發洩夠了,才被人抬出了大廳。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3:11 PM

第108章 冤家路窄

「這樣都會摔下來!我怎麼找了這麼一個蠢貨!」哈里森已經被抬出去很久了,安東尼奧仍舊氣憤難平。

比賽結果即定,再怎麼惱怒也挽回不了了。安東尼奧悻悻地揮了揮手,讓手下放開了程昆和趙虹虹。兩人忙上台把譚成抬了下來。他滿臉鮮血,手腳不住地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

正在這時,楊皓明從觀眾群中走了出來,蹲在譚成身邊為他把脈。程昆,趙虹虹和安東尼奧見這個戴眼鏡的文弱男孩身形動作似曾相識,卻一時都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他被人下了毒,全身肌肉痙攣。」楊皓明說著,從口袋裡取了顆藥丸塞在譚成嘴裡:「這顆藥可以為他消去部份毒性,但不能完全治好。他需要馬上去醫院。」

「被人下毒?怎麼會呢?」趙虹虹忍不住看向安東尼奧。

譚成吞了藥丸,片刻後恢復了些力氣,隨即便轉頭瞪著貴賓座上的白髮亞裔男子,口齒仍舊有些含混:「張,你為什麼要下毒害我?」

張臉色一變:「黑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譚成掙扎著坐了起來:「你,在給我喝的那杯紅酒裡下了毒------」

他這話雖然聲音不大,但貴賓座上的人卻都聽見了。那拉丁裔胖子面有慍色,轉頭問張:「什麼?他不是你的人嗎?你為什麼要害他?」

張臉上的笑霎時變得有些不自然了:「對啊,黑馬是我的人,我怎麼會害他呢?我看這裡面一定是有誤會了。」

「有沒有誤會,看看他下的注就知道了。」安東尼奧說,隨即吩咐手下去查。

正在這時,程昆不知從哪裡轉了出來,手裡舉著兩個酒杯:「這是張和黑馬剛才喝的酒杯,化驗一下就更清楚了。」

張頓時臉色大變,他身後的保鏢立即掏出槍來向程昆射去。猝變驚起,程昆躲避不及中槍倒地,手上的玻璃杯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那保鏢又轉去射譚成,楊皓明手中的石子幾乎就要激射而出,只聽兩聲槍響,張的保鏢仰天摔倒,胸口一片血紅,失神的兩眼瞪著天花板,已然氣絕了;而張捂著胸口坐在椅子上,眼睛瞪著那拉丁裔胖子,又驚又怒:「阿樂榮,你,你----」

那拉丁裔胖子阿樂榮轉頭對自己身後舉著槍的兩個保鏢說:「幹得好!在我的賭盤上作弊就得死,張,你玩了這麼久,不會不懂規矩吧。我今天在你的黑馬身上下了大注,你差點叫我輸慘了!你這混蛋!」他又一揮手,那保鏢朝張身上補了一槍,張立即僵挺著死在了椅子上。

一時間場內鴉雀無聲,觀眾席上的人都瞪貴賓席上發生的一切,竟沒有一個人敢動,連正往廳門口擠的雯霓等也駐足觀望。

張還有個手下站在張身後,手伸在懷裡,嚇得呆若木雞;趙虹虹忙扶起程昆,他肩膀中了槍,血流如注;楊皓明忙過來為他檢查包紮,手裡仍暗暗捏著那幾顆石頭,用眼角餘光謹慎地觀察四周。

阿樂榮揮了揮手,幾個手下忙跑過來搬屍體,擦血跡。他們動作十分麻利,很快便收拾得乾乾淨淨,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阿樂榮慢吞吞地走回去坐下,抬眼看向張的那個保鏢:「你跟了張多久了?」

那手下小心地回答:「四,四年了。」

「你以後就在我這裡做事吧。」阿樂榮說。那手下竟沒想到自己還能活命,忙不迭地答應了,退到一邊。

阿樂榮隨即瞄了一眼譚成,趙虹虹,程昆和楊皓明,嘴角浮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黑馬,我一直都很欣賞你。我不知道張為什麼要殺你,我也可以不問原因。如果你肯做我的拳手,我是不會虧待你的。你的女人和朋友們也都可以幫我做事。」

譚成沉默了片刻,剛要回答,忽聽楊皓明叫道:「他流了太多血,要趕快送醫急救!」說罷便把程昆扶了起來,一面對趙虹虹說:「黑馬也必須馬上去醫院清毒,否則就再也不能打拳擊了。」趙虹虹一聽忙把譚成扶了起來。

阿樂榮聞言點了點頭:「你們先去醫院,傷好了到這裡來找我。」

譚成看了他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只說了句「那我們先走了」便往大廳側門走去。

「你們帶他們走這邊。」阿樂榮吩咐手下帶四人從貴賓座後面的側門出去。安東尼奧看著他們離去,心中有些懊悔竟讓阿樂榮捷足先登收了黑馬這個厲害拳手。

當門關上的一刻,他腦中突然靈光一現,想起那個扶著譚成的傢伙似乎依稀便是楊皓明。他轉身叫了兩個手下便要追出去,卻聽阿樂榮笑道:「安東尼奧,你不會是想跟我爭黑馬吧?」

阿樂榮是這裡的地頭蛇,弗朗西斯在拉斯維加斯的很多其他生意還需要他的面子,這個人是得罪不起的。阿樂榮特別好賭,開了這個場子給自己和黑道上的人過癮消遣。但這些年來他的拳手卻都不太爭氣,所以就算自己的拳手上場也常常下注在其他人身上。好容易能把黑馬收攏
旗下,他是決不希望其他人挖牆角的。

安東尼奧只好停住了腳步:「哪裡,我只不過想起來黑馬的那個朋友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阿樂榮眼睛一瞪:「你剛才沒聽見我的話嗎?他的朋友和女朋友從現在開始都幫我做事了,我一向不喜歡別人去找我的人問東問西。」他隨即笑道,「好啦,我們繼續,繼續!」

場內立刻又喧嘩了起來。似乎這裡的觀眾對這樣的流血事件早已是司空見慣,並不當回事。

「姑姑,我們也快走吧。」雯霓對凱蒂低聲說。一行三人便往大廳一側擠去。

等下一輪拳手上了台,他們便趕緊擠出了人群,往進來時的側門走去。可是,他們一走出人群,便立即引起了安東尼奧的注意。

場內的觀眾都是黑幫中人,男的大多粗野,女的要麼野性,要麼風騷。而這三個人的模樣氣質跟其他人卻差得遠了。凱蒂相貌清麗,氣質大方;安迪穿著得體,很有紳士風度;雯霓長髮齊腰,戴了副眼鏡,看上去像個十多歲的鄰家小姑娘。

安迪常在電視新聞中出現,安東尼奧覺得他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而當戴了副眼鏡的雯霓出現在他視線裡的時候,安東尼奧便忍不住笑了:「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這時雯霓等三人已經走到了門口,看門的人看了他們一眼,便讓他們出去了。

出了第二道門,三人方才鬆了口氣。雯霓笑道:「今天總算是沒出大麻煩,讓姑姑省了份力氣!」

說話間三人走到電梯前,安迪剛按下按鈕,卻突然一聲悶哼,背上被什麼東西射中,立時軟倒在地。凱蒂一驚,剛要抬頭便覺左腿側被什麼東西射中,低頭一看,竟是枝飛鏢,頓覺全身發軟,坐倒在地,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雯霓大驚回頭,卻見安東尼奧站在走廊盡頭,身旁站著四個手下,每人手裡都端著麻醉槍對著他們。

「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安東尼奧微笑著走了過來,那幾枝麻醉槍始終對著雯霓。

雯霓苦笑一聲,只好站在原地不動。

安東尼奧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我就覺得奇怪,我的常勝將軍怎麼會莫名其妙就摔了下來;當然我更想不到十八歲的小孩子也會光顧這種地方。」

「......」

「本來我們上次的事已經了結了,但現在你們又多管閒事,害得我今晚輸了大錢,我怎麼能讓你們就這麼走了呢?」

「你要怎麼樣?」

「我不會太過份的。你害我輸了多少錢,就幫我贏回來多少。」

「我不會賭博,更不能保證會贏錢。」雯霓冷冷地道,心裡暗忖:這麼小氣?看來情人節那些紅玫瑰一定不是他送的。

安東尼奧吹了聲口哨:「我可不會讓小孩子替我賭。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幫我打贏兩場,我就放你們三個走路。你的功夫有多厲害我是知道的,就算是赤手空拳,打這些傢伙應該不是問題吧?」

「什麼?你要我上台跟這些粗野的臭男人動手過招?」雯霓叫道,「我不幹。」

「不幹?」安東尼奧轉頭對凱蒂不懷好意地笑道:「我好像在電視上看到過你,你是她姑姑吧?想不到你比照片上漂亮多了。」隨後他又踱到安迪面前:「這不是那個大記者嗎?居然也會來光顧地下拳場。」

「你也說了,我是記者嘛,自然哪裡都可以去得的。對了,如果你不介意接受我的採訪的話----」

「你閉嘴!」安東尼奧乾脆截斷了他的話頭,接著對雯霓說:「你不答應我不勉強你。不過就像上次一樣,你這次也是跑不掉的。」

雯霓眼珠轉了好幾圈,暗忖自己要逃走並沒有什麼難度,但要救凱蒂和安迪卻是不容易的了。

「姑姑,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雯霓用中文問凱蒂。

「你自己逃吧,量他也不敢把我們怎麼樣。」

「你確定嗎?」

「是----對了,這人是什麼來頭?」

「意大利黑幫,上次在渥太華綁架艾瑞克那一夥。」

「你不會說就是那個凶狠好色的傢伙吧?」

「正是此人。」

「......要不你就答應他,幫他打贏兩場吧。我覺得相比之下還是我的清白和安迪的性命更重要----你說呢?」

「我想也是,一派掌門就該忍辱負重,怎麼能讓門下出這種慘案呢?」

「......」

雯霓見凱蒂沒有回答,暗暗苦笑了一聲。她轉頭掃了安迪一眼,突然心裡有了個主意。

「喂,這個傢伙的話你都聽見了。如果我要救你的話,風險可是很大的。我現在有個問題要問你,如果你答不好的話,我就要好好考慮我的風險是否值得了。」

安迪見雯霓這個時候還煞有介事地問問題,未免哭笑不得:「你問吧。」

「你跟我姑姑是認真的還是只跟她玩玩?」

「當然是認真的。」

「那就好!」雯霓蹲下來盯著他的眼睛,「如果你答應在六個月內向我姑姑求婚,我就救你。」

安迪苦著臉笑道:「不用等六個月了。其實我已經準備好了戒指,還在凱撒宮的夜間俱樂部訂了兩個位子,打算明天晚上帶她去那裡向她求婚的。」

「什麼----?」雯霓和凱蒂都張大了嘴巴。

「真的,戒指就在我褲子口袋裡,但是我的手動不了。」安迪可憐巴巴地說,「我擔心她不肯答應,一路上都在猶豫是不是要再等等。」

安迪和凱蒂交往了七八個月,性情十分投合。雖然兩人都想早些安定下來,凱蒂卻沒想到安迪竟然這麼快就求婚了----在女性比例稍高的美國,男士求婚普遍都十分謹慎,特別是事業有成的黃金單身漢。

「讓我看看。」雯霓從安迪的褲子口袋裡掏出戒指盒,打開來舉到凱蒂面前----裡面是一枚鑲鑽石的藍寶石白金戒指,典雅高貴,美不勝收。

「哇,好漂亮的戒指!」雯霓笑道,「誰要把這枚戒指放到我面前,我心裡就先答應一半啦。安迪,你的品味還真不錯呃。」

「哦,謝謝了。」安迪瞄了一眼凱蒂,心裡有些緊張起來。

「姑姑,你喜歡嗎?」雯霓見凱蒂看著戒指不說話,忍不住催促道。

「還----還可以。」凱蒂有些羞怯。

雯霓忙轉向安迪:「你還不快問她?」

「在這裡?」安迪歎了口氣:「呃,本來我是跟他們約好的,晚餐的時候突然把燈關了,隨即在牆壁上打出一行光字----凱蒂,你願意嫁給我嗎?然後我就故作驚奇地問----凱蒂,好像有人在向你求婚呢。她看了一定會很錯愕,等她一回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手裡的這枚戒指。」

「哇----好浪漫喲!」雯霓叫道,「好可惜----」

「凱蒂,你願意嫁給我嗎?」安迪突然抬頭問。

凱蒂一愣,隨即滿心歡喜,卻咬著舌頭不說話。

「快答應吧。」雯霓催促道。

安東尼奧也催道:「快答應!不然我就射他一槍,然後幫他娶你。」

「不要!」凱蒂忙叫道:「我,我願意。可是,這樣就答應了也實在太虧了。」

安迪大喜:「沒關係,明天我們照樣去!」

雯霓也滿懷歡喜,把戒指蓋好放回安迪的口袋:「今天我可是為你們兩個忍辱負重、擔此風險的。」她轉頭對安東尼奧說:「我相信你是個守信用的人。總之,只要我打贏兩場,你就讓我們三個走。」

安東尼奧嘴角浮出一絲微笑:「我不敢說我對所有的人都守信用,但對你,我是不會食言的。」

雯霓咬了咬嘴唇,當即撩攏長髮,在腦後編了條辮子;然後摘掉眼鏡,從手袋裡掏出一條絲巾,把臉蒙了起來:「我想這裡並沒有不許蒙面的規矩吧。」

「還沒聽說過。」安東尼奧笑道,「不過你要不蒙面的話,我保證會賺得更多。」

「那就恕難從命了。」說罷雯霓便往裡走,安東尼奧的幾個手下端著麻醉槍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後面。

「對了,」安東尼奧突然問,「情人節的紅玫瑰你喜歡嗎?」

雯霓一怔,暗暗咬牙慘呼,嘴上卻沒有回答。她腳步只略頓了頓,又繼續往前走。

「You're gross!(你好噁心!)」臨進門前她忍不住甩下了一句。



第109章 蒙面拳女

片刻後一行人回到了大廳,台上一對拳手正在撕打。沒了哈里森和黑馬,觀眾的熱情減退了不少。眾人見安東尼奧的手下押了個長辮子的蒙面女孩進來,都覺好奇,竟有一大半的眼光都投注到他們身上來了。

安迪和凱蒂隨後也被抬了進來,放在貴賓席的椅子上坐著。雯霓替凱蒂捏了捏手腳,但她卻完全沒有感覺。

“這是什麼東西?有沒有副作用啊?”雯霓忍不住問。

“新科技產品。只要打一針解藥馬上就會好,絕對沒有副作用。”安東尼奧得意洋洋地說。

台上打得難分難解,可安東尼奧卻毫無興致。他耐著性子看了片刻,便吩咐手下去知會各大賭家。阿樂榮得了消息,好奇地朝這邊瞄了幾眼。

雯霓看著四周粗野的人群,耳膜被起伏的聲浪震得嗡嗡作響。

“不行,我看還是想別的辦法算了。”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這時乓的一聲,一個選手摔下了比武台。雯霓心口乒乒直跳,竟無法靜下心來思考對策。

“蘇小姐,輪到你上台了。”安東尼奧得意洋洋地提醒她。

雯霓瞪了他一眼,咬緊了嘴唇,半天都沒動。 安東尼奧揮了揮手,幾個手下麻醉槍口一擺,雯霓白了他們一眼,卻也只好硬著頭皮向比武台走去。

“還好我蒙了臉,不然堂堂本真門掌門當眾跟這些臭男人比劃拳腳,真是丟死人了。”雯霓心里安慰著自己。她輕輕巧巧地躍上了比武台,身姿輕柔竟如跳舞一般。

“安東尼奧,就算找不到第二個常勝將軍也不至于強迫跳芭蕾的小姑娘來送死吧?”貴賓席上的大賭家們瞪著台上的雯霓,忍不住向安東尼奧七嘴八舌地問----那台上的小姑娘正脫下漂亮的花拖鞋整齊地放在台邊,然後優雅地踮著腳尖走到台中央站定----似乎下面將要進行的是支芭蕾舞,而不是性命相搏的地下拳擊。

安東尼奧微微一笑,卻不置可否----雯霓越顯得弱,下注的人越一邊倒,他就賺得越多。他吩咐幾個手下端著麻醉槍守在台四周,一方面是防止雯霓變卦逃走;另一方面也是做給眾人看的煙幕彈。

廳內眾人見一個長發蒙面女孩被逼著上台比武,俱都狂叫了起來,夾雜著無數輕薄調戲的污言穢語。雯霓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倒流過來了,只好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要想。

“只要速戰速決,打完兩場就立即走人。”她心里安慰著自己。

貴賓座上的大賭家一個個興奮不已,紛紛呼叫下注,吩咐自己的拳手出戰。沒有人會相信這樣一個身段苗條,看上去好象還是個高中生模樣的小女孩能夠打得過在場的任何一個拳手,更何況她是被逼的,而且似乎十分害怕呢。

阿樂榮指著安東尼奧大笑:“你的常勝將軍不行了,卻弄出個小妞來給大家消遣,真有你的!她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蒙著臉?”

安東尼奧得意地笑道:“她欠我錢,只好用這種方式還債了。”

這時比武台下已經聚集了許多拳手,個個磨拳擦掌,朝雯霓不懷好意地笑著。也不知道他們憑的是什麼順序,不久便決定由一個棕色皮膚的南美洲拳手出場。他翻上比武台,扭了扭肩膀和手臂,故意把關節掰得啪啪作響。

“艾爾,替我摘了她的面罩,我要看看她是什麼人!”阿樂榮在下面大聲叫道。

“沒問題,老板!”艾爾朝他咧嘴笑答,轉頭對雯霓說:“安東尼奧竟然逼著你來比武,實在太過份了。”

雯霓放開了捂著耳朵的手:“不止如此,這個禽獸還脅持了我姑姑。”

“哦,原來是這樣。等會兒我替你出頭!放心,我對女人一向很客氣!”艾爾說罷咧嘴一笑。

這時裁判一聲令下,艾爾故意大吼一聲撲了上來。雯霓嚇了一跳,但反應卻不慢,迅速後退兩步往左一閃,艾爾頓時撲了個空。他還沒來得及收住慣力,雯霓右手肘以極快的手法撞到他後背的命門穴,那時間和部位都拿捏得極准,並貫注了兩分功力。只聽艾爾嗷地一聲撲倒在地,便再也動彈不得了。

全場觀眾本來都興致勃勃地等著看一場好戲,不少人還暗暗替這個小姑娘擔心。但這場搏擊似乎才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眾人愣在了那里,直到裁判宣布雯霓獲勝的時候才呼叫狂嚎起來。

雯霓抄起手冷冷地站到台邊閉上眼睛,無論台下的人怎麼叫喊也不理會。

阿樂榮大聲笑罵,這天晚上他喝了很多紅酒,滿臉通紅,情緒高漲,難以自持。

雯霓靜靜地站在台邊,等著下一個對手上台。她一心想速戰速決,所以下手頗不客氣。可剛才她漏的這一手實在太高明了,以致于台下雖然圍了十多個拳手,竟無人敢上台挑戰。

安東尼奧得意之極,慢慢踱到台前對雯霓笑道:“你果然是厲害呀。不過這樣的話,下一場我就沒法贏錢了。”

雯霓冷冷地道:“我很遺憾。 不過這是你的問題;而我只負責我的問題----總之打贏兩場我們就走。你也知道我的脾氣,你要是食言的話,我不介意玉石俱焚。”

“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我還真舍不得殺你呢。”

“這麼肉麻的話麻煩你不要用在我身上。還有,要送什麼東西就大方地送,不要偷偷摸摸的,那只會叫人看不起。同時我也告訴你,你送給我的所有東西,我都會扔掉或者捐給福利機構,所以你還是把你的臭錢花在你領你情的女人身上吧!我這輩子永遠都不會領你的任何情!”

安東尼奧臉上沉了一沉,隨即又恢複了那副得意的笑容:“既然這樣,那你就別怪我怎麼解決我的問題了。”說罷他翻上了比武台,從懷里掏出一副手銬來。

雯霓一驚,後退了一步:“你幹什麼?”

安東尼奧指了指台下的槍手:“你乖乖地把手伸過來,不然被麻醉槍射中的話,我就不知道你怎麼才能贏了。”

雯霓又驚又怒,腦子飛轉了幾個念頭,順勢朝貴賓席上瞄了一眼----凱蒂和安迪仍舊半躺在椅子上,後面站著兩個打手。

安東尼奧見她半天不動,威脅地舉起了手;那幾個手下立即端起了槍。雯霓氣得咬破了嘴唇,強壓怒火把手伸了出來。 安東尼奧看了她一眼,心中湧起一股報複的快感。他冷哼了一聲便將她的雙手擰到身後銬住。

“他們都不知道你有多厲害,但是我知道。放心,這一場不管輸贏我都放你們走。”安東尼奧說罷便朝台下大聲喊道:“這樣比試你們還不敢上嗎?”

全場一片嘩然,眾拳手互相交換了個眼色,重又躍躍欲試起來。

雯霓臉色雪白,緊咬著已經咬破的嘴唇,血慢慢滲了出來,把蒙面的布染紅了一小塊她都不知道。誰也猜不到她此刻心里埋怨的竟是她自己----誰叫自己千不該萬不該在那一世埋下這等麻煩苦果?

安東尼奧走回貴賓席坐下,慢悠悠地點了枝雪茄。

“你快把她放開!”凱蒂哀求道,“她最厲害的就是拳法,你這樣銬著她,她的長處根本就無法施展----你真的想她這樣死嗎?她才十八歲呀,而且她那麼無辜----她雖然調皮,可是從來都沒有真正傷害過別人......我求你,你放她走吧,我留在這里好了----如果她出了什麼事,你叫我怎麼跟她父母交代?”說著凱蒂竟落下淚來,心中極度懊悔自己一念之差,竟讓雯霓身處如此險境。

安東尼奧漫不經心地抽了口雪茄,眼睛關注著台上的雯霓。她仍舊赤著腳,纖細的身影看上去竟是那麼的弱不禁風,若不是自己親自領教過,他怎麼也不會相信她竟身負如此高明的武功。

“有趣的奇女子。”安東尼奧心頭浮起雯霓拉琴的模樣,還有她跳舞時的身姿,真稱得上是絕美啊,只可惜----

就在這時,台上的雯霓慢慢轉過了身來----在如此劣勢下,她看上去仍然十分鎮定,只是略顯蒼白了點,而且面罩上似乎有一小灘血漬。

血漬?----安東尼奧臉上的笑容殭住了----難道她受了傷?還是吐了血?他當機立斷,馬上吩咐手下給凱蒂和安迪注射解藥,抽身離座便朝比武台奔去。

可是遲了,喧鬧聲中一個拳手已經衝上了台。裁判一聲令下,他便如狼似虎地朝雯霓撲了過去。

安東尼奧腦中一片空白,三兩步趕到台邊,手伸進懷里握住了槍。

比武台上雯霓腳步輕移,輕輕松松地側身閃開;那拳手撲了個空,迅速回身又撲了過來。雯霓步法奇妙,雖然手被銬在背後,但騰挪翻轉,縱躍踢跳,竟象跳舞一般靈動好看,那拳手雖重拳凌厲,卻半點也遞不到她身前----但是,她想反擊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雯霓一面躲閃一面留心觀察,很快便有了主意。

她暗暗往台角移動,因她偽裝得好,那拳手似乎並沒覺察她的心思。待他奮起一擊時,雯霓輕輕躍起,雙腳往台角的柱子上一點,一個倒空翻便躍到了他身後,趁他往前撲的慣力還在,雯霓腳在半空趁勢踢中了他後背的風門穴。他收勢不住,肩膀蹭過台角的柱子,身體重重地摔到台下,再也爬不起來了----這第二場竟又是雯霓贏了。

廳內的觀眾何嘗見過這等輕巧奇妙的武功,也從未經歷過這樣刺激有趣的搏擊,全場象是沸騰了一般。

安東尼奧暗暗松了口氣,這才發覺握槍的手心竟然全是汗水。他對雯霓的武功並沒有高估,但為什麼會緊張至此,連他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他正要上台給雯霓解開手銬,卻見她彎身下腰,身子柔軟地貼在膝蓋上,手臂一伸,片刻間手銬便從腳下繞到了身前,但她終究還是無法自己解開。剛才一番動作,那手銬已經箍得很緊了,雯霓白了安東尼奧一眼,竟不肯開口相求,徑自轉身去穿鞋子。

“別動!”突然一聲暴喝,比武台四周過來了幾個人,手持著同樣的麻醉槍對准了台上的雯霓,她一怔,轉頭看安東尼奧----他竟也是一臉錯愕。

“別這麼快走啊!”只聽阿樂榮高聲叫道,“再玩兩盤!”說話間忽聽頭上金屬和馬達聲響,一個大鐵籠子朝比武台倒扣了下來,片刻間便嚴嚴實實扣在了比武台上,把雯霓也關在了里面。

阿樂榮醉熏熏地走到台邊,大著舌頭笑道:“我從來沒象今晚玩得這麼痛快!雖然我輸了,但我很高興!我從來沒見過象你這麼厲害的女人,我們再玩點刺激的,如果你贏了,我就把贏的錢都給你!”

雯霓見他醉成那樣,懶得理會,轉頭怒斥安東尼奧:“你不守信用!說好打贏兩場就放我們走,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安東尼奧知道阿樂榮醉了的時候是個瘋子,但他是這里的場主,也是這里最有勢力的黑幫老大,自己的家族現在還得罪不起,一時之間竟啞口無言。

阿樂榮揮了揮手,繼續大著舌頭說:“這回我賭她贏!叫五個人同時上!”

安東尼奧大吃一驚,片刻間五個拳手湧上了比武台,鑽進鐵籠子便把雯霓團團圍住。雯霓羞憤至極,不等裁判下令便飛身躍起,雙腳分踢其中兩人。眾拳手見她竟可以一下子躍起這麼高,都是一怔。然而他們卻不知道這仍是虛招,她手上悄悄扣了小石頭,趁圍攻之勢被打破的瞬間分打五人的四肢穴道。這些人既沒有防備,也不懂怎麼應付暗器,片刻間竟紛紛中招倒地。雯霓心中惱怒,繼續出腳如飛將五人的腿部要穴全部踢了一遍,----幾天之內他們走路都休想。

阿樂榮在台下看得哈哈大笑,大著舌頭高聲叫喊:“幹淨漂亮!真是天下無敵!就是太快了一點,我應該叫十個人上的!哈哈!不過我說話算話,這一場贏的錢都給你了!而且你一定要做我的拳手,我絕不會虧待你的!安東尼奧,把她給我吧,多少錢我都要;她欠你多少錢我都替她還!”

雯霓氣得臉色發青,但那麼多麻醉槍對著她,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她手中暗扣了幾枚小石頭,想等鐵籠子一開就闖出去。

安東尼奧也沒想到竟會弄成這個局面。他鐵青著臉,手伸在懷里攥緊了槍,答道:“這我可做不了主。她不是我的人,只要幫我打贏兩場就跟我沒關系了。”

阿樂榮一聽卻更高興了:“既然她不是你的人,那我更要定她了!”說罷朝手下命令道:“給我抓住她!”

眾槍手聽令便朝雯霓射擊。雯霓早有防備,以極快的身法翻身躲避,抽空擲小石頭反擊,很快便有兩個槍被打中丟槍;另外幾個槍手見她身手如此敏捷,便連珠帶炮地朝她射擊。鐵籠狹小局限, 七八枝麻醉鏢從不同方位一齊射過來,她既無劍在手,又無法使千手拳, 饒是她身手極快,步法精妙,肩膀和腹部還是各中了支鏢。她全身立即便失去了知覺, 重重地摔在地上卻也不覺得疼;不僅不疼,連指頭都抬不起來。她心里連連叫苦,眼睜睜看著阿樂榮的手下打開鐵籠鑽了進來,朝她不懷好意地一步步走近,卻無計可施。

“天,這回我蘇雯霓真的要出大名了!”她幾乎哭了出來:“艾瑞克,如果你在附近的話,我實在是很需要幫助!”

安東尼奧悄悄從懷里掏出了手槍----不管蘇雯霓多麼不把他放在眼里,答應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其實,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就算冒上極大的風險,他也不能容忍阿樂榮這樣的瘋子碰她半根頭發。

就在這時,廳內所有的燈突然一齊熄滅了,全場頓時漆黑不見五指,一片高罵吵嚷中依稀夾雜著幾聲槍響和慘呼。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3:13 PM

本帖最後由 lattle 於 2009-6-9 11:39 PM 編輯

第110章 前因後果

黑暗中,雯霓聽見鐵籠門響,接著是一聲悶哼,不多久感覺有人把自己抱起來扛在了肩上。她心中一驚,隨即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中藥味。

“你怎麼才來?”話一出口她的眼淚便奪眶而出。

“我怎麼知道你會弄得這麼狼狽?”楊皓明低聲笑道。

“你還笑!這都怪你----!”雯霓既委屈又惱怒,想捶他兩拳,卻連手在哪里都感覺不到;眼淚鼻涕糊在面罩上卻沒法擦拭,只好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好啦,我不是來了嗎?別哭了。”楊皓明溫言安慰著,摸索著替她抹眼淚,腳下卻施展輕功往廳門口飛去。

“你幹什麼?抹到額頭上去了!”

“哦,對不起!”

“姑姑和安迪呢?”雯霓抽抽噎噎地問。

“他們沒事了。你的第二場快開始的時候安東尼奧就叫人給他們注射了解藥,放他們走了。我進來的時候你剛好被關進鐵籠子,我就讓安迪去報警,叫凱蒂去拔保險絲,然後把車開來。至于我嘛,就趕快來英雄救美了。”

說話間他已經摸到了門口,外面走廊上也是漆黑一片。聽聲音門口有兩個人把著,他伸手一撥一弄,兩個人莫名其妙摔倒在地,連有人溜出去竟也沒察覺。

“還好我及時趕到,不然你就成了黑幫老大的地下拳後了。”

“你----好惡心!”

“哎,對救命恩人怎麼能如此無禮?”說笑間楊皓明扛著雯霓拐上了樓梯----那里的燈卻還亮著,估計和下面的大廳是不同的線路。

雯霓的眼睛仍舊濕濕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楊皓明忙伸袖子替她抹了抹:“好了,乖,別哭了。總之以後看見安東尼奧就繞路走,就算有天大的閒事也不管了----特別是如果還察覺到風月的跡象----”

“你----閉嘴!”

“......”片刻他上到了停車場那一層,輕輕把雯霓放在地上,靠在樓梯拐角的牆上。

“很抱歉這種麻醉劑我沒有解藥,應該躺幾個小時就會好了。但願不要有人來,不然的話還真不好解釋你這副尊容是怎麼回事。先乖乖地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叫凱蒂和安迪會把車開到這里來接我們。”

他剛接通凱蒂的手機,突然樓梯拐角通向停車場的門被倏地拉開了,一男一女兩個警察衝了進來,手上都舉著槍----他們也沒想到門內竟有兩個人,吃驚的瞬間迅速掃了一眼:牆角半躺著的女子臉上蒙了塊斑斑點點帶血的布,雙手被銬在身前;旁邊一個年輕男子正在打電話----根據他們所受的訓練和以往的經驗,這樣的情況十分可疑!

“不許動!”兩人同時舉槍對准了楊皓明。

楊皓明一愣,心里暗叫糟糕,就在這時電話接通了,凱蒂接連問了兩聲,他忙回答:“是我,我們在----”還沒等他講完,那個男警已經撲了過來。

“Ouch!喂----你們----嗷----”他被撲倒在地,手臂被緊緊抓住。那女警收起槍也來幫忙,一面問:“他還在反抗嗎?”

楊皓明哭笑不得,他哪里有反抗的意思,可那男警覺得他力氣很大,連忙稱是。那女警幹脆跪在他身上,連摁帶扭的,幫著那男警把他銬了起來,手機也掉到了地上。

雯霓見狀,忙對著手機大聲叫道:“姑姑,我們在停車場的樓梯那里,快點來!”

兩個警察站了起來,把楊皓明也從地上拉了起來。

“喂,你們幹什麼要抓他?他是好人!”雯霓忙大聲說。

那男警看了她一眼,卻轉頭問楊皓明:“你身上有沒有武器?介意我們搜一下嗎?”

“我身上沒有武器。”楊皓明啼笑皆非,“如果我的介意有用的話,我介意,而且很介意!”

那男警一愣,但嫌疑人拒絕搜身,按照常規除非有什麼証據,也不好強行搜查。

那女警走到雯霓身邊,伸手便去拉她的面罩。

“我----我也介意,而且很介意。”雯霓忙說。那女警也是一怔,縮回了手:“那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雯霓和楊皓明對望了一眼,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這個,”雯霓結結巴巴地說:“哦,我那個,碰上了個壞人,他把我銬起來,還給我這個,打了麻醉針;他這個,剛剛把我救出來。他是好人,你們快放了他吧。”

楊皓明一聽使勁點頭表示贊同。

“那你為什麼蒙著臉?”那女警臉上分明寫著懷疑。

“是,是那個壞蛋怕別人認出我來,所以就把我的臉蒙住了。”雯霓仍然有些結巴。

“他為什麼怕你被別人認出來?你很有名嗎?”

“唔,我是演電影的,還有點名氣啦。”

“你受傷了嗎?臉上怎麼有血?”

“沒----沒什麼關系啦。”

“那個壞蛋在哪兒?”

“應該在地下室吧。”

就在這時,樓梯門又被拉開了,楊皓明和雯霓一看不禁大喜----凱蒂和安迪總算來了。

凱蒂不愧是律師,以專業的口才迅速解除了警察的疑慮,但那男警堅持查看了楊皓明的証件才給他把手銬打開,驚訝之余,和那女警一起上下打量了他足足好幾分鐘。

“艾瑞克 楊?”那女警轉頭瞪著雯霓,“那麼你一定是雯霓 蘇了?”

“......”

雯霓被救護車送去了醫院,凱蒂和楊皓明全程照顧;安迪既是証人又是記者,便自告奮勇帶警察去了地下室----但那里已經人去廳空了。

其實這賭場里到處都安裝了攝像頭,一見到異常動靜或警察便會立即通知下面, 所有地下室里的人就都從秘密通道跑掉了。

從這以後這間賭場受到警方的嚴密監控,那地下拳場也沒再開過;賭場的CEO仍在繼續經營日常業務,但幕後的大老板由于不知名的原因變成了個意大利年輕人;原來的老板阿樂榮突然不知所蹤了,也沒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醫生給雯霓注射了藥劑,安排她在一間急診觀察室中休息。當四人終于住進Bellagio 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夜里一點了。

四人坐在旅館房間的露台上,一面吃晚餐一面欣賞拉斯維加斯華麗的霓虹夜景。

“姑姑你說,那兩個警察不會去跟記者亂說吧?”雯霓還是不放心。

“應該不會。”凱蒂轉頭瞅了瞅安迪,“我們應該擔心‘這個’記者會不會亂說才對。”

“他?”雯霓笑道,“他要敢亂說,我就把他的婚事攪黃。”

“哎,”安迪笑道,“我從來都是很專業很客觀的。哎,我能不能採訪你們,做個專題?”

“沒門!”三人異口同聲地斷然拒絕。

安迪無奈地搖了搖頭,突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跟的新聞:“對了,那個黑馬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皓明輕嘆了一聲,答道:“你猜得不錯,譚成他們四個果然是接受了FBI的條件,做了臥底。他們的任務是搜集張作為蛇頭集團老大的証據。剛開始他們四個分別到洛杉磯兩家可疑的餐館打工;後來餐館老板發現譚成和程昆的身手不錯,就帶他們去了拉斯維加斯的地下拳場。譚成自從上台以來就從來沒有輸過;張從他身上賺了大錢,所以就把他養起來了,專門給自己打拳。他來之前那個拳場上是安東尼奧的哈里森最厲害,所以安東尼奧一開始就對譚成很有敵意。隨著譚成越來越厲害,安東尼奧甚至公開向他挑釁。不久前譚成終于被安排跟哈里森比試,緊接著就發生了趙虹虹姐弟被槍擊的事件。趙慶慶中了槍還死命拽著槍手讓他姐姐逃脫,趙虹虹才僥幸活了下來。他們一直以為這事是安東尼奧的人幹的,直到今天張下毒害譚成,才知道原來想幹掉他們的是張。

聽說張最近一筆大生意被查了,差點牽連到他身上。也許因為這事他對四人起了疑心,想把他們一一除掉,沒想到最終還是自己丟了命。”

“原來是這樣。”雯霓嘆道,“那麼,譚成的殺人罪也可以就這樣免除嗎?”

“看起來是這樣,只要他不回馬來西亞。”楊皓明說,“現在張死了,他們的任務也算是結束了。他們可以隱姓埋名,真的重新開始了。”

凱蒂說:“想想譚成應該也不是那麼壞,不然他殺了人到處逃亡,他的兄弟和女朋友怎麼會甘願跟著他亡命天涯呢?”

“其實,”楊皓明說,“譚成殺人是為了程昆。程昆原來在馬來西亞是做警察的,得罪了黑幫被人追殺得很慘。譚成救他的時候鬧出了人命,因為剛好有人証,從此被通緝,不得不到處逃亡。趙虹虹對他很好,趙慶慶本來一天到晚都跟著譚成和程昆混的,所以姐弟兩個就跟著他一起去了。沒想到他們偷渡到香港的時候譚成腿部中了彈,就找了個破房子藏身。譚成的傷口化了膿,不久竟然又面癱了。他們沒有身份証,受了槍傷也不敢去醫院,錢又用得差不多了,真是落魄到家。不過程昆他們三個也算夠義氣,在那種情況下也一直陪著他。他們聽說針灸治療面癱效果好,所以就跑到同德堂綁個中醫師,順便搶點現錢來應急。那天剛好我在,後來的事你們就都知道了。那時我雖然被他們綁架,但覺得那阿成這麼落魄,這三個人還能這樣幫他,想必他也是個夠義氣的人了。不過我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是我二師兄的兒子。”

楊皓明講完之後,四人各自心中感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說話。

安迪說:“這個故事本來就是我跟的,總可以讓我報道吧!”

“不要提及我和她就行。”楊皓明笑道。

第二天四個人到醫院去看譚成和程昆,趙虹虹正喂烏骨雞湯給兩人喝,見楊皓明等來了忙起身讓座。

譚成肋骨被哈里森踢斷了幾根,程昆肩骨被打碎了,兩人都需要慢慢將養。

“下面你們打算怎麼辦?”楊皓明問。

譚成深深吸了口氣:“FBI承諾讓我們換名字,也會給我們身份,我想找個華人少點的地方,開家餐館或者武館什麼的,過點清靜的日子。這兩年他們跟著我亡命,實在吃了不少苦,阿虹她連自己唯一的親人也----”

“阿成,”阿虹打斷了他,但一想起弟弟聲音便有些哽咽:“我們,我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我十五歲那年爸爸媽媽和二弟在車禍中死了,家里就剩下我和傻三。如果沒有阿成,我都不知道這些年怎麼才能過來。傻三老是說,我名義上是他姐姐,實際上是他媽媽;阿成就----就是他爸爸。”阿虹說著有些臉紅,低下了頭。

“原來是這樣。那阿成已經求婚了嗎?”楊皓明笑問。

“我們其實已經結婚了。”阿成說。

凱蒂笑道:“對啊,在拉斯維加斯,哪怕十分鐘前才決定都可以馬上結婚。象你們這樣,想不結婚都不容易呢!”

“對了,”阿成轉頭對楊皓明說,“當初我們潦倒落魄,不但綁架你,打傷你,還拿了你的錢。阿虹,你把錢還給----呃,小----小師叔。”阿虹答應了,在床頭櫃上拿出錢包,取了五千美元出來給楊皓明。

“不用了吧,”楊皓明笑道,“你是我的大----大師侄嘛。”

程昆插口道:“不行,你一定要收下。我原來是做警察的嘛,淪落到去搶錢,也是逼不得已,還希望你不要怪我們。”

“不會啦,”楊皓明見他們堅持,只好把錢收下了,“不過我當時可覺得你很專業的。說來也奇怪,我平時錢包里從來都只帶一百來塊現金就不錯了。因為有幾次出去看到好東西想買,人家卻不收信用卡,我就提醒自己多放點現金在身上。那天早上我剛好有點空,就取了很多錢放在身上。可是一分都還沒花,就給你們拿了去。現在我總算明白了,原來我那天是專為你們取的。”

程昆笑道:“我第一次搶錢,費了那麼大勁,在同德堂卻只搶到兩千港元;沒想到在你身上竟然搜出那麼多錢來。也多虧了你那筆錢,我們後來才沒有再去搶劫,不然的話我都要變成職業強盜了。對了,還有同德堂的錢也替我還了吧。當時實在對不住了,人家中醫堂是救人的地方,掙錢本來就不容易,我們還搶人家。”

楊皓明接了阿虹塞過來的錢笑道:“這個嘛,倒不必太在意。那家同德堂的徐敦敏老板很會掙錢的。”

“哦,還有,”趙虹虹說,“昨天多謝你幫我們岔開,不然阿成要是答應了阿樂榮,那可就麻煩了。他養的拳手沒幾個有好結果的;不是給人打死就是被他自己殺了。這人根本就是個瘋子。”

楊皓明笑著點點頭,跟譚成要了電子郵件地址。“以後多聯系,做事小心點,別再捅漏子了。”

“害這麼多人吃了這麼多苦得來的教訓,我會記住的。”譚成說。

從醫院出來,四個人找了家服務公司坐直升飛機去了大峽谷。導游提供的服務包括降落在峽谷中野餐。

站在崖邊,天空是一片碧藍,沒有一絲雲彩;四周是漫延無際的紅色斷層岩石,如此整齊的天然斷面,實在是不可思議的奇特景觀。

“有空我們應該開車來,進到山里好好游覽一番才是。”雯霓嘆道。

晚上安迪帶凱蒂去凱撒宮的夜間俱樂部“求婚”,楊皓明和雯霓只好在strip那條街上亂逛。

“安迪明知道我們沒滿二十一歲,還故意選那種地方,成心就想避開我們嘛!”

“小姐,任何一個男人恐怕都不願意在女方的親戚面前求婚的。萬一對方不答應那就既丟臉又羞辱啦。而且說不定女方家不喜歡他,就故意搗亂;尤其當著你蘇小姐的面,他求得成婚才會奇怪呢。”

“喂,這麼說不公平!那天如果不是我,安迪說不定會揣著戒指回去了呢。”

一路聊著天,兩人不知不覺又走回了Bellagio 酒店。動聽的旋律中,店前大池中的噴泉偏偏起舞,殊為好看。



第111章 非暴力拒絕

從拉斯維加斯回來沒幾天,蘇啟同和秦芳便登門造訪來了。

「爺爺,你們不是三周前才來過嗎,怎麼又來啦?」老兩口剛坐下,雯霓就撅起嘴抱怨。

蘇啟同和秦芳住在舊金山,離南加州大概有四五個小時的車程。自從雯霓和楊皓明搬到洛杉磯之後,他們便時常來造訪----美其名曰來看乖孫女,其實是蘇啟同想找楊皓明切磋武功。作為回報,他把靈虛門的拳法全都教給了這個孫子輩的掌門。楊皓明武功頗高,本門的內功修為已達佳境,學起這些拳法來自是一點就透,並不費什麼氣力。這兩個多月下來,本門的拳法都一一學了個全,只是還需時間磨練。

凱蒂一向喜歡清靜,不願和他們同住,這爺爺奶奶只好欺負孫女。每每住在雯霓那裡,一日三餐倒是調理得頗精緻,可他們常常招呼都不打就不請自來,每次來又帶著大包小包,把兩室一廳的雅致公寓堆成了個雜貨鋪,弄得雯霓常常高聲抱怨。

「我退休啦!」蘇啟同高興地說。

「退休?」雯霓的眼睛越瞪越圓,「你們不會從此就住我這裡吧?」

「哎,那倒不是。其實你不願意跟我們住,我們還閒你吵呢。深更半夜都在拉琴,拉得又不好聽----」

「我拉得不好聽?」

「哦,不是,是我們沒那個附庸風雅的修養----」

「我附庸風雅?」

「......」

「總之我們打算搬到洛杉磯來長住----當然我們會自己找地方啦。你爺爺在這裡有很多老朋友,去舊金山之前我們在這裡住了十多年哪。」

雯霓拿枕頭摀住臉,長長地呻吟了一聲:「百善孝為先。你們住吧,願住多久就住多久。大不了我搬出去。」這最後一句話卻被她硬是嚥回了肚子裡。

兩周以後,蘇啟同和秦芳果然守信用,搬到了自己的公寓。因為雯霓和楊皓明的公寓區屬於價格昂貴的高檔區,所以彼此離得並不很近。

此後蘇啟同便常去造訪他在洛杉磯唐人街的許多舊識----開餐館的,開武館的,開藥鋪的,賣跌打膏藥的,還領著兩人認識了一大堆阿公阿婆阿叔阿嬸的,介紹的時候蘇啟同總是眉飛色舞地稱「這是我的漂亮明星孫女蘇雯霓----真的,只不過她跟我是長得不太像。這位是艾瑞克,雯霓的男朋友----唔,她將來的男朋友----現在還太小了,哈!他也是個好萊塢大明星的----電視上見過的吧?」

這還不算,因為他們常常借北少林武館的場子練武切磋,館中的好手個個都來挑戰楊皓明----因為人人都覺得他是「運氣」好才贏了他們的師兄的。隨著他拳法越來越精,慕名而來的挑戰者越來越多,級別也越來越高,有的甚至還找到拍攝地來了----當著好萊塢劇組的面比試更好,說不定正巧被好萊塢看上了呢!要不讓記者拍下來也行,好歹沾沾大明星的光。可是這楊皓明偏偏不領會人家的苦心和用意,只要有一般人在場----特別是狗仔隊或者記者,他便說什麼也不肯動手。

這幾個月他在洛杉磯武術界迅速展露頭角,雯霓卻時常泡在安妮 王的舞蹈工作室裡,跟她的乾媽一同練習舞技。劇中她是個舞蹈專業的學生,不管是芭蕾舞,中國舞還是現代舞都要會,同時還要兼習各種民族的舞蹈,所以練得很是認真。

七月的一天劇組在洛杉磯老唐人街拍攝外景。按劇情的安排雯霓進到店裡買蛋糕,楊皓明在店外相候,欣賞著櫥窗裡漂亮的糕點。透過櫥窗玻璃,排在付款隊伍中的雯霓向楊皓明做了個俏皮的鬼臉,兩雙眼睛透過玻璃互相凝視著,幾乎忘記了他們正在拍戲。

就在這時,雯霓調皮的神情突然僵在了臉上----店外楊皓明的身後出現了四個彪形大漢,他們就是著名的獵狗隊,以追捕棄保逃逸罪犯而出名的獵狗隊----在劇中扮演的恰好是他們的職業角色,而且也叫獵狗隊。

楊皓明臉色也一變----他已經從櫥窗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在那一瞬間,四個獵狗隊員同時動作:一個向他噴刺激眼睛的流淚劑;兩個去抓他的胳膊;另一個拿手銬銬他----這是獵狗隊一向的合作動作。

在現實中,楊皓明會立即飛身躍起,倒空翻個觔斗,然後施展輕功逃走;但在鏡頭面前,他卻被噴霧劑噴了一下,隨後被兩個大漢扭住胳膊壓在櫥窗上,雙手被迅速反銬在背後。

櫥窗那頭,驚呆了的雯霓被一個彪悍的肥壯女子連胳膊環抱住,壓在櫥窗玻璃上;另一個瘦高女子在旁邊配合,把她的雙手捉住,也銬了起來。

在這之前的鏡頭中,兩人把獵狗隊戲弄得很慘;這天終於被捉住之後,全劇的拍攝也就接近了尾聲。

導演叫停收工了,卻沒人幫兩人開手銬----原因是鑰匙竟然找不到了。獵狗話不多說,立即找了根髮夾來,把塑料頭剝掉,把尖頭塞進手銬鑰匙孔裡向左一掰,再向右一掰,手銬便立刻開了。

「不會吧,」雯霓驚歎了一聲,「開手銬這麼簡單?」

「是,用手錶帶也可以開。」獵狗笑道,「不過,經過訓練的警察都會把犯人的手反銬在身後,這種方法就不管用了。」

「這樣也有用啊。」雯霓將自己的手銬在身前,學著獵狗的樣子練習開手銬,幾次以後便很熟練了。

「太棒了!」她舉著手銬歡呼。

「怎麼你準備被逮捕,哦不,準備被逮捕並且逃跑嗎?」獵狗笑問。

雯霓笑而不答,跟眾人打了聲招呼便去停車場了----她下午約好了要去安妮 王的舞蹈工作室。

「喂,這種方法並不能開所有類型的手銬!」臨走時,獵狗朝她遠遠地喊道,卻不知她聽見沒有。

剛過五十的獵狗不僅身材高大,渾身的肌肉也很壯觀,一頭長髮染成了漂亮的金色,編成無數小辮子披在肩上。如今風光照人,抓罪犯雷厲風行的獵狗年輕時卻曾坐過牢----依照得克薩斯州的法律,儘管他沒殺人,但身在兇殺現場的他也得坐牢。出獄後找不到工作的獵狗碰到一個聯邦警官,叫他去捉一個被通緝的殺人犯,從此獵狗便幹起了Bounty Hunter(追捕棄保逃逸者)這一行。善動腦子的他找來攝影師拍攝獵狗隊捉賊的過程,很快便發展成為一個熱門節目,獵狗隊的成員也因此變成了好萊塢明星。 (注一)

他們互相招呼著向停車場走去----下午他們要去抓一個強姦犯,還要錄像給下一期節目用。經過一間雜貨鋪的時候看見那門口站了三個打扮怪異的年輕人,獵狗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這三人都戴著誇張的墨鏡,脖子上紋著骷髏,頭髮梳得很怪:一個是尖椎形,一個是爆炸式,還有一個則是陰陽頭。

那陰陽頭待獵狗隊成員走過,對另兩人低聲道:「他應該快來了。」說罷三個人朝劇組拍攝的方向連連張望。

獵狗狐疑地看了他們一眼,職業的嗅覺讓他感到這幾個人並非善類,而且似乎正在圖謀著什麼。他正想著,女搭檔已經回頭催促了,他趕忙答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你們說,我真的可以打過他嗎?」那尖椎頭問。

陰陽頭笑罵:「你怕什麼?不是還有那老頭給的寶貝嗎?」

「誰知道那老頭是不是騙我們呢。說來也怪,江老大雖然不是我的對手,但也能抵擋二十招;在他手下八招就敗了----我真的很難相信。你看他那副小白臉的樣子----」

「你這副樣子又好得到哪裡去?瘦得跟惡癆鬼一樣----」三個人嘿嘿笑了起來。

過了許久,他們等待的人卻還是沒來,三人漸漸不耐煩起來。

在這條街的另一端,楊皓明剛走進一個頗為偏僻的停車場便迎面碰上了個身穿黑色體恤衫的亞裔年輕人,伸手便攔著他說:「艾瑞克,我是虎之門的三徒弟,希望跟你打一場。」

「又來了。」楊皓明心中歎了口氣----要比試為什麼不找雯霓的爺爺?他恨不得一天來三十撥呢----這些人分明就是衝著自己的名氣來的。照這樣下去,我恐怕要變成專業擂台主了。想到這裡,他心裡便暗暗下定了決心,笑道:「對不起,我已經決定不再接受任何挑戰了。」

那年輕人一愣,卻不肯放棄:「我開了好長的路專門來找你的,你就跟我比一次吧!」

「抱歉,我實在沒有興趣。」

那人卻不肯讓路,繼續死纏硬磨。但不管他說什麼,楊皓明就是不答應。那人不耐煩起來:「我就不信你可以不抵擋我的招式!」他咬了咬牙,揮掌便向楊皓明胸前拍去。

眼看著對方的右掌夾著風聲便攻到了胸前,楊皓明硬是收住了幾乎揮出招架的拳頭----要想停止這一切,就必須把自己當成不會武功的普通人----目前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非暴力拒絕。他暗暗運功護住心脈要害,硬生生受了這一掌。

「撲」一聲悶響,這掌打在他胸口,頓覺氣血翻湧,身子向後連退了五六步,忍不住噴了口鮮血出來,朝天倒在地上。

「咦----想不到他竟然這樣厲害!」午間的烈日十分刺眼,楊皓明無力地閉上眼睛,心中頗有些後悔,「這下慘了,又要躺幾天了----」

那人也嚇了一跳,趕忙過來扶他:「你,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告我,對不起了,你----不要怪我!」他見楊皓明面如金紙,嘴角全是鮮血,知道闖了大禍,心念幾轉之下,竟慢慢將他放在地上,抽身便跑了。

楊皓明渾身無力,心裡卻很清楚:「我又不會告你,跑什麼呀!武功這麼高,風度卻這麼差。」他在地上躺了片刻,心裡奇怪一向如影隨形的狗仔隊此刻都到哪裡去了。

「你還好嗎?」突然一個好聽的童聲問。

楊皓明睜開眼睛,面前是一張清純的面孔,還有一雙灰藍色的眼睛,正關切地看著他。

「還,還好。」他緩了口氣,覺得似乎恢復了點力氣,便強撐著坐了起來,伸手抹掉了嘴邊的血跡。

站在面前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棕黑色的頭髮,皮膚極白,看上去像是帶點亞裔血統的法裔或愛爾蘭裔。

這小男孩見楊皓明要站起來,連忙伸手扶他。

「謝謝你。」

「沒關係的。你有車嗎?我扶你過去。」

「那----多謝你了。你叫,什麼名字?」

「斯考特。」

「怎麼就你一個人嗎?你父母呢?」

「......」

「喂,你!」楊皓明突然聽見有人在身後叫他,回頭一看,卻是三個髮型怪異的少年----一個尖椎頭,一個爆炸頭,還有一個是陰陽頭。

「什麼事?」

「我們是來向你挑戰的。」

「你們?」

「對,我們----三個。」

楊皓明心中苦笑了一聲:「對不起,我已經決定不接受任何挑戰了。」


(注一) 獵狗原型取自Bounty Hunter (追捕棄保逃逸者) Dog Chapman。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3:16 PM

第112章 單身監護人

那三個少年輕人互相看了一眼,尖椎頭說:“江老大是我的手下敗將,不過用了二十招。聽說他在你手下八招就敗了,是這樣嗎?”

“這個,”楊皓明無奈地嘆了口氣,心下暗嘆拍完這部劇還是趕快離開洛杉磯的好,“我不記得了----其實哪個是江老大我都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哪有傳說中那麼厲害!要不然怎麼會一掌就給人打吐血了。”尖椎頭回頭對兩個同伴笑道,“本來還想在他身上試那黑風丹的,我看用我的飛鏈就夠了。”說話間尖椎頭隨手便把腰間的鋼鏈解了下來----這條看似腰帶裝飾的鋼鏈其實是他的看家武器,也就是他口中的飛鏈。

“對不起,我現在不大舒服,而且也不想跟人比試。”楊皓明說罷轉身便走,暗忖著那個什麼黑風丹聽上去似乎是什麼厲害武器,一低頭卻發覺身邊的小男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尖椎頭陰陰地笑了一聲,手中鋼鏈“嗖”地朝他後背打去。楊皓明聽這勁道來頭不小,他受傷在前,若背心要害再被打一下恐怕就要筋斷骨折了,忙提氣運功往前飄了幾步讓了開來,但一用力便覺胸口煩惡,哇的又噴出一口鮮血。

那尖椎頭打了個空,竟不管他已受傷吐血,搶上兩步甩開鋼鏈接著又打。他只好轉身應戰,可那鋼鏈實在來勢凶猛,他不敢硬接,便只好連連後退。尖椎頭步步緊逼,鋼鏈舞開來竟變得象根棍子似的。楊皓明身上無力,也不想用勁,只一味躲避,似乎只險險有招架之功,但無論那鋼鏈勁頭如何猛,變化多麼繁複,就是碰不到他身上。

轉眼間尖椎頭攻了二十來招,楊皓明也躲了二十來招。突然四下里警笛聲大作,爆炸頭和陰陽頭四處張望了片刻,叫道:“老大,警察來了,我們還是走吧。”

尖椎頭收鏈退開,罵了幾句粗話,對楊皓明說:“你比我預料的差得遠了。今天算你運氣好,不然再走十招我一定把你打趴下了!”說罷便和另外兩人轉身跑了。

楊皓明捂著胸口坐在地上大口喘氣,那警笛響了半天便停了下來,許久也沒見警車來。

“哎,你還好嗎?”

楊皓明回頭一看,卻是那小男孩從一輛車底下爬了出來。

“斯考特,”楊皓明四處張望了一下,卻一個人也沒有,他立刻明白了:“那警笛聲是你弄的?”

“是啊。”斯考特得意地舉著手中的MP3播放器說:“我自己錄的。用了好多回了,很管用的!”

楊皓明笑了,今天還多虧了這機靈的小男孩。

“這些人很凶的,下次你還是自己跑吧,很危險的。”

“那樣不好。你是好人,又受了傷,我不能丟下你不管的。”斯考特邊說邊扶楊皓明起來,走到車前。

“我該怎麼謝你呢?”

“你----”斯考特頓了頓,話音立時轉了一轉:“----能不能送我去一個地方?”

“當然可以啦。”

車子開出了街區,斯考特不停地指點著方向----這小男孩對洛杉磯的街道竟了如指掌,令楊皓明心中大奇。

十幾分鐘後,車在一座市區公園附近停下了。

“我----”斯考特卻不下車,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我想求你一件事。”

楊皓明微笑著問:“什麼事?”

“我----”斯考特欲言又止。

“斯考特,你說吧,只要不違反我的原則,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會盡量幫你的。”

“真的嗎?這應該不違反你的原則,而且也在你的能力範圍之內。”斯考特咬了咬嘴唇,終于下定決心說了出來:“你能不能----收養我。”

“Excuse me? (請再說一遍好嗎?)”楊皓明一怔。

“我是說----做我的監護人。”斯考特換了個詞匯又說了一遍。

“你父母呢?”

“他們半年前去山里探險時失蹤了。警察找不到他們,認定他們已經死了。我被送到孤兒院,那里實在----不適合我。”

“你們家沒有親戚的嗎?”

“唉,找不到活著的親戚了。”

“為什麼找我?你都不認識我。”

“我認識!我們喜歡你,所以剛才我才幫你的。”斯考特低下了頭小聲說,“不過我幫你不是為了這個。就算你不肯,我下次還是會幫你的。”

楊皓明心中暖了一暖。

“呃----”他仔細消化著這個難以拒絕的請求:剛滿二十歲的自己收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到底意味著什麼。這其中的責任,需要花費的時間和精力,接踵而來的事情,還有雯霓會怎麼想----這離他還很遙遠的一切讓他真的很難立即決斷。

他看著面前的這個小男孩,他既聰慧又仗義,而且感覺很是親切。也許收他做個徒弟,或者至少幫他找戶好人家----想到這里,楊皓明對他笑道:“好吧,如果法律上沒問題的話,我就盡量幫你,好嗎?”

“真的嗎?”斯考特眼里放出了光,可他繼續咬著嘴唇說:“呃,其實,還有----”

“還有什麼?你說吧。”

“其實我還有兩個妹妹,你能不能一起收養了----”

“什麼----?”楊皓明幾乎要暈倒了----自己都還沒長大就突然多了三個孩子,他的心理實在是調整不過來。

“她們就在那邊的亭子里,我帶你去!”

楊皓明只好下了車跟著斯考特往公園里走,然而那亭子里卻空無一人,只有角落處堆了兩個小行李箱。

“咦,她們到哪里去了?”斯考特里里外外地搜尋,“這個時間克里斯蒂應該睡午覺的。”

“斯考特!”忽聽一聲女孩的輕喚,亭子後面的樹林里轉出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一頭棕黑色的長發,手上推了個小嬰孩車,里面躺著個兩三歲的小女孩,睡得很是香甜。

“這就是你的兩個妹妹?”楊皓明驚嘆道,斯考特點了點頭。

“蘭妮,”斯考特待那小女孩走近,忙對她說:“這位就是艾瑞克 楊,你一向很喜歡他的。”

“是!我叫蘭妮 哈特,很高興認識你。”那小女孩臉上露出一個微笑,禮貌地伸出手跟楊皓明握了握,上下打量著他。

蘭妮跟斯考特長得竟有九分象,只是男孩俊秀,女孩清麗,各有其美。斯考特見楊皓明好奇地打量著兩人,忙解釋道:“我們是雙胞胎,她比我晚出生一個小時。”

“哦!”楊皓明又嘆了一句。

“斯考特,你去了這麼久難道沒帶吃的回來嗎?剛才克里斯蒂都餓得不行了,我哄了她好久才把她哄睡著。”蘭妮問道。

“我----”斯考特撓了撓頭,忙岔開話題,“艾瑞克答應收養我們。”

“真的嗎?”蘭妮又驚又喜,不敢相信似的睜大了眼睛望著楊皓明,臉上洋溢著興奮之色。

“我----”楊皓明實在不忍心拒絕,只好說:“如果法律上沒問題的話。”

隨後斯考特和蘭妮把他們所有的行李都搬上了楊皓明的大越野車,蘭妮抱著克里斯蒂坐在後面,斯考特坐在前面,很快便回到了楊皓明的公寓----順便在路上訂了一個加了所有料的大比薩餅。

“唔,爸爸媽媽失蹤之後,我們被分別送到兩個收養中心,雖然我和蘭妮在一個地方,但平時我在男孩部,她在女孩部,見都很難見到。”斯考特一面說一面大口嚼著比薩餅。克里斯蒂已經醒了,她坐在蘭妮腿上,兩手各手抓了塊比薩餅往嘴里塞著。

楊皓明看他們狼吞虎咽的樣子,趕緊給他們端了果汁來。

“想收養克里斯蒂的人很多,卻沒人願意收養我和蘭妮----十幾歲的大小孩都沒人要的,就更沒人願意收養我們三個了。他們給克里斯蒂找了一戶人家,但我們不喜歡他們,更不想分開,就抱著她逃了出來。”蘭妮接著說。

“那你們住哪里?”

“就在那個公園里。”蘭妮答道,“不過我們經常需要到處躲避警察,很不方便。你放心吧,我們已經十二歲了,會獨立照顧自己的;克里斯蒂已經兩歲多了,我們知道怎麼照顧她,絕對不會讓你為我們分心的。我們還可以為你工作,打掃房間,洗衣服,做飯,割草都行。爸爸媽媽給我們留了些遺產,我們現在不能動,但所有的花費我們十八歲以後都可以還給你,只要我們三個能在一起----”

楊皓明聽得心中一酸,這兩個孩子真的是乖巧懂事,只是命運多舜哪。

“你們----不需要做這些事,我也不需要你們還錢。你們先在這里住著,我需要找我的律師談談。”

三個孩子吃飽後便去洗澡收拾,楊皓明受傷不輕,便自己回房間打坐休息。

晚飯時他邀了凱蒂,安迪和雯霓過來吃飯,順便商量三個孩子的事。初次見面雯霓便很喜歡他們,可是一想到撫養孩子所牽涉的責任,卻又十分躊躇。

“我經常到處旅行,把三個孩子單獨留在家里可不好,而且我自己都還住在爸爸媽媽家里呢。”楊皓明也很猶豫。

“要不請曼迪媽媽照顧他們?”

“我媽現在有姍姍,良良和喬喬三個孫子,還有文文,碧碧和莉莉婭三個外孫;三姐結婚之後很快也會生一堆----”

“加上你這個讓人操不夠心的大小孩,是夠忙的了。”凱蒂笑道。

“要不問問你爸媽願不願意收養他們。你現在走了,家里多清靜,何況他們還這麼年輕----”

雯霓的頭立即搖得象潑浪鼓似的:“讓那個暴君一樣的家伙收養這麼可愛的三個孩子?恐怕還不如住在孤兒院里呢。”

眾人沉默了片刻,雯霓突然腦中靈光一現:“要不先讓他們住余伯那里?他很喜歡孩子,可從來都是孤身一人。他離你家那麼近,有什麼事也好互相照應。”

“咦----這倒是個好主意。”楊皓明笑道。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楊皓明一有空便在家打坐養傷。斯考特和蘭妮十分乖巧,每日把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把克里斯蒂照顧得妥妥貼貼的,不讓楊皓明操半分心。每次雯霓來,還向她學習煮茶或者做素齋。

“她是我未來的夫人,你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楊皓明悄悄對斯考特和蘭妮說。

“也就是說,她是我們未來的媽媽,一定不能得罪。”蘭妮笑道。

“對了,真是冰雪聰明!”楊皓明贊道,“還要幫我盡快追到她才對----因為換了是別人,一定不會象她那樣又漂亮,又聰明,又好心腸,又有才華,而且還會對你們那麼好。”

斯考特和蘭妮鄭重地點了點頭。

不久“讓我們跳舞吧”正式拍完了,雯霓為了准備十月的小提琴比賽便沒再接大的項目;她和楊皓明都准備暫停拍片,先回新澤西在音樂上好好發展一番。這時楊皓明的內傷已經好了,但仍舊拒絕一切挑戰,連北少林武館也鮮少再去了。打傷他的那個“虎之門”的三徒弟再沒出現過;那三個古怪的年輕人也沒再來找他的麻煩。

八月中旬,凱蒂為他們正式辦妥了收養手續,從此斯考特,蘭妮和克里斯蒂口中的 uncle (叔叔)便正式成為了三個孩子的監護人。學校開學之前,楊皓明和雯霓帶著三個孩子回到了新澤西,將他們安頓在余伯家,花了好幾天時間替他們布置房間,購置衣物和聯系學校。

空蕩蕩的屋子突然多了三個玉雪可愛又懂事的孩子,一輩子都沒有過兒孫的余伯高興得合不攏嘴。楊皓明堅持要按月付給他一筆錢作為三個孩子的房租和生活費,斯考特和蘭妮更是包攬了屋里屋外的大小家務,余伯一有空便逗著克里斯蒂玩兒。平日里老少四人常聚在楊家吃飯玩耍,學習和睡覺的時間則回到相距只走十分鐘的余伯家里。有了這三個孩子,楊皓明便經常住在余伯家里,跟雯霓分工教他們學習中文,音樂,舞蹈和武術。

未婚單身的年輕大明星楊皓明收養哈特兄妹三人的事好一段時間成了各媒體炒作的新聞,三個孩子常在小區內外被狗仔拍照,一入學便成了學校和幼稚園的名人。

生活很快安定了下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楊皓明這個名義監護人實在太忙,而且還經常出城。每日送克里斯蒂上幼稚園,為斯考特和蘭妮開家長會,送他們上才藝課,在球場和比賽中為他們加油打氣的多數時候都是余伯或陸曼迪。

“對不起孩子們,”楊皓明抱歉地說,“在你們未來的媽媽肯嫁給我之前恐怕都只有這樣了。”

斯考特和蘭妮卻絲毫也不介意。在這里他們不僅能夠一家團聚,還有各自的房間,上最好的學校,大家對他們都很好,每個月還有豐厚的零花錢----除了沒有爸爸媽媽之外,生活上比以前似乎還要好一點。

“實話說,我不得不倉促地學習如何做個‘爸爸’,而且我一向喜歡自由自在,所以很多事情先要請你們原諒。說不定你們的爸爸媽媽哪天就回來了,但我還是可以繼續做你們的叔叔----至少每年生日都准時來送禮物。”

“但願有那麼一天吧。”斯考特想。在他心里,永遠也不認為爸爸媽媽真的死了。



第113章 梨花劫

九月初,楊皓明在西雅圖有一場小提琴協奏曲音樂會,而差不多同一時間雯霓卻應邀在香港和廣州舉辦鋼琴獨奏會以及簽名售碟活動----這時候的香港,台灣和廣東早已從世界衛生組織的薩斯疫區名單上除名了。

從上次離開香港差不多快一年了。雯霓走下飛機,想起在香港經歷的許多事情,竟頗有恍如隔世之感。

「寶兒,怎麼了?」梁潔看雯霓若有所思的樣子,走過來攬著她的肩膀輕聲問。這是雯霓第一次舉辦個人獨奏會,梁潔堅持和凱蒂全程陪同。雯霓在獨奏會上安排了兩首四手聯彈的曲目,邀母親一起登台。梁潔的鋼琴技藝可以說是爐火純青,雯霓的鋼琴就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只不過她年紀輕輕就進入了學院,按她的話說,從小就好怕壓力,也不喜歡拋頭露面,所以雖然她長得國色天香,又技藝出眾,卻埋沒在了學院深處----按雯霓的話說,也埋沒在了「暴君的深宮」。

「哦,沒想什麼。」雯霓擠出一個微笑,跟梁潔親了一下臉龐。從小到大,梁潔就管雯霓叫寶兒,到現在仍然如此。

「往事並不如煙啊。」凱蒂感歎著走上來說,「想當初我們差點兒要逃走。」她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王平順----他應該還在監獄裡,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是否有些許的悔意; 至於徐飛, 他被雯霓修理了一頓, 鬧了個臭名遠揚, 現在很多名導演都不再找他了。

「怎麼說我的好徒弟還在這兒,總不能扔下他不理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犯過戒。」雯霓笑道。

三個漂亮女子一同往外走,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但還好沒有人圍上來。快到取行李處時雯霓一眼就在接機的人群中瞅見了魯永南,忙跟他揮了揮手。

「師父!」魯永南興奮地迎了上來。

「你們還好吧?薩斯病鬧得好厲害!」雯霓問道。

「我們倒還好----習武之人嘛。不過也成天戴著口罩。我們那時候想, 要是師父你和艾瑞克在這兒倒是方便----可以成天大大方方蒙著臉走在街上。」魯永南笑道,「怎麼他這回不來?」

「這次是我的獨奏會。他來不是搶盡風頭了嗎?」

「師父這麼漂亮,怎麼會被他搶到風頭呢?」魯永南笑道,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年不見,你好像長大了不少嘛!也更----漂亮了!」

「喂,記住你的身份----本真門首徒!一年沒管教你,對師父竟敢如此無禮?----列女傳背熟了沒有?」

「列女傳?----喂,師父,讚你漂亮是對你不敬嗎?那天下女子都願意我對她們不敬啦!」

「好啦!」凱蒂笑道,「小題大作!」

雯霓哧了一聲,不再回答。

三人仍舊住在蘇家的舊居,兩天後乘車去廣州。如今的雯霓帶著金球獎最佳女主角和奧斯卡最佳原創音樂獎得主的光環,儘管是鋼琴獨奏會,五千人的體育場卻坐得相當滿。雯霓身經百戰,演出期間照樣吃,照樣睡,照樣打坐,照樣逛街;梁潔卻緊張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加上時差還沒調整過來,她的狀態相當不妙。

「媽咪,沒什麼大不了的嘛,你就當給你的小孩子們上一堂課好了。」雯霓安慰她道。

「我也是這麼想,可我的心還是跳得好快,腿也發軟。」梁潔說。

「上了台呢你就只許看著我一個人,心裡呢也只許想著你的漂亮寶貝----哇,這麼漂亮的心肝都是拜你所賜,多麼安慰!多麼自豪!多麼偉大!----其它呢就什麼也別想了。」

梁潔抱著女兒笑彎了腰:「好,我----試試。」

雖然緊張,獨奏會上梁潔發揮得還算好,並沒有出什麼錯,但她卻十分自責。演出後雯霓只好不停地安慰她:「媽咪,你真的很棒很棒,我真的好為你自豪哦!」

凱蒂看著掉了個兒的母女倆抿著嘴直笑。

第二天上午她們在一家酒店簽名售碟,打算午飯後便直接乘車回香港。雯霓的個人鋼琴專輯和樂隊的專輯加起來有十多張,前來捧場的粉絲擠滿了大廳,忙得一上午都沒有歇過。

簽售會接近尾聲了,但排著隊的粉絲還有很多。不久輪到一個戴墨鏡的男子,他走上來把剛買的專輯遞到雯霓面前。

「嗨,」 雯霓跟他打了個招呼,這人卻沒有回答,臉上微微一笑,慢慢地摘下了墨鏡。

雯霓抬起頭望了他一眼,便覺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偷天珠的劉浪。

雯霓心裡反應劇烈,臉上卻毫不露聲色,立刻便低下頭在專輯上簽了名,遞還給他時順便又掃了他一眼,暗暗觀察他的神色反應。

近距離看,這人長得還算端正,但細長的眼睛配在頜骨分明的方臉上就顯得小了些,而且眼角有些上挑,讓他一張臉天生就帶著些邪氣。他穿了件灰不灰,土不土的短袖體恤衫,脖子上掛了條鋼鏈,頭兩邊剃得很短,頭頂卻抓成了當下流行的亂髮式,比起一年前在桂林看上去時髦了些,但這種不懂美感只懂跟風的流行裝扮只會得到雯霓心中「品味庸俗」的評價。

劉浪慢慢伸出手接了專輯,卻並不離開。

「請問你還有什麼事嗎?」雯霓禮貌地問。她這句話的實際意思是:你怎麼還不走?

劉浪輕輕吹了聲口哨,露出一個肆無忌憚的微笑:「小妹妹,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

雯霓臉上僵了一瞬,便即笑道:「我不記得見過你。」

「你不記得,我可以幫你記起來。」劉浪伸手擄了擄頭髮,「我記得你的聲音。怎麼你的師兄不在嗎?那就太好了。我早就說過,就算你是個醜八怪,憑你這身本事和一張厲害的嘴巴,我也要你。你師兄太不地道了,把你說得那麼醜,大概是怕搶不過我吧。」

「他怎麼認出我來的?」雯霓心中思忖著,看上去卻仍舊鎮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是不是武俠小說看多了。對不起,我趕時間。」雯霓指了指他身後排著隊的粉絲,叫了下一個。

就在這時,梁潔拿了瓶果汁遞過來:「寶兒,你喝口水吧。」

「謝謝媽咪。」雯霓朝她若無其事的笑笑,接過來便喝。

下一位粉絲已經過來了,劉浪仍站在一旁盯了她們好幾眼,才慢慢回轉身,擠進人群不見了。雯霓心口乓乓直跳,胡亂簽了兩個,應付了幾句,便叫來凱蒂,在她耳邊叮囑了一番。

又簽了二十來個,有個工作人員送來了張紙條。雯霓打開一看頓時臉色大變。她立即回頭張望,梁潔果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她抽身站了起來,跟旁邊的工作人員宣佈簽售會到此為止便匆匆走了,弄得兩個工作人員愣在那裡面面相覷。

「姑姑,出事了!」雯霓找到凱蒂焦急地說,「那個色鬼壞蛋,他綁架了媽咪!」

「什麼?」凱蒂大吃一驚,她忙著佈置離開時的保安,卻沒想到這傢伙竟敢在這麼熱鬧的場合劫人。

「他約我們馬上在火爐山見面,我們得去救媽咪!」雯霓有些心慌意亂----這個劉浪是個好色之徒,嬌柔脆弱的梁潔落在他手裡----她實在不敢想下去了。

「我們要不要叫警察?」凱蒂問。

「不行,媽咪在他手上。這個人什麼都幹得出來,而且他武功很高,警察也奈何不了他。他是衝著我來的,大不了我,我----」

「別慌,我們先去看看。」凱蒂安慰她道,「一定要鎮定。」說罷凱蒂藏了兩柄劍在小提琴盒中,悄悄找了個司機從酒店後門送她們直奔火爐山,一路都在打電話安排保安接應。

到了火爐山,她們交代司機在山下等著便匆匆往山上趕去。

天氣很熱,她們沿著石階往上走,不住地觀察路兩邊。走到山腰的時候忽聽路旁樹木茂密處傳來一聲口哨。雯霓循聲望去,卻見一個人影迅速沒入了樹叢,她立即施展輕功追了上去。凱蒂不會輕功,只好在後面遠遠地跟著。

雯霓追到一個山谷,這裡樹林繁茂,無路可循,她停住了腳步,正躊躇著往哪個方向去時,前面一塊大石後轉出了一個人,雙手抱在胸前,樣子十分悠閒----正是那個方臉細眼的劉浪。

「小妹妹,你來得可真快啊。」他笑道。

「我媽咪呢?」

「放心,她好端端的。」

「你讓我看見她,我才相信你。」

劉浪歎了口氣,轉到樹叢中,片刻後便轉了出來,肩上扛了一個女子----正是梁潔。她雙手雙腳被縛住,嘴裡塞了布,被布條綁住,滿眼驚懼。

劉浪把梁潔放在地上,雯霓上前便想去解她的綁縛。

「別動!」劉浪喝道,伸出拇指頂住梁潔的頸部大穴。

雯霓只好站住:「說吧,你想怎麼樣?」

劉浪得意地笑著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著雯霓:「想不到,真想不到!怪不得我一看你演的電影就覺得特別喜歡呢。」

雯霓問:「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劉浪剛想回答,忽聽遠處響起一聲口哨,他也忙吹了一聲回應。片刻後一個人影騰地從樹林中竄了出來,雯霓認得是劉浪那個使熟銅棍的三師弟張龍,他的肩膀上也扛著個女子----卻是凱蒂,她手腳也都被緊緊縛住,嘴裡塞了布,被布條綁住。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3:21 PM

第114章 置諸死地

雯霓臉色霎白,暗暗懊悔自己救母心切,竟然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以致於落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張龍將凱蒂放在梁潔身邊,來回打量著這三個漂亮女子,笑道:「今天收穫不小啊!既可以報仇解恨,還可以好好享受兩個大美人加一個小美人!」

雯霓咬著嘴唇不說話,下意識地拎了拎手中的小提琴盒----裡面有兩把劍。但是憑武力,單一個劉浪她就應付不了了,再加上張龍,更別提媽媽和姑姑都在他們手裡呢。

「為什麼險境來得這麼突然?昨天我還跟媽媽在台上彈琴----」雯霓絕望地想,「真希望這不過是一個惡夢罷了。」

「小妹妹,你在想什麼?」劉浪瞇起眼睛問,本來就細長的眼睛幾乎變成了一條線。

「你還沒告訴我呢,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雯霓冷靜地問。很多小說裡不都是這樣嗎,在絕境中保持鎮定,拖延時間,尋找對方的弱點和破綻,說不定可以反敗為勝。何況目前她實在很需要時間思考對策。

劉浪笑道:「我排隊的時候就覺得你的樣子很眼熟,所以一直在觀察你。越看越覺得你的眼睛在哪裡見過;越聽也越覺得你的聲音像在哪裡聽過。後來有個傢伙冒犯了你,他走了以後,你就對你媽說了句英文,我雖然不懂什麼意思,但我記得那天晚上你也用同一句話來講我。」

「He is rude and gross!(他真無禮又噁心!)」雯霓苦笑道,「是不是這句話?」

「不錯。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無禮又噁心。」

「我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看不出來,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現在你想打算怎麼辦?」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很簡單,我對你媽和你姑姑沒興趣;我就要你。」

張龍看了梁潔和凱蒂一眼,嚥了口口水,卻沒敢說什麼。

「你要我跟你走?」

「我想你也沒有別的選擇。」

「可以,但你先放了她們兩個。等她們下了山,安全了,我就跟你們走。」

「大師兄,你不會答應她吧?」

「得罪你們的是我,跟她們沒有關係;如果你們傷害她們,我不介意玉石俱焚。」

劉浪盯著雯霓看了半天,笑道:「你那盒子裡裝著什麼?」

「我的劍。」

「扔過來!」

雯霓沒有動:「你放了她們,我就扔過來。」

「你扔過來我就放了她們。」

雯霓要的就是這句話,乾脆地扔了過去。

劉浪打開小提琴盒,把劍拿出來扔在一邊。

「張龍,放了她們。」

「大師兄,你說真的?到手的妞兒----」

「外面漂亮女的多的是,你隨便去找好了。」

張龍不捨地看了梁潔和凱蒂一眼,嘴裡罵著粗話,卻還是將她們解開了。

「姑姑,你快扶媽媽下山,到了山下給我打手機。」

「寶兒,我不能這樣留下你!」梁潔取出口中的布,眼淚奪眶而出。

雯霓回頭朝她擠出一個甜甜的笑,用英文說:「我的輕功一流,他們追不上我。只要你們安全了,我就好逃了;你們在這兒才是我的負累。」

「你真的有把握?」凱蒂也用英文問,話裡毫不掩飾她的懷疑----因為她曾聽雯霓提過除了楊皓明,輕功跟她有的一拼的便是一個叫劉浪的惡人。

「看來你們沒怎麼嘗過本小姐的刁鑽手段。這兩個傢伙凶是凶,但並不怎麼聰明。一個150的智商對付兩個90的智商是綽綽有餘。」

凱蒂點了點頭,扶起梁潔便往山下走。

「喂,」雯霓最後又再囑咐了一句,「如果手機沒訊號就只管自己跑到人多安全的地方。我會跟你們聯絡的。」

凱蒂扶著梁潔很快消失在樹林中,劉浪撿起地上的繩索向雯霓晃了晃:「你不介意吧?」

「我當然介意了。」雯霓故作驚訝,「綁著個人在街上走不是太吸引公眾注意了嗎?」

「這你就不必操心了。」劉浪笑道,「我知道你輕功好,不綁著你的話,你飛了我們還不一定追得上呢。」

「我的輕功並不比你強,你是知道的。」

「別咯嗦了,你是不是想等你師兄來救你?」

雯霓心道:我師兄在西雅圖,他要趕得到這兒來我早打電話給他了。

她悠悠地歎了口氣,問:「你們要帶我到哪裡去?又想把我怎麼樣?」

「你別問那麼多,總之我會好好對你的。」說罷劉浪便笑吟吟地拎著繩索走了過來。

雯霓想起被安東尼奧擒住時所受的欺辱,心想這群人也是無恥之徒,落在他們手上不如死掉算了。她又想起自己返觀前世所看到的情景,那一世劉浪是一個江湖幫派首領的妻子。自己那一世作為一個清朝王爺,奉命剿滅這個幫派。那個首領在混戰中死了,他的妻子,也就是那一世的劉浪被自己擒住了。可是自己因為急匆匆出了定,怎麼對待她的卻不得而知了。以自己那一世的風流為人,多半不會幹出什麼好事來。看來自己前世欠了他,這個債他是討定了。

返觀前世大師的愛德格 凱斯 (Edgar Cayce) (1877-1945) 的記錄中有許多「迴旋業力」式的案例----就像澳大利亞土著的武器迴旋鏢,被扔出後還會返回到投擲者;對別人做的有害的事會反彈回給做壞事的人。想到這裡,雯霓心中苦歎:「因果報應!」

眼看著劉浪一步步逼來,雯霓一面後退,一面從手上摘下銀手鏈掰斷了:「劉浪,我前世欠過你的,我還給你。」

劉浪聞言一愕,下意識地問:「怎麼還?」

「修道之人都知道血有多珍貴。」雯霓深深吸了口氣,「我拿我的血還給你。」說罷她玉牙一咬,拿手鏈的尖銳斷處對著那突突跳著的動脈狠狠切了下去----鮮血頓時從她雪白纖細的玉腕上噴湧而出。

張龍怪叫了一聲,劉浪盯著那噴湧而出的鮮血,臉色大變。

雯霓只覺手腕劇痛,滾熱的鮮血急速往外流著,自己卻連看都不敢看,只在心裡暗道:「師父,曾祖爺爺,我知道修道之人不可自殺;可我這是切脈自保,置諸死地而後生,我並不是真的想殺自己。」

她切得不算很深,因她一來怕自己血流過快,來不及搶救真的死了;二來也想讓劉浪多看一會兒仇人流血受苦好解他前世的心頭之恨。

「但願我欠他不算太多。」雯霓想,腳邊地上很快淌了一大灘血,衣襟和褲子也都滴上了許多血,慘不忍睹。

劉浪愣了片刻,便上前想去抓她的手。

雯霓又退後了幾步,叫道:「我不會讓你碰我的。如果還得不夠,我再多還給你。」說罷她把手鏈交到左手上,一狠心把右手動脈也割破了。鮮血同時從兩隻手腕急湧而出,只一會兒她便覺得有些頭暈了,但還強撐著站在那裡。

「你瘋了!」劉浪喝道,又再走上前一步。雯霓忙拿起手鏈的尖頭對準自己頸部的大動脈:「你再走過來一步,我就把命還給你。」

「不要!」突然旁邊一聲驚呼,卻是梁潔和凱蒂從樹林裡跑了出來----梁潔哪裡肯舍下寶貝女兒獨自逃生,兩人走出去不久便又折返,悄悄躲在樹後觀察。眼見雯霓割了兩隻手的脈,梁潔便不顧一切衝了出來。

「媽咪,你們----怎麼還在這兒?」雯霓轉頭看了看她們,又看了看劉浪和張龍,手鏈尖頭卻一直對著自己的頸部。事已至此,她只好以死相脅到底了。

梁潔和凱蒂衝上來扶住她,她正覺頭暈,順勢靠在了凱蒂身上,用英文說:「別搶我的手鏈----我們能不能逃得過這一劫,就靠這個了。」

她的臉色白得沒有了一絲血色,但神情卻十分堅定----連她自己都相信,如果劉浪真的再過來,她是真的會刺下去。

劉浪的臉色變得很是難看。一年多前,剛在川藏偷了天珠的他無意中看到雯霓穿著古裝在湖邊吹笛子,頓時驚為天人,再難忘懷。後來又在桂林邂逅,差點就下手捉她,卻讓她莫名其妙地跑了。

從那以後,這女子便遠去了西半球,可望而不可及。「將軍俠客」在大陸上映之後,劉浪不知看了多少遍,此後更像著了魔似的收集雯霓的照片,音樂專輯,視頻,電影和新聞,在一個連自己那幾個師弟都不知道的隱秘住所貼了一屋子----這是絕不能讓師父和師弟們知道的秘密。鮮風雖然不禁止徒弟們親近女色,但他要知道自己衷愛的養子和大徒弟竟然對一個女子癡迷到這種地步,是絕不會高興的。

這一次雯霓來大陸開演奏會,竟不知自己最忌憚的色鬼惡人竟成了她的頭號粉絲,而且早已準備好了在她回去的路上綁架她。但讓劉浪萬沒想到的是,他日思夜想的夢中情人竟然就是將他們整得狼狽無比奪走天珠的人;要將她據為己有,竟不是他想像中那麼容易。

那一次到手的天珠被奪,鮮風雷霆大怒,重罰了達瓦,連已經負傷的周邦和張龍都被打得吐血;劉浪卻只被責罵了兩句----只因那次他受傷不輕,而他又是鮮風最得意的首徒,朝夕相處二十多年,多少都有點感情。

雯霓靠在凱蒂身上,只覺得頭越來越暈。

「看來我這條命今天真的要還給他了。」雯霓無力地想,捏著手鏈的指尖已經沒有知覺了。

劉浪緊盯著這個讓自己日思夜想了一年的女子----她真的快不行了。如果她真的刺破了頸部的大動脈,加上先前流的血,她立刻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劉浪想得到她想得發狂,卻並不想她死;可是這次放了她的話,以後恐怕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他悻悻地扔掉手中的繩索,退後了兩步:「好,好,你厲害。你把命留著等我,我一定要讓你心甘情願地跟我!」說罷他對凱蒂和梁潔一揮手:「這次就算了,趕快給她止血!」

雯霓聽了這話強撐著的一口氣頓時一鬆,眼睛一閉便軟倒在凱蒂身上。梁潔早已經哭成了個淚人,忙捏住她的手腕血管。

昏昏沉沉中雯霓聽張龍說:「大師兄,到手的羊羔就這麼放了?」

劉浪罵道:「你懂什麼?」隨即問凱蒂:「我們送她去醫院吧?」

凱蒂冷冷地頂了回去:「不必你們操心。我們自己會處理的。」

劉浪討了個沒趣,卻也不肯就這樣走了,和張龍站在旁邊看著梁潔哭著和凱蒂撕下衣服前襟替女兒紮住動脈,包裹傷口。

雯霓心裡仍不放心,怕自己昏迷後這兩個壞蛋又再反悔,但此刻的她就是想睜開眼睛也無能為力了。



第115章 自殺流言

「我,不要輸----血----」雯霓喃喃地說完這句話之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梁潔見她昏厥,更是哭得死去活來。

「寶兒,都是媽咪不好----我的乖寶兒,求求你不要這麼早就離開我們,要死讓媽咪去死----」

「嫂子,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凱蒂大聲說,「我們要盡快送她去醫院!」

梁潔這才醒悟,忙止住悲聲,幫凱蒂把雯霓背上往山下急趕。她穿著高跟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她不會武功,身體嬌弱,但為了女兒的安危,也不知哪裡生出來的力氣,腳痛得狠了也咬牙忍著,一聲不哼地跟著凱蒂往山下連奔帶跑。

劉浪和張龍一路上不遠不近地跟著到了山腳。司機看見三人的模樣著實嚇了一跳----凱蒂和梁潔撕破的衣衫和著汗水和血跡,全都濕透了;而那位小女明星蘇雯霓則趴在凱蒂的背上不省人事,雙手像在血中泡過似的。

那司機以最快的速度開到最近的醫院。劉、張二人也不知所蹤了。急救處理後從香港過來的救護車連夜將三人送回了香港。雯霓一直昏睡不醒,第二天下午一睜開眼看見的便是自己臥室的天花板。

「媽----咪----,哇,我做了個好倒霉的夢哦----」雯霓喃喃地說。

「寶兒,你終於醒了!」一直守在她身邊的梁潔忙伸臂抱住女兒,又再淚如雨下,「都是媽咪不好----」

「唔,原來不是夢啊,」雯霓慢慢想起昨日的驚險情形,「媽咪,這不怪你啦。那兩個人是大惡人,我們得罪過他們,不關你的事啦。」

「醒了就好啦,這次總算是有驚無險。」凱蒂摸了摸她的額頭:「哪,我知道你不喜歡輸血,所以強烈要求他們不要給你輸血。但你失血太多,需要好好補身子休息。」

梁潔忙盛來早就燉得爛熟的補血湯品,小心地喂女兒吃。雯霓乖乖地半躺在床上,無論她們喂自己什麼都張口就吃。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楊皓明也匆匆趕到了香港。他風塵僕僕地走進雯霓的房間,卻見她舒服地半躺在床上格格笑著看電視。

「喂,天才少女,看來你根本不像她們說得那麼慘嘛!害我這麼急趕過來。」

「你來晚啦!我慘的時候你沒看見。」雯霓笑道。

楊皓明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便要給她把脈----但她雙手脈博處卻纏著厚厚的紗布,他只好作罷:「精神不錯嘛。不過除了玩自殺之外,你能不能想點別的辦法?你不是號稱天才的嗎?」

雯霓嘟起了嘴:「當時那麼急,哪裡想得出什麼辦法來嘛。何況我前世欠了他----」

楊皓明想起雯霓的返觀前世,深深地歎了口氣,半晌無語。就在這時門鈴響了,不多會兒,梁潔讓了一個人進來----卻是鄭強。

鄭強一進來眼光便落到雯霓纏著紗布的手腕上,眼裡掠過一抹心痛:「蘇小姐,你還好嗎?」

雯霓笑道:「還不錯啊。你怎麼會來的?」

「今天香港到處盛傳你割腕自殺,我還以為是謠言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究竟是怎麼回事?」

雯霓奇道:「什麼?割腕自殺?」她低頭看看自己可憐的手腕,一時無言。

「怎麼,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還是壓力太大了?」鄭強柔聲問。

「我沒有不開心,壓力也還好。」雯霓苦笑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之我割脈是真的,自殺卻是假的。」

說話間凱蒂抱著厚厚一堆報紙進來了:「這下我們可得想想該怎麼解釋了。」

雯霓隨手一翻,嘴巴頓時變成了O型:「什麼----?我割脈自殺送醫急救?OK,從表面上看似乎是這樣,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嘛!什麼----?我自視過高不堪重負?我哪有!什麼----?楊皓明對我若即若離,蘇雯霓情場失意心灰意冷?什麼----?我未婚先孕所以自盡?過----份----!」

「不會吧?說你割脈自殺倒可以理解,引申到未婚先孕的確有點過份。」楊皓明忙湊過來一起看:「他們說肇事者是誰?可別連累本大俠的清譽----哎喲!」他頭上被枕頭砸了一下,只好坐得離雯霓遠了些。

「喂,你不會相信這些報紙說的吧?」雯霓抬眼瞪著鄭強----對方的神情卻分明在說「你如何叫我不信」。

「我這麼講你信不信?我被壞人劫持,只好割了脈來威脅他。」

鄭強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你想想,割脈自殺用得著割兩隻手嗎?」雯霓舉起了雙手----她兩隻手腕都纏著厚厚的紗布。鄭強又點了點頭,但這個頭點得仍舊很勉強。

雯霓抓起枕頭摀住臉:「慘了,連你都不信,我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要洗清應該跳尼亞加拉瀑布,那裡水比較乾淨一點;現在的黃河是泥流滾滾,跳進去越洗越髒。」楊皓明笑道。

雯霓又抓起一個枕頭朝他扔去,怒道:「你還說呢!這些人竟然無恥地說什麼我暗戀你,你卻許久沒有動作,我傷心失望,所以自殺。無恥到極點!」

楊皓明抄起手來笑道:「這都怪你自己。早點答應做我女朋友不就好了嗎,非要矜持,說什麼要等到二十歲,其實無非是想過過女孩子的癮,讓我苦追,經受考驗,日後有向兒孫炫耀的資本。唉,也只有我肯等你這種刁蠻打女。」

雯霓怒道:「你自己還沒長大呢,成天就想著交女朋友!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喂,你給我聽著:」鄭強用手點著楊皓明:「他們說我有黑社會背景,所以不給我簽證。但是如果你對不起她的話,就算遠在天邊,我也要想辦法教訓你!」

楊皓明莫名其妙,大感冤枉:「喂,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沒做啊----那個未婚先孕的男主角真的跟我沒關係!」

「艾瑞克!我沒有未婚先孕!你再胡說----」

「不是我說的,是報紙上登的。」

「你明知道報紙上的話是胡說,還故意重複?」

「我的意思是說報紙說你未婚先孕的事----哎喲!」楊皓明頭上又挨了個枕頭,伸手接了放在床尾,嘴裡卻不停:「喂,說服我很容易,要說服其他人就難了。要不,把你的守宮砂亮給別人看看----不過現在人都不會相信的啦,他們反而會說你此地無銀三百兩,隨便畫個紅點也叫守宮砂,無知、造假、荒謬、可笑、迷信,騙三歲小孩兒還差不多。除非徐神醫肯出面論證你的守宮砂乃是貨真價實,以他的聲望和信譽,估計可以達到20-30%的信服率,說不定還可以掀起現代女子點守宮砂的熱潮----緊接著就是大量盜版點砂服務的興起----不過多半是用好幾天才洗得掉的紅色油漆或者色素,生意一定比正宗的要火爆得多。說不定鬧出笑話來,大著肚子的還戴著『守宮砂』,那就把正牌點砂服務的信譽也砸了,唉,古代的奇妙精粹在現代竟然變成笑話一樣的東西,淪落成妓女的短期行騙手段,可悲啊----不可行,絕對不可行!不僅不可行,你還要把你的守宮砂藏好,免得別有用意的小人看見了說你故意如何如何----哎喲!哎喲,喂!」(注一)

雯霓越聽越惱,可床上的枕頭都被她扔完了,她只好把手邊所有夠得著的東西一一抓起來朝他扔去,一用力又扯痛了傷口,手腕的紗布隱隱有血跡滲出來。

「你這個討厭的傢伙!哎喲,好痛----」

「喂,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我在全面透徹地分析各種解決方法的連鎖反應!Don't take it personal! (不要認為是針對你個人的嘛!)」

凱蒂在旁邊笑得肚子痛。蘇家一直流傳著點守宮砂的方法,家族中每一位女子從小就點了砂。本門中若是有人在貞操上犯了錯,就算是蘇家人也會被廢去武功,逐出本門。在淫戒上,竟是看的極重。

鬧騰了一陣,雯霓不禁覺得有些頭暈乏力了。

梁潔忙扶她躺下:「你這個樣子開獨奏會怎麼能行啊?」

「現在如果我連獨奏會都取消不就更讓人抓著口實了嗎?」

接下來的兩天凱蒂可忙壞了,不得不就雯霓的自殺事件作出解釋並召開記者會,但外界的猜測並沒有減退。

「他們認定你是自殺了。」凱蒂無可奈何地說,「唉,誰讓是你自己切的脈呢,鐵證如山,有口難辯哪。」

很快便到了獨奏會的這一天。

雯霓一進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她的手上----她兩隻手腕都繫著粉色的絲帶,絲帶下面還纏著紗布。絲帶和她粉色的短袖長裙相襯,看上去彷彿是很雅致的裝飾;幾支別緻的髮夾微微管束著齊腰的烏黑長髮,襯得缺少血色的臉更加蒼白----她今天這副帶著些病態的嬌弱之美實在讓人心顫。

雯霓在舞台中央盈盈站定,鞠躬後面不改色地掃了一眼全場----楊皓明,梁潔和凱蒂坐在第一排正中,旁邊是魯智南夫婦,魯永南和魯佩南;鄭強坐在他們後面一排,身邊是兩個保鏢。所有人的眼裡都盛滿了擔心,楊皓明偷偷從懷裡掏出針藥囊,拈了枚針做了個投擲暗器的小動作:「如果你不行了,我就替你隔空針灸。」

「這樣針灸跟冰魄銀針差不多少了。」雯霓差點笑出聲來,忙轉過身走到鋼琴前坐下。

兩天前雯霓決定繼續演奏會時就改變了節目單,第一首曲目便是貝多芬的熱情奏鳴曲(Appassionata Sonata)。

「我要用音樂讓他們知道----我沒有尋死。與此正相反,我對生命充滿了真切的愛。」想到這裡,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柔軟的十指在鍵盤上按了下去。

琴音響起,全場觀眾不由得一震----這琴聲充盈著如此飽滿的生命力,而那生命力的底蘊也如此的綿延不絕,擁有著感召的強大力量,與這個被傳自殺的柔弱女孩竟是如此不相匹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全場觀眾沒有幾個人會相信這琴聲是由這柔軟似無骨的手指彈出來的。

深切的熱情帶著寧靜的愉悅----因為在她心中,苦難已不再僅僅是苦難----那其實是因緣的償還;苦難的後面也不再僅僅是黑暗,那其實是解脫的開端。

第三樂章在飛揚的神采中結束了,如潮的掌聲中雯霓站到舞台正中,卻見楊皓明朝她晃了晃針藥囊,然後便收入了懷中,那眼神似乎在說:「勁頭這麼大,看來我今天沒有機會演繹神醫救美的佳話了。」

「這是我的獨奏會,不是健康博覽會!」雯霓以笑示威,隨即便低頭鞠躬,抬頭時又瞪了他一眼:「全場就你沒拍手!」

楊皓明左右看了看,趕快象徵性地拍起了手:「他們要像我一樣天天聽這種琴聲,多半也不會拍得這麼起勁了----更何況在我看來,這兩天你電視看得比琴練得都多,其中的瑕疵真是不算少。」

雯霓繼續瞪著他:「全場就你拍得這麼敷衍----?!」

楊皓明仍舊懶洋洋地拍著手:「有風度的紳士都是這麼鼓掌的----特別是鼓勵性的那種。」

「不改掉你的『紳士』掌法,休想追到我!」

「你在把你『獨一無二』的知己變成你絕對不肯嫁的那種俗人。看看場內拍得最熱烈那兩位吧!」楊皓明放下手朝後面指了指:「這些人是怎麼了,不會感動到一直這麼拍下去吧?」

雯霓循著他的手勢一看,鄭強身邊的兩個保鏢以極高的頻率和分貝啪啪拍著手----在奉承美女和拍老闆馬屁的兩大動力下,連雯霓都覺得他們出了場恐怕就得去看手骨科。

「哇奧,算啦,不稀罕你的掌聲!」雯霓又差點兒笑出聲來,忙扭頭走回鋼琴邊,掌聲這才漸漸平息了下去。

輪到梁潔上場時,她多年的怯場竟然神奇地消失了----現場表演中她從來沒有發揮得這麼淋漓盡致過。兩曲四手聯彈結束時,雯霓興高采烈地站起身和她擁抱:「媽咪你今天你太棒了,把我都比下去了!」

加演了三首曲目,觀眾的熱情仍不見絲毫減退,雯霓只好再次出場。

楊皓明笑著搖了搖頭:「還是得我捨身救你吧。全港的新聞都在說你失血過多、身體虛弱,他們怎麼這麼快就忘了?」他從座椅下面拿出一束早準備好的鮮花,逕直翻上台遞給她。

「這還差不多!」雯霓笑吟吟地接了過來。

「那我是不是應該得到個hug (擁抱)?」

「想得美!」

「......」

演奏會結束之後,雯霓在香港還有些簽售活動,楊皓明則穿著黑色西服, 戴著墨鏡全程陪同。 離開香港一年了,粉絲們竟還沒忘了他, 所到之處他引起的轟動遠不亞於雯霓。

「看,這就是我要自己來開演奏會的原因。拜託你,離我遠點兒好不好?」雯霓抱怨道。

「那怎麼可以呢?我要盡保鏢的職責嘛。」楊皓明笑道,「我一不在你就只有靠自殺才能保全貞節,我怎麼能捨你不顧呢。哪,我已經很低調了----穿衣打扮、舉手投足都以保鏢自居。唉,一顆寶石太亮,難免會讓周圍的石頭黯然無光。」

「厚顏無恥!」雯霓啐道。

楊皓明嘻嘻一笑, 對周圍索要簽名的粉絲說: 「我暫時改行做保鏢了, 不能隨便給人簽名, 老闆會炒我魷魚的。 你們看,她現在已經在發脾氣了。 」

眾人哄笑。

「極之厚顏無恥!」雯霓罵道。

「......」

就在這幾天,台灣一家電視台的綜藝娛樂節目邀請兩人去做訪談,主題是圍繞雯霓的自殺事件。

正商量著是否該去的時候,陸曼迪打電話來說楊皓明住在台北的外公陸慎之中風住院了。

「唔,那我馬上去看他。」楊皓明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陸慎之已經八十六歲了,身體一向很好,但這一次聽上去情況卻不是太妙。

「他應該沒事吧?」雯霓擔心地問。

「中風用針灸治療效果是最好了。如果楊神醫及時趕到就一定沒事。」

「那我也去吧,順便我們可以上這個娛樂秀澄清謠言。」

「那這回就麻煩小人捨命陪君子啦----哎喲!」



(注一) 晉朝《博物誌》中記載:如果用硃砂餵養壁虎,壁虎全身會變赤。吃滿七斤硃砂後,把壁虎搗爛並千錘萬杵,然後用其點女人的肢體,顏色不會褪。只有在發生房事後,其顏色才會變淡消褪,是以稱其為「守宮砂」。

《博物誌》是晉朝張華所著的一部奇書,內容包羅萬象,有山川地理知識,有歷史人物傳說,有奇異草木蟲魚、飛禽走獸,也有神仙方術,可謂集神話、古史、博物、雜說於一爐。前三卷記地理動植物;第四、五卷是方術家言;第六卷是雜考。第七至十卷是異聞、史補和雜說。《博物誌》裡記載了「浮槎」這種不明飛行物體,有人認為這就是幽浮。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3:23 PM

第116章 娛樂秀坦白

第二天兩人就搭機到了台北,從機場趕到醫院時剛過午飯時間。

楊皓明已經好幾年沒見過外公了。他的外婆好些年前就去世了,陸慎之跟陸曼迪的弟弟陸亞住在台北。楊皓明小時候他時不時還來美國住幾個月,年歲大了以後就再也沒來過。

他們找到醫院,護士小姐十分熱心地領他們去了陸慎之的病房----陸亞和他的兒子陸文清,女兒陸文穎都在,看見楊皓明都是一愣。還是陸文穎先反應過來:“是艾瑞克哦。”

楊家出了個大明星,陸曼迪娘家的人自然是引以為榮。雖然他們五六年沒見過面了,但因為經常在電視和新聞上看到他,所以都立刻認出了他來,只是他突然趕過來,事先也沒跟他們打招呼,所以覺得很突然。

跟眾人打過招呼後,他便立即坐到陸慎之床邊為他把脈。

陸慎之口眼有些歪斜,形容十分消瘦,他看著楊皓明哼哼了幾聲,卻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中風針灸效果最好了,而且越早施針效果越好。”楊皓明為他把過脈之後笑道,“現在雖然晚了些,但幸虧有楊神醫在----”

眾人顯然還不習慣他的玩笑風格,不禁面面相覷。

“艾瑞克,你行嗎?”陸亞滿臉懷疑。

雯霓忙笑道:“艾瑞克外號醫俠,沒聽過嗎?”陸亞啞然一笑,更加不信了。

楊皓明也不在意,徑自把陸慎之的衣服解開,在他全身多處插上銀針;等了一會兒又換了一組穴位施針。

“你們現在看不到療效並不是楊神醫醫術不精----還要等幾天才行。現在就麻煩大家暫時勉強先相信我,幫我去煎幾副藥來。”他邊寫藥方邊笑道。

“艾瑞克,”雯霓終于忍不住了,“人家這里有醫生呢,你一來就頤指氣使,很過份哪!”

眾人心里都使勁點頭表示贊同----他們雖然好象在新聞上是聽說過楊皓明在學中醫,但誰也沒覺得他是認真的,就算這樣,才“學”沒多久的人又怎麼能做主治醫生呢,更何況他學的不過是中醫而已----在他們心中,好象是歸在跑江湖的郎中那一類呢。

“他是我外公,我沒把握怎麼敢亂來呢?”楊皓明把寫好的藥方塞在陸文清手里,“表哥,麻煩你照這個方子抓幾副藥來。”

陸文清接過來看了兩眼,卻看不太懂,而且也不動腳步。

接下來楊皓明花了一個小時跟眾位親戚和陸慎之的醫生護士解釋他的診斷和藥方,雖然抬出了徐神醫的名頭,卻仍然無法說服眾人以他的施治方法為主----畢竟這里是台灣,徐神醫只在香港比較有名,尤其是附近那幾十條街,誰不知道徐神醫的大名。

後來陸曼迪和楊堅終于到了,作証說“艾瑞克雖然小,但他的醫術不象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差”,陸曼迪更以親身的“癱瘓”經歷作証,才勉強讓眾人答應採用他的治療方法試幾天。

施針三次後陸慎之有了些起色,口眼歪斜的症狀好了許多,勉強能夠說話了,雖然口齒還是有些不清。

“外公,感覺好些了嗎?”

陸慎之含糊地說了一個“是”。

“看,有效果了吧?”楊皓明趕緊對眾人顯示他醫術的神效,“這才是開始,會好得更快的。”

陸亞卻微微笑道:“你怎麼知道是你治好的,不是醫院和王大夫的療效呢?”

“......”

第三天楊皓明和雯霓應約上了那家以風格大膽而聞名的火熱綜藝娛樂節目----“超人秀秀”。

“超人秀秀”的男主持叫錢不多,女主持叫玲瓏。好在節目是預錄的,所以他們倒也並不緊張。

一上來玲瓏便開門見山:“今天我們主要是想搞清楚蘇雯霓的割脈自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雯霓笑問:“在目前的幾個版本中,你們最相信哪一個?”

錢不多看了玲瓏一眼,說:“我覺得天才少女壓力太大這個版本比較說得過去。”

“什麼?”雯霓驚訝地問,“你不相信我的版本嗎?”

錢不多笑道:“你的版本在我眼里可信度是最低的。”

楊皓明插口道:“我可以作証, 其實她蠻誠實的。”

玲瓏:“這個我們還沒有辦法評判。我覺得她因為情場失意的版本也有可信的地方。畢竟外面盛傳你們兩個早就在拍拖了,但楊皓明始終若即若離。”

“那就太冤枉我了。”楊皓明笑道,“我早就在苦追她了,她卻硬說什麼年紀太小,二十歲以後再說。這不還有兩年嗎,我只好一面苦追,一面苦等了。”

錢不多和玲瓏都睜大了眼睛,一齊望向雯霓----她卻轉了轉眼珠,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錢不多:“這句話要不要刪掉?你說這話,今晚我們播出去很多女孩子恐怕要跳樓了。”

楊皓明笑道:“有什麼好隱諱的?我這輩子只會喜歡蘇雯霓一個,不管她對我怎麼樣,追不追得到,還要叫我等多少年,我都是這樣。”

雯霓心中一暖,淚水悄悄在眼眶里轉了一圈,好容易才壓了下去。

玲瓏:“哇,好感動啊!不過我真要為你的女粉絲打抱不平,她們這麼熱心支持你,你卻根本不把她們放在心上,年紀輕輕就訂了終身。人家為了保持熱度, 不要說女朋友, 連老婆都可以藏多少年呢。 ”

楊皓明:“我希望他們喜歡的是我的音樂, 我結不結婚, 跟我的音樂有什麼關系? 畢竟我最終只能娶一個妻子, 讓人家存著一個渺茫的希望,好象用香蕉引誘大象往前走,卻永遠也吃不到嘴里。”

錢不多:“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把女粉絲比作大象的。”

楊皓明:“能不能刪掉這句?”

玲瓏:“我不同意。今天你把所有的女粉絲都要得罪光了。”

楊皓明:“......”

楊皓明:“打個比方而已嘛,----香蕉只有一個,最終只有一頭大象能吃到嘴里。”

玲瓏:“那頭大象就是蘇雯霓。”

錢不多:“總結一下:艾瑞克這只香蕉只肯給蘇雯霓這頭大象吃。”

雯霓:“難聽死了。”

玲瓏:“現在連女朋友也得罪了。”

楊皓明趕忙一本正經:“我說的是實話,我真的喜歡蘇雯霓, 而且此生不渝。 ”

玲瓏:“我要掉眼淚了! 快答應他吧, 做女朋友而已!”

雯霓心中雖然感動, 嘴上仍硬:“他一向厚顏無恥, 到處跟人說他是我男朋友, 敗壞我的聲譽。告訴你們, 就算兩年後我也不一定選他。”

玲瓏 “啊哦”了一聲, 望向楊皓明。

錢不多:“為了一個女孩得罪了所有的女粉絲,誰知她卻不領你的情。 ”

楊皓明:“放心, 她的waiting list (候選人名單)上目前只有我一個。”

玲瓏笑著把話題帶了回去: “所以這個自殺理由是根本就不成立的。”

錢不多:“那麼承受不住壓力這個版本呢?”

雯霓笑道:“我當天才又不是第一天了,從小就適應的壓力根本就不算壓力。而且跟我競爭的又不都是天才,別人一個月學會的東西我兩天就學會了,這個方面你會覺得有壓力嗎?何況我的職業選擇面很寬,幹不了這個就幹別的,又有什麼壓力呢?只有勉強自己做超過自己能力的事才會覺得壓力大。”

玲瓏:“那倒是。那麼我們今天給你機會把事實真相再跟我們大家說一次,到底是怎麼回事?”

雯霓:“事實上那天在廣州的簽售會上來了一個壞蛋,他綁架了我媽咪,就通過工作人員遞了個條子給我,約我在火爐山見面。那為了救我媽咪嘛,我只好跟我姑姑去了火爐山。”

玲瓏:“你們為什麼不報警?”

雯霓:“因為這個人我們以前打過交道,他很厲害,警察對他沒有辦法的,反而會把事情搞糟,所以我們決定自己解決。到了那里,他還有一個幫手,也很厲害的那種,把我姑姑也捉去了,然後就威脅我跟他們走----”

玲瓏:“就是劫色啦。”

雯霓和楊皓明點頭。

錢不多:“簡直象編故事一樣。”

雯霓:“在那種劣勢下,----你們有沒有聽過我們古代有句話叫置諸死地而後生?”

玲瓏:“聽過,沒試過。”

雯霓:“有機會試試看,是管用的。”

楊皓明、錢不多、玲瓏:“......”

雯霓:“所以我就答應跟他們走,讓他們放了媽咪和姑姑,然後----”

錢不多:“驚險的一幕開始了----”

“他們要拿繩子來捆我,我就把我的銀手鏈掰斷,用尖頭把左手動脈劃破了。本來是他們威脅我嘛,現在反而成了我威脅他們,如果他們不讓我走,我就流血而死。”

錢不多:“二十一世紀居然還有貞節烈女。”

楊皓明:“雖然從你嘴里說出來難聽了一點,但她的確是當世的頂級貞節烈女。”

雯霓:“從你嘴里說出來也好聽不到哪去。”

玲瓏:“看來那個壞蛋很介意你的生死哦。”

楊皓明:“他也是雯霓的粉絲。”

雯霓:“......”

錢不多:“只可惜你心里已經先有了艾瑞克,不然說不定還可以演繹一段曲折異類的明星與壞粉絲之間的愛情故事。”

雯霓:“Gross (惡心)!”

楊皓明:“別介意,這是她的口頭禪。”

玲瓏:“你也真切得下手去嗎?”

雯霓:“那怎麼辦?不過是很痛----尤其看著自己的血這麼嘩嘩地流,很心痛。而且以後手腕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說話間仔細看了看手腕上的疤痕。

楊皓明:“有楊神醫在,不會留疤的。”

哄笑。

楊皓明:“唉----為什麼沒有台灣人相信我的醫術呢?”

錢不多、玲瓏:“......”

楊皓明:“哦,剛才那句話麻煩刪掉----萬一叫我師父徐神醫知道我自稱神醫,我就慘了----當世只有下醫,別人叫你神醫就罷了,自稱神醫則萬萬不可----他不太能領會我的玩笑風格。拜托拜托!----哦,這句話也麻煩刪掉。”

錢不多、玲瓏:“......”

玲瓏:“後來呢?你接著說嘛。”

雯霓:“後來那個壞蛋向我逼過來,我只好又切了另一只手的動脈----加大威脅度嘛,血就流得更快了。他還逼過來,我就威脅他說我會割自己的頸部動脈。其實不用割那里,再等一會兒我就真的不行了。結果這時候我媽咪和姑姑回來了,而那個壞蛋竟然讓步放我們走了。這就是差不多整個的故事,你們信不信?”

錢不多:“邏輯上沒有漏洞,但我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玲瓏:“看來那個壞蛋真的很喜歡你。”

雯霓:“......”

玲瓏:“不過我選擇相信你。”

雯霓:“聽上去有點勉強,但我很感激了。後來也不知道是誰透露的我割脈,回來沒多久就鬧的滿城風雨。”

玲瓏:“聽說是醫院的護士對媒體說的----”

楊皓明:“對呀,你沒權利讓別人保持沉默嘛。”

雯霓:“......”

錢不多:“對了,問點別的。聽說你們兩個都會好幾種語言。”

雯霓和楊皓明都點點頭。

雯霓:“英語和國語算是我的母語,從小就說的;粵語是到香港前突擊學的;西班牙語是小時候在私立女子學校就開始學的;意大利語是在大學選修的。”

錢不多轉向楊皓明:“你呢?”

楊皓明:“差不多吧。英語是我的母語;國語是跟我母親學的,她是台灣人;我父親家是香港人,他們說粵語,我聽得多了,就學會了;西班牙語是從兩歲上私立學校就開始學了;意大利語是因為要欣賞意大利歌劇,在大學里選修的。”

玲瓏:“什麼學校收兩歲的孩子,而且這麼小就教外語?”

雯霓:“大多數私立學校從三歲開始;有少數是從兩歲開始。西班牙語是常規課,我那個學校還教法語,只不過我後來沒有繼續學,到現在也只會一點點。”

錢不多:“那麼你們的學位呢?”

雯霓:“學音樂是因為喜歡;學計算機是為了實用。”

楊皓明:“差不多吧。”

玲瓏:“樂器呢?”

雯霓:“小提琴是從三歲開始學Suzuki 課程,後來媽咪專門請了老師教我,現在是他在教我;媽咪從五歲開始教我彈鋼琴;古箏是曾祖母教的;古琴,笛子和簫是曾祖父教的;豎琴是媽咪請老師專門來教的;長笛是在大學里學的,我覺得很簡單,跟笛子差不多; 簫也不難;古箏和古琴都很容易上手。 總之, 所有樂器中我覺得最難的還是鋼琴和小提琴。”

錢不多:“怎麼聽你說起來覺得好簡單。”

玲瓏: “艾瑞克你呢?”

楊皓明:“兩歲媽咪就送我上Kinder music;三歲開始小提琴的Suzuki 課程;四歲開始鋼琴的Suzuki 課程,後來跟著專業老師學;得了獎之後去歐洲學過一陣,上了大學之後暑假還常飛去歐洲學;吉它是跟鄰居學的;古琴,笛子和簫是師傳的。音樂嘛, 很多東西是一通百通的; 而且如果不是想達到精通, 學一點點夠用就好了; 如果有人教那就真的很簡單了。 ”

錢不多:“那麼功夫呢?”

楊皓明笑道:“當然是有師父教了。不過這就不方便多說了。”

玲瓏感嘆道: “哇,真了不起!我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這麼有才華的人, 而且是兩個!”

雯霓笑道: “那有什麼了? 包公就是過目不忘, 而且十六歲就學富五車,做了縣令; 李白十六歲就寫了蜀道難; 莫扎特六歲就可以不看鍵盤彈琴; 貝多芬也很小就是音樂大師了; 他們不光是偉大的作曲家, 也是傑出的音樂演奏家。 他們在我們這個年齡早就寫出了比我們多得多, 也難得多的作品了。 二十世紀的史懷哲就是一位集哲學、神學、醫學、音樂博士榮銜于一身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也是一位難得的一流管風琴家。我知道在美國有個叫徐安廬的天才少年, 12歲就進入華盛頓大學讀書了; 墨西哥有個四五歲的小神童看醫學書過目不忘; 我還看見過一個泰國的小男孩,四歲就參加教堂樂隊擔任鼓手了; 住在英國中西部的一個叫阿潘 夏馬的十歲小男孩,除了母語英文之外,另外學了十種語言,平均每長一歲就學會一種語言, 同時他還是國立兒童交響樂團員, 對音樂有超凡的耳力。 龍騎士 (Aragon) 的作者克里斯托夫 刨里尼(Christopher Paolini) 一輩子都是在家上的學, 他十五歲就高中畢業了,同時開始寫龍騎士的第一部, 十九歲就是著名雜志的最暢銷小說家。

我不象艾瑞克那樣天生過目不忘, 但我從小練習打坐, 記憶力變得越來越強; 我們古代的儒生不是做什麼事之前都先打坐, 調息, 靜心的嗎? 因為往往心越靜, 精力越集中, 越可以事半功倍。 加上我小時候的確很調皮---- ”

“我也是。” 楊皓明插口道。

雯霓接著說: “所以打坐對我的控制力和意志力也是絕好的幫助。不信, 你試試看, 你想靜下來什麼都不想, 哪怕五分鐘都保証做不到的。 ”

錢不多閉上眼睛, 片刻後又睜開了:“是很難哦。”

“A wise man said(一位智者說),” 楊皓明又插口道, “‘A wise man knows when to start, and when to stop(一個智者知道什麼時候該開始,什麼該結束); when to grab, and when to let go(什麼時候該抓住, 什麼時候該放掉)。’”

玲瓏: “好象蠻有哲理的哦。”

雯霓笑道: “你說的這個智者不會就是艾瑞克 楊吧?”

楊皓明清了清嗓子, 說: “難怪人家說, 知楊皓明者, 蘇雯霓也。”

哄笑。



第117章 文德武館

從“超人秀秀”錄影出來,楊皓明便帶著雯霓徑直去找文德武館。

“來了三天才去找他們,作為師弟實在是失敬, 作為掌門實在是失職啊。”楊皓明嘆道。

“好在你借口不少。”雯霓笑道。

文德武館在台北名氣不小,出租車司機直接就把他們送到了武館門口。奇怪的是,武館的門大開著,里面的人聚在一堆說著話,連楊皓明和雯霓走進去了他們都沒注意。

“那個家伙很邪門哪!他以前明明根本不是師叔的對手,但他就這麼一下,師叔就象中了邪一樣,馬上就失去了抵抗能力。師父趕快上去救他,結果也著了他的道。”人群中間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說著,周圍的人都聚精會神地聽。

“Hello。”楊皓明輕輕打了聲招呼,眾人回頭一看便都是一愣----身後這兩個少男少女好象在哪里見過,看上去很是眼熟。

“你是?----”中間那個年輕人連忙打招呼,“你不是?----”他一下子認了出來----楊皓明應該是靈虛門的掌門師叔,但在他們心目中,他更是一個可望不可及的大明星。一時間眾人竟不知該怎麼稱呼他才好。

“我叫楊皓明,是你們師父尚文德的七師弟。”楊皓明忙自我介紹,“算起來應該是你們的七師叔吧。”

這群徒弟當然知道七師叔是靈虛門的掌門,這才呼拉一下子圍了過來,紛紛抱拳行禮。

楊皓明點頭還禮,那年輕人說:“七師叔,你來得正好,我們武館出大事了!師父和四師叔都受了傷。”

“怎麼會這樣?”楊皓明忙說,“快帶我去看看他們。”

那年輕人趕忙帶路,雯霓也跟著。這年輕人邊走邊自我介紹,原來他叫秦善才,是尚文德的大徒弟。

“三師兄和四師兄有看大夫嗎?”楊皓明問。

“上午一出事就去了醫院,下午又請了個中醫過來看,都查不出什麼毛病,可就是渾身無力,內功盡失。”

說話間眾人走到後院,進了一間休息室,尚文德和梁振各自躺在一張躺椅上,旁邊有位四十來歲的女子在侍候兩人進湯藥,正是尚文德的妻子梅蘭。

“師母,七師叔來看師父了。”

“啊,”這女子看見楊皓明和雯霓,很是意外,忙站起身來,一時卻不知說什麼好,只好為兩人讓座。

“小師弟----”尚文德輕呼了一聲,正在閉目休息的梁振聞聲也忙睜開了眼睛。

楊皓明向眾人打了聲招呼便徑直走上去為尚文德把脈,把了好一會兒,卻什麼也沒說,又換了梁振來把。

“怎麼了?”雯霓看他似乎面有憂色。

“他們各大經脈都被阻滯,無法運行內功,而且氣息失調,身體很虛弱。”楊皓明思忖著,“三師兄還要嚴重一些。”

“那個中醫大夫剛走不久,他說沒什麼辦法,只有慢慢養,就開了些補養的方子。”梅蘭說著便把處方單遞給楊皓明看,都是些補氣化淤之類的藥方。

“我雖然看不出他們到底傷在哪里,但並不覺得這些藥方會有什麼效果。”楊皓明眉頭微蹙,站起身來。

“連你都看不出來?”雯霓愕道。

秦善才心里暗道:“什麼叫連他都看不出來?難不成他還是個大醫師?”嘴上卻什麼也沒說。

“不僅看不出傷的症結,也看不出是被什麼東西傷的,如何傷的。”楊皓明低頭抱手,腦中搜尋著徐神醫所講過的醫案,卻沒有一例跟這種脈象和症狀有類似之處。

“讓我想想吧,不如先送他們回家休息。”

“不行啊,大賽在即,我們有很多事需要處理。”尚文德一臉焦慮,“小師弟,你來得也真巧。善才,你先帶你掌門師叔出去跟大家見見,我和你四師叔還有些事情要商量。”也不知是否故意,他那掌門二字竟說得頗重。

秦善才答應了,帶著楊、蘇二人回到大廳,那一眾徒弟立即迎了上來。

“善才,你跟我們詳細講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楊皓明轉頭問秦善才。

“哦,是這樣,”秦善才忙說:“下周一就是四年一度的東南亞擂台賽了。二師伯的明義武館曾多次得到這項比賽的冠軍。從上一屆開始二師伯就退出了比賽;所以上一屆的冠軍才輪到我們文德。台北有家黑虎武館,館主叫郝黑虎,他有三個兒子,都在武館里做事。他們平時常常跟我們搶學生,每次比賽他們總是針對我們文德。

去年郝黑虎輸在四師叔手上,論武功他還差著好大一截呢。但從那以後,他常常在外面尋師拜友,千方百計想敵過我們。上個月聽說他去了大陸,一回來氣焰就囂張得簡直沒法說了,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我們都猜他多半學了什麼厲害功夫了。師父常跟我們說輸贏不重要,有什麼不服氣的盡管在比賽中去爭氣,所以我們平時都忍著他們。可是前兩天他們家的老二在街上遇到我們的八師弟,當街要他鑽褲襠,還說什麼韓信都可以忍胯下之辱。八師弟不肯,他們就把他揍了一頓。師父和師叔看他們鬧得太不象話了,今天上午就上門去討個說法,結果郝黑虎竟然蠻不講理,一味護短,還說不服氣就比試武功來解決。師叔氣不過,就下場跟他比試。他武功也沒見比四年前有什麼大長進。眼看師叔馬上就要勝了,他突然手上這麼一晃,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師叔一下子就往後栽倒了,那郝黑虎竟然還趁勢欺上來攻他要害。師父看見了,馬上去救他,那郝黑虎又用那個東西對師父這麼一晃,師父也著了他的道。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暗器,也沒見他發什麼東西出來,我也沒聽見什麼聲音;師叔和師父身上也沒見傷口,也看不出象中毒的樣子,可是功力盡失,全身無力, 真是邪門!”

楊皓明和雯霓互相對望了一眼。

“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一晃,聽上去好象是下毒----”楊皓明問。

“怪就怪在這里!”秦善才嘆道,“隔了這麼老遠,下毒的話,我們周圍的人又都沒事。聽師父說象是什麼邪功,勁道凌厲,難以抵御。”

“這個恐怕還真是難治呢----”

“如果是這樣,周一擂台賽就開始了,師父和師叔都傷得這麼重,我們文德今年真是----對了,掌門師叔,不如你代文德比賽吧!”眾弟子早就聽尚文德和梁振說過這位掌門師叔的劍術和輕功非比尋常,都期待地望著他。

“我----”楊皓明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雖然論輩分他是應該助文德一臂之力,但文德畢竟不是靈虛門。他身為靈虛門的掌門,並不想去為文德武館爭人中的名氣。

“你們要知道,我除了劍術,其它拳法掌法都很差勁的。”楊皓明忙找了個理由來推脫。其實現在的他對本門其它武功早已深得精華,只不過他一直覺得自己才學不久,並不認為自己已經練得有多好了。

“這個嘛,”秦善才說,“要不我們來練練看?”

楊皓明仍舊沉吟不語。

秦善才有些急了:“師叔,我知道你是個大明星,性命寶貴,不想去冒險。但是這回文德名聲危急,我們才這樣求你的。我只恨我自己不中用,不能幫文德爭光,替師父和師叔報這個仇!”

楊皓明苦笑道:“明星不明星倒不是什麼問題。只不過我雖是你們的師叔,但靈虛門是道家修煉法門,不是文德武館,怎麼能夠去爭什麼世間的名呢?”

秦善才聞言臉色一暗,咬了咬牙:“好,掌門師叔,我們不勉強你。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師叔你請便罷,我們還要抓緊時間備戰呢。”他這話竟是下了逐客令了。

雯霓看了他一眼----第一次登門造訪就被師侄趕走,他這個掌門可真有面子。

楊皓明默默地回轉身,走出了大廳;雯霓也默默地跟著走了出去。

“現在怎麼辦?”

楊皓明嘆了口氣,說:“我再去看看兩位師兄。”

片刻後兩人回到休息室,楊皓明又替尚文德和梁振把脈。這次他仔細地把了很久,隨後又解開兩人的衣服查看全身。

“三師兄,四師兄,我懂點醫術,雖然不能根治,但可以讓你們恢複些氣力。”他說罷便掏出了針藥囊。

“不妨事,死馬當活馬醫也好啊。”尚文德說,這種半癱瘓的感受實在讓他憋氣。

施針之後兩人果然覺得有了些力氣,但仍舊無法運功走脈。楊皓明惦記著給外公扎針,便告辭了出來,一路上碰到文德武館的弟子,竟然都冷眼相對。

“那個郝黑虎,”雯霓說,“似乎很不好嘛。你不覺得應該想辦法為民解決這個禍害嗎?”

“唉,”楊皓明嘆了口氣說:“江湖上的閒事太多了,我只怕一涉身進去就成了江湖中人,成天就糾纏在這些恩怨是非中。在洛杉磯你爺爺給我找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這倒也是。”雯霓一臉同情,“不過,你完全置身事外似乎也不太可能,畢竟你算是他們的掌門呀。”

“我是靈虛門的掌門,可不是文德武館的掌門,但這里面的關系誰又能理得清楚呢?”楊皓明深深嘆了口氣,“總之是來得太巧了點。”



第118章 名亦可名

第二天一早楊皓明和雯霓又去了文德武館,來開門的竟然是阿寶。

“你怎麼會來的?”楊皓明奇道。

“四年一度的東南亞擂台賽,我怎麼能不回來給文德加油助威呢?”阿寶邊說邊把他們讓了進去。

“對了,二師伯也來了。”阿寶低聲說。

“是嗎?”楊皓明聽了卻很是高興----正好可以告訴他譚成的情況。

大廳內譚明義正在指點秦善才拳法,快兩年不見,他頭上的白發又多了許多。他一轉身看見楊皓明和雯霓走進廳來,臉色微微一變。

“二師兄,你好!”楊皓明高興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譚明義低低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那一次陰差陽錯,這個掌門師弟竟然被譚成他們四個綁架,讓他頗覺尷尬,生怕楊皓明在兩位師弟和眾弟子面前講出來。

沒想到楊皓明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師兄,阿成他們在美國已經安定下來了,他叫你放心。哦,對了,這兒有個他的電子郵件地址,你可以跟他聯系。”

楊皓明說著從口袋里掏出張紙片,寫了譚成的電子郵件地址遞給譚明義。

“我從來不用電子郵件。”譚明義接過來瞄了一眼,不太自然地說:“家里的電話從來都沒有變,我們也都沒有搬家,他要想得起我們自然會打電話或者寫信回來。”

“這倒也是。”楊皓明笑道,隨即他想到了趙慶慶,臉色便又黯了下來,“只是趙慶慶死了。”

譚明義一愣,眼前頓時浮現出那個憨憨的“傻三”,成天象個跟屁蟲一樣跟著譚成和程昆。他竟死了嗎?譚明義一時默然。

“他們為美國聯邦調查局做臥底,被黑幫槍殺,他為了救他姐姐中槍死了。”楊皓明低聲說,“那個黑幫老大被其它黑幫殺了。阿成他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他們現在受到FBI的保護,真的可以在美國重新開始了。”

譚明義留心地聽著,臉上卻裝作不很在意的樣子。知道自己這個獨生兒子總算是有了條生路,他心下也十分安慰。

說話間幾個徒弟把尚文德和梁振扶了出來,在廳側的椅子上坐下,看上去兩人的臉色似乎好了些。

尚文德環顧四周,臉上表情很是凝重,眾徒弟忙圍了過來。尚文德待眾人站定,眼光便落在譚明義和楊皓明的身上:“二師兄,七師弟,剛好你們都在,我有事求你們。”

楊皓明聽得不忍,忙說:“二師兄,請你別這麼說。你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好了。”

尚文德嘆了口氣,鄭重其事地說:“下周一就是四年一度的東南亞擂台賽了。這個擂台賽我們也參加了很多次了。本來一次比賽的輸贏也算不了什麼,但是我們開武館的就靠在這些比賽里闖出名聲。在比賽中沒有建樹的武館,自然也沒什麼人上門來學。

跟二師兄的明義武館相比,我們文德武館當然是甘居其後了。只要二師兄上陣,就絕沒有文德奪魁的機會。不過自從二師兄不再上場,----”他說到這里便頓了頓。

原來這擂台賽有年齡規定,選手都要求在五十五歲以下。 今年譚明義已經六十一歲了,從四年前的上一屆開始便不再親自上場。

譚明義明白他的意思,冷冷一笑,道:“上一屆阿成火候還不到,所以輸給了你們;今年雖然阿成不在,但我明義武館並不是就沒有其他高徒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尚文德忙說:“但二師兄你應該知道我們的實力,咱們畢竟是同門師兄弟嘛。可是沒想到竟然在這個關鍵時刻中了郝黑虎的邪術!這次比賽看起來我們是衛冕無望了,除非二師兄和七師弟肯幫我們。”尚文德說到這里,眼睛便望向了楊皓明。

楊皓明懂得他的意思,嘆了口氣說:“三師兄你不是不知道,我拳法上的造詣實在差得遠了;而在這種公開的比賽上,輕功是萬不能顯露的。就算我肯上台,那也是替文德武館丟臉。”

尚文德忙接過話頭:“所以我才想請二師兄不吝指點。七師弟你冰雪聰明,二師兄拳法高妙,如果他願意指點你一二的話,那我們就有希望了。”

譚明義此時仍以為楊皓明還是除了劍術和輕功之外其他都不怎麼樣,于是冷笑道:“比賽前兩天臨時抱佛腳有什麼用?也不知道當初師父匆匆把掌門之位傳給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他有沒有想到過今天這種狀況?”

眾人聞言都是一怔。常子期歸山已經兩年多了,這次是幾個師兄弟們第一次聚在一起,想不到譚明義心里仍舊對此耿耿于懷。

尚文德忙笑道:“當初師父歸山前交代得很清楚,他老人家是位高人,自然有他的道理。這掌門的事,我們大家都沒什麼好計較的。”

“是,師父是看在他根基好,悟性高。”譚明義說著,話里竟有些激動起來,“可是這兩年來他為靈虛門做了什麼?一天到晚奔忙在娛樂圈里,被粉絲追捧,演電影電視,開音樂會,在公眾場合嘻哈調笑,靈虛門的臉都讓他丟光了!這樣的人,他根本不配做我們的掌門!”

雯霓一聽心里頗有些著惱,暗想:“照你這麼說我也不配做本真門的掌門了嗎?”

楊皓明聽了這話卻沒作聲,還暗暗有些臉紅----想想看他這兩年除了自己修行,另外花了點時間教導阿寶之外,的確沒為靈虛門做什麼----他也不知道作為這個掌門應該做些什麼。只因靈虛門又不是什麼江湖幫派,也不去爭世間的權勢名利,根本就沒有什麼事務需要他去操心。他覺得只要自己修好,將來機緣到了,收到個好徒弟把衣缽傳下去就算盡到責任了。

眾文德弟子聽了譚明義的話卻七嘴八舌地附和了起來。他們中的許多人曾得譚明義指點,對他欽佩得五體投地,對楊皓明卻心存不滿----還隱隱有些不服。

“就是,為什麼師祖不傳位給二師兄?”

“應該讓二師兄做掌門!”

“一個小白臉做我們的掌門,說出去都丟人!”

雯霓擔憂地看了楊皓明一眼,卻沒有說話----別派的家事,她實在不好插手。

眾弟子吵嚷成一片,尚文德和梁振卻都沒有說話。他們並不是不理解常子期的用意,也知道靈虛門並不是什麼要在世間揚名立萬的法門。他的弟子雖說也算是靈虛門的弟子,也叫常子期師祖,卻算不上真傳的徒弟,說起來並沒有權利去幹涉常子期決定的事。但他和梁振遭逢大難,也許從此就失去了武功,他這些個徒弟中還沒有人能獨掌文德,以後他們能不能在拳法上精進,多半就得靠譚明義了,目前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得罪他的,于是都緘默不語。

楊皓明雖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但他一向不喜歡跟人爭。若是其他的東西,如果二師兄喜歡,那就讓他拿去好了;他雖不眷戀這掌門之位,但記得常子期慎重交代的話----萬不能因為人情讓給譚明義。二師兄的指責看似有理,但畢竟時代不同了,靈虛門眾弟子沒有歸山之前,也都得在世間生存,只不過工作不同而已。他楊皓明拍戲也好,開音樂會也好,跟眾位師兄開武館是一樣的,也不過是工作的一種。只要他不違反門規,就不能說他是錯。

想到這里,楊皓明揚頭問道:“請問二師兄,本門的門規里,有沒有不許拍戲,開音樂會,講笑話?”

譚明義一愣:“這----倒沒有。但門規定得早了,那時哪里知道現在的情形?”

楊皓明微微一笑,又說:“本門是秘傳的道家修煉法門,並沒有在世間光大揚名的要求,這一點想必大家都是清楚的。那麼還請二師兄指點,本門的什麼事務我沒有盡到掌門的責任?”

譚明義竟一時答不上來。仔細一想,靈虛門的確也沒什麼事務。以前常子期行俠仗義也好,收徒授藝也好,的確從來都是低調行事,也從不在外宣揚靈虛門的名聲。他收徒弟每次都只收一個,教好些年,教得差不多了,才收另外一個。平時只要生活有著落就帶著徒弟修煉;錢用光了就出去找個教職或打份臨時工掙點錢應急。

在武功上,譚明義將常子期的教授發揮引申,自有他的一套領悟。成就功夫之後他在東南亞開設武館,打的是他譚明義的名號,連武館名字都叫明義武館,其中的牽扯的事務實在繁雜,卻跟靈虛門沒什麼直接關系。

“這個,師父自從接任掌門以來,就有收徒弟。而你到現在兩年多了,卻連一個徒弟都沒有。”譚明義突然想到這一點,連忙說了出來。

“我雖然沒有收徒弟,但我有教阿寶,他是三師兄的徒弟,我教他也是一樣的嘛。師父每次都只收一個徒弟,我這樣做,不算是失職罷?”楊皓明笑問。

“對,師叔的確很盡心地教我。還有蘇小姐,她連三字經,五字鑒,千字文,彈琴,書法,吹簫都有教我。”阿寶連忙說。

眾人一聽哄堂大笑,阿寶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紅臉低頭不敢再多嘴。

雯霓見眾人笑話到自己頭上了,便再也按捺不住,大聲說:“笑什麼?常老前輩和我祖奶奶程玉依,也就是你們的師叔祖都是才藝雙全的俠士,氣度非凡,儒雅大方,秀外慧中,學識淵博。我們就是要把徒弟教成這樣的全才通才,而不是只會打架斗狠的莽夫!”

“什麼?你說你是小師叔的後人?”尚文德驚訝地問。

“不錯。”雯霓轉頭一笑,“但我是本真門蘇振儒的傳人,也是本真門的現任掌門,而我也是一天到晚奔忙在娛樂圈里,被粉絲追捧,演電影電視,開音樂會,在公眾場合嘻哈調笑的黃毛丫頭。我根本不想做什麼掌門,可我本真門眾長輩們非求著我做,看來他們比你們靈虛門人可是有慧眼多了。”

眾人一聽都面面相覷。這個天才少女蘇雯霓他們常在報紙電視上看到,知道她常跟本門那個明星師叔在一起,哪里想到她竟然也是一派掌門,而且和本門淵源頗深呢。

雯霓見眾人驚訝地打量著她,又都不說話,轉頭對楊皓明說:“我要是你的話,早就扭頭走了。自由自在多好,勝過在這兒受一群器量狹小,不知天高地厚的匹夫的氣!”

譚明義聞言心中暗怒,沉下臉道:“小丫頭,你口氣不小啊!我倒真想見識一下你這個本真門的掌門是不是有真本事敢這麼說話?”

雯霓笑道:“怎麼,要跟我比試武功嗎?比劍,比拳,比暗器還是輕功?隨便你挑。”

譚明義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好,小姑娘,就請你在拳法上賜教罷!”

雯霓微微一笑,二話不說轉身走到牆角脫了鞋,在手袋里摸出根彈力絲帶束了長發,走回場中站定。

楊皓明心里好笑----雯霓的拳法未必更勝譚明義,但至少在輕功上卻占了大便宜。心高氣傲的老頭碰上刁鑽厲害的小丫頭,應該是場精彩的好戲。

他隨眾人退到牆邊,微微笑著抄起手來。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3:24 PM

第119章 武亦可武

兩人在大廳中央站定,譚明義擺了個靈虛門長靈拳的起式。這長靈拳是靈虛門外家拳法中最精妙的一種,雯霓微微一笑,也同樣擺了個長靈拳的起式----靈虛門中只要是外家拳法都被她學了個遍。

譚明義微微一愕:是了,一定是小師叔程玉依教過她。但就算她會,一個年紀輕輕的纖弱女子又怎麼能跟我幾十年嘔心瀝血磨礪的相比?

想到這里,他一記“靈猿臂長”便朝她肩頭抓去。

雯霓見他來勢又凶又猛,便使出這套拳法中的“落花流水”----只見她身子向後輕輕飄起,隨即在空中平翻了一轉,展現出對身軀超凡的控制力和對時間絕佳的平衡力,輕盈靈巧地便避開了譚明義凌厲的攻勢。

只亮了一招,眾人心中便忍不住低嘆這女孩不可思議的輕功,尚文德和梁振心中則暗忖她的輕功似乎竟和本門這掌門師弟不相上下。

這些招式譚明義千錘百煉,可他輕功差了一大截,自忖無論如何也練不到雯霓這般輕盈靈巧。

他忙變換拳法,施展出自己領悟的妙義連出快拳急風驟雨般攻了過去。雯霓則不慌不忙施展開蘇家絕學----她從小到大從各位長輩那里學了許多武功妙招,融會貫通後臨敵時隨意取用,加上她卓絕的輕功和極其柔軟靈活的身段,竟如一塊百折不彎的變形膠,無論對手如何出其不意的招式攻來都可以如意化解。

只見這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一黑一白斗在一起,譚明義身形高大,滿頭灰白,皮膚黝黑, 呼叫喝叱,凶猛狠辣;雯霓身段纖細,動作優雅,姿態娥娜,飄逸游走,宛若凌波仙子。

譚明義畢生習武,在武功招式上尤其用心。每練一種武功,他都精益求精,甚至仔細研究進退套路,還加入了許多自己的領悟和引申,成就非凡,在武術界堪稱一絕。但今天和這個小姑娘動手,卻發現無論自己多麼精彩奇妙的絕招使出來,都不能出奇制勝,他心下不由得越來越急。

他急,雯霓卻不急。從一開始交手她就知道盡管譚明義在招式和功力上卓越不凡,但他一不會輕功,二不會平衡時間差的神通,跟自己差了老大幾個層次了。她故意施展出卓絕的輕功和精妙奇巧的招式從容應對譚明義的攻擊,好叫這些弟子看到山外有山,看到人不可貌相----更重要的是,明白原來他們自己真的是井底之蛙。

在東南亞武壇稱雄了幾十年的譚明義竟然久戰不下一個可以做自己孫女的小姑娘,反倒有種被人戲弄于股掌之間的感覺,驚訝,激憤,難以置信----種種複雜的情緒在心底急速滋長。眼見有個別弟子交頭接耳,譚明義面對雯霓攻到他胸口的一拳,竟不加理會,直向雯霓面門擊去。他想這漂亮的小姑娘,又是個明星,決計不會不顧自己的相貌選擇跟自己硬拼,那麼自己就可以抓住她的破綻乘機進逼了。

尚文德和梁振見譚明義竟使出兩敗俱傷的招式,也感詫異。誰知雯霓竟不收招躲避,在對方的鐵拳碰到她面門的一瞬,拳頭突然伸開變指,先小半步戳中了譚明義的胸口大穴----他當即狼狽尷尬地癱軟倒地,眼睜睜看著面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不緊不慢優優雅雅地收指退開。

廳中一時鴉雀無聲。

尚文德尷尬地咳了一聲,笑道:“蘇小姐的身手真是,實在,令人佩服!”

楊皓明見譚明義面如死灰,眾弟子又是驚愕,又是難過,忙走了過去,一面替他推宮過穴一面笑道:“哦,對了,我跟大家正式介紹一下,這就是本真門現任掌門,也是天下第一刁蠻打女----蘇雯霓。”眾徒弟聞言,尷尬之余均忍不住掩口低笑。

雯霓怒目瞪了他一眼----這個臭家伙,自己氣不過他被同門欺負才出手幫他的,他不但不領情,還拿自己取笑,幹脆連他一起教訓,叫他們知道靈虛門和本真門到底誰更厲害!想到這里她縱身躍起便向他踢去。

楊皓明早防了她一手,順勢向前翻了個跟斗,讓了開來。雯霓繼續進招,他邊躲邊繼續笑言:“我還沒介紹完哪,還有拉斯維加斯超級賭場拳後,靈虛門未來的掌門夫人----”

雯霓怒極,一拳快似一拳向他猛攻。他臉上笑嘻嘻地,手腳卻一點也不慢----他現在的拳腳功夫已經是今非昔比了,雖然比不上雯霓,但雯霓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不了他。

“還有,這個打女有個特點,就是腳底從來都很髒。”他邊打邊跑邊繼續說笑,“因為她成天穿著高跟拖鞋,又動不動就跟人打架,一打架就得脫鞋子,所以----”他越說越不象樣,雯霓越發惱怒,兩人手腳動作越來越快,讓廳中眾人看了個眼花繚亂。

旁邊有弟子扶起譚明義----還沒來得及讓他品嘗輸得如此難看的苦澀,本該得意洋洋的掌門師弟卻立即跟自己的女朋友鬧了起來。只見廳中兩人一個俊朗瀟灑,一個美麗優雅,輕功又都絕佳,在廳中追逐奔逃,飛上躍下,直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譚明義一時也忘了自己的羞辱,站在那里留心觀察兩人的招式進退。

眾人都以為楊皓明拳腳功夫差,沒想到短短兩年之內他竟可以練到這個地步。兩人轉眼間就斗了五十多個回合。

楊皓明看看差不多了,腳下稍慢了一拍。雯霓瞅准機會立即追上,一拳打在他背心,順勢又勾了他一腳----他一跤撲倒在地,又在地上滾了兩個跟斗,卻很不那麼瀟灑了。

“哎喲!”楊皓明躺在地上大聲叫痛。雯霓躍到他身邊,卻見他在偷眼望譚明義,立即便明白了他這樣做的用意。

“好啊,拿我來給你這個狂妄自大的井底青蛙二師兄留面子!”雯霓用意大利語啐道,“這可是你自找的。”說罷便伸手點了他身上兩處穴道----一處讓他不能動彈,另一處則讓他奇癢難忍。

楊皓明慘叫了一聲,忙用意大利語求饒:“好姑娘,你放過我,我剛才的冒犯都是逼,逼不得已的。”

“我是天下第一刁蠻打女嘛,好心沒好報。”

“你,你看我二師兄那個表情, 你要現在給他手里塞, 塞把劍, 他保証就抹脖子了。 救人一命剩造七級浮屠嘛----”

“就是要給他個教訓才能讓這種自以為是的人懂得天外有天!”

“當著這麼多同門後輩的面----教訓人也要根據人的心理承受力嘛----畢竟是同門師兄----他要真的羞憤自盡,你豈不是一輩子負疚----”

“他多大我多大?我為什麼要一輩子負疚?更何況是他先挑戰我的----”

“......”

“好,你不是要做好人嗎,那就替你這青蛙師兄受苦受難吧,看他領不領你的情。”

“看在我無數次幫過你救過你的份上,饒,饒過我這一次,好不好?我快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雯霓笑道:“到底是我救你的次數多還是你幫我的次數多?你想清楚再求饒罷。”

“......”

阿寶雖聽不懂兩人的對話,卻也看得出這個掌門師叔十分辛苦,忙半扶著他求情:“蘇老師,你就放過小師叔吧----他這張嘴你又不是不知道。”

廳中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心中好笑。

“阿寶,難得你這麼孝順。”雯霓板起面孔來:“好,我給你個機會救他。你馬上把三字經從頭到尾背一遍,如果一個字不錯我就馬上放過他。不然的話,你什麼時候背對了我就什麼時候放了他。”

楊皓明立即大聲抗議:“喂,他背不背得出三字經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我,----”他話沒說完,阿寶立即背了起來----竟背得很是嫻熟。

雯霓聽阿寶一字不錯地背完,心里十分歡喜,給楊皓明拍開了穴道,贊道:“阿寶,你這麼用功,蘇老師真是沒白教你。”

阿寶紅著臉說:“蘇老師你很久沒來了,五字鑒和千字文都沒學完,想學其它的我自己也學不懂,所以我成天都背這一篇,就背得滾瓜爛熟了。”

眾人掩口低笑,楊皓明則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

“七師弟,想不到你的拳術竟然如此精進!這次文德真的就要靠你了!”尚文德滿面喜色。

楊皓明暗暗叫苦----好心做件好事總有件麻煩事相伴而來,師父講的相生相克真是無所不在呀。

“其實我也不是不肯幫你們,只是我不能以靈虛門掌門的身份去為文德武館爭奪世間的名利。”他嘆了口氣,“這樣好了,你們誰都不要提靈虛門,只說我是你們的七師弟就好。”

“那當然好啦!”尚文德和梁振大喜,眾弟子也都喜笑顏開,七嘴八舌地說:

“太好了,七師叔的身手這麼厲害,文德有救了!”

“那郝黑虎算什麼,在七師叔手下肯定走不了幾招!”

“你們別高興太早啦。”楊皓明卻不以為然,“在那種公開的場合我怎麼能使輕功呢?那我的武功就打了大折扣啦。”

“那也比他們要高出好大一截了!”尚文德笑著看向雯霓:“想不到本真門的傳人竟然這麼厲害!我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站在一邊的譚明義一語不發徑自走出了門。被楊皓明這麼一鬧,他的尷尬丟臉雖然緩衝了許多,心里卻仍舊失落----他不光敵不過蘇雯霓這個小丫頭,連這個師弟也早把自己甩下了----他要參賽的話,明義武館恐怕就沒機會奪冠了。

“二師兄保重。”楊皓明低聲道,隨後暗暗嘆了口氣。



第120章 擂台匹夫

很快就到了周一上午八點半,擂台賽正式開始了。這一屆比賽吸引了東南亞各國的功夫好手來參加。泰國的泰拳好手;日韓的柔道,空手道,跆拳道高手;台灣,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的散打好手和武術界高手,各種門派和武館紛紛雲集,好不熱鬧。

媒體記者們正圍著採訪帶領明義武館來參賽的譚明義。明義武館的繼承人----譚明義的兒子譚成兩年多前在馬來西亞打死了人,從此逃亡海外,一直沒有聲頻。譚明義這次率團前來參加比賽,自然成了眾記者追問的目標。

楊皓明和雯霓跟著文德武館的人一起走進了會場,立即便有記者注意到了他們,場內頓時一片騷動,圍著譚明義的記者呼啦一下過來了一大片,將兩人團團圍住。

“艾瑞克,你在‘超人秀秀’上說今生只喜歡蘇雯霓一個,是真心話嗎?”

“呃----當然了。”

“你也對東南亞擂台賽感興趣嗎?”

“我對很多比賽都有興趣。”

“你會參賽嗎?”

“但願不會。”

“...... ”

“你的意思是說----”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堵塞了通道,影響這里的人較量可不好。你們沒帶保鏢吧?他們可都是惹不起的那一類哪。”

眾記者哈哈笑著,任他護著雯霓擠出包圍,坐到文德武館的席位上。不少記者跟過來在附近落座,時不時朝他們舉起相機。

“恭喜你,這回你的名氣要更上一層樓啦!”雯霓笑道。

楊皓明嘆了口氣,忽聽有人叫他們----卻是魯衡。他坐在文德武館上方,身邊是魯家三兄弟和精武館的眾弟子。

“你們也來啦?”雯霓笑著打招呼。

“對呀,有明義和文德武館的高手,我們根本沒指望拿獎,不過是來觀摩觀摩,好叫他們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魯衡笑道。

魯永南一見雯霓,忙走過來坐在他這個小師父身邊,悄悄問:“師父,你不會也要上場吧?”

雯霓驚訝地問:“怎麼女孩子也可以上去嗎?”

楊皓明、魯永南:“為什麼不可以?”

雯霓笑道:“哦,我只是想,除非萬不得已, 哪個女孩家願意跟這些臭男人比劃拳腳嘛?哦,對了,永南,你別忘了,我現在是你小姨,你在外面別瞎叫。”

魯永南翻著白眼撇著嘴:“是,小姨。”

楊皓明笑道:“那我不成了你的小姨父了。”

雯霓一聽大怒,揮手便在他肩上捶了一拳。楊皓明故意哎喲叫痛,記者紛紛回頭拍他們,雯霓只好住了手,低聲道:“回去再找你算帳!”

“好侄兒,快勸勸你小姨,這天下第一刁蠻打女的位子她都做穩了,甩都甩不掉。”

魯永南卻說:“小姨打得好!回去我幫你教訓他!想做我小姨父,他還早著呢,是吧?”

“什麼叫還早著呢?難道我這輩子非嫁給他嗎?”

“哦,對對,他是賴蛤瘼想吃天鵝肉----”

“我哪里象賴蛤瘼了?吹捧你師父也不用這麼肉麻吧?”

“...... ”

“當!”一聲鑼響----比賽開幕式開始了。首先由幾位武術界泰斗上去致詞,譚明義作為多屆冠軍武館的主持也在其中,說的卻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話,如何發揚武術精神啦,如何以武會友啦----雯霓聽得頗無聊,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艾瑞克,”魯永南笑道,“竟然沒人請你上去發揮一下你的搞笑嘴皮,為大家打打精神,真是可惜啊!”

“你沒看見這是需要套話的場合嗎?”

“...... ”

頭兩天進行的是預賽,兩場同時進行,由各個參賽團體抽簽,決定每台比賽的擂台主和挑戰者的次序。每位挑戰者可以有兩次機會,連輸兩場這個團體便將失去挑戰資格。擂台主如果連輸兩場,也會失去擂台主身份,而由勝者擔當擂台主。最後決出四強,向上屆冠軍挑戰,決出新一屆冠軍。比賽中以把對方打下擂台為勝。當然,如果敵不過,己方也可以扔白毛巾認輸。

第一場分別是精武館對菲律賓龍虎散打團以及明義武館對泰國泰拳隊。

精武館派上的是魯佩南,對方派上的則是菲律賓的散打冠軍。魯佩南的拳法雖然深得魯衡的精髓,但對方不愧是散打冠軍,身手敏捷,出拳威猛。打到差不多四十回合魯佩南被對方一腳踢中胸口,退到台邊站立不穩跌了下去,這場比賽便是精武館輸了。

按照比賽規則,精武館還有一次機會。魯智南剛要上場,魯衡卻叫住他:“還是讓永南上吧。”

魯家三兄弟本來武功差不多少,魯智南上場,未必能比魯佩南討到更多的便宜。倒是魯永南自從拜雯霓為師,學到了許多本真門的精妙武功,比兩個兄弟高出了不少,魯衡自是清楚。

魯永南連忙轉頭看雯霓的意思。雯霓撇了撇嘴:“用我本真門的功夫替你精武館揚名,虧你老爸好意思。算了,念在他也叫我師妹,你去吧。別提我本真門的名字哦----更不准對人說我是你師父!”

“是,小姨。”魯永南翻著白眼走上台去,心中暗想,你覺得我這個徒弟丟臉,我還不好意思對人說我師父是個小我十歲的小丫頭呢!

每個上台選手都要簽一份契約----即生死狀。意思是參賽者了解比賽中可能存在的危險,如果出了問題,比賽主辦者概不負責。

魯永南在文件上簽了名,脫了外套,露出里面的大紅勁短武裝,衣服前面還繡了條金龍。

“Oh no!”雯霓一見他這身裝扮便捂著眼睛叫了起來,“他這身衣服也太俗了!太丟臉了!----天,我怎麼收了個這麼沒品味的徒弟!”

楊皓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身衣服的確誇張炫目了點,“誰讓你這個師父一心只給男朋友做衣服,忘了給徒弟也設計一套漂亮戰衣呢。”

雯霓生氣地瞪了他一眼----自己的確只顧著給這個討厭的家伙設計各種功夫裝,還給他那三個玉雪可愛的養子養女做漂亮衣服,壓根兒就沒想起這個徒弟來。眼看魯永南已經和那菲律賓散打冠軍動起手來了,她卻一門心思盤算著為魯永南設計什麼樣的衣服會突出他的優點,不至于象現在這麼俗氣透頂。

雯霓的武功本就很雜,外家拳法掌法學了一堆,偏巧魯永南也是個貪多好雜的,跟她東一套西一式的學了不少去,真正的打坐修煉他卻沒怎麼入心。

“本末倒置,你這個開山大徒弟看來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哪。”楊皓明低聲評論。

雯霓也有同感,但魯永南畢竟是自己的大徒弟,不免維護于他:“總好過你一個徒弟都沒有吧。”

台上魯永南展開蘇家拳法,身手靈動,拳法精妙。對方見他跟魯佩南長得很象,武功卻全然不是一路,心里未免有些詫異。二十個回合後這散打冠軍已經十分吃力了;不到三十招,魯永南依樣畫葫蘆踢中對方胸口, 將他踢下了擂台----算是替弟弟雪了恥。

“睚齜必報的小人,”楊皓明笑道,“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啊。”雯霓又瞪了他一眼----那些討厭的記者不停地端著相機對著他們,鑒于自己欺負楊皓明的名聲,實在不能讓人抓到自己捶他的鏡頭。

與此同時,另一個擂台上明義武館當上了擂台主,由譚明義的二徒弟姜卓武坐陣。

“這人雖然沉穩,但我覺得應該比黑馬差了一點。”

“我也這麼認為。”楊皓明點點頭,“他年紀不小了,經驗倒是豐富,多半也是帶藝投師。”

說話間這邊台上魯永南再次輕松擊敗了菲律賓散打團隊的另一名選手,由精武館當上了擂台主。之後他們便撤下擂台,稍事休息,換上另一對選手。

這一隊卻是黑虎武館對韓國拳擊團。黑虎武館這邊坐陣的是郝黑虎的二兒子郝金虎,只二十來歲年紀,精光盛氣浮之于表。

“這人讓我想起金大華。”雯霓對楊皓明說,“如果說金大華是只螃蟹,這家伙就象只吃了激素的公雞。我擔保你要跟他談和平仁愛,他一定當你是外星人。”

楊皓明笑道:“你要不要去試試?看他買不買絕色美女的帳?”

“我才不要去惹這個麻煩呢。”

“那倒是。 你惹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 再多一只吃了激素的公雞,保証讓你立即艷名遠播。”

“You’re gross(你太惡心了)! Shut up(閉嘴吧)!”

“...... ”

說話間雙方已經開始交手了。在楊皓明和雯霓看來,郝金虎招式雖然狠辣,但下盤輕浮,破綻很多;那韓國拳擊手雖然拳頭勁力很足,卻不夠靈活,更不懂攻擊對方的破綻。不到二十招郝金虎便一腿將身形強壯的韓國拳擊手踢下了擂台,重重摔在地上。這個選手是他們隊中最厲害的, 還有一次機會他們便棄權認輸。

另一邊擂台上明義武館又勝一局,暫時下場休息,換上了另一對選手。

上午的比賽結束時,四個擂台主分別是明義武館,黑虎武館,精武館和日本空手道武館。

下午比賽繼續進行,精武館每次都由魯佩南或魯智南打頭陣。如果第一陣輸了,才換上魯永南。一整天下來魯永南出戰五次,竟然全線告捷。

“哇,想不到我們蘇家拳這麼厲害!”雯霓興奮地笑道,“只可惜他還沒學會我的千手拳呢。叫他打坐總偷懶----沒有內功是學不會高深功夫的, 什麼時候他才能悟到這一點哪?”

“你別高興太早,真正厲害的高人才不會來這種比賽賣弄出醜呢。”楊皓明卻搖搖頭,“那個劉浪不厲害嗎?那個周邦,張龍,還有葛桑喇嘛他們,還有我師父,連雲道人,哪個來這里比試了?這里不過是些四五流的選手,贏了又有什麼光彩?還招來不必要的嫉妒和麻煩,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只可惜呀,” 雯霓說, “很快你也得上去賣弄出醜了。 唉, 一群匹夫!”

當天下午的比賽結束時,日本空手道武館已經被新加坡的南洋武館打了下去,而其它三個擂台主卻還坐得穩穩的。



第121章 四強挑戰

第二天的比賽中,郝黑虎曾幾次為黑虎武館親自上場,但文德這邊卻沒人看出他使什麼異常的招式;明義武館始終由幾個徒弟擔綱;魯永南又為精武館出戰四次,雖然大獲全勝,有兩場竟也十分吃力,勝得極險。

“這一年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沒好好修習內功!”等魯永南一下場,雯霓便叉著腰責問。

“我----”魯永南喘著氣瞪著眼,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查起案來常常早出晚歸,甚至做通宵,要他每天靜下來打坐修習那麼長時間,的確不容易。

“別怪徒弟了,”楊皓明連忙替他解圍,“想想你這個師父又跑哪去了?”

“你沒聽過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嗎?我把他領進門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嘛。該教的我都教了,他又不是小孩子,非要人守著。”

“......”

第二天的比賽結束時決出了四強,分別是精武館,明義武館,黑虎武館和南洋武館,將于第三天向上屆冠軍----文德武館挑戰。

往年的比賽都由尚文德,梁振和大弟子秦善才輪流出場,這次尚文德和梁振受了重傷,楊皓明又不情願出場,重擔就都壓在了秦善才的身上。尚文德沒有兒子,女兒又不習武;梁振還是單身,秦善才作為文德武館的繼承人,早就開始獨擋一面,處理各種事務了。

第三日一早,第一個挑戰者是明義武館的姜卓武。明義和文德都出自靈虛門,但譚明義是帶藝投師,自有他的一套領悟,功夫路數跟文德還不完全一樣。

秦善才跟姜卓武交過手,心下不敢怠慢,一上場就使出了自己最精妙的武功。兩人進退招式十分精奇,都頗得各自師父的真傳,但姜卓武年紀大一些,磨練得久了,經驗卻比秦善才豐富了許多。他故意露了個小破綻,秦善才以為抓住了機會,便立即搶了上去。姜卓武雙肩一抖,一招仰天長嘯,身子往後一倒,便讓秦善才撲了個空;姜卓武就勢後翻,在秦善才落地之前踢中他左肩膀,那勁道極大,竟將他一腳踢下了擂台。

“不會吧,這麼快就要我出場了?”楊皓明呻吟了一聲,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小師叔,”阿寶突然叫住了楊皓明,“不如----你看,我上行不行?”

“你?”楊皓明眼前一亮:對呀,自己怎麼沒想起阿寶來?他的拳腳功夫尤佳,這兩年內功修為大有長進,打這個姜卓武應該沒什麼問題。

尚文德卻在旁邊搖頭:“開什麼玩笑?這一場輸了,我們文德就沒機會了。七師弟,恐怕還是得你出場才行。”

“三師兄,你放心吧。”楊皓明笑道,“阿寶比我還刻苦精進呢,內功修為很不錯的。如果沒把握我不會讓他去冒險的。”

尚文德聽楊皓明說得如此肯定,也便不好太堅持。

楊皓明笑嘻嘻地叮囑阿寶: “這人外功不錯,內功就差遠了。你不用理他那些花架子,顯點兒真功夫給他看。”

“沒問題!”阿寶爽快地答應了, 忙換了衣服上台去。

“師兄請指教。”阿寶向姜卓武鞠了一躬,姜卓武卻只微微點了點頭----八年前他隨譚明義來文德武館的時候見過這個小徒弟,那時阿寶剛入門不久,憨憨的跑前跑後端茶送水的,想不到文德武館竟然派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徒弟上台,看來他們果然是沒人了。

姜卓武想到這里,心中暗喜,臉上卻不露聲色。可是,一動起手來有苦說不出的卻是他了。

阿寶拳法招式並不比秦善才高明,但內功修為卻強了許多----自從跟著楊皓明練功,小師叔說了句早上四點起床,憨厚的阿寶便再也沒賴過床;小師叔叫他每日在繩子上打坐兩小時,他便不敢少坐一分鐘,甚至有時實在熬不過去掉下來了便又從頭坐過,連楊皓明見了都常常伸出舌頭暗叫慚愧。

憨厚歸憨厚,他悟性卻並不差,反而因他心地純良、思想簡單,做起事情來沒什麼瞻前顧後、左右幹擾的,讓他精神專注、事半功倍,加上楊皓明毫無保留的教導,這兩年多下來他的功夫進境神速。

阿寶深知自己如果失手,文德就要出局了,于是謹記楊皓明的話,招招掌法中均夾著七分的功力。姜卓武跟他對了兩招,便覺對方掌風雄勁,心下頗感詫異。又對了幾掌,胸口便氣血翻湧,二十招之後,就再也不敢正面接掌了,只憑著精妙的步伐和招式跟阿寶周旋。

“你這樣運功催掌,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多久!”姜卓武心里盤算著拖到阿寶功力虧耗得差不多的時候再行反攻。

楊皓明在台下自然也看出了姜卓武的用意。他怕時間久了阿寶功力損耗太大,忙喊道:“撓他癢癢!”

台上兩人都是一怔。阿寶雖不明其意,但從來都很聽小師叔話的他想也不想,伸手便去撓姜卓武的癢癢,廳內一片哄笑。姜卓武又羞又怒,揮掌打去,阿寶趁機縮回手跟他對了一掌。姜卓武立即便知道上了當,胸口一窒,跌坐在地。

阿寶笑道:“算起來你也是我師兄, 你是自己認輸還是要我踢你下去?”

姜卓武仍舊說不出話來,只好打手勢表示認輸。尚文德見小徒弟這麼長進,不由得大喜過望。

這下輪到明義武館頭痛了----他們的好手中只剩下三弟子了,身手卻不比姜卓武強,經驗更為不足。譚明義嘆了口氣,硬著頭皮派他上來挑戰阿寶,自然也輸了。

明義武館出了局,文德武館去掉一個勁敵,士氣大振。尚文德再次派上了秦善才,輕輕松松將南洋武館的兩個挑戰者一一打發了。

下午決賽繼續進行。首先挑戰的是精武館,第一場由秦善才對魯佩南,精武館輸了一陣,便派上了魯永南,把秦善才打下了擂台;于是文德派上了阿寶。

“這下好,輪到我們的徒弟較量了。”雯霓笑道。

“我看阿寶的勝算大一些。”楊皓明說。

雯霓笑道:“我也覺得。畢竟阿寶強在內功,而永南還是太浮了。”

阿寶和魯永南在香港常在一起切磋比武,總是阿寶勝得多些;魯永南也自知勝算不大,可也不肯就此認輸。阿寶已經出戰了兩場,體力和功力都有所消耗,讓魯永南心里更存了些僥幸。

阿寶在港台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影星;而魯永南在香港是大名鼎鼎的今日偵探社的主力偵探,這兩個人的對壘立即便成了港台記者重點報導的目標。

兩人對彼此的招式拳法都很熟悉,翻翻滾滾拆了五六十招,精妙的招式把觀眾看得大嘆驚奇。

斗到七十招之後,兩人分兩邊站住,阿寶笑道:“你師父說如果你跟她好好練習打坐的話,今天就不會輸給我了。”

魯永南也笑道:“我們本來就沒想過拿什麼冠軍,只是想來見識見識。”

“那好,我讓你下台下得漂亮點!”說罷阿寶騰躍而起便是一招“青龍出海”向魯永南踢去。他腳上灌注了功力,魯永南招架得很是吃力,心中暗奇這小子一天戰了三場,勁道竟然還這麼足!

他噌噌噌連連後退了幾步,不知不覺中已經退到了台邊,再一腳便踏空了。他心知不妙,卻見阿寶並不相逼,他知道是給自己留面子,便隨勢向後翻了個跟頭,穩穩地落到台下,大方地抱拳認輸。

這一來精武館便也出了局。

“你這個徒弟功夫不怎麼樣,風度倒比師父好。”楊皓明拍著手笑道。

“只可惜阿寶雖是塊好料,卻是別人的徒弟。”雯霓也禮貌地拍著手,一面反唇相譏。

“被叫成小師叔總比被叫做小姨來得好。”

“......”

觀眾的掌聲中,阿寶向觀眾抱拳還禮,突然在人群中看見了程家玉。他心中一喜,忙翻下了擂台。

“阿寶,你好棒!”程家玉甜甜地笑著迎了過來。

“家玉,你怎麼來了?”

“我剛好回來度假,聽說你也打擂台,所以就來了。這麼有趣的事,怎麼不告訴我?”

“我,”阿寶高興得有點結巴,“我本來也不知道自己要上台的。”

“家玉!”兩人聽見有人叫他們,忙回轉頭,卻是雯霓,而她身後站著的不是楊皓明是誰?

程家玉臉上的笑容殭了一殭,卻立即便恢複了自然,忙解釋道:“我聽說阿寶來打擂,所以來看看他。”

雯霓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心里卻說:“你來看誰都是你的自由,何必跟我解釋?”

“你看阿寶是不是越來越文武雙全了?加上他人又帥,心地又好,真是----”楊皓明話沒說完,便隱隱看見程家玉眼中泛起了些淚光,後面的話只好咽回了肚子里。阿寶卻渾然不覺,拉著程家玉興奮地說個不停。

楊皓明在“超人秀秀”上坦承自己這輩子只會喜歡蘇雯霓這一段,程家玉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以前她雖然覺得兩人之間有距離,卻並不認為沒有希望----畢竟大家都還小,很多事情是會變化的。然而他的這些話卻象重錘一樣敲在她心頭----就好象一個甜美的夢毫不情願地被人粉碎了。她多麼懷念跟他一起拍攝“楊家將”和“琴義無價”的時光,他和她在戲中又是多麼般配多麼情深義重的一對!

一知道他來了台灣,她就托辭請假也回了台灣;聽說他出現在擂台賽上,便不由自主地跑了來----連她也恨自己,一年多沒見,心里竟然還放不下這個人!

可惜的是,他身邊總是有個蘇雯霓----那個並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蘇雯霓。

楊皓明正尷尬時,鈴聲響了,便趕快如獲大赦般地回到了座位上。

“她的眼神連我看得心都要碎了。”雯霓悄悄說。

“你不會要大度地把我讓給她吧?”

“是你這個厚顏無恥的家伙欠下的風流債,現在連累本姑娘被她恨透了。我剛才真想給她把刀讓她刺我兩下算了----我實在受不了人家這麼恨我。”

“哪有那麼嚴重?家玉是個蠻懂事的女孩,給她點時間,她會放下的。”

“唉----但願如此。”

最後一個挑戰者是黑虎武館,派上的是郝黑虎的大兒子郝金龍。秦善才以前跟他交過手,兩人的拳腳功夫在伯仲之間。文德這邊阿寶又再主動請纓。楊皓明擔心他體力不支,他卻一再堅持----有程家玉在這里,他精神振奮,渾身的勁使都使不完。

“小師叔,你要對付郝黑虎,這場還是我上吧。我真的可以的。”

楊皓明不知道郝金龍的底細,猶豫了片刻,見他如此懇切,而尚文德和梁振也不反對,便只好答應了。

這郝金龍果然不比郝金虎強多少,照雯霓的話來說,吃了激素的公雞的兄弟就好象是吃了亢奮劑的公鴨,叫得雖響亮,還不到三十回合便被阿寶打下了台去。

黑虎武館要想贏得擂台主,接下來的一場便是他們唯一轉敗為勝的機會了。

楊皓明暗暗嘆了口氣,站了起來。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3:26 PM

第122章 口頭遺囑

他脫了外套,露出一身淺藍色功夫裝,不僅合體,扣子均是手工盤制,衣襟袖口用銀色的絲線繡了別致的古華夏圖案,襯得他十分的英挺----這一身自然也是雯霓為他設計的。

“哇----”雯霓忍不住叫了一聲。

“怎麼啦?”

“我設計的衣服真的好好看喲!”雯霓上下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對比場內其他人的功夫裝,楊皓明這一身實在是別致、脫俗、清朗......。

“哦----”楊皓明瞪了她一眼----難道她不知道自己這次上場也是擔了點風險的嗎?----就算不是生命的風險,也是失去武功、受傷或者丟醜的風險。

“就算冒險也要穿得合體漂亮嘛----萬一身受不幸,這可就是你最後的衣服啦!”雯霓的眼珠還是在他的衣服上打轉。

“......”

他深深吸了口氣,不緊不慢地走上了擂台。全場立即轟動了起來,許多女粉絲尖叫了起來,什麼棒呀,喜歡呀,愛呀之類的中英文詞句柔柔嗲嗲地響成了一片,文德眾人個個面色尷尬,卻又不好發作。

楊皓明卻並不介意,臉露微笑旁若無人地站在台上,任憑四周閃光燈大作,偶爾朝粉絲們點點頭表示謝意----她們喊什麼其實都不用當真,當了這麼久的明星他早就深諳此理了,不過也難為她們在自己的娛樂秀坦言之後還能表現出如此的大度和支持。

“厚顏無恥!”雯霓嘴里啐道,手里卻抓了短笛守在台下,旁邊站著阿寶----誰也不知道郝黑虎究竟有什麼古怪,防範一點總是好的。

“楊先生,請你簽一下合約。”工作人員遞來一份文件----大概意思是參賽者如果受傷或出生命危險都由自己負責。

“楊先生,您要知道,這場擂台賽我們主辦方是不對參賽者的安全做保障的。您確定您要參賽嗎?”那工作人員特意多問了一句。

“對。”楊皓明揮筆簽了,一面笑道:“你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

他一簽完,便見郝黑虎果然脫去了外套,走上台來。

這郝黑虎有五十來歲了,雖然仍舊十分壯實,但只掃了兩眼楊皓明便覺得他有 middle age crisis (中年危機)----明顯的特征是到了年紀卻不服老,千方百計把自己打扮得象個年輕人:

一身火紅的無袖功夫裝,露著兩臂鼓鼓的肌肉----看上去的確夠“壯”;

脖子上套了根大紅繩子,上面拴了個梭形的黝黑石頭----看上去也的確夠“酷”;

胸前印了只黑色的猛虎,似乎在向人高調宣布----我就是“黑虎”----看上去的確夠“猛”。

他卻不知道,在西方社會里,這恰恰是被認為有 Ego problem (以自我為中心的野心家)的一個表現。

還不止呢,他的臉色晦暗,嘴唇發黑,三角眼下面的眼袋鼓鼓的----讓楊醫師覺得他的健康有很多問題,便忍不住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耳朵。

“郝先生,你的腎髒不太好,飲食上要注意不要吃太多含氮食品。”

“......”郝黑虎不敢相信地瞪著他----雖然他的腎髒是有問題,但這個小子在這種場合這種時刻說這種事情,實在是不合這個時宜!好半天之後他才決定忽視楊皓明的健康忠告,反問:“你有什麼資格代表文德出賽?”

“我是文德武館的尚文德和梁振的七師弟。你說我是不是有資格呢?”楊皓明笑著反問。

郝黑虎摸了摸鼻子,傲慢地說:“是嗎?從來沒聽說過。看你在電影上挺厲害的,不過我們這里可沒有替身。”

“放心,我從來不用替身。”楊皓明笑道,“你對付我師兄的手段,盡管使出來罷。”

郝黑虎冷笑一聲,就在這時裁判問:“你們准備好了嗎?”

郝黑虎點點頭,楊皓明剛要回答,忽然手機音樂大作,卻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全場哄堂大笑。

“不好意思,”他尷尬地笑了笑,一看是陸曼迪,忙朝裁判打了個手勢:“我很快接一下。”

那裁判不可思議地瞪著他----擂台賽上接電話的他還是第一個。

“媽咪----”

“艾瑞克,我就想跟你說,外公已經到家了,一切都好。你們晚上早點回來。”這幾天他和雯霓去了哪里,陸曼迪也沒多問----這是雯霓第一次到台灣,兩個人出去好好玩玩,談談戀愛也是好的。

“哦,太好了,我晚上回家陪他下棋。”他微笑著掛了電話。這幾天他每日為陸慎之施針治療,恢複得相當不錯,今天剛出院回家休養。

他剛要把手機收起來,電話鈴又響了----卻是詹姆斯從美國打來的。

在全場觀眾、裁判和郝黑虎的愕然注視中,這大明顯竟然旁若無人地又接了起來----幾乎每個人心里都在想:大明星真的是很忙啊。

“詹姆斯,怎麼樣?”

“嘿,我需要馬上知道你和雯霓有沒有興趣參加兩星期後在香港舉辦的露天小提琴音樂會?出場的都是世界頂級的小提琴家,如果你們現在告訴我,我還可以把你們兩個塞進去。”

“我沒問題。”楊皓明轉頭問雯霓,問話卻變成了:“詹姆斯問你敢不敢參加兩周後香港一個高手雲集的小提琴音樂會?”

“有什麼不敢?”雯霓頭一揚,不假思索地回答----以她這大半年在小提琴上下的苦功,她對這種樂器的技巧和信心都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水准。

“她也沒問題。”楊皓明轉頭對電話上的詹姆斯說。

雯霓這才意識到“兩周後”和“高手雲集”這兩個關鍵形容詞,剛想反悔,卻聽楊皓明問詹姆斯:“哦,對了,我有沒有人身保險?”

本來他並不覺得這一戰有什麼太大的危險,比到這最後一場了,參賽者中受輕傷的是有,卻沒有什麼大的意外發生,但主辦方慎重其事的生死文書上如“比賽過程中導致的傷殘和生命意外主辦方概不負責”等字句卻充分加大了賽事的危險度----至少他印象中的危險度,以至于他已經迅速在腦中把身後事過了一遍----上有兩位高堂和一個孤獨的幹爺爺,下有三個未成年孩子,還有一個八字沒一撇的‘妻子’,直接牽掛就不少啦。

“當然有啦。”詹姆斯簡單算了算,“你的人身保險,意外保險,殘疾保險,受傷保險,旅行保險,一共差不多有五千萬。”

“美元嗎?”

“當然。”

“這麼多?那每個月我得付多少保險金哪?”楊皓明驚呼道。

“哦,大部份是跟新世紀簽約時他們為你買的,而且象你這個年紀買生命保險是很便宜的,所以買得比較多----我覺得這很劃算,又適合你的----呃----情況。”

“哦----!”楊皓明暗笑他們一定沒有仔細調查過他的冒險不良記錄。其實他卻不知道,不抽煙不喝酒,健康良好,駕駛記錄優秀,年紀又小便會得到最大的優惠款項了。

他又接著問,“受益人是誰?”

“你父母。”

“你幫我劃出30%平均分給三個孩子,20%給雯霓,10%給余伯。”

“沒問題。你為什麼問這個?你不會是又受傷了或者又快死了吧?”詹姆斯在電話那邊笑問。

“還沒有----”

“什麼?你要幹什麼?”詹姆斯騰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你還沒有立遺囑哪!”

“這個恐怕來不及了----總之三個孩子,所有的作品和版權全部交給雯霓,其它的全部給父母。”

“電話上這麼說沒有法律效力,何況你們之間----”

“你根據這個意思想辦法吧,我實在不能多說了。回見!”

“喂----!”詹姆斯還想多問兩句, 楊皓明卻已經掛了電話,關掉聲音,扔給了台下的雯霓。

“天哪!”雯霓用英文罵道,“你沒看見這麼多人都在等著你嗎?”

“喂,你沒看見我剛簽了生死文書嗎?----這有可能是我的臨終遺言哪,----而且你沒聽見嗎?如果我死了,你也是受益人之一。”

“你其實不用這麼做。”

“那怎麼可以?我要是死了,你就是我未過門的遺孀,怎麼也要留給你足夠的錢好叫你既可以輕輕松松替我養三個孩子,又可以去做那些費力又不掙錢的事嘛。”

“未過門的遺孀?還要替他養那三個孩子?”雯霓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不知是驚詫,感動,生氣還是擔心,楊皓明卻已經轉過了頭,嘴里又叨了一句:“更何況去死也用不著這麼趕嘛。”

“......”

這一陣郝黑虎一直瞪著他----比賽規則里並沒有規定參賽選手不能接電話,他也沒有發作,反倒利用這個時間仔細觀察這個不明底細的對手----怎麼看他就怎麼覺得這家伙經不起自己的一拳----或者最多三拳。

“實在對不起。我現在准備好了。”楊皓明朝裁判笑道。五分鐘內要把自己的身後事解決實在是不可能----現代社會的生活實在是太複雜了,那麼多的銀行帳戶啊,信用卡啊,會員卡啊,哦,還有密碼----一想到密碼,他稍稍放松的心情立即沉了一沉:自己的各種密碼加起來怕是有五六十個了,全都記在腦子里,如果自己真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應該如何向尚在世間的親人傳遞這些密碼呢?

還沒來得及讓他仔細考慮不可能的可能,裁判已經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吹響了口哨----在他心目中,明星耍大牌無非也就是這樣了吧,只不過面前這個禮貌一點罷了。

楊皓明趕忙強迫自己忘掉密碼的事,把注意力集中到對面的郝黑虎身上。兩人面對面靜靜地站著,好半天都沒有動----他不喜歡先動手,而郝黑虎卻是因為摸不清對手的底細,想後發制人。觀眾看兩人半晌沒動,紛紛笑了起來。



第123章 黑虎秘訣

楊皓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趁他分心的一刻,郝黑虎大吼一聲,一招黑虎掏心閃電般攻向他前胸。他邊笑邊後退招架----他仔細觀察過郝黑虎頭兩天在擂台上的表現,也大概知道其套路。郝黑虎的技巧並沒什麼太花梢的,關鍵就在于他的那個秘密武器----直到現在,尚文德和梁振仍舊無法運功走脈,楊皓明使出了全部解數的治療也只能讓他們精神好些,氣力恢複些,看起來他們怕是永遠都要失去武功了。

楊皓明一面招架郝黑虎疾風驟雨般的攻擊,一面暗暗留心,轉眼間郝黑虎便攻了四十余招,他卻一招未還。

眾人看郝黑虎強壯凶猛,呼喝連連,招招攻向他的要害大穴;瘦瘦弱弱的楊皓明卻仍似有些漫不經心----或者是反應遲緩,好象隨時都會被擊倒,卻總在最後關頭險險地躲了過去或擋了開來。

觀眾們連連驚呼,都替他捏了把冷汗,有的女粉絲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程家玉坐在文德武館的席位上,緊張得悄悄抓住了胸口的衣服;雯霓則在台邊緊盯著郝黑虎的每一個細微動作,短笛也早拉成了長笛,隨時准備打出“神劍網”;尚文德、梁振和譚明義等內行高手卻都看出楊皓明雖然放緩動作只守不攻,但步伐沉穩,氣度悠閒,隨時可以扭轉戰局。

過了六十招,郝黑虎仍然沒有什麼異常動作。

“文德要敗在他這點本事下,倒也真的丟臉。”楊皓明心中暗想,決定不再跟他拖耗下去了。

他的動作驟然變快,騰躍輕挪間,穿插使出靈虛門的四十八式外家長靈拳,十八式內家靈虛掌中的妙招,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連番反擊之下,郝黑虎頓時手忙腳亂,狼狽不堪。

擂台上戰局立轉,台下爆出陣陣彩聲,夾雜著女粉絲的高頻尖叫。幾招間郝黑虎的小腿被踢了個正中,他咬牙忍痛強撐住,但左肩還是露出了破綻;楊皓明眼睛極尖,掌上立即加了三分功力拍了過去----雖只三分功力,可這力道卻不是郝黑虎的功力可以接得住的。

只聽郝黑虎嗷地一聲,噌噌噌噌噌噌連飛帶退摔到擂台一角,雙腿仍收不住慣性掉到了擂台下面。但他反應卻快,將要掉下去的瞬間連撲帶抓硬握著擂台角的欄桿不放,腳差點就碰到地面的時候竟拼力爬了回來----作為一館之主未免難看了些,但不肯認輸的頑強卻是有目共睹的。

台下一片嗚聲,有粉絲大聲叫著“打他下去”,楊皓明卻站在擂台對角抄著手不動----落井下石這樣沒風度的事他怎麼做得出來?

觀眾席上聲浪越發大了,楊皓明連忙向四周擺擺手,要大家冷靜。

這時郝黑虎慢慢站了起來,手悄悄抓住胸前掛著的那塊黑色梭形石頭,擂台對角的楊皓明用力一揮。

楊皓明正轉頭間,突然看見一大片黑色能量迎面撲來。他心中一驚,連忙運功抵抗。但這股能量瞬間就把他包圍淹沒,滲進每一條經脈。他感到體內功力迅速阻塞,根本就無法運功了。只片刻間他便渾身無力,雙腿發軟,不自覺地跪倒在台上,心底升起了一股恐懼----原來這就是郝黑虎的秘密武器!

然而在場的其他人看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他們只見郝黑虎抓著胸前的石頭揮了揮,擂台對角的楊皓明臉色一變,不久就跪了下來;那郝黑虎卻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艾瑞克!”雯霓右手緊握長笛猶豫著是否該動手----楊皓明分明是遭了暗算,可自己竟看不出郝黑虎怎樣出的手----莫非他胸前的石頭竟是改裝的007手槍?可又如何沒有半點聲響,連瞄准都不需要呢?

阿寶急得在台角團團轉,卻什麼都不能做;尚文德臉色煞白,心里又是絕望又是憤懣;梁振怒罵郝黑虎----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然也敢使出這等邪術!

那黑色能量瞬間侵蝕到楊皓明周身的穴位和經脈,並開始往丹田集中。就在這時,他仿佛感到丹田部位有股暖烘烘的熱流,從無到有,又迅速從弱到強,瞬間以丹田為中心擴散開來,所到之處將那黑色能量盡數化去,阻塞的百脈和穴位紛紛重又打開,瞬間又再遍體通透;然而那熱流繼續擴大,向他身外擴展。他看見壯麗的青光從他身上擴散開,一路向外勢如破竹般化解著那些黑色的能量,也觸及到周圍的人和物----觸到雯霓的時候,她驚訝地“咦”了一聲;觸到阿寶的時候,他覺得一陣暖流舒服地拂過;觸到郝黑虎的時候,卻是乒的一聲巨響----他胸前的黑石瞬間崩毀,巨大的撞擊力把他壯實的身軀掀到半空又摔回地上,當即便昏死過去。

楊皓明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愣愣地看著那青光漸漸縮回自己的丹田,很快一切又恢複了平靜,只有丹田部位還有些暖暖的感覺。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在觀眾看來,楊皓明跪在那里什麼也沒做,郝黑虎卻突然在一聲巨響中飛起來摔暈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艾瑞克,你沒事吧?”雯霓在台下叫道。

楊皓明這才反應過來,忙站了起來----一動才發覺渾身象是虛脫了一般,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擂台邊。

就在這一刻,遠隔幾百里之外的廣東瑤山莽山峰黑雲洞里,一個滿頭灰白亂發的老頭坐在案前,旁邊是四男一女,六雙眼睛緊緊盯著面前的木盒----里面擺著六枚梭形黑石,其中一枚刻著個“庚”字的兀自跳躍翻騰,青光閃爍,許久才平息下去。

“果然沒白費了我送出去的六枚黑風丹!”那老頭哈哈大笑。

“恭喜師父!”五人忙拱手行禮。

“周邦,你推薦的郝黑虎果然是好主意。這庚字黑風丹已經失去了對應,你拿去使罷。”

周邦大喜謝過,揀了那刻著庚字的黑石放入懷中。

“犧牲了一枚黑風丹,替我找到了青靈子,值得!”那老頭笑道。

“師父,”劉浪問,“你怎麼知道這一個是青靈子?”

“青靈子,玉靈子,天珠和神印,功力雖各不相同,但青靈子和神印功屬青色;玉靈子和天珠功屬白色。神印一直在連雲道人手中,現在天珠也到了全覺法師手里,要從他們手里搶奪寶物殊不容易;剩下的就只有青靈子和玉靈子了。 這黑風丹是我針對青靈子和玉靈子煉的厲害法寶,一般的習武之人碰上它就會被它的能量阻塞百脈和丹田,功力盡失;青靈子和玉靈子雖能克制它,卻想不到會被我探知。劉浪,周邦,你們即刻找郝黑虎查問清楚,這個青靈子到底是誰?”

劉浪和周邦連忙答應。這老頭又轉向另外兩人:“張龍,達瓦,你們立即著手准備----這事關你我將來的大事,而且時間不多了,一旦他們打聽到消息,你們要跟我親自去捉這個青靈子。”

張龍和達瓦連忙抱拳答應。

也幾乎在同一刻,千里之外的青城後山連雲洞中,修行千年, 須發仍黑的連雲道人命人叫來常子期:“你來這里也有兩年半了罷?”

常子期答道:“不錯。”

“我現在要你去辦一件事,”連雲道人吩咐道,“你下山去,把你那個好徒弟楊皓明接到我這里來。”

常子期奇道:“可是道長,他年紀這麼小,一個徒弟也還沒收呢,你就要他歸山嗎?”

“不是要他歸山, 是要你們兩個去辦點事。你須帶他雲游到此, 三個月之內一定要到。 ”說罷便跟常子期仔細交代行程的細節,“萬事自有安排,你按我說的去做便是。”

常子期一一領命,便要退下。

“慢著,”連雲道人叫住他,從自己腰間的葫蘆中倒出兩顆紅色的丹藥來,“帶上這兩顆丹藥,見到楊皓明, 還有本真門傳人,讓他們一人吃一顆。”

常子期收好丹藥,行了個禮便告辭而去。



第124章 人世無常

擂台賽現場,兩位決賽者各自站在擂台一角,什麼也沒做,可是突然一聲巨響,郝黑虎胸前的黑石爆炸了,衝擊力將他掀到空中摔得昏死,楊皓明也突然暈倒,裁判不知所措,兩個武館的人紛紛衝上去檢查自己的參賽者----比賽現場頓時亂作一團。

主辦方與權威商議之後,決定冠軍是文德----畢竟比賽結束時郝黑虎已經摔下了擂台,楊皓明雖然昏倒,卻仍然在台上。

郝黑虎傷勢嚴重,生命垂危,立即被門人送去醫院搶救;楊皓明雖然昏厥,卻脈象穩定,氣息均勻,周身也完好無傷,文德眾人便將他安置在休息室里觀察。躺了不多久,他便醒了過來。

阿寶忙扶他坐起來:“小師叔,你怎麼樣?”

“唔,很累,頭好痛。”他用手摸著額頭,渾身仍舊無力。

阿寶忙倒了水給他喝,雯霓剝了顆巧克力塞在他嘴里。

“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阿寶問。

“怎麼,你沒看見嗎?”雯霓奇道。

阿寶問:“看見什麼?”

“我看見----青色的光,好細膩好漂亮的青色的光,好象是從艾瑞克的身上發出來的,然後我就看見郝黑虎的黑石頭竟然發出黑色的氣,隨後青光擴散出去,把那黑石頭擊碎了。”

“真的嗎?”阿寶張大了嘴巴,“我怎麼沒看見什麼青光,黑氣?我只看見小師叔突然間很緊張,然後是一聲巨響,跟著郝黑虎的石頭爆炸了,他就飛了出去;再接著小師叔轉過頭來就暈倒了。”

尚文德和梁振也點頭稱是。一眾文德門人竟無一人看見那青光,或者黑氣,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楊皓明身上。

楊皓明半閉著眼睛,仔細回憶剛才發生的一切,許久才慢吞吞地說:“這家伙其實沒什麼本事,不知道從哪里得了個厲害東西,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總之那石頭好厲害,發出的黑色能量竟然很細密,可以堵塞百脈,但我丹田里冒出來的這種青色的能量卻比它還要細密,才能迅速將它化去,甚至把那石頭銷毀。”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可也無法不信。

“這青色的能量,”雯霓很是好奇,“好漂亮,好溫暖,到底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總之是好東西。”楊皓明睜開眼睛,望向尚文德和梁振:“很奇怪,我剛才用過之後,現在好象,好象可以控制它了。我想我可以試試用這種青色能量化去你們身體中侵入的黑色能量,說不定可以把你們治好。”

尚文德和梁振一聽大喜,心中又升起了希望。三人盤坐在地上,楊皓明打坐良久,一股暖流在丹田慢慢湧現,隨即便擴散到全身,又漸漸向對面的尚文德和梁振蔓延。

雯霓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青光----這顏色是如此細膩,透明和美妙,讓她也升起無限殊勝之感。可其他人幹瞪著大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

那青光觸到尚文德和梁振,二人身上都是一陣溫暖,那溫暖又漸漸變成熾熱,緊接著阻滯的百脈一條條疏導開來,那解脫之感竟是無法形容的美妙。

楊皓明閉著眼睛,卻仍能看見那青光,將尚文德和梁振的周身仔細舒理了一遍,才慢慢縮回自己的丹田。

這一下竟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尚文德和梁振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感到四肢舒泰,百脈通暢,功力似乎更甚從前,均大喜稱謝。

“那太好了!”楊皓明笑道,“想不到我真的可以控制它了。”

“是你的寶貝嘛,當然聽你使喚了。恭喜你,又有精進啦。”雯霓笑道。

“哪里,哪里!”

“......厚顏無恥!”

“......這樣的謙虛也叫厚顏無恥?”

“厚顏無恥的謙虛唯你才有。”

“我看你是有點妒忌吧。”

“是,我妒忌的很。”

“......”

文德眾弟子見師父和師叔傷愈複原,更是大喜,一個個鬧著要出去慶祝,也要感謝掌門小師叔,兼為他接風,洗塵,當然也順便慶祝文德衛冕啦。

“行啊,我給家里打個電話吧,今天本來說是要陪外公下棋的。”他笑著坐到沙發上,向雯霓要來自己比賽前扔給她保管的手機。其實此刻他頭痛得更厲害了,渾身虛弱得好象沒有了一絲力氣,實在想倒下睡一會兒,卻不忍掃文德眾人的幸。

手機上有好幾個留言,撥通之後只聽了片刻,他便臉色驟變。

放下電話之後,他抱著頭,好半天都沒有說話,在旁邊笑著鬧著的文德眾人也覺察到他的異樣,漸漸靜了下來。

“艾瑞克,”雯霓看他的樣子有些害怕起來,“你沒事吧?”

楊皓明低嘆了一聲:“我外公回家沒多久就摔了一跤,搶救無效去世了。”

雯霓驚得捂住了嘴巴,文德眾人也愣住了,更衣室里一時鴉雀無聲。

“本以為我的醫術可以讓外公多活幾年,想不到----”楊皓明嘆了口氣,“畢竟人各有命,是我太天真了。”說罷他站了起來,身子卻一晃,差點摔倒,幸虧阿寶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

“送我去醫院看看外公,好嗎?”他虛弱地說。

雯霓眼中滾出兩顆大大的淚珠,默默地點了點頭。

三人來到醫院的時候,陸慎之的遺體已經蒙上了白布單,陸家眾人都在,陸曼迪的眼睛已經哭得又紅又腫了。

“對不起,外公,我來晚了。”楊皓明撲通一跤跪倒在陸慎之的床前。

“艾瑞克,你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陸曼迪忙扶他起來,“回家的路上他還在說有你這個外孫真是很安慰,他去得很安祥,沒什麼痛苦,也沒有什麼遺憾。”

“對不起,對不起!”楊皓明抱著母親,除了道歉之外不知還能說什麼。早知道會這樣,他這幾天真應該好好陪陪外公,特別是外公去世時他竟然都沒陪在身邊----他對自己的醫術太過自信,卻忘記了人的壽命卻並不是可以回天的醫術能夠左右得了的。

“不要對不起,你已經做了很多了。”陸曼迪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卻突然驚呼起來:“唔,艾瑞克,你怎麼了----”他的身體突然軟了下來,所有的重量一下子都壓在了她身上。

雯霓和阿寶一見不對,趕忙上前扶住----他竟然又暈了過去。

“他怎麼了?”陸曼迪又驚又急,忙問雯霓,“他受傷了嗎?”

“他----”雯霓不敢說實話,可也不敢對陸曼迪撒謊,只好說:“他累到了,很需要休息。”

眾人忙叫來醫生給他檢查,卻查不出什麼問題。那醫生只好說:“可能他疲勞過度了吧。”

眾人把他送回家休息,陸曼迪則抓著雯霓盤問他們這幾天的行蹤。

“呃----等他醒了,你問他好不好?”雯霓哀求道。

“你們----實在讓我放心不下。”

家里靈堂已經設好了,陸曼迪,楊堅和陸亞忙著張羅葬禮的諸多事宜,楊皓明睡睡醒醒,到第二天早上精神才好了些。接下來幾天他都在家替陸慎之守靈,哥哥姐姐們也都來了,全家也算在台灣小聚了一番。

不久譚明義率團回了馬來西亞;文德武館重新恢複了生氣;黑虎武館卻是一片慘淡光景----郝黑虎多處要穴筋脈嚴重受損,雖然活了過來,卻失去了武功。因他平日里只注重練武,卻不內修,年紀大了也憑著壯實的身體硬來,這一次重創把他積存的隱患病兆全部帶了出來,身子骨比一般人都不如,完全成了個藥罐子。他那幾個兒子沒一個能主持大局,卻成天爭名奪利,把個武館弄得雞飛狗跳,許多學生都改投到了文德門下。

郝黑虎害人不成反害己,而他卻始終沒搞清楚那個楊皓明是怎麼毀了他的黑風丹的。當周邦打來電話的時候,他竟厚著臉皮想再要一枚黑風丹。

周邦一聲冷笑,不露聲色地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之後,便連威脅帶恐嚇讓他打消了這個主意。

葬禮後陸曼迪等便回了美國;楊皓明和雯霓則隨楊靖明一家回到了香港, 准備參加一周後的小提琴音樂會。

“天哪,我怎麼會答應參加這種小提琴音樂會?”雯霓一路都在抱怨,“看看這些人吧:Sarah Chang, Vadim Repin, Maxim Vengerov,我這回真的要出大醜了。”

“怕什麼嘛,壓力更大的是他們----聲名顯赫的如果被小輩比下去了才會覺得丟臉。”

“我哪有你臉皮那麼厚!”

“......”

回到香港,雯霓一個人住在自己家; 楊皓明照例是住在楊靖明家,只不過現在多了個小男嬰,叫喬。唐馨忙不過來,家里又多請了個菲傭幫忙。

這時離雯霓參加德國Hanover國際小提琴大賽也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這個月她沒有安排任何其它工作,只專心練琴。香港的露天音樂會對她來說,無疑是一次絕好的磨煉機會。雖然這個演奏會兩人演奏的曲目並不多,因有其他世界頂級小提琴家同台演出,所以絲毫不敢怠慢,常在雯霓家練琴練到深夜。

這天晚上楊皓明離開雯霓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因為兩家離得近,他便清清閒閒地走路回去。

初秋的香港仍跟夏天一樣熱。山路上已經有了些落葉,月亮又圓了,非常明亮,照在彎彎曲曲的小路上,景致很美。

他一路走著,心里空空的什麼也沒想,無意抬頭間,卻見轉彎處的樹下隱隱約約站著個人,卻象棵樹樁一樣,一動也不動。

他感覺有些詭異,不自主地打了個寒噤。走近些之後,才看清那人竟穿了一身黑袍,打扮很是古怪,一頭長長的白發,亂哄哄散在腦後;滿臉是灰白的胡須,連本來面目是什麼樣都不太看得出來了。

“青靈子,”那老頭突然開口說話,讓楊皓明松了口氣----還好沒碰上殭屍。

“我等了你很久了。”那老頭的眼中閃爍著一種他這種年紀的人不該有的----呃,熱切。

楊皓明不由得一愣,停住腳步向後看了看,卻不見有旁人,于是轉回頭問:“這位大叔,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正是。”

“我想你認錯人了。”楊皓明笑道,“我不叫什麼青靈子。”

“叫什麼都沒關系,總之我找的就是你。”那老頭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眼里似乎----呃,有股狂喜。

楊皓明被他盯得很不舒服,硬著頭皮問:“是嗎?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要你跟我回山,助我完成一件大事。”那老頭緩緩地說。

楊皓明覺得更不舒服了,這老頭竟然“請”字都不用,說的是“我要你”如何如何,那話里行間竟霸道得很呢。他耐著性子問:“究竟是什麼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總之,事成之後,我絕不會虧待你。”

“這個嘛,”楊皓明笑道:“第一,我跟你,似乎並不認識;第二嘛,我這個月的行程都已經安排好了,不能說走就走;第三,如果你不告訴我什麼事,我怎麼敢隨便跟你去什麼山上呢?”

“你不肯,那就別怪我用強了。”那老頭緩緩側身,那轉彎處倏的一條黑影竄出,橫劍立在楊皓明面前,慢慢逼近----他臉上帶了面具,全身都是黑衣,看不出是什麼人,但身形和步伐卻似曾相識。

楊皓明一驚,連忙後退:“呃----你們肯定是認錯人了,我建議你們還是搞搞清楚----”

那人不回答,繼續逼近。楊皓明不斷後退,忽聽腦後有細微的響動,一回頭驚見自己身後也有一個面具黑衣人,手持寶劍,向他逼來。

此刻他無劍在手,被人前後夾擊,情形很是不妙。他忙把手伸進口袋里,摸到手機,按了一下重撥鍵----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最後那個電話是打給雯霓的。

雯霓剛坐下來讀電子郵件,接起手機卻沒聲音。她剛要掛,忽聽楊皓明的聲音微弱地傳了過來:“喂,你們真的要綁架我嗎?”

顯然綁架二字被刻意加重了些,她一驚,忙屏息凝神仔細聽。

楊皓明故意用西班牙語大聲說:“師妹,你要還沒睡就帶上劍來救我吧。說出來簡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來綁架我!我還以為他們找你找錯門了呢!”他話音剛落前後兩人已經同時攻了上來。

他見兩人來勢凶猛,不敢接招,卻施展輕功躍上路邊的大樹,向雯霓家飛去。哪知這兩人輕功也頗不弱,緊緊地攆在他身後。

他使出最大的功力也只甩下一小段距離,不多久便見一個黑衣蒙面人迎面飛來,他心中一喜,忙用西班牙語大叫:“快救命!”

來者從背上抽出一把寶劍扔給他,兩人同時落到地上,背對背站著,凝神持劍;兩個面具人也落到地上,對他們成前後夾擊之勢;那老頭悄無聲息地欺到附近站定,手攏在袖子里,又再一動不動了。

這黑衣蒙面人正是雯霓。雖然面對強敵,她仍舊忍不住出言譏刺:“大男人家喊救命,也不害臊!”

“什麼時候規定救命這個詞只有女性可以用了?”

“......”

“不過你要是不對記者說的話我將十分欣賞你的高貴人品!”

“......”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3:28 PM

第125章 青靈子

“他們為什麼要綁架你?”

“說是要我幫忙。”

雯霓掃了一眼那亂發老頭----他的眼睛也正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著,但注意力仍主要在楊皓明身上。

“呃----他看你的眼光怎麼好象----葛朗台看金幣。你確定沒欠過他錢嗎?”

“......至少這輩子沒欠過。”

雯霓清了清嗓子,對那老頭笑道:“這位老----先生,你確定你沒認錯人?”

“錯不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長得很象,而且重名重姓----”

“但青靈子只有一個。”那老頭牢牢盯著楊皓明,似乎生怕他使出什麼異術平地消失了似的。

雯霓撲嗤笑了出來:“青靈子?你什麼時候改名字了?”

“應該就在剛才吧,不過是被動的----我想應該沒有法律效果。”

雯霓換用西班牙語說:“你看我們要不要繼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聲淚俱下,苦苦哀求----”

“你可以試試,不過我看這種情形還是劍更解決問題。”

雯霓轉過頭對那老頭擠出一個甜甜的笑----卻忘了自己臉上戴著面罩,昏暗的路燈下根本看不清她眼角綻放的笑意:“老----先生,你找青靈子有什麼事?”

“一件大事----只要他幫了我這個忙,我一定不會虧待他。”

“為什麼非他不可?”

“這個我自有道理。”

“你不會是想克隆他吧?”

“......”

“天,難道竟讓我猜對了?”雯霓立即想起愛德華茲博士關于克隆人的推論----一旦克隆成功,他們一定會殺了艾瑞克並用克隆人代替他,而其他人卻無從分辨,那麼這個假楊皓明將代替他做曼迪媽媽的兒子,和那三個孩子的養父----

雯霓越想越害怕,忙用西班牙語說:“無論如何你也不能讓他們帶走!”

“......我雖然不覺得他們是想克隆我,但在不想讓他們帶走這一點上我還是很贊同你的。”

那老頭聽不懂兩人嘰嘰咕咕在說什麼,很快失去了耐性,舉手一揮----兩個蒙面人立即揮劍撲上,招式竟似曾相識。

楊皓明和雯霓連忙挺劍接招,斗了沒幾個回合,便認出了對方的來路----跟他們高來高去交過手的人除了偷天珠那幫還有誰?

雯霓用西班牙語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呀!這個是劉浪;那個不是周邦,張龍,就是達瓦。”

“我想是達瓦。”楊皓明笑道,“那麼那老頭就是他們的師父鮮風了。”

“真是什麼樣的師父教出什麼樣的徒弟呀!”

兩個人聊著天,手上動作卻一點也不慢。

“小妹妹,原來是你呀!”十多個回合之後,劉浪也認出了雯霓,幹脆撕下了面具,“想不到你師兄竟然就是青靈子!”

雯霓並不答話,徑自使出了九決劍,楊皓明也使出了靈虛九式----既然雙方都知根知底,這麼麻煩地比招式就顯得多余了。只不過他們心里也暗感不妙----他們比這兩個家伙只高出一點點,如果鮮風出手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我們----好象打不過他們的----”雯霓急道,“怎麼辦?”

“趁那老頭還沒出手快想辦法溜吧。”

“那以後怎麼辦?要找你好象很容易呀,你不會想從此隱身或者整容吧----”

“----虧你現在還有時間考慮以後!先想辦法脫身再說!”

又斗了片刻,楊皓明突然叫道:“達瓦,我們是朗通喇嘛的朋友,你怎麼可以幫壞人來害我們呢?”

只聽另一個面具人怒道:“我跟朗通已經沒有關系了,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他果然是達瓦!”兩人心中均嘆道。

“你這個沒情沒意沒心沒肺,不忠不仁不義不孝的家伙,你到底迷了什麼心竅背棄師門,助紂為虐?”

劉浪得意地笑道:“你錯了,他不忠不仁不義不孝,全是因為他有情有意有心有肺。他現在是我師父的弟子,而且已經娶了我師妹,你說他能為了幾個臭喇嘛不要老婆嗎?”

“原來如此!”兩人心中又再感嘆。

“為了女色拋棄二十多年的苦修大成,達瓦,這個帳你可會算?”楊皓明仍不甘心,繼續苦勸。

達瓦不答話,手上卻加倍凌厲狠辣起來。他的武功的確已經在朗通喇嘛之上了,但修行之人武功卻非首要目的,苦修了二十多年,這一點他何嘗不清楚。

只不過----

他面具遮掩下的臉扭曲著,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獰笑,那天晚上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久居深山的他去桂林辦事,雖然單獨出門也不是第一次了,卻仍舊時常被鬧市的喧囂弄得頭昏腦脹。好容易辦完了事,卻因為口齒笨拙被火車站的售票員罵了個狗血淋頭。眾目睽睽之下他捏著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在他萬分尷尬的時候,一條花皮索突然從賣票窗口卷了進去,那趾高氣揚的潑婦售票員臉上啪的便是一道深深的黑色血痕----就算她能解了那索上的毒,這輩子恐怕也將永遠帶著這道標志了。

達瓦吃驚地一轉臉,面前卻是一張異常艷麗的臉蛋----跟那花皮索的凶猛一點也不配的艷麗臉蛋,和甜蜜的微笑。

達瓦的心突地一跳。

“這種潑婦,不給她個教訓她還以為自己是誰呢!”那女子宛爾一笑,拉著他就跑。甩掉公安之後便帶他去了一所裝修富麗的宅院,她一個人住的宅院。他半推半就在那里小住了幾日,那女子帶他跑遍了桂林的秀麗山水,看夠了世間的榮華富貴,幾乎將那深林後面的簡陋山寨忘到了九霄雲外。

他在那里一住就是半個月。

等他終于警醒而提出告辭的時候,那女子設宴替他餞行,那一晚他們談了許多----談人生的際遇,談世間的愁苦,談她多姿多彩的生活,以及他平淡無聊的生活。談到後來,他也不知不覺地端起了酒杯,多喝了幾杯之後更覺份外不舍,至于那女子又問了什麼,自己又答了些什麼竟都記不清楚了----

第二天早上酒醒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頭天晚上破了“高僧”不該破的幾大戒律。生米已經煮成熟飯,要麼回去認錯受罰,結果多半是被逐出師門;要麼留在這里,與那女子長相斯守。

又過了半個月,他與那女子成了親,改投入她的師父鮮風門下。令他詫異的是,他們竟然知道天珠的秘密。他被迫交出了玉如意,並在軟硬兼施下吞吞吐吐透露了四大護法如何輪流保管天珠的要領。從那時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回頭了。

既然不可能回頭,就要向前看。此刻的任何苦勸不僅于事無補,反讓他怒火中燒。他出招越發的狠辣,而且招招都向著對手的大穴要害。但他的武功比雯霓遜上一籌,劉浪又比楊皓明遜上一籌,根本占不到上風。

“原來你們是常子期和蘇振儒這兩個老家伙的傳人!”鮮風突然笑道。

“怎麼,他們跟你有恩還是有仇?”雯霓問。

“當然是有仇了。”鮮風冷笑道,“劉浪,他們比你們兩個略勝一籌,這樣斗下去你們占不到便宜。”

“慘了,看樣子他要出手了!”雯霓話還沒說完,便見那老頭如殭屍一般,悄無聲息地平地飛起,攏在袖中的手上甩出一根一丈長的黑皮索,似條瘋蛇般,夾雜著黑色的能量向雯霓狂卷而來。

楊皓明見這黑皮索來得極猛,忙返身一記神龍飛劍替她接了過來,但卻無法顧及劉浪攻到後心的一招了。雯霓來不及救他,只好急攻劉浪的後背要害迫使他收招,而這邊達瓦的一記劍招也夾著怨憤攻到了她的面門。

在那一瞬間,楊皓明的劍被那黑皮索纏住,劉浪回劍抵擋雯霓的招式,雯霓卻眼睜睜看著達瓦的劍戳向她面門,就在這時,劉浪突然改變劍招,將達瓦的劍挑開了。

這大師兄竟然在危急關頭幫敵人?達瓦驚怒間左手一帶,將雯霓的面罩和頭罩都拉了下來,一看到她的面容心底不由一窒----這世間竟有這樣美麗的女子!

他剛暗嘆了一聲,便覺後心一股刺痛,當即渾身失力,往後便倒----卻是心急如焚的楊皓明向他發了一記飛龍穿山,他走神的瞬間沒有防備,竟致中招。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三十六計中要算上美人計。”楊皓明手上沒有分毫的喘息之力,卻還可以分神支配嘴巴和舌頭。

“往後吵架的時候要記得美女是怎樣再一次救你的。”雯霓少了個強敵,頓時輕松了許多----這個劉浪武功雖比她勝上一籌,卻處處容讓,不肯傷她要害。

“看來我欠他的已經還得差不多了。”雯霓心中暗想,手上雲鳳劍淋漓盡致地施展開九決劍法,竟稍占上風。

鮮風的黑皮索本來極難對付,但他生怕傷了楊皓明,盡量避開他的要害,只以擒住他為目的。

“原來我在他眼里是塊易碎的寶貝!”楊皓明心中暗笑,越斗越勇,甚至使出拼命的招式,而鮮風每每快擊中他時果然臨時變招。

鮮風知他有恃無恐,嘿嘿一聲冷笑,黑皮索嗖地拍向他胸口。楊皓明竟不抵擋,發出一記劍御流星打他雙眼。鮮風揮掌化解這道神通的同時,那黑皮索也擊中了他的胸口,但力量頗輕,他雖被打倒在地,一時氣血翻湧,卻並沒有受傷。那黑皮索又立即翻起,趁他氣息未平的時候卷飛了他手上的劍。

鮮風飛身欺上想去點他穴道,雯霓眼角掃見大是著急,顧不得劉浪的攻勢便向他打了一記九決劍。

就在鮮風不得不回身化解這道神通的時候,躺在地上的楊皓明摸出小石頭連珠帶炮地朝他兩只眼睛、兩只鼻孔、兩個耳朵以及所有難受的部位擲來。兩相夾擊間鮮風躲避不及,被小石頭打中了好幾處穴道,功力一窒,差點跌倒。

就在這瞬間楊皓明已經飛身躍起,左手最後一把小石頭飛擲他全身各處穴位;右手在針藥囊里摸了把最重的三稜針一齊甩了過來。

鮮風功力阻滯的片刻竟無法運功打掉這飛蝗般撲來的諸多暗器,竟被多枚銀針扎入了穴道。

“嗷----”夾雜著驚怒,鮮風一聲悶哼殭硬地跌倒在地。

“啊----”另一邊雯霓被劉浪的劍氣掃中,也倒在了地上。

劉浪飛身撲來救鮮風,雯霓一見拼力將雲鳳劍向楊皓明擲去,他伸手接了便跟劉浪斗了起來。

劉浪眼角余光掃了掃全場----達瓦倒地不起,鮮風受傷不輕,而雯霓卻已經站了起來,自己這一方竟處于絕對的劣勢。

他再無心戀戰,用虛招引開楊皓明的攻勢,身子卻突然竄向鮮風,將他扛在肩上,片刻便不見了蹤影。

“你怎麼樣?”楊皓明也不追趕,轉去扶雯霓。

“還好啦,沒什麼大礙。”雯霓揉了揉肩膀----看來那劉浪仍舊手下留了情,功力收斂了好幾分,不然被掃中這一下恐怕要躺半個月。

達瓦的小腹被楊皓明的劍氣刺穿,受傷不清,但意識尚清醒。兩人將他帶到蘇家,安置在客房,並給他施針裹傷。

“就算你們救了我,我也不會回頭的。”達瓦面無表情地說。

“你回不回頭是你的事;我們卻不能見死不救。”楊皓明說,“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是朗通喇嘛,我想他一定會為了保全你而犧牲自己;不象這些人,竟然就這麼扔下你跑了。”

“......”

說話間雯霓端了些食物來:“你今晚就在這間客房休息吧。我們無權拘禁你,但也希望你不要動什麼壞心思。”

兩人走後,達瓦抬眼看了看那床頭櫃上的食物----牛奶,果汁,蘋果,還有烙餅----怎麼跟山寨里的烙餅那麼象?他拿起來咬了一口----雖然十分的美味可口,跟寨子里的味道卻還是差了一點----那里的米面雖然粗糙,但味道又淳又香,實在是世間少有。

----是啊,世間少有----他這才發現自己心底竟深深思念著那個地方,那個被他自己親手遺棄了的地方。

達瓦放下烙餅,淚水從眼角慢慢淌了出來。

這一晚楊皓明就睡在雯霓家的客房里,達瓦睡的那間房對面----他雖沒把達瓦看作是跟劉浪、周邦一樣的惡棍,但這樣一個陌生人住在准女朋友家,究竟還是不放心----盡管根據他的診斷,達瓦現在下地都困難。

前半夜他睡得十分警醒,到了下半夜才睡熟。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雯霓早餐都已經做好了。

“快點吃吧,今天要去彩排呢----或者是逃亡。”

“真希望昨晚不過是一個奇怪的夢。”

“對了,如果要逃的話,去哪里比較好?”

“當然是回家啦。”

“你以為他沒本事找到美國來嗎,青靈子?”雯霓笑道。

“那就要看我這個青靈子到底是多重要的寶貝了。”他搖頭苦笑----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那老頭看他的眼神象在看一件東西,卻不象在看一個人,這種感覺實在是很不舒服,“跨越大洋綁架一個大活人到中國去,好象還是蠻有難度的。”

“那我們還要不要參加音樂會了?”

“還是去吧----臨時取消畢竟不好。那個鮮風被我傷得蠻厲害,我看沒一個星期他根本恢複不了,應該不會這麼快又來找麻煩的。”

兩人吃完便送了些早餐去給達瓦,他躺在床上,已經醒了。

雯霓見頭天晚上自己送來的食物已經一點不剩,忍不住笑道:“看來你的胃口倒好。看看早餐夠不夠,不夠再叫我。”

“你還需要休息幾天。”楊皓明給他施過針之後說,----他的傷勢穩定,只是需要靜養。
“你可以在這里養傷----雯霓,你不介意的吧?”

雯霓皺了皺眉:“如果你保証不亂翻我的東西的話。”讓一個“壞蛋”在家里養傷,這個主意實在不太好,說不定還有狗仔在外面盯著。可是把傷重的人趕走她也的確于心不忍----何況這有可能回頭的“浪子”是因為“美人計”被“突襲”而受的傷。

“不過你要餓了,可以在廚房里翻東西吃。”否則的話,難不成還要她中午回家給這個“壞蛋”做飯嗎?

“啊,對。”楊皓明連忙點頭,“不過你要想走也隨時可以走。”

“但是一旦離開了要再進來就必須經過我的同意才行。”雯霓補充道。

“總之我打傷你也是逼不得已的,很----抱歉。你如果願意在這里養傷,我就保証把你治好。”

“還有你絕不能告訴你那些壞蛋師父師兄我家的地址。”其實她家的地址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卻仍然鄭重囑咐。

他們說這些話時,達瓦一直不回答,只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雯霓再也無話可說,跟楊皓明使了個眼色便離開了。

“他要多少天才能康複哪?”

“至少要躺兩天才能下地,再兩天可以走動。”

“四天?”雯霓呻吟了一聲----她的清白名聲要又一次經受重大考驗了。

當天他們按照計劃去參加演奏會的彩排。下午凱蒂來了,三天後的演出結束時才和兩人一同回美國。兩人在車上跟她講了頭天發生的事,博得她的陣陣驚嘆搖頭。

當三人回到家時,卻發現達瓦已經不見了。



第126章 獵物的感受

三天很快過去了,什麼也沒發生,那群不速之客也沒再出現。

露天小提琴演奏會設在維多利亞公園,主辦方在籃球場搭了個棚子給樂隊,觀眾則居高臨下俯瞰舞台。

音樂會七點便開始了。天還沒黑,天氣倒是晴朗,觀眾席上人山人海。

楊、蘇二人後半場才上台,開場後一直坐在觀眾席前排欣賞其他琴家的演出。

輪到楊皓明出場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他微笑著走上台,鞠躬之前掃了眼全場,心中一沉----觀眾席上有個長著醒目花發的老人,卻不是那鮮風是誰?他身邊還坐著劉浪、周邦和張龍。

楊皓明心中驚愕:難道他們竟想在眾目睽睽的公眾場合動手嗎?

觀眾掌聲漸漸平息了下去,指揮朝他點了點頭,而他臉上卻仍舊神色不定,只好跟指揮幹幹地笑了笑。

他這次拉的是聖桑的第61號作品,略帶悲壯的作品。他架好了小提琴,閉上了眼睛,努力穩住心神,強迫自己忘掉觀眾席上的鮮風。

“I am a professional。 (我是專業的。)”他想。既然他的琴聲曾經感動過一個意大利女殺手,那麼就讓他再次以音樂的力量來感化這些人吧。

隨著第一聲琴音響起,他便已經將一切不安放在了一邊。

三個樂章很快拉完了,觀眾的熱情掌聲讓他只好加演了一曲“卡門幻想曲”。觀眾掌聲不停息,楊皓明于是撥起弦來,卻是“威尼斯狂歡節”的旋律。指揮一臉錯愕,卻由得他盡情華彩了七八段,最後拉著琴走下了舞台,再也沒回來。

觀眾大笑著鼓掌。

他坐回雯霓身邊,低聲說:“我一向覺得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不錯,不知道是否經得起考驗。”

雯霓忙問:“怎麼,有人說我琴拉得不好?”

楊皓明撇了撇嘴:“比這不妙。”

“指揮不願意跟我合作?”

楊皓明翻了個白眼:“比這糟糕。”

“他們臨時把我撤了嗎?”

楊皓明無奈地笑笑:“比這危險。”

雯霓想了想:“他們要我臨時換曲目?”

楊皓明啼笑皆非,只好說:“鮮風那幫人坐在觀眾席上。”

“哦----!”雯霓松了口氣,轉念一想,才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啊,什麼?鮮風?那個要綁架你的老家伙?那怎麼辦?他們難道想在這兒動手嗎?當著這麼多人嗎?太過份了吧?”

“我說,”楊皓明低聲說,“馬上就該你上場了。專業一點。也許他們只是閒得慌來看演出呢;也許他們從來就是西洋古典音樂的愛好者呢。”

“他們?”雯霓側頭想了想,“我看不象。”

“總之小心點就是。我們的古人不是講‘盡人事,聽天命’嗎?現在你准備上場吧,盡量呆在公眾視線範圍之內。”

“怎麼,你以為公眾的目光可以保護我嗎?”

“人道還是有力的。而且別忘了,”楊皓明說,“我也是公眾之一嘛。”

雯霓宛爾一笑,趁一曲結束時向後台走去。她的身影一從視線中消失,楊皓明便有些惴惴不安,直到她安然出現在舞台上,才微松了口氣。

這天晚上雯霓身著一件七分袖的淡紫色晚禮裙,頭發微微挽在腦後,直垂到腰際,手腕上的傷疤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了。她找機會向觀眾席上掃視,很快就看到了鮮風----只因他個子高大,樣子也實在比較惹人注意。

“不管怎麼樣,只好先拉完琴再說了。”雯霓想著,架起了小提琴。

她首先拉的是薩拉薩蒂的 “流浪者之歌”。在受邀演出的小提琴家中,她是年紀最小,資歷最淺,獲獎最少的小提琴家, 在楊皓明的建議下, 她便挑選了這首炫技色彩頗濃的作品。

這時的雯霓也已經完全可以不用看琴了----至少這一首可以不用看琴了,舉手揚弓十分瀟灑,臉上隨著音樂憂愁或沉靜,歡快或激昂,深深地投入在其中。

鄭強一如既往地前來捧場,魯家三兄弟和沈君也來了,旁邊坐著阿寶和程家玉。眾人都知道見兩位天才朋友的機會並不多,自然不會放過現場欣賞他們表演的機會。

至于觀眾席後部坐著的那群惡人,鮮風面無表情,仿佛一尊戴著假發的雕像,那如潮似浪的音樂似乎並不能在他心中蕩起哪怕些微的漣漪;劉浪如癡如醉,卻小心地掩蓋著自己的迷戀之情;張龍和周邦嘴角帶著壞笑,各自盤算著如何占有這個絕色小才女。

一曲終了,果然是滿場彩聲。雯霓臉露微笑,心中暗笑這個建議的明智。

隨後她拉的是“泰伊思冥想曲”。這首作品她本就拿手, 加上它尤其能表現小提琴的絕美音色, 擁有一把瓜內里小提琴的雯霓理所當然地選擇了這首作品來平衡自己跟其他頂級小提琴家同台的忐忑心境。

溫暖,寧靜,這絕美的音色仿佛是狂風暴雨面前的一抹微笑。楊皓明坐在那里,面對著即將到來的危機,心中卻是無限的感慰。

在兩人心目中,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早已經不再區分彼此。無論是什麼樣的大難,她和自己站在一起,仿佛就是一體----雖然還沒有名份,雖然仍舊守禮,雖然還象是只比普通朋友好上一點點。

曲終掌聲雷動, 台下雖有許多音樂界人士, 但大多數觀眾哪里懂得這些內行的技巧。 在大多數觀眾聽來, 最年輕, 聲譽最低的雯霓反倒似乎是這些小提琴家中技藝最高, 表現力最強,演奏最精彩的一個呢。

雯霓加演了一首匈牙利舞曲,因為尚有其他琴家排在後面,之後她也不管聽眾鼓掌如何熱烈,徑直下台歸座。

“反響不錯嘛!”楊皓明低聲贊道。

“這就叫內行看門道, 外行看熱鬧----實在讓我汗顏了。”

“水平不夠, 只好靠曲子來炫技,好在我們這些有聲譽的君子琴家不屑跟你爭。”

“君子琴家?那我是小人琴家了?”

“......就算如此,你心理因素倒真是不錯,在敵人面前還能發揮得這麼淋漓盡致。”

“......”

“只可惜是對狼彈琴。”

“......”

“而且既有惡狼又有色狼。”

“......”

兩人沉默了半晌, 思考著即將面臨的危險。雯霓偷偷轉頭向後看了一眼,那鮮風的亂發依舊在觀眾席中隨風飄著。

“我們該怎麼辦?”雯霓問。

“我也不知道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而且你穿成這樣,動手也不方便吧。”

“......要不,我們叫警察?”

“那有什麼用?還傷及無辜。”

兩人又再沉默了片刻。等再回頭時,竟發現鮮風的亂發已經在觀眾席上消失了。他們驚疑地對望了一眼,楊皓明苦笑道:“現在感受到成為獵物的滋味了吧。”

音樂會很快便結束了,觀眾退場的時候, 兩人赫然發現鮮風已經在台前站著了;劉浪,周邦和張龍分散在附近,周圍還有十多個黑衣人,每個人手里隱隱約約都拎著繩子,鐵鏈,魚網之類的東西,對他們形成包圍之勢。樂隊成員和工作人員穿梭來往收拾東西,竟然全沒注意到有什麼異常。

“哇,青靈子,看來他們今天是鐵了心要捉你呀。怎麼辦哪?”這時雯霓才真的急起來了。

楊皓明向四周觀察了片刻,呻吟道:“這麼大陣勢?你知道明天的新聞頭條取什麼名字嗎?維多利亞公園圍獵楊皓明。”

“沒時間耍嘴皮子了。快想辦法!”

飛龍和雲鳳劍就在他們腳下的小提琴盒里,雯霓的晚禮裙里面穿了緊身衣褲,這些都不是問題;但當著眾人的面----加上幾天前對付鮮風那三個就已經很僥幸了;現在對方又多了這麼多幫手,兩人心中很是絕望。

就在他們心慌意亂之時,不停地有人過來跟他們說話----指揮,小提琴家,樂隊成員,工作人員等,他們面帶微笑、心不在焉的敷衍著,讓人覺得這兩個天才不僅年輕,而且是難得的謙虛呢。

不久眾多的粉絲圍過來索要簽名以及合影,兩人一面應付一面偷空觀察,鮮風等人卻一直靜靜地守在附近----他們似乎並不著急。

當最後幾個粉絲終于離開的時候,劇場已經散空了,連工作人員也走了個精光,鮮風等人的包圍頓時突顯了出來。

“師父,”魯永南走過來悄悄問,“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啊?那幾個人怎麼這麼奇怪?”他的偵探本能的確很敏銳。

雯霓正要回答,凱蒂、魯佩南、魯智南和沈君、阿寶和程家玉也圍了過來。

“這幫人要捉他,”雯霓指了指楊皓明,“他們認為他是寶貝。”

“什麼寶貝?”眾人一臉困惑,阿寶問:“就算這樣,怎麼你們打不過他們嗎?”

楊皓明和雯霓一起點頭。

魯永南忙掏出手機:“我找人來幫忙。”

雯霓忙叫住他:“如果有跟你師父功夫差不多的就找來,不然別弄人來白白送死。”

魯永南一愣----跟雯霓功夫差不多的,他還真的一個都不認識。

就在這時,鄭強的聲音在雯霓腦後響了起來:“蘇小姐。”他滿臉微笑,一身鮮亮的襯衫, 身後還跟了兩個保鏢。

“啊,你好!”雯霓一見是他,忙擠出一個微笑。

“你今天很棒,連我都能感覺到你的小提琴越拉越好了。”鄭強由衷地說。

雯霓卻笑得勉強:“真的嗎?謝謝你。”

就在他們說話間,鮮風終于揮了揮手----劉浪,周邦、張龍和眾黑衣人立即向他們逼來。

“行了,獵物要開始垂死掙扎了。”楊皓明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聲,“不相幹的人站遠一點,千萬別多管閒事。”他打開小提琴盒底層,取出飛龍劍。雯霓也迅速取出雲鳳劍,蹬掉漂亮的高跟鞋,將晚禮裙脫掉,露出里面的緊身衣褲----楊皓明口中“不相幹的人”當然不包括她在內。

鄭強驚訝之極:“你們?”

雯霓指了指慢慢圍攏過來的人:“記得綁架我媽媽和姑姑,逼得我割手腕的惡人嗎?就是這伙人了。你們最好到邊上去,現在他們又要來捉艾瑞克。他不願束手就擒,我只好幫他頑抗到底了。”

“他們只想捉我,卻不想傷害我。所以呢----”楊皓明突然眼睛一亮,“實在不行還有你那招什麼置諸死地而後生,不是嗎?”

“喂,不懂不要亂用,會送掉小命的!”

“最壞我還可以跟他們走,所以不要為了我拼命。”

雯霓卻不置可否----天知道他要被捉去了會發生什麼事,以她的性格,是寧為玉碎的。

就在這時,劉浪,周邦和張龍揮劍攻了上來,他們只好拔劍應戰。眾黑衣人立即合攏,將酣斗的五人團團圍住,而將其他人隔在外面。

凱蒂拉著鄭強閃到一邊,兩個保鏢趕緊擋在他身前;魯智南忙護著沈君、阿寶忙護著程家玉躲到觀眾席上,安慰了“女眷”兩句,便義無反顧地去找稱手的武器。

魯永南則忙著打電話給偵探社的人:“最好帶上所有對付色狼、人渣、變態還有魔鬼的辣椒水、噴霧劑、麻醉針,要快!順便聯絡一下你那個特警隊的朋友----”

戰團中,楊皓明只略高劉浪一籌;雯霓單獨應付周邦或張龍還行,三人一齊上,他們本該頗覺吃力。但鮮風有“絕不可傷害青靈子”的嚴令;對雯霓,三個惡人則各存私心,一心想活捉她,所以招式上都沒有下狠手。

楊皓明使飛龍劍,雯霓使雲鳳劍,靈虛九式和九決劍的威力發揮到極至,加上兩人心心相應,互相體諒援助,跟劉浪等三人勉強打了個平手,但功力耗竭之快卻是前所未有的。

“還有這種事?太過份了!”凱蒂心中怒斥這些狂妄的惡人----大庭廣眾之下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抓人?看了片刻,她知道這些人來頭不小,也趕忙去找武器----一向只動嘴皮子的大律師也不得不出手了。

鄭強雖然在多種場合和電視上見識過雯霓的“花拳繡腿”,但此刻若非親眼所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自己深深喜歡的這個小姑娘飛上躍下,功夫竟象武俠小說里的俠女呢!他和兩個保鏢張大了嘴看著,一時竟忘了這小姑娘其實正身處下風,很需要幫忙。

魯家兄弟把音樂會棚子的鋼管拆了幾根來做武器,阿寶和凱蒂也拿了一根,五人互相點了點頭,便一同向黑衣人攻去。這些黑衣人雖然不能跟劉浪等相比,卻也頗為不弱。他們訓練有素,招式狠辣,間或攻以暗器,竟將五人纏住,令他們無法分身去幫楊、蘇二人。

觀眾席上沈君和程家玉互相握著手,瞪著自己的男人激斗,身上都在發抖。

鮮風三天前被楊皓明的暗器打傷,還沒有痊愈,所以一直站在旁邊觀戰。他這回召集了眾多部下,本想速戰速決,沒想到三人竟殭持不下。眼下對方又有這許多人來幫忙,他心里不耐煩起來,于是從懷里摸出一枚黑風丹朝兩人打了過去。

一股巨大的黑色能量襲來,楊皓明一見就知道是黑風丹,一面提醒雯霓小心,一面急速催動丹田里那股能量。頃刻間青光從他的丹田發了出來,罩住全身,並向體外擴散。

與此同時,鮮風慌忙將手中的黑風丹擲了出來,向那青光迎頭飛去。

“轟----!”一聲巨響,青光將黑風丹擊碎了。所有黑色能量頃刻間消失了,青光也縮回了楊皓明的丹田。他立感功力大損,全身虛脫,不由得怒道:“原來這東西來自于你!”

鮮風卻嘿的一聲冷笑----青靈子果然動作變得遲鈍,還露出了不少破綻。劉浪和周邦的劍、張龍的熟銅棍馬上招呼了過去。

雯霓連忙發招相救,勉力擋住了劉浪和周邦,卻再無力擋張龍----只聽“撲”的一聲,楊皓明的右半身體被熟銅棍掃中,飛龍劍脫手而飛,一跤摔倒,半天爬不起來。周圍的黑衣人馬上騰出幾個一撲而上,魚網、鐵鏈、繩子沒頭沒腦地將他罩住纏住綁住,再也動彈不得。

凱蒂等一見大急,拼力纏著黑衣人,想將他搶回來。楊皓明苦于無法動彈,只能由得兩邊人拖來拽去,在地上磕磕撞撞,身上皮膚蹭破了好些處,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叫道:“喂,青靈子是易碎的寶貝,要輕拿輕放的!”

鮮風在一旁看得清楚,連忙大聲吩咐:“劉浪,拿到青靈子就行!”

劉浪聞言馬上領會,立即脫身出來去幫黑衣人搶奪青靈子,雯霓連忙施劍想拖住他,卻被周邦和張龍逼了回去。

“姑姑!救艾瑞克!”雯霓急得用西班牙語大叫。

凱蒂醒悟,明知不敵,也抄著鋼管擋在劉浪面前,清麗的臉蛋一片雪白----想不到今生竟然會再一次跟這個色鬼惡人見面!

劉浪嘿嘿一聲,臉上頓現輕浮之色。

突然“乒”的一聲,他臉色頓時一變,感覺腹部鮮血伴隨著劇痛狂湧而出----他中槍了!

他反應極速,咬牙忍痛飛身躍開,同時手中暗器也打了出去----只聽兩聲慘叫,卻是鄭強的兩個保鏢中鏢倒地,立即臉色發青,不省人事----那鏢上全都喂了毒。

鄭強舉著手槍追著劉浪連扣扳機射擊----這個惡人逼得自己喜歡的女孩割腕自殺,還蒙受那許多不白之冤,實在可恨!劉浪躲到椅子後面,手中幾支鏢嗖嗖嗖連珠帶炮般射了過來。鄭強倒吸了口冷氣,以最快的速度閃開,但腿上、肩上仍中了幾支,下體麻木,倒在地上便立即失去了知覺。

這時雯霓一人獨斗兩人,功力損耗巨大,幾乎是逃得多,招架得少了;魯家三兄弟仍陷在黑衣人的包圍之中,身上多處都掛了彩;阿寶拾起楊皓明的飛龍劍,替雯霓攔下周邦----靈虛九式他學了一點,雖然打不過,阻這惡人片刻卻還可以;凱蒂兵器不順手,但兀自抓著鋼管跟那幾個想要拖走楊皓明的黑衣人苦苦纏斗。

楊皓明被困在網中,眼睜睜看著這混亂的場面,心中哀嘆:“What a mess!(太糟了!)”為了自己竟然連累這麼多人涉險受傷,他心中實在歉疚。眼見大勢已去,他便想叫停投降算了。

正在這時,一個人影從天而降,他一見不禁喜出望外。
作者: lattle    時間: 2009-6-6 03:30 PM

第127章 青玉受誡

來者不是別人,卻是他以為幾十年後才能再見的師父----常子期。

常子期手中拿著根細竹杖,落下來的瞬間一股靈劍飛出,將緊緊追逼雯霓的周邦掀飛了幾丈,撞倒了一片座椅,再也爬不起來了。隨即他持杖隨便幾下撥弄,幾名黑衣人便被挑飛了。

凱蒂脫身出來,喘了口氣便去替楊皓明解綁縛,無奈那些魚網繩索纏成了死結,好半天也沒弄開。

鮮風看得真切,大聲叫道:「常----子----期!想不到你這個老東西還跟五十年前一模一樣!」

常子期笑道:「彼此彼此!你還是跟五十年前一樣不長進!專欺負小輩。」

「他是青靈子,可不是一般的小輩。」鮮風神色倨傲,「我只是請他去幫忙,又不要他的命。何苦這麼拚死抵抗?」

「幫你這個大魔頭的忙,那就要萬劫不復了,還不如拚命的好。」

鮮風嘿嘿冷笑了一聲:「我就知道,你這個食古不化的老東西能教出什麼好徒弟來?青靈子如果跟著我,他會比現在有用得多!」說話間便向常子期打出一枚黑風丹來。

「師父小心!」楊皓明心中大急,不顧一切強力催動丹田那股能量,一道青光急速飛出,向鮮風打去。

常子期只見一枚黑石夾著巨大的黑色能量襲來,卻不知是什麼,剛要反應,忽見青光一片,緊接著一聲巨響,那黑石崩得粉碎,所有的黑色能量頃刻間便消失殆盡,而青光也回到了楊皓明的丹田。

「我看你能抵擋多少枚黑風丹!」鮮風一聲冷笑,又扔出一枚黑風丹,這次卻衝著雯霓。

「他到底有多少顆呀?」楊皓明心中焦急,雖然感覺虛耗到了極點,還是拚命催動丹田。那青色能量剛縮回丹田,這次竟不聽使喚了,好半天也不出來。

雯霓正全力抵擋張龍的熟銅棍,突然巨大的黑色能量迅速裹住了她的全身,立感百脈阻滯,眼睜睜看著張龍的熟銅棍迎頭砸下,卻無法躲避。她嚇得閉上了眼睛,可好半天了也沒感覺----原來是常子期隔空相救,張龍不得不轉去應付他打來的那道劍御流星。

雯霓鬆了口氣,忽然察覺到丹田部位生出來一股暖烘烘的熱流,從無到有,又迅速從弱到強,很快擴散到體外,竟是一片明亮細膩的白光,將那黑色能量迅速化解,在碰到黑風丹的瞬間一聲巨響,竟將它炸得粉碎。

鮮風瞪著她----臉上不知是喜,是驚,還是怒,哈、哈、哈乾笑了三聲,道:「真想不到----玉靈子竟然是你!」

看著那白光縮回自己的丹田,功力本就幾乎耗盡的雯霓覺得全身最後一絲氣力也像是被抽乾了似的,當即軟倒在地。

鮮風環顧四周----周邦被常子期的神通打中,倒在一片座椅旁;劉浪腹部中彈,剛包紮了傷口;黑衣人一半受傷倒地,一半被青靈子的幾個幫手纏住;只剩下張龍在跟常子期纏鬥,但也已經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了。

可是,青靈子和玉靈子都失去了戰鬥力,失去這樣大好的機會,實在是可惜!想到此間,鮮風大聲喝道:「張龍,青靈子和玉靈子,拿住一個就行!」說罷他又摸出一枚黑風丹,一低頭卻是一怔----他的肚子上赫然紮了支麻醉針!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呲----」的一聲,他的眼睛被刺激性的液體射中了,眼睛又酸又疼,鼻子嗆得無法呼吸,眼淚鼻涕嘩地湧了出來,根本連眼睛也睜不開了。震怒中他拿著黑風丹胡亂揮舞,只聽幾聲悶哼,立即便有好幾人倒地。

常子期見那黑風丹瞬間便放倒了好幾人,一招靈劍神遊便向鮮風打去。鮮風眼不能視物,被靈劍傷了好幾處要害,噴出一口鮮血,撲倒在地。

「鮮風!你為惡幾十年,至今也沒有絲毫悔意,還網羅了這麼些惡徒來!今日廢了你的武功,叫你少造惡業,在地獄中也少受些煎熬!」

常子期話音一落,鮮風便覺全身如被灼燒一般,手腳各個關節盡皆劇痛失力。他一聲慘嚎,張龍大喝一聲,斜刺裡衝過來將他扛在肩上便跑。另一頭幾個能行動的黑衣人扶了劉浪和周邦也倉惶逃離。

今日偵探社的王sir和簡舉著色狼噴劑和麻醉射槍追了過去,卻被常子期和凱蒂叫住了,他們這邊情況也很不妙----張平和偵探社的另外三個員工被黑風丹擊中,倒在地上精神萎頓;楊皓明還被困在網中,雯霓倒在地上,都不省人事;鄭強和他的兩個保鏢中了帶毒的暗器,急需送醫;而魯家三兄弟和阿寶也全身多處掛綵,急需裹傷。

這一夜折騰,辛苦了常子期和凱蒂,楊、蘇二人卻各自睡到天亮才醒。

楊皓明一睜開眼,見常子期坐在床邊,忙坐了起來, 開心地叫道: 「師父!你怎麼會來的?我以為我要到七八十歲才能再見到你呢。」

常子期和藹地看著他,笑道:「我來自然有道理。只是沒想到鮮風這個傢伙又出來禍害人了。」

師徒倆剛聊了沒兩句,便聽有人敲門,卻是凱蒂和雯霓邀他們去客廳喝茶吃早餐。

來到客廳,常子期在程玉依和蘇振儒合照前駐足良久。

「師父,你喝茶吧。」楊皓明端了杯茶給他。

他卻不接,只笑道:「別說茶,連水我都很久沒有喝過了。」

楊皓明大奇,忙問:「師父你辟榖了嗎?」

常子期笑著點點頭:「在山中修道不比世俗,誰那麼麻煩還種糧食做飯,能辟榖的自然都辟榖了。」

「那倒是----方便。」楊皓明轉了轉眼珠,「不如師父你教教我?」

「你沒這個必要。」常子期坐了下來,「而且辟榖也需消耗能量補充身體的。」

「哦。」常子期不肯教,楊皓明也不敢多問,只好轉開了話題:「對了,師父,你怎麼知道我在香港?昨天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們可真是慘了。」

「要知道你的行蹤會很難嗎?」常子期瞪了他一眼----沒想到他走了兩年多,這徒弟竟然成了個全世界聞名的大明星,走到哪裡都被記者追著,實在是修道人中的一大奇觀。

「我這次來,其實是奉了連雲道人之令,帶你雲遊到青城後山去。你這兩天收拾收拾,三天後我們就出發。」

「三----三天後就走?」楊皓明瞠目結舌,凱蒂和雯霓也大吃一驚。

三人互望了一眼,楊皓明結結巴巴地問:「雲遊去,去青城後山?師父,要去多久?」

「三個月之內要到青城後山,至於要在那裡呆多久,可就難說了。」

「師父,」楊皓明臉上心裡頗有為難之色,「您的意思,不會是讓我現在就歸山吧?」

「這倒不是。估計連雲道人要傳你點東西, 其它的,我也不太清楚。」

「可是,」雯霓忍不住插口道:「還有三個星期我就要去德國參加小提琴比賽了,艾瑞克答應了要陪我去,還要做我的鋼琴師。」

「三個星期太久了。你另外找人罷。」常子期的口氣不容置疑。

「就晚四個星期走都不行嗎?」 雯霓幾乎是在苦求了。

「連雲道人吩咐要即刻啟程, 不能耽擱。」

「可是----」雯霓轉頭看著楊皓明,滿眼淒怨----他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好端起茶杯來喝。

雯霓見他不說話,一心的委屈無處發,暗自咬了咬牙,說:「如果他就這樣走了的話,我的孩子出生時就見不到爸爸了。」

楊皓明剛喝了一口熱茶,聽了這話驚得一口嗆在氣管裡,忍不住劇烈地咳嗽。

凱蒂也大吃一驚,忙說:「怎麼可能呢?」

常子期來回看看兩人,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站起來盯著她問:「你說什麼?」

雯霓有些心虛,乾脆低下頭不說話。

常子期轉頭怒問:「皓明,她說的可是真的?」

楊皓明仍在咳嗽,一時說不出話來。待咳嗽稍緩,卻也沒有說話。他其實是不忍心----誰讓自己答應了的事情做不到,現在雯霓竟不惜侮蔑自己的清白名聲,又叫他如何忍心否認呢。

常子期見他半晌不回答,以為他默認了。

「原來報紙上說的那些,竟然是真的!」他臉色死灰,眼裡充滿了傷心和絕望:「你這個畜生!我對你的心血,全都白費了!我打死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說罷便慢慢舉起了手掌----極其衷愛的反面,便是極度的失望。

楊皓明從沒見過師父這副表情,一時嚇得有點呆了,見他舉起手掌就要打下來,卻愣愣地坐著,不知反抗----也不敢反抗;凱蒂和雯霓互望了一眼,好像在說「他不會為了這要殺了自己心愛的徒弟吧。」

就在這片刻間常子期揮掌便打在楊皓明胸口上----他出手頗重,但一看見徒弟那雙清澈的眼睛便立時心軟了----他這樣小,在這樣的亂世污泥中犯錯也是難免的。

只是,這樣的錯,對於一個修道之人來說,後果卻是可怕的。

想到此處,常子期手掌落下時已經頗輕了,但楊皓明還是被掀翻在地上。

凱蒂見事情鬧得嚴重了,忙上前拉住他:「我們家雯霓實在是調皮搗蛋,但輕重還是懂的。她還是個處女嘛,哪裡會有孩子呢?」說罷便把雯霓的左胳膊拎起來,拉起袖子,露出鮮紅的一點守宮砂給常子期看。雯霓已經嚇得滿臉是淚,坐在那裡動也不敢動。

常子期的臉色緩和了下來,看著雯霓歎了口氣,見楊皓明倒在地上,手摀住胸口,忙扶他起來檢查傷勢----他胸口其實並不怎麼痛,只下意識的捂著胸口,一面偷看雯霓,仍不知該說什麼好。

「雯霓,你也太過份了!」凱蒂轉頭斥道,「女孩兒家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呢?本門門規中犯妄言這一條,應該如何處罰?」

雯霓抽噎著回答:「罰----罰跪在先祖牌位前思過一日。掌門加倍。」

「還好你竟然記得。還不快去!」

雯霓抹了抹眼淚,不情願地站了起來。

「慢著,」常子期叫住她,從懷裡掏出兩顆鮮紅的丹藥來,遞給她和楊皓明各一顆:「把這顆丹藥吃了。」

她接過來端詳了片刻,也不多問,塞在口裡便吞了下去。

楊皓明卻仔細看了又看,聞了又聞,放在口裡舔了舔又拿了出來,仍舊分辨不出是什麼成份,於是問:「師父,這是什麼?」

「連雲道人煉的丹藥,他親自吩咐給你們兩個吃的。」

「吃了會有什麼反應?」

常子期有些著惱:「師父給你吃的總歸是好東西, 問那麼多幹什麼? 不想吃還來!」

「我吃, 我吃。」楊皓明笑嘻嘻地說, 「我這是職業病, 總要搞清楚藥理嘛。」 說罷又觀察了半天, 見常子期臉色極為不悅, 只好塞在口裡, 卻仍不馬上嚥下去, 品嚐咀嚼了半天才吞下去,還加了句評語:「味同嚼蠟。」

「......」

「對了,師父,」他突然想起來什麼,「那個鮮風為什麼叫我青靈子,叫雯霓玉靈子啊?」

常子期歎了口氣:「有些事情還不到說的時候。該你們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讓你們知道。」

楊皓明笑道:「那我們只好亂猜了。雯霓和我都做過這樣一個夢----夢裡我們是兩個道童,我叫她玉兒,她叫我青兒,該不會我們的名字本就叫青靈子和玉靈子吧?」

常子期沉吟了半晌,道:「這恐怕要見了連雲道人才知道。」

楊皓明又問:「那個鮮風到底是什麼人?師父你和雯霓的曾祖父跟他有什麼過結?」

常子期站了起來,踱到程玉依和蘇振儒的照片前,凝視了半晌,才緩緩地說:「他本是黃山歸雲洞曉風道人的大弟子,也算有點根基的。曉風道人歸去之前,想傳他衣缽,就設了三道關考驗他。頭兩關都過得不錯;結果這時莽山峰黑雲洞的黑風叟將他擒去了。這黑風叟是當時出了名的惡魔頭。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這鮮風竟然性情大變,轉拜黑風叟為師。曉風道人自然不依,親自上莽山峰找黑風叟。兩人鬥起法來,結果弄得兩敗俱傷。在這個關鍵時候,鮮風竟然幫著黑風叟害曉風道人,幸虧天一禪師趕到,才將曉風道人救走了。事後黑風叟傷重死了;鮮風從此成了莽山峰黑雲洞洞主。他功夫遠不到家,但網羅爪牙,專行魔道。

有一次我們師兄弟妹幾個雲遊到貴州,遇到一代名儒蘇敬仁的公子,也就是雯霓的曾祖父蘇振儒,大家談吐投機,就結伴遊山。結果碰上鮮風帶著手下要踏平梵淨山的護國寺。我們出手相助,連手將他們打敗了。

那之後不久,小師妹就嫁給了蘇振儒。此後是連年的兵荒馬亂,我幾次遇到鮮風,也好幾次挫敗他的害人陰謀。最後一次我剷除了他的爪牙,也將他重創。隨後我就離開了中國大陸,也沒再聽到他的消息。沒想到事隔五十多年,竟會在這裡遇上他。」

楊皓明跟雯霓對望了一眼,說:「他那個黑風丹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三師兄和四師兄被它傷得很厲害,一般的醫術都無法治療。我後來發出青光把他們體內的黑氣化掉,他們才好轉過來。」

「這個我也不清楚。」常子期說,「一切見了連雲道人自會有分曉。這次我廢了他的功夫,以後他就是想出來害人恐怕也不那麼容易了。其實我這次是奉了連雲道人之令,帶你雲遊到青城後山去。你這兩天收拾收拾,三天後我們就出發。」

「三----三天後就走?」楊皓明瞠目結舌,凱蒂和雯霓也大吃一驚。

三人互望了一眼,楊皓明結結巴巴地問:「雲遊去,去青城後山?師父,要去多久?」

「三個月之內要到青城後山,至於要在那裡呆多久,可就難說了。」

「----師父,」楊皓明臉上心裡頗有為難之色,「您的意思,不會是讓我現在就歸山吧?」

「這倒不是。估計連雲道人要傳你點東西, 其它的,他並沒有多說。」

「可是----」雯霓忍不住插口道:「還有三個星期我就要去德國參加小提琴比賽了,艾瑞克答應了要陪我去,還要做我的鋼琴師。」

「三個星期太久了,你另外找人罷。」常子期的口氣不容置疑。

「就晚四個星期走都不行嗎?」 雯霓的聲音幾乎是在哀求了。

「連雲道人吩咐要即刻啟程, 不能耽擱。」

「可是----」雯霓轉過頭來,滿眼淒怨,楊皓明看得很是揪心,只好試探著說:「----師父,我這個,很早就答應她了,孔子有言,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對吧,你看----」

「不錯,孔夫子是講過這句話。」常子期微微一笑,「但,你是我道家弟q子,你當知道老子也講過,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

「是。」

「道德仁義禮智信,信之所在何處?」

「在最末。」

「那麼求道者當以先賢之道為上還是以人之信為上?」

「自然當以道為上。」

「前輩,」雯霓忍不住插口道,「弟q子也是道家門人,道德經早也銘記在心。可當初我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才做出這樣的承諾。試問,一個有恩不報,失信於人的傢伙怎麼好意思去安心求道呢?」

楊皓明:「......」

常子期:「道中之人萬事自有安排,因緣際遇無需強求。」

雯霓:「我----」

「雯霓----!」凱蒂忍不住打斷了她:「連雲道人和常老前輩是高人,比起你的小提琴比賽,艾瑞克的求道更重要!」

雯霓滿腹委屈,還想再說,常子期卻說:「你既然熟讀道德經,那你應當知道孔子見過老子之後,三天都沒有說話。」

雯霓:「......」

楊皓明:「他說老子的思想就像遨遊在太虛中的龍,使他干張嘴說不出話,舌頭伸出來也縮不回去,他心神不定,根本無法追逐和捕捉他。」

「不錯,」常子期點點頭,「老子把孔子教訓了一頓,說善於經商的人雖然富有但卻像什麼也不擁有,德高的君子往往像個愚笨的人一樣毫不外露。他應該盡快去掉他的驕氣和過多的慾望,因為這些東西對他沒有一點好處。」常子期說到這裡,來回掃了兩人一眼,「古時在俗世中修道的人是不少,但若是把俗世看得過重,便離道遠矣。」

「是,弟子明白。」楊皓明越聽越覺愧疚,垂著眼睛規規矩矩地受教,平日裡開玩笑的嘻皮笑臉此時竟收斂得乾乾淨淨。



第128章 離別之秋

「可是,你一走這麼長時間,你那三個孩子怎麼辦?」

「孩子?」常子期一怔,楊皓明趕忙解釋。

「我,我會安排好的,恐怕也要麻煩你幫忙照顧些了。」

雯霓咬著嘴唇,心裡仍舊堵塞,卻再無話可說。幾個人胡亂吃了點東西便趕到了醫院。楊皓明和常子期忙著替幾位被黑風丹傷了的人治療,雯霓則去看望鄭強。

鄭強已經醒了,半躺在病床上。他全身多處受傷,還好並沒有生命危險,他的兩個手下也住在同一家醫院裡。

「你們還好嗎?」

鄭強笑了笑:「想不到你們武功這麼厲害。想當初我還不自量力, 幫你出頭呢。」

雯霓也笑了:「那些斧頭幫的人現在怎麼樣了?」她話一出口,才想起來似乎聽王昌說過賴皮四給人砍死了。

「你放心,那個賴皮四再也不會騷擾你了。」

雯霓:「你----」

「阿華為我報了仇。至於那個王平順,他恐怕一輩子都要爛在監獄裡了。」

「你說,他會懺悔,或者變好嗎?」

鄭強冷笑一聲,搖了搖頭。

沉默了片刻,雯霓說:「總之,你對我好我是知道的,但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想起鄭強和自己的往世緣份,她心中感歎,卻又不好對他明講。

鄭強臉色有些黯然:「我並沒有指望你回報。其實我也從你身上得到了很多安慰。每次看到你,或者聽你的音樂,我就會忘記自己是個黑社會老大。」

說話間病房門開了,金大華帶著兩個小弟走了進來,手上拎著水果籃和補品。他看上去臉色很不好,頭髮竟有些灰白了。

「強哥。」他一眼看到雯霓,便也打了個招呼:「蘇小姐。」雯霓跟他點了點頭。

「阿華,你身子不好,就不要來了。」鄭強說。

「強哥,我沒事。」金大華說。

雯霓記得楊皓明診斷出金大華有艾滋病,看來多半是真的。

「再過兩天我就回美國了。下個月我會去德國參加小提琴比賽。」

鄭強的笑有些僵硬了:「那麼祝你馬到成功了。艾瑞克陪你去嗎?」

「他----」雯霓心中一酸,「他本來是答應陪我去的。但他師父要帶他去雲遊,三天後就出發,一去就是半年。」

鄭強奇道:「他不是個大明星嗎?難道他真的可以放得下他的事業,還有你,就這麼一走了之嗎?」

雯霓點點頭,眼淚不自覺地滾了出來:「他可以。」

鄭強見她掉眼淚,心都要碎了。那一刻他恨不得把楊皓明揪過來狠狠地揍一頓。他歎了口氣,安慰道:「你喜歡他,就想辦法去留住他。」

「誰,誰說我喜歡他?」雯霓嘴上雖硬,心裡卻說:「I've tried. (我已經試過了。)」

鄭強不知該說什麼好,沉默了半晌,才找話說:「你們的武功怎麼會這麼厲害?」

雯霓抹了抹眼淚,笑道:「所以以後你再看到我們跟人打架,千萬離遠一點,別冤枉賠上條命。」

鄭強笑道:「好。我算是領教過了。」

忙了一天,晚上徐神醫過來拜訪,楊皓明陪在兩位師父下首,雯霓則獨自坐在後院的樹下,呆呆地出神。偶有樹葉無聲地飄落----雖然天氣還熱,卻已經入了秋了。

不知什麼時候楊皓明也來到了後院,坐在她身旁,卻許久都沒有說話。

「我想,」楊皓明終於打破了沉默,「如果師父再不來的話,也許我會越走離道越遠了。」

雯霓沒有回答。

「現在想想,那天在文德武館二師兄指責我的話其實真的沒有錯。如果當初進娛樂圈是個錯,在這個圈子裡呆著不出來就更錯了。被凡重的名利包圍著,對修道之人來說,真的不是件好事。」

雯霓:「......」

「所以我考慮了一整天,既然要離開這麼久,乾脆就徹底脫離出來。明天我就讓詹姆斯對外宣佈:我將無限期地隱居休養。也許半年後回來的時候,我就真的可以做一個普通人,重新開始了。」

雯霓:「......」

「這段日子,你有什麼打算?」

雯霓:「......」

「要不,跟我們一起去雲遊吧?」

雯霓緩緩地搖了搖頭:「姑姑今天問過你師父了。他說我另有際遇,不必強求。我領會那意思就是婉拒了。」

「你我緣份深厚,又都是修道之人,沒什麼放不下的吧?」

雯霓:「誰----誰說我放不下?我不過是----放得慢一點罷了。」

楊皓明忍不住笑了:「你要還想去參加小提琴比賽的話,你媽媽跟你默契很好,她做你的琴師是不會有問題的。我會帶著手機和電腦,我們隨時可以聯絡嘛。」

接下來的兩天,楊皓明讓詹姆斯推掉所有的工作安排,取消巨額保險,對外宣佈退隱計劃,安排雲樂隊這段時間的工作,還要跟父母、大哥、余伯和三個孩子解釋交代。等他終於有時間收拾行李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晚上了。

他的衣物帶得倒不多,但手機、手提電腦、小提琴、短笛、便攜式鋼琴、充電器等卻帶了一大堆,外加一大包現金----在外面要走好幾個月,東西帶多了太麻煩,所以多帶些錢以應不時之需。

常子期看在眼裡,卻什麼也沒說。他的行囊十分簡單,只有一個背包,正是楊皓明送給他的九十五歲生日禮物。

「皓明,這個背包真是不錯。」常子期笑道。

「師父,坐飛機又快又方便,為什麼非得走路?」

「我們這是去雲遊,不是去旅遊。修道之人,能行腳就行腳,再說這也是連雲道人的吩咐。」

「可是那個鮮風還有很多爪牙,他恐怕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我們在內地這麼慢慢地走,是不是有點----冒險?」

常子期笑道:「照你這麼說,孫悟空直接騰雲駕霧把唐僧送到西天取經不就得了嗎?為什麼要慢慢騎馬走,明知道一路上有妖魔鬼怪等著吃唐僧肉還要往虎口裡送?」

楊皓明:「......」

「你記得嗎?」常子期意味深長地說,「他們最後九九八十一難差了一難都得補上。」

楊皓明心裡隱隱覺得不安,卻無法再說出口了。

第四天一早,楊皓明開車送凱蒂和雯霓去機場,魯衡和魯家三兄弟也來了。

「總之比賽跟音樂會沒什麼太大差別,這次如果沒拿到頭獎再找別的機會好了,世界上的小提琴大賽多了。早上不要吃太飽;把頭髮束起來,有些評委不喜歡女孩子披頭散髮的拉琴。現在的比賽太著重技巧,可是我覺得清淨的琴聲更能打動人。技巧上你只管去發揮,但內境的表現還是做你自己為好。」

雯霓點了點頭,反過來囑咐他:「你們在大陸行走,路上要小心。鮮風雖然被廢了武功,他並不一定就死心了。」

「放心,有我師父在,不會有事的。有空多聯繫。你也要小心,他們要找不到我,說不定會轉去捉你呢,玉靈子。」楊皓明笑道。

「不要緊,你回來之前我只在歐洲或北美呆著就好。」

「師父,那我豈不是很久都見不到你了?」魯永南問。

凱蒂笑道:「我們可以邀請你來美國嘛。」她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催道:「我們走了,大家多打電話,多寫 email 聯繫吧。」

看著凱蒂和雯霓轉身往裡走,楊皓明心中突然一酸,卻強壓了下去:「Farewell。 (珍重。)」

「Take care。 (保重。)」雯霓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轉身的時候,眼淚撲簌簌地便滾了下來。

楊皓明和魯家人回到蘇家,常子期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徐神醫和楊靖明一家也來送行。

楊皓明給徐神醫跪下磕了個頭:「師父,您多保重。」

徐神醫和藹地扶他起來:「你給我磕頭,就把我跟這個老頭子擺得平起平座了,我很開心。」

常子期笑道:「你這老東西,竟敢搶我的徒弟!」

徐神醫笑道:「我哪裡敢!是他纏得我沒辦法。」楊皓明連忙稱是。

「叫爸媽和姐姐別擔心,我這是去遊山覽勝,修心養性,會經常跟他們打電話或者發郵件的,最多半年就回來。」楊皓明跟楊靖明又再叮囑了一遍----他在電話中跟父母講的時候,雖然他們沒多說什麼,但他知道母親一定放心不下。唐馨站在一旁抱著喬,抹著眼淚。

常子期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傷感無益。走吧。」

魯衡對常子期拱了拱手:「前輩好走。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再見。」魯家三兄弟也忙向常子期行禮。

常子期回了禮,轉身便走。楊皓明忙向眾人揮了揮手,跟了上去。眾人站在門口目送他們消失在彎彎曲曲的林間小路上,在他們身後,初秋的黃葉隨風飄落著。


================ 第一部 「名, 可名」 完 ================

================ 請看第二部 「道, 可道」 ================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72.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